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值夏天,天气炎热,令狐冲便想解去上衣凉快凉快。以手去松衣领之时,手指碰到肩上的疤痕,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停下了。
这个……是那淫贼咬的。即使当时令狐冲是意乱情迷,但那阵刺痛令狐冲的身心都记得清清楚楚。这死淫贼,下口还真狠。若是我当真被困死在这里,那淫贼可会到处寻我、可会为我难过?
令狐冲怔愣了片刻,突然手握成拳狠命敲打自己的头部:“令狐冲你这蠢货,都死到临头了还想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作甚?……咦?”令狐冲以手去拄石床,感觉手下触感凸凹不平。令狐冲低下头去查看,便发现了吸星大法的口诀。
所谓因祸得福,不外如是。虽然令狐冲被困在水牢中这一个月受了苦,却无意间学得吸星大法,将体内异种真气尽都化去,自此性命无虞,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练成了这旷世奇功。
待令狐冲终于逃出梅庄,又遇上恒山派有难,便施以援手……如此介日奔波劳累,倒正如令狐冲本人所愿那般,毫无胡思乱想的时间了。
16、福州 …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目测淫贼下下章出场。PS:下一章也许要给林师弟一点福利 ̄←_←“数百年来,我日月神教和正教诸派为仇,向来势不两立……我要使华山派师徒尽数覆灭,华山一派从此在武林中除名,却也不是甚么难事。”那日在梅庄任我行的话犹在耳畔。
令狐冲自然知道,这话不过是用来威胁自己加入日月神教罢了;他急着找东方不败复仇、夺回日月神教,如何会去找华山派的麻烦。只是任我行到底是魔教教主,若是华山派一行遭遇此人,那便是极大的劫难了。
总之要先通知师父师娘,以便令华山派众人早日防范。这般想着,令狐冲便急于去福建寻岳不群等人;路上因相救于恒山派弟子耽误了行程,接下来便加急赶路。
待令狐冲到了福州、问了福威镖局的所在,他反倒却步了。兴许是“近乡情怯”,不知如何面对师父师娘;也或者只是不想见到林平之罢了。因着先前在少林寺发生那事,令狐冲不能保证自己见到林平之时不会给对方一剑。
正当令狐冲在街巷间闲逛之时,抬头见到岳灵珊从前方的店铺走了出来、忽然面露喜色:“你怎么来啦?”
小师妹在自己易装的情况下竟也认得自己,而且还能毫无芥蒂地与自己打招呼……如是想着,令狐冲不免面露喜色,开口便唤:“小……”却不想岳灵珊与他擦肩而过、却向令狐冲身后走去了。原来她并未认出我来,这个想法让令狐冲有点失落;只是他此时对岳灵珊纵使关切亲近有之、却再无男女之情,故而也不觉十分心痛。
令狐冲迈步向前走去,却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他此刻绝不想听到的声音:“师姐,师父一早交代我们不要在城内胡乱行走,以免横生事端。我们也逛了一个时辰,这便回去吧。”正是他那“好”师弟林平之。
令狐冲向旁边迈了一步,假装在看摊位上的东西,同时凝神细听。岳灵珊撒娇的声音传入耳中,令狐冲便知道这二人关系已是十分亲密。若是先前他对我所言皆是真心,那他此刻岂不是在敷衍小师妹。忆及前事,令狐冲不由得在心里不齿林平之所为。
这时只听岳灵珊说道:“小林子,我再去那边买两个糖人,你且等我一会儿。”令狐冲余光瞥见岳灵珊跑向一边,叹了口气。
既然小师妹钟情于林师弟,那么如此便好;想来林师弟总会对她好的。我此后便不再见他二人,今夜给师父师娘修书一封便离开此地罢。令狐冲便要背向那二人走开,却听得身后响起了带笑意的声音:“大师兄,你要去哪儿?”
林师弟他竟认出了我!令狐冲险些就要停下脚步,转身过去质问那人;但他终于忍住了,只当没听见一般地快步离开,也不知林平之在他身后笑得如何意味深长……
令狐冲回了客栈,想到数月之前自己还是华山派大弟子、单纯地恋慕着自己的小师妹;如今自己被逐出师门,又和个男人身心纠缠不清,真真是世事无常了。心中苦闷,便唤了酒来饮,喝得酩酊大醉后倒头便睡。深夜时分令狐冲逐渐醒转,便直奔福威镖局去了。
令狐冲原本想着把信送到师父师娘处便尽快离去,却见院落中厢房甚多,想立刻知道师父师娘所住何处却不容易。见到还有一间厢房亮着灯,令狐冲便向那里走去。
刚走到窗外,便听到岳灵珊与林平之的调笑之声,窗上也映出两个人相互依偎的影子。令狐冲觉得有点尴尬、便想离开,却听见屋里传来岳灵珊的声音:“我爹说前任魔教教主任我行重现江湖,前几日已到了福建境内,故而不许我们在外面走动……”
这消息竟传得这样快?令狐冲愣了一瞬,随即了然,自己先前不慎以吸星大法重创钟镇之时被错认为任我行,于是这消息便传开了。又听林平之说:“师父也是担心我们安危。只是……我还是想去那处老宅翻看一番,说不定便寻回了我家的剑谱。”听林平之提到辟邪剑谱,令狐冲便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他先前可是一直被冤枉偷了这鬼剑谱的。
只听岳灵珊道:“先前我们一道去找过,不是没有见到?大师兄信口胡诌一句,你倒是当真啦?”令狐冲听岳灵珊如此说、显然是认定自己偷拿了那辟邪剑谱,顿时觉得心如刀割。
诚然,林师弟父母让自己传达遗言之时只有自己一人、无人作证,自己又在几日内剑法大有进益,的确可疑;自己又答应了风太师叔不泄露他的踪迹,如此种种巧合相加,即使被人怀疑倒也怪不得旁人。只是自己与小师妹一同长大、对彼此都甚是了解,此刻竟连她都不相信我……
令狐冲黯然之际,却听林平之道:“师姐莫要如此说了,大师兄不是那种人。更何况他自幼在华山长大、如何得知‘福州向阳巷老宅’这个地方?想来那剑谱还在那里,即使不在也必定有些线索。”令狐冲不由得嘴一撇:你倒是相信我,我偏偏不稀罕。
若是不曾发生那日之事,此刻令狐冲必定是感动得无以复加、恨不得寻遍天涯海角去为林平之找了剑谱回来。只是想到林平之对自己不堪的心思,所有的感激便化为一声冷哼。
岳灵珊又说:“既如此,我便陪你去找找看?”林平之道:“不必了,日后总有机会的。更何况你我二人出去,若是遇到魔教中人便不好。我自然是会拼上性命保护师姐的,只是师姐哪怕是受了一点小伤,我也会心疼的。”岳灵珊笑骂道:“小林子,你真是越发油嘴滑舌啦。”
……
令狐冲见岳灵珊回了自己房间、灯很快熄了,便准备离开。忽然听到“吱呀”一声,只见林平之从厢房中走了出来。令狐冲见林平之等到众人皆睡之时才行动,显然是不想惊动他人。有古怪,令狐冲心中这样想着,便被好奇心占了上风。见林平之贴着墙快步行走,便小心地跟在他身后几丈远处。
福州城中街巷交错复杂,然而林平之脚下生风般走得飞快,遇见岔路也转得毫不迟疑。这样说来,林师弟该是经常走这条路了。令狐冲心中想着,脚步却未停,一直跟着林平之到了一处偏僻的院落。此时令狐冲心中已经明白:这里怕就是那遗言中所说的向阳巷老宅了。原来林师弟一边安抚着小师妹、一边又瞒着大家自行前来寻找。
令狐冲便躲在屋外,只听里面隐隐约约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声音才停下,令狐冲想走近看看林平之在做什么,便听见那人自言自语:“是了,佛堂那里经书众多,说不定剑谱就混杂在佛经之中。”知道林平之这就要出屋来,令狐冲不由暗道糟糕,迅速闪身到一边、却踩到了地上的枯枝。
令狐冲躲在梧桐树后,心中希冀不要被对方发现。所幸林平之出屋后一步不停地向后院去了,似乎并未发现异状。令狐冲舒了口气,便向着林平之所望的方向跟去了。这次令狐冲也不敢靠近,只是躲在阴影处观望。
林平之进了佛堂便是半晌没有出来。忽然听见不远处一声轻响,令狐冲看了过去,只见有两个人影朝那佛堂去了,趴在窗上向屋内张望了片刻,便推门而入。只听林平之喝了一声:“甚么人?”之后便再无声响,想来是被那二人制住了。而后便是一阵击碎木头的声音。
令狐冲心里对林平之虽有疙瘩、却也不想他被人杀伤,便蹑手蹑脚到了那佛堂窗外,打算先弄清那两人目的为何再进屋救人。才到屋外,便听一人哈哈笑道:“哈哈,这十有八九是辟邪剑谱了。我们这次可立了大功啦!”
令狐冲将窗纸捅破看向屋内,只见林平之似被点了穴、立在一边,一个秃头正大笑着,另有一白发老者将一张袈裟叠好收起,面上也是喜色。令狐冲也是精神一振:想来那便是辟邪剑谱,如此我的冤屈算是洗清了。却听见那秃头道:“我先毙了这小子,以免节外生枝。”令狐冲一惊,来不及多想便破窗而入,手中的剑险险地将那秃子的刀格挡开来。
“你这臭小子又是谁?”那秃子要攻向令狐冲,却被白发老者阻止:“剑谱已到手、我们便不要和正派人士纠缠,快走!”这两人莫不是魔教中人?不待令狐冲细想,那两个老者已快步出了佛堂。
令狐冲提剑要追,却听见林平之唤自己道:“大师兄,我知道你会来。”语气中不乏喜悦,更多的却是理所当然。
令狐冲一见他就有气,便不答话。却听林平之又道:“我知道大师兄心里是怨恨我的,只是你到底是出手助我了,那辟邪剑谱便劳烦大师兄了。”令狐冲冷笑一声:“不用你说,我为了这破剑谱蒙受不白之冤,说甚么都要把这劳什子给你抢回来。”话音未落,令狐冲已不在佛堂之内。
心中惦记着那离去的两人,令狐冲加快脚步追去。幸而令狐冲此刻内力极厚,不过片刻便已在那疾行的二人身后几丈远。
令狐冲只是加快脚程奋力追赶,不想前方那两个老者忽然站定转过身来。令狐冲避闪不及,竟被那两人同时砍重。幸而令狐冲此刻有深厚内力、及时跃开,才没被对方将手臂砍下来。
令狐冲忍痛拔剑反击。只是他所习得的独孤九剑需得见到对方招式方能破敌,在这暗夜之中便无法施展。被对方砍中数次,令狐冲却依旧紧追不舍。
此刻他已不觉得身上的伤有多疼痛,只是想着一定要把剑谱夺回,如此便可还自己清白、华山派便会重新接纳自己。只可惜世事无常,待他终于杀了那二人、夺回了那辟邪剑谱,却又有另一番变故了……
17、梦魇 …
作者有话要说:给林师弟福利神马的……可能和你们想的不太一样。总之作者先逃了……
大师兄他,竟为了我……
纵使明白,令狐冲豁出性命去夺剑谱大半是为了洗净冤屈;但林平之心中还是相信,令狐冲也是想着自己的——他太了解令狐冲了。先前在华山派时两人的交情不是假的,即便令狐冲嘴上不屑着、心中怨着,也不会就真的狠下心不管他;不然他就不必跟着自己去向阳老宅,也不必冲进来救自己了。
令狐冲、令狐冲……默念着那人的名字,林平之一边抑制住想要微笑的冲动、一边应答着岳不群夫妇的问话,心里只恨不得立刻赶到令狐冲床边去看他一眼。
待岳不群夫妇离去,岳灵珊又来拉住林平之,话语中埋怨有之、更多的则是担心。林平之藏了心事,便只是耐着性子敷衍对方。岳灵珊见他如此,心下不免委屈;但她以为林平之只是惦记着辟邪剑谱的事,便也不再缠着林平之撒娇卖俏。
林平之与岳灵珊分开,便快步向令狐冲养伤的厢房走去。刚一转过回廊,林平之便见到岳不群从那房间出来。
师父他去做甚么了?林平之见岳不群的背影远了,才从回廊的阴影中走出。不知为何,他方才见到岳不群的身影时,心里忽然有了深深的不安。“算了,先去看大师兄吧。”林平之将心中的疑虑抛开,轻轻推门进了屋、反手将门闩上。
林平之坐在床边,低眼看着昏迷不醒那人。见令狐冲比先前在少林寺那时清减了不少,眼中不由得划过一丝心疼:“大师兄,你这些日子定是过得很苦了。诚然师父所为亦有偏颇,但若不是你为了那魔教妖女反抗师父,又如何会落到被名门正派、邪魔外道共同追杀的地步?辟邪剑谱这个冤你如今是洗清了,只是师父的紫霞秘籍一日寻不回、你便多一日回不了华山派,我也不能日日见到你……”
言及此处,林平之便想着先将剑谱取回再说,便向令狐冲衣领内摸去。“怎么可能!?”林平之摸了个空,瞬间变了脸色。他知道令狐冲一直心心念念要洗清偷窃剑谱秘籍的冤屈,断不可能在没抢回剑谱的情况下返回老宅的。如此说来,必定是被旁人拿走了。
林平之忽然想到方才岳不群从这屋中出去时的情状,脸色变得惨白。先前被岳不群救了性命又收为徒弟,他虽不像令狐冲那样对岳不群敬如亲父,但也对其感恩戴德;如今竟被他发现岳不群也是个窥伺辟邪剑谱之人,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林平之眼神变得狂乱,开始在屋中焦躁地踱步。此刻林平之很有摔东西的冲动,几番举起了桌上的茶壶,却因为不想惊了床上昏迷的那人便又几番放下。
如此过了片刻,林平之忽然立住,捂着脸笑了起来,眼神却满是阴郁:“呵呵,你我拜了这该死的伪君子为师,如今怎样?你被逐出师门,我家的剑谱也被那伪君子拿走。便是我说出去了,翩翩君子岳不群偷了辟邪剑谱,又有谁会信?”说到最后,林平之已是恨得咬牙。
这时,似乎是因为伤痛、又或者是被噩梦魇住,令狐冲在昏迷中痛苦地轻呼了一声。被这一声惊醒,林平之面色又恢复到平素的温和模样。他坐回床边,手指挑了一绺令狐冲的发丝缠了又缠,语气轻柔:“这一番折腾真是苦了大师兄了,被那两人伤到这个地步才为我抢回的剑谱,竟让别人得了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