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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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错- 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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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了。”本也就不该去,不该在陷入那不属于我的泥潭中,思及此,我心头豁然开朗从心底极痛快地嘘出一口气来。
不知为什么素竹见了我这样,竟也很开心地笑了,黛眉一挑道:“那娘娘今日想干什么?”
“干什么?”我讷讷重复着她的话竟茫然了,我想干什么?二十多年了,为了锦愁,为了烈山,我有多久没有想过我想干什么?我要干什么?
“是啊,干什么好呢?”我凝神想了想,最后心思一定,“我们今日出宫,去国子监。听说江南士绅给那里捐了很多钱,去瞧瞧修葺地如何了。”我说着动手拔掉了头上的凤冠,招手让素竹给我找了件素色的袍子就带着她和几个侍女出了晨风宫。
“娘娘,您来过这里吗?”素竹看我怔怔望着国子监换下来的旧匾额问道。
“嗯,十六年前来过。”我走过去抚着那旧匾额道。
“那匾额旧了这位夫人小心木刺扎了手。”正在悬挂新匾额的老木工道。
我笑着点头,对他道:“这匾额上的字古朴遒劲端正又不失挥洒飘逸,正是我朝学子当有之风范,更是当今世上难得的大家之作。是这幅新的远远不能相提并论的,换下来太可惜了?”
“唉,我们这些人哪晓得字的好坏,不过听说这匾是当朝雷大将军题的,是雷大将军命人送过来的。”老木工边挂匾额边回着我的话。
原来如此,雷拓啊雷拓,当今乐朝你已是一人之下,这份虚名你又何必争呢?我轻叹了口气,命人留下看护旧匾。
我循着初来国子监时的路径向里走,待看到曲水流觞的水道时,才感到自己真的回到了当年那个以七绝海陵为领袖国子监。虽然旧时的小溪如今已被枯叶衰草湮没,清澈的溪水更是不复踪影,但我还是循水道而行竟看见几名仆役正在扬土填埋水道。
“等等,你们等一下。”我急跑过去阻止那些人,问他们为什么要填埋水道。
“这是雷大将军的命令,他说国子监过去常行的这些风雅之事,令国风柔弱不堪一击,现在必须废除旧弊方能振兴国力。”一个儒雅却隐含抱怨的声音响起。
我抬头看去原来是沈公子,这才想起自他向我主动请缨去魏周,我未允后,他便再次要求来重修国子监,现在看来他虽名为修缮国子监的主理,但雷拓的言行处处令他掣肘。
他上前对我行过礼,便和我讨论起了复兴国子监和招募天下贤才之事,深谈之下我深感他受已故的七爷影响颇深,若得良机必能有番作为。
和沈公子边走边谈不觉间我们便走到了当年我和万俟锦浓初遇的树下,看着那株繁花不在的枯树,我眼前不由浮现出当年那身着白色锦袍风华绝代的人儿。
“七爷过去便常说娘娘情怀不同于人,如今看来所传非虚。”沈公子看着我目光闪闪道。
“是吗。”我淡淡道,往事已矣,故人何在啊?我仰头看着那株树半是对他半是自语道:“那时我第一次来这里,就是在这株树下和七爷相识的。他身着白色锦袍一手拿纸一手执笔,边画边走向我而来,他说十年后让我来这里同他喝酒赏花……”说到此我恍惚间感觉那树再一次缀满了含苞未放的淡紫色花蕾。
“娘娘……娘娘,其实七爷他……”
我看向欲言又止的沈公子,只见他望着不远处的亭子定住了神,几乎同时我的眼神和他一样直直望着那里再移不开。
雅致古朴依旧的亭中,那身着锦白袍子颀长俊美的人似乎又回来了,风依旧轻拂着他不然纤尘的衣袍,他浓黑如墨的发松松系在脑后,绝美的容颜未因日月更迭有丝毫改变。
“七爷……您回来了,您没有忘和凤梧的桃花之盟。”我恍惚着向万俟锦浓走去,他也飘逸如昔地走向我……
“凤梧。”
那一双柔软的手轻拭去我眼角的泪,和我近到不能再近时,他额角那道弯如新月的伤疤让我猛醒过来。我立时转过了身,胸臆间满是失望,他不是万俟锦浓……是锦愁。
“你没忘了七哥,不枉他偏疼你一场。”锦愁也满是失望的哀伤道。
物是人非的怅然,让我的泪越发止不住,但想到身边还有沈公子在便努力擦着,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锦愁过来再次帮我拭泪,我却再次退开,徒留他一双举起的手臂僵在半空,最终还是放下了。他望着那株枯树也感慨道:“七哥就是七哥,你如今的样子和他当年送你的那副画真是一摸一样。”
“可这里早已人物皆非了。”我望着那被填了的水道有丝感慨。
“你若喜欢我让他们留下。”
我抬眼看着他道:“陛下此刻应在无衣殿,怎么会拨冗来此?”
“凤梧,无衣殿中你的位子不会撤,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
“为什么?”我极不解地望着他,“你不需要我了?你其实早已不需要我了不是吗?没有我你可以随心所欲的处理政务,你可以大修娉澜宫,也可以随意你忌恨的长皇子的灵位,还可以厉兵秣马对魏周蓄势以待,这不都是你和雷拓日思夜想的吗?我只会阻碍你们的计划。”
“没有你政务会乱成一团。”
我怒急而笑,“乱?你真需要我处理政务,还是你需要我为你们抵抗魏周在多争取些时间?”
“凤梧。”
“锦愁,我不想做你的幕后傀儡。”
“你是真的不想执掌乐朝?还是你不想和他针锋相对?”锦愁的目光第一次凌厉地审视着我。
我倏地愣住,眯眼看向他,他的目光却一瑟撇向了别处,最后转过了身背对我道:“不管怎样明日朝会我和群臣都会等你,如此日复一日,直到你回去。”
“你真的要我回去?你可要知道在这里是凤梧,回去的也许就不是了?”
“即便到了天涯海角,对我而言凤梧还是凤梧。”他说着大步向外走去。
我看着不远处荒废已久的几个酒瓮,似乎想不起当年桃花树下的流觞中有没有真正醉人的酒……
第五章 欲拒还迎(上)
回晨风宫前我去了趟无衣殿,让内侍们撤掉了殿前和殿后的珠帘及我的座位。看着内侍总管左右为难的样子,我便知用不了一时三刻这消息就会传进雷拓耳中,可令我有些许惊讶的是我才回晨风宫没多久,雷拓便派人进了东殿,由此可知看似权倾朝野的雷拓人前人后诸多主张大概多半出自锦愁意下。
这不由让我亦喜亦忧,喜得是锦愁至少没有再次为人所制,十年的幽禁岁月已经够了,不论他的抉择如何我都希望他后半生能自由自在些;忧得是他人在深宫无所依凭竟能控制手握重兵的雷拓,其心机之深沉实在令人可谓,难怪当年万俟穆说他堪负大事,也许这便是他的命运吧!天性深沉隐忍,所以要背负复国雪恨的大事,或者是冥冥中要承担这份重任,所以天性如此。
可不管怎样我都决意不再插手乐朝的任何政事,国子监一行更我萌生了避居琅嬛书院的想法。
“娘娘这个也要收起来吗?”素竹拿着我的朝服问道。
“最近穿不到了,收起来吧。”
我将写好的一段短箴叠好,招手交过素竹,“你去把这个交给陛下,说是我希望他能允许。”
听了我的话素竹一愣,我知道她的想法,脸上不由泛起冷笑,补了句道:“陛下会交给雷大将军定夺的,你去就是了。”
她双手接过正要起身,身子一矮便对门口方向行了宫礼。
我知是锦愁来了也未回头,他挥挥手屏退了室内的一干侍女,只剩下我们二人时才缓缓走到我身旁。
他无言地看着我,不知看了多久,直看到我抬起头看向他那清澈如水的眼眸时才瞥开目光用极轻的声音道:“你不喜欢新国子监的样子,便让他们修复如昔吧。那样就像七哥还在那里一样,等春天桃花樱花再开时,我们一起去。”
他只一句话,我的眼就有些涩了。
“凤梧,我也好想六哥七哥和茹媛紫歌姐姐他们,我甚至常想如果他们还在我们就可以……”他说着顿下,缓了好一会儿道:“那我们就可以不用管这些人这些事,像你过去希望的那样,我出宫开府带你东走走西走走,吃遍天下美食,你还说我不能像六哥做个六艺贤王,更不可能像七哥那么绝美那么有才情,但我可以做天下第一闲人,也算占了个天下第一,里外不算输的。”
我望着他那锦白色的衣摆不由笑了,似乎又置身在了那些如烟往事中,那些风流绝代人儿又都回到了我眼前,就连那碧水通幽的水上密径上一对玉人儿似乎又再次偷偷牵起了手,腼腆而羞涩地笑着。
“那时真好啊。”锦愁悠悠叹道。
我也忍不住重复道:“是啊,那时真好。”为什么美好的日子,美好的人只有失去了时,才知其珍贵呢?如后海上的我和夏沐;毡房中紧紧依偎的烈山韬和我;还有琅嬛书苑里温柔微笑的锦愁?
“凤梧。”锦愁牵起我的手,似是对我说,又似是自己说般认真道:“我们会回到过去的,总有一日,总有一日,我们还是会像当年般的。”
我抬头看向窗外的如墨夜色,轻轻挣开他的手,倚着窗棂望着空中明亮的月儿道:“锦愁,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不,我不相信。十年,十年我们都熬过来了,怎么会回不到过去。总有一日,你会忘了他,你的心中会如十年前般只有我,只属于我。而且也总有一日我会打败他,会拿回真正属于我,属于我大乐朝的一切。”锦愁在我背后信誓旦旦地说着,可我知道我回不去了,因为我把我的心留在了那高高的天阙上,它早已不属于我了。我又该用什么来在容下一个人呢?
长久的沉默后,锦愁将一件披风披在我肩上,用他那特有而轻柔的声音道:“凤梧,我不会强求你什么?我会等,等到你回来的那一天。”说罢,他温暖的手离开了我的肩。
“锦愁……”
他转过身眼中期待地看着我。
“算了,没什么。”我本想告诉他,琅嬛书苑修葺好后,我想搬过去,可看着清瘦萧索的他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失望地走到门边,再次停住望着我道:“凤梧,你知道我醒来的这些日子,最想和你说的是什么吗?不是告诉你,我醒了。我每时每刻都想对你说的是,我好想你。”
在我的目光逃似地投向别处时,他关门出去了,可我的一滴泪却碎在了窗棂上。
我知道自己不可能再爱上他了,可也许我能和他再靠近些,哪怕减少他的一丝孤独……
自我再一次表明了还政的意愿后,锦愁便没有在说什么?我以为一切都过去了,却不知这竟是我们在乐朝朝堂上真正博弈的开始。
第五章 欲拒还迎(下)
过了月余锦愁果真如言没有在要求我去无衣殿理政,全部政事也都移给了雷拓打理。因为天气渐渐温暖,我每日所做地便是带着宫人整理宫倾时被烧毁的御花园,竟可能按当年花园中的所植花草重新栽种下去,免得误了一年花期。
“娘娘,这树还活着吗?”素竹看着还光秃秃的没有半点儿生机的一株玉兰树问我。
“还活着,经历了那场大火它们居然还活着。”我带着丝讶异,甚至有些恍惚地摸着被大火烧焦了一半如今却更加遒劲的树干,和枝杈上针尖大小的嫩芽惊道。
万没想到这片玉兰花林还好好活着的我,对这些花草愈发珍惜了,一再嘱咐他们松土时要小心,千万不能伤了花根。
看着这些年纪不过十几岁边笑闹边松土施肥的宫女,我仿佛看见了当年穿行在玉兰花林中翠缕,焕雨,还有自己。
刚刚还围成一团的几个宫女,在发出一声惊叫后四散逃开,也打断了我的回忆。
“发现什么了?”看着身后紧抓着我衣角的两个小丫头,我无奈道,心想真是把她们惯坏了,竟然对我连半点儿畏惧都没有。
“不知道,只是个硬硬的东西,她们说是当年死在这里的人?”一个小宫女结结巴巴地回道。
我看看那株树并未比其它树粗壮茂盛,断定树下的不会是死人,便让人过去再挖,不多时素竹捧着一个不大的木盒回来。
“娘娘,您看这是什么?”
我扒了扒上面的土打开了盒盖,看见里面的东西后不由一惊,不敢置信地拿起来,那居然是我当年埋下去的许愿锦囊,可它怎么装了盒子里?
我抖着手正要解开它,就被一个尖细的声音打断了。
“娘娘,陛下请您去无衣殿有重要旨意宣布。”章总管捧着我的朝服宣着锦愁的口谕。
我无奈将锦囊放回盒中,嘱咐素竹拿回去后,自己便换了朝服向无衣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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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无衣殿中满朝文武肃穆的神色,我便知可能有大事发生了,走上殿的步子也格外缓慢,待到了殿中正要施礼,就看见章总管开始宣旨。
“皇后凤梧心性明敏,智谋达变,才德兼备,素与朕心意相知,昔患难不离今辅政有功,深合朕意,然夙夜劳瘁朕心不安,赐皇后与朕并坐理政,以慰朕心,以彰后德。”
我抬头呆呆看着座上的锦愁,这时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宝座加宽了两尺有余,两人并坐也富富有余,而他仍是那般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脸上露出不由一丝冷笑,对走到我面前示意我接旨的章总管看也不看,伏身道:“臣妾受之有愧,惟愿退居后宫,协理宫内琐事,以渡余生。望陛下恩准。”说完便伏地不起,希望他不要在如此步步紧逼。
可锦愁却一步步从宝座上下来,双手握着我的手臂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盯着我的眼睛用小到不能再小,只有我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我要给你我所有的一切。”
我冷冷地看着他,轻轻摇头道:“我不要这些。”
“那你要什么?”
“你能给我自由吗?”这是我很久很久以前就想说的,我不知为什么会在这个敏感的时候说出来。
“为什么你愿意在天阙里鉴证他的残忍,却不愿意在这里看着我拿回属于我的一切?我创建一个更伟大的国家?”他说着握着我的手力气变得很大,我挣了下只感到手臂传来的疼痛越来越剧烈,人也无助地被他拉着向上走。
我偏头看着他低声问:“锦愁,你恨我吗?因为我爱上了……”
他突然低声喝断我,“不要说了。”
“你恨我吗?”我固执地再次问他。
终于他转过头来,按着我的肩把我按在了座位上,他由上势下地看着我道:“我恨我自己。”
“那为什么这么对我?”和皇帝并坐?尤其是和一个被传为傻子的皇帝并坐,没有朝臣的阻挠,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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