《凤凰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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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错- 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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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湿冷的天气。
拿起衣架上的披风递给素竹,“你去给陛下披上,劝陛下回去吧!”
隔着窗纱,我看见锦愁固执地不肯离去,只是兀自吹着箫。
从他和嫦修大婚那夜开始,他便在娉澜宫廊下吹箫,哀伤动情的箫曲引得娉澜宫所有侍女都守在窗下门旁倾听。看着这些少女羞涩痴迷望着他的样子,我似乎看见了十年前的自己。
奈何人依旧,心已改。廊下吹箫的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洁如皎月的少年,窗下听曲的我也不在是心怀痴梦的少女。一场旧梦早该醒了,他又何必执着呢?
每当见我卧房的灯被吹熄,他便会悄悄离开,可今夜我早早上了床,灯火也熄了,他却依然留在外面吹箫。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正要起身再次让素竹劝他回去,廊下的箫声便断了,侍女们也乱了起来。
须臾,素竹跑进了房中,“娘娘,陛下晕在廊下了。”
我命人把锦愁抬进屋内,本想让他们把他安置在当年茹贵妃的正房,内侍们却将他抬到了我房中安置在了我床上。
把过他的脉,我心里也安定下来,他不过是受了些寒,又忧思过度才会昏厥。我怕他身体孱弱不能自行驱散寒气,还是命人去熬了姜汤,又让人脱去了他的湿衣服,可他手里紧握着箫不肯松手,使内侍们怎么也不能把袖子脱下来。
无奈我只好自己动手,“锦愁……”我唤着他的名字,好半天他才缓缓睁开眼,似是不认识我般看了好久才放心地将箫递给我,乖乖脱了湿衣服。
不多时,素竹端姜汤进来,想代我喂他姜汤,却在他没有任何情绪的冰冷眼神下退了下去。
她临走我吩咐她去晨风宫取几件锦愁的衣服,再准备一顶暖轿。
“我喝完了。”他将不留一点儿姜末的碗递给我,神情中带着一丝孩子的炫耀。我见了不禁想起他在天心居时喝姜汤的情景,他一贯最不喜欢姜的味道,每次喝都要人说好多次,才肯把姜末也吃掉,随即就会露出这种神情等人赞赏。
我想接过碗,他却捏着不肯放,“陛下受了风寒应当好好休息。”
他闻言终于失望地放开了手,我端着碗正要起身让他休息,身子却被他长长的双臂猛揽进了怀里。
只隔着我薄薄的睡衣,我能感到他的心急速地跳动着,可过了好久他出口的话还是如往昔般缓慢而带着一丝忧伤,“就算我现在只是你的陛下,今夜能不能让我留下。”
我伸手推他,用行动回答了他,可却怎么也推不动。两人便这么无言而暧昧地僵持着。
“我只想留在你和我娘在的地方,凤梧。这也不行吗?”他几乎是用哀求的语调恳求我。
我的心微微一动,心道:是啊!这是他娘的旧居,他长大的地方,我有什么理由不让他留下呢?正在踌躇间,门外乱了起来,听侍女们请安的声音,是嫦修来了。
我更用力地想推开他,“回去吧!嫦贵妃来接你了。”
他却再次摇了摇头,用面颊摩挲着我的侧脸声音低沉又轻柔地求我,“别赶我走凤梧,求你。”
“放开我。”我没有答应他,但他最后还是放开了我。
将碗交给侍女,我看着轻装简从的嫦修,她并不算极美的苗族女子,但眼底却有一份难得的宠辱不惊,我想这和她早年丧母,在锦泠欺压下长大不无关系,但就是她眼中那份淡定让我喜欢她。
除此之外,在她眼中我还能感到了她对锦愁那藏在平静海面下汹涌的爱恋。就如我当年预想的那样,容貌俊美,才情风雅又饱经了忧患的锦愁,对每个少女都有着不可抗拒的吸引力。任何女子爱上他,都在情理之中。
听到我说锦愁已经睡下后,嫦修脸上虽露出了淡淡失望,却没有很快告辞离开,反而是站在原地凝着我不动,缓了好一会儿才道:“娘娘若现在还无睡意,可愿意和嫦修去外面赏赏这场春雨?”
第十五章 雨润箫残(下)
下雨的夜晚总显得格外黑,但好在是春雨下起来并未让人觉得凄苦,雨滴扑打在经冬早已干涸的地面上,升腾起一种特别的泥土气息。
不想走远的我和嫦修环着娉澜宫穿廊下散步,侍女不远不近地在前面打着灯笼,昏暗的灯火下可以看见如丝的雨斜密地打在廊檐的琉璃瓦上,然后又滴滴答答落在草芽微露的土地上。
曾几何时我,翠缕和焕雨几人,在廊下聊天打扫她们常嘟着嘴嗔怪我,说我每日一双眼只会盯在锦愁身上,是整个皇宫里出了名的花痴,连累她们都在外面被人取笑,思及往事我忍不住笑起来……
“皇后娘娘……皇后……”
不知嫦修叫到第几声我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神游了很久。
“嫦修入宫这些日子听了很多娘娘的轶事。”
“是吗?”我淡淡应道,想着她终于想好如何开口了,静听她的下文。
“传闻说娘娘和陛下青梅竹马,更在国难危机时挽社稷于狂澜,几番舍命救下陛下,十余年和陛下不离不弃……”
我转头看向她打断道:“嫦贵妃今夜不会只是想将这些传闻转述给我听吧!”
听我如此说嫦修脸色微变,低头不语。
“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她毕竟年轻,沉吟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凝着我道:“臣妾以为陛下对皇后的感恩多过爱,若娘娘已经无情于陛下,就不要再让陛下处处活在娘娘的恩情之中?”
恩多余爱?这个小丫头第一次提出了一个我想都没有想过的问题?锦愁与我,真的已是恩多余爱吗?
我思虑了片刻,转回头看着春风春雨中飘飘摇摇的蛛网,沉声道:“也许吧!也许我们到了今日已是恩多余爱了。不过你觉得我该如何让陛下忘了我们之间的恩怨呢?”我不是有意为难她,只是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做,能让我和锦愁相安无事的聊度余生?
“这……”说到此处,嫦修欲言又止地偷眼瞄看我,顿了一顿最后道:“嫦修有句话不知该讲不该讲?”
我看着这个孩子灵活的眉眼道:“你若觉得不讲好,那便不要讲了。”想说,又为什么让我抛砖引玉呢?在万俟锦泠手下历练过的孩子,果真有超乎年龄的机敏。
果然,她没有因为我的阻挠让下话头,反而声音坚定了几分地道:“臣妾听说娘娘心中深爱的另有其人。若嫦修是娘娘一定会去追寻自己的真正爱人。”
我看着她朗笑出声,她被我笑的不知所措,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我用苗语对她道:“嫦贵妃,你让我想起了十年前的我,那时的我和你很像。不过,这样的话不要再对任何人说。你若深爱陛下,大可用尽所有心思让他爱上你,但我帮不了你。”
如此敢爱敢恨的女子大抵只能出在那我已远离太久的青山绿水之间吧。我感慨着,将被我的苗语惊得说不出话来的嫦修留在了穿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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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今夜怎么这么冷?难道茹贵妃的房间还有没修缮好的地方?素竹……素竹……给我添床被,我觉得好冷……
“这样还冷吗?”一个人将我紧紧拥进了怀里,不停用手摩挲着我的手臂似乎想将他所有热量都传递给我,可我还是感觉身体冰冷地没有一丝温度,不停发抖。
那人只是将我拥得更紧,更加用力地摩挲我的臂膀想让我温暖起来。
“还冷吗?”
我点点头。
“哪里冷?”
好熟悉的问题?谁曾问过我?
我努力地睁开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我抽手轻轻碰触着他的脸,是温热的,他的眼睛是狭长而明亮的,他是真的,是真的,“烈山……”这两字出口,我的泪也涌了出来,把头扎进他怀里努力汲取着他的温暖,而他也把我紧得不能再紧的搂在怀中。
我猛地想起自己的誓言,用尽全力从他怀里挣开,“我不能见你?不能见你?你快走?”
“为什么?因为万俟锦愁?”
我极力摇着头,泪模糊了视线,“不是,不是,如果今世我们在见面,以后我们生生世世都不能再见了。我不要,我不要生生世世都看不见你。”
他摇着头,我看见他的眼睛也升起了水雾,他将我按在他胸口,喃喃道:“没关系,没关系的凤梧,我们会有生生世世的,这一世不成还有下一世,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了……”
“真的……真的可以吗?”我不敢确信,却又无法抗拒那温暖思念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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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三刻都过了,素竹怎么没有叫我?
迷蒙间我想起身,却发现浑身酸痛,才想撑着坐起来,就摸到一只结实的手臂。我登时清醒过来,定睛细看才发现自己竟伏在锦愁身上,而素竹则扒在床沿瞌睡。
“娘娘,您醒了?”被我惊醒的素竹看见我惊喜道。
“陛下怎么在这儿?”我气愤异常地看着她质问。
“您昨夜在廊下受了风寒,半夜发起高热,口里不停喊冷,陛下知道后就过来给您取暖,用被整整裹着您过了一夜,直折腾到天明您的热才退。陛下才睡下。”
看着他消瘦的睡脸,我心中立时溢满愧疚,原来昨夜我看见的人不是烈山,而是锦愁,那只是我的一场梦。
顾不得羞愧和内疚我轻手轻脚下了床,逃也似的去了无衣殿。恍惚中过了一上午,内侍传来旨意,锦愁想择一个晴朗明媚的春日出宫踏青,而地点竟是当年我和烈山韬偶遇的地方。
第十六章 青青子衿(上)
出去走走总会让人心情变好,被深锁皇宫的侍女们沿途一直在小声说笑,我骑在马上看着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景象,沉闷已久的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我喜欢骑马尤其是穿上骑装更觉舒服自在,甚至有种穿牛仔裤的感觉,为此烈山韬还曾专门让人给我做过数身骑装,可他却不愿带我去骑马,白白让我眼馋那些做好却无处可穿的衣服。离开天心居时,我将它们全数留在了魏周,如今到了用处才发现没有合适的衣服,倒是锦愁心细叫人早早安排好一切。
“娘娘,您看这个好不好看?”素竹将一簇黄色的迎春花捧到我马前。
我点点头,抬头看向道旁山崖上的花丛,虽是初春时节,那些花儿竟已是红红黄黄开得非常繁盛了。
我正驻马欣赏,身后锦愁乘着一匹银白色的马儿赶了上来,和我马头一并道:“这花儿虽身处悬崖峭壁间,经风受雨,却早早感受到了春的气息,开得如此娇艳多姿!”
“是啊。”我甚有同感地应道。
“很像你。”
像吗?我回头看向他,他披着锦白色的大氅,骑在银白色的骏马上超凡俊逸的样子恍若天人,我移开目光看向不远处的马车道:“山间风大,陛下和嫦贵妃坐在车内赏景不是很好吗?”
会到江南后,锦愁的头疾虽好了很多,但却一直没有根除,仍是常常发作,身体单薄的样子总让人看了担心。
“这样不是很好吗?我们很久没有一起骑马了。”锦愁抚着我坐下枣红色的马鬃,“还记得吗?当年父皇带我们秋狩时,你总想偷偷混进我们皇子的马队里,只求和我并行,害得我只好落在队尾等你。”
他说到此处,马下一干侍女都不由笑了,我的脸也不禁微烫,垂下了头,余光却瞧见从车中探头出来的嫦修难看的脸色。
“前面山势开阔山风凛冽,陛下还是回到车上吧!”
对我的话不置可否,锦愁两手各持一根缰绳,缓缓催着两匹马前行。
行了大半日,一行人终于到了旧时乐朝的行宫。当年魏周屠戮江南时,此处竟躲过了浩劫,只是年久失修破败了,但不知什么时候雷拓已经着人修缮一新。
大概受了锦愁示意,内侍总管将往日万俟穆的宫殿安排给了锦愁和我,依旧如在晨风宫里我们各居东西殿,只是房间稍小一些。
我并不挑床,但从魏周回来后就经常失眠,睡不着时就借着月光在宫里散步,累了再去睡。此次到了行宫大概因为前一日途中劳累早早睡下,过了三更竟就醒了怎么也睡不着。
看着窗外露出的一丝天光,我再也躺不住起身换了骑装,打算骑马去踩踩晨曦的春露。
不让侍卫跟随,我一个人信马由缰在春意盎然的山林间,说不出的轻松自在,稍显崎岖的山路便牵马步行,不知走了多久太阳已行至中天我再走不动了,下山也没了力气,索性将马栓好就地休息。
身靠一块巨石,坐着一块巨石,虽然我又渴又累,但暖暖的太阳照在身上,舒服得还是让人昏昏欲睡。
正在我迷迷糊糊要睡过去时,就感觉头上明晃晃的阳光被什么遮住了,努力睁开眼,一张熟悉的脸自上由下俯视着我。
“如果我们没有被魏周兵生擒,你是不是要带我来过这种逍遥自在的日子?”
我仰望着他,“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你喜欢吗?”
“不知道,但应该比现在的日子好!”他说着坐在了我身边,用手帕轻轻擦着我沾了泥土的手,擦干净后,将一块梅花糕放在了我手心。
看着漂亮的梅花糕,我舔舔唇没有吃,他见状把水囊递给了我。
我喝着水,吃着梅花糕,只是看着泛着葱绿的远山不语。
“也许如果那样你会变成一个泼辣的农妇,每每在有人嘲笑你的傻丈夫时对那些人恶言相向。那我们该多幸福?”他也望着远山道。
“那你醒来后,会不会想找烈山复仇?”我吃掉了一块梅花糕。
“不知道?如果我起兵复辟,你会帮我吗?”
我转头凝望着他,毫不迟疑地道:“会的。”
“那还会……还会爱上他吗?”
我平静的心骤然腾起怒气,霍得起身向自己的马走去,可手却被他拉住,他将我的身子拉近,靠近他俊美的脸,“如果我知道复国会让你爱上他,我宁愿放弃。”
“锦愁,我们不是生活在如果里,如果不是意外我的……”我说到一半不由顿住,心里无限哀凉地叹道:如果我的夏沐没有发生那场意外,如今我还会过着自己傻乐呵的美好生活。可生活没有如果。
抽出手我牵马继续前行,锦愁只是无语地和我并行。就这样我们没有方向也没有目的地走着,不知什么时候竟走进了一片林子。
在每棵树都看似一样的树林里,我们走了近一个时辰都没有出去,我终于确定我们迷路了,不过我们两人倒都显得无所谓,毕竟不过一座山,侍卫总会找到我们。
虽然不抱自己走出去的希望,但我们还是漫无目的在林子里兜兜转转。
“小心。”我猛地拉住走在我前面的锦愁,他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那是个捕兽陷阱。”我一步步探过去,果然前方整片泛着嫩绿的草地上一块苍黄的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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