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伯光叹道:“是了,我怎么忘记令狐少侠最是爱管闲事?”令狐冲一笑,忆及往事,自语道:“若是我不爱管闲事,怕也遇不上田兄。”
“正是如此。”田伯光把令狐冲身子扳过,做势要吻。令狐冲脸一红,撇开脸道:“田伯光你别太放肆了,有人来怎么办?”田伯光无赖地笑:“会有谁来?除非任大小姐见你不在那场地、出来寻你。她早知道你我关系,便是她看见又如何?”令狐冲待要再辩,对方却已经亲了过来,又是一番唇齿厮磨。
正当令狐冲将手环上田伯光脖颈之时,忽然听得身后不远处传来踩在树叶上的沙沙声。“妹子?”令狐冲心下猜测这必定是盈盈来了,便推开田伯光转向身后。这一看,令狐冲不由得大惊。
站在那里的人是林平之。
经过上次客栈那事,令狐冲每每想到林平之,都觉得极度别扭;后来知道他在小师妹面前陷害自己,更觉寒心。此时又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心中只觉尴尬异常,干巴巴地唤了声“林师弟”便再无言语。
林平之原本就是要寻令狐冲才尾随而至,不想却见到如此有冲击性的画面。此刻他脸气得发白,突然将矛头指向田伯光:“那日便是你带走了大师兄,是也不是?”
田伯光对林平之早就半点好印象也无,当下答道:“正是。老子还要多谢你,让我捡了个便宜。”却是要激怒林平之的口吻。
果然,林平之怒火被一触即发了:“你!大师兄,这可是那无恶不做的采花大盗田伯光!他当初言行辱及恒山派清誉、又数次打伤你,你竟然和他在一起?我为大师兄你做了那么多,你、你竟然为了他……”
“林师弟!”令狐冲皱了皱眉,打断了他。令狐冲心里对这些指责倒是不以为然的;自己既与这人心意相通、答允了他,便不会在意旁人指责。只是,林平之此时声音颇为诡异,竟如同骂街泼妇一般尖利。这般形状让令狐冲想到黑木崖上见过的某人,心中惊疑不定、便出言阻止林平之继续说下去,以免自己胡思乱想。
令狐冲知道,林平之也是个爱钻牛角尖之人,总要和他说明白了才好: “我与田兄之事说来话长。但,我已决心与他日后时时相伴,便不会在意过往之事或他人言语。”话毕,令狐冲下意识回头看向田伯光,发现那人也正微笑着看向自己。
眼前此景让林平之眼中划过一丝伤痛,人却冷静了下来:“我这次来,是有些话要和大师兄‘单独’说。”
田伯光离去后,二人之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林平之先开口道:“那日我遇刺、剑谱被抢走的事,我并未和小师妹说实话。”令狐冲没想到林平之是要解释这件事,心中对于林平之的不满倒也散去几分:“我知道林师弟待我向来是好的,此事怕是有什么苦衷。”
林平之点头道:“正是。只因那日,从大师兄身上偷走我林家剑谱之人正是我们的师父,那刺伤我的凶手也是他。”
令狐冲对岳不群一向敬爱有加,此言对令狐冲如同惊雷一般。下意识地便要反驳,林平之却不停顿地继续说了下去:“那日我听说大师兄替我夺回了辟邪剑谱,便去寻你,却见师父从你房中出来。我进屋时大师兄正昏迷不醒,便直接在你身上找寻,不想那剑谱已不在了。大师兄必是不会偷拿的,那便只可能是岳不群。原本我还不敢相信,只是我在屋中遇刺后,昏迷前见到那人背影,的确是岳不群无疑。”他先前还称岳不群为师父、后来却直呼其名,显然对其已无恭敬之意。
令狐冲心中还是不愿相信岳不群会做出这等事;无奈先前方证大师对自己分析过,林平之又将事情经过讲得详尽有条理,由不得他不信。令狐冲叹了口气,道:“所以你怕说实话小师妹不信你、反而又招来旁的危机,所以告诉小师妹是我伤的你?”
“不是!”林平之忽而又激动起来:“我只告诉她我不曾看清,那陷害你的话是岳不群告诉她的。”似乎怕令狐冲不信,又急急补上一句:“我对大师兄,从来不曾有半点构陷之意。”
令狐冲听他这样说,心里是有点感动的;只是他对方才林平之所言还未消化完全,便只转过身道:“我自然是承你情的。你离开这么久小师妹怕是要着急了,赶快回去罢。”
林平之面有不甘,又上前几步去抓令狐冲的手:“大师兄,我那天……唔!”一颗石子飞来击中了林平之的手,也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
“你们华山派岳掌门号称君子剑,他难道没有教导过你们,不是你的人便不要随便乱碰吗?”“田伯光!”不待林平之反应过来,令狐冲倒是先炸毛了。
原来田伯光对林平之有所防备,便没有走远;此刻凭借他那绝顶轻功,顷刻间就到了令狐冲面前:“令狐兄你何必生气,田某只是说了实话罢了。”令狐冲对这人的厚脸皮向来无法可想,只得斥一声“无耻”了事。
林平之冷冷地望了田伯光一眼,便对令狐冲道:“大师兄,就此别过。岳不群嫉妒你学了上乘剑法,日后怕也要算计于你,自己小心。”言罢,便快步离去。
“你这小师弟虽然越发地阴沉诡异,倒也没说错话。你那师父就是个一肚子坏水的伪君子,令狐兄你还是小心为上。”令狐冲闻言苦笑,经历了这许多事,他如何看不出师父并不如自诩那般君子?只是他从小对岳不群极为崇敬,下意识不愿心中这个崇拜的形象崩塌罢了。
不想在岳不群这个话题上停留,令狐冲转了话头:“林师弟的确变化不少。记得他最初入门时与我很是投缘,饮酒谈天,对彼此毫不隐瞒。如今我却看不透林师弟啦。”
田伯光嗤之以鼻:“我看他和你师父一样心机深沉、满腹算计。而且他还对你另有所图,令狐兄日后还是离他远一点的为好。”令狐冲知道田伯光还是忌惮被下药那事,不禁尴尬一笑,缄口不言。
当令狐冲见岳不群使出与东方不败相近的武功时,不由得心底一寒,林平之所言也浮现于脑海。信任景仰多年的人竟窃人秘籍、修炼这般邪门的武功,这对令狐冲而言着实是极大的打击。
令狐冲却又想到另一件事:这诡异的招数,便是辟邪剑谱记载的功夫吗?那林师弟……
令狐冲向来感觉敏锐,忽然心中生出了深切的不安。
23、风云 …
推选五岳掌门之事已是尘埃落定,各派已下山去了嵩山别院。只是令狐冲心中对岳不群已有了畏惧与怀疑,实在不愿率恒山派众人下山再与岳不群见面,便令恒山弟子在封禅台旁就地宿上一宿。
恒山弟子先前向华山派相求施救于师长之时,岳不群明哲保身,拒绝了这一请求,这便在众人心中落了个疙瘩;今日见掌门师兄为岳灵珊所伤、岳不群又暴露出了十足的伪君子面孔,更是对这新上任的五岳掌门不服。令狐冲此言一出,就有不少恒山派弟子欢呼起来。
便有恒山女弟子道:“掌门师兄身上有伤、不宜多动,就在此处静养最好。只是这位……这位……”眼睛看向田伯光,话便说不下去。
恒山弟子皆知道此前田伯光重伤恒山女弟子、调戏仪琳之事,自田伯光上了恒山便是人人心中忌惮;然而见此人与令狐冲相交甚密,也不曾与一众女弟子言语交流、更无任何轻薄之举,这才放下心来。只是若要与这淫贼在这空地上歇息,只怕女弟子们是难以安枕了。
令狐冲也想到了这一桩,便有些尴尬。见不远处有棵古树,便道:“男女有别,我与田兄到那树后休息便是。”田伯光向来不客气,听他如此说便微微弯□、一手绕过令狐冲肩头、一手托起对方膝盖,直接将那人抱起:“令狐兄身上有伤、不宜动作,田某抱你过去便是。”
令狐冲心中几乎要窘死,想出言阻止、又见田伯光面色严肃、语气也是正经得很,此时若反应过度反倒显得心中有鬼;便只能将脸转开、不敢去看恒山众弟子的表情,又悄悄伸手到田伯光腰侧狠掐。
“令狐兄下手也忒狠了,田某照顾于你可是一片好心。”田伯光虽然给对方掐得呲牙咧嘴,心情却是好得很。反倒是令狐冲很有气急败坏的倾向:“田伯光,你不要太过分了,若是让他们看出来……”
田伯光无所谓道:“看出来又如何?你那些弟子忌惮田某以往所为,若他们当真知道你我之事,便不会再如防贼一般提防于我,这不是很好?”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行为不检,受人诟病。”令狐冲心中明白:虽然皆是随心所欲之人,然而自己一男子做了恒山掌门,已令恒山派得了闲言碎语,更不能像田伯光这般毫无顾忌的行事:“若是东窗事发,你我便要给押出去游街,说是恒山派掌门与采花大盗行了苟且之事……”
说到此处,田伯光却笑了出来。令狐冲不解,以眼神问之;田伯光道:“令狐兄不必费心,除了嵩山派那帮多管闲事的龟孙子,有谁会来拉你我二人游街示众?”令狐冲知道田伯光是想到当初在华山被狄修找麻烦的事,也是忍俊不禁。
如此想来,那时这人就是不顾自己的伤势、百般维护于自己……令狐冲想到当时两人皆是性命垂危却互相依偎维护,心中便暖得很。于是也不再说甚么,只是靠在对方肩上睡了。
令狐冲这一天除了受伤、也是心力交瘁,这一闭眼便睡得很沉。到了午夜时分,令狐冲隐约听到有恒山女弟子喊道:“姓林的小子要报冤报仇,和我们恒山派有甚么相干?你们尽管拼个你死我活,我们恒山派只看热闹便是。”
令狐冲醒转过来,见身侧那人眼神清明、应该是醒了有一会儿。只听田伯光轻声解释:“你那小师弟约了青城派的余矮子在此,惊动了你手下守夜的弟子。”仿佛是为了验证田伯光的话,林平之清冷的声音响起:“你为抢我家剑谱将我林家灭门,此生你便不要妄想安枕无忧了。我约了你青城派众人,怎么你就带了这么几人前来?”
令狐冲坐直了身子,果然看到林平之与余沧海在不远处对峙而立,余沧海近旁还跟了几个青城派弟子。当下心中便是一惊:先前福州城相见之时,林师弟功夫还是平平;以他的武功,如何敌得过余沧海?
田伯光了解令狐冲的心思,伸手握紧了令狐冲的手:“他们之间的恩怨,想必你师弟也想自己解决。你身上有伤,不要逞强帮忙。”令狐冲道:“那日我在群玉院之时差点给余沧海杀了,若不是林师弟仗义相助,我当时便要失了性命,又岂有今日?若是他今日不敌余沧海,我是无论如何也要相助于他的。”
田伯光听令狐冲说得坚决,心中便有些吃味:你倒是知恩图报;但若是如此说,当初若不是我在河边救走了重伤昏迷的你、又为你止血包扎,你一早便要失血而死了,又如何等到那小子出言相助于你?但又转念一想:我决意待他好,便不必将那些他不知道的事说与他听。我既然已得到了这人,那些不相干之人如何与我相争?
“你有伤在身,便安心歇着罢。若是冲儿你担心……我自然会替你出手的。”令狐冲是知道田伯光讨厌林平之的;此刻听田伯光如是回答,心中感动得很,相握的手与对方十指交缠:“若真到了那个地步,也只有再度劳烦田兄了。”
田伯光无奈道:“我先前还想着你这师弟既是你至交好友,我便也该与他结交一番;若知道他与我一般对你怀有不纯的心思,我便该早些将这心腹大患解决掉。”令狐冲瞪他:“又混说了。”随即,两人便将目光投向眼前一触即发的战局。
只见余沧海被林平之言语激怒,“唰”得拔剑,端的气势非凡。令狐冲即便心中不齿余沧海为人,也是暗赞了一声。却见林平之只是向前走了两步,并无拔剑之意,不免叹息林平之太过轻敌,若余沧海突然发难,他再要拔剑反击定是来不及的。眼见余沧海的剑剑尖颤动,便按耐不住、想要出声提醒。却见林平之冷笑一声,忽然冲上前,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那鬼魅般的身形已到了余沧海身侧。
只见林平之迅速出招、以手制住对方,令余沧海手中长剑几乎脱手。令狐冲见了林平之这一招,大为震惊:这一招与当初东方不败所用的招式、以及岳不群制住左冷禅的招式,简直别无二致。
先前方证大师所言又现于脑海:“那辟邪简谱是从《葵花宝典》残本中悟出来的武功,两者系出同源,但都只得到了原来宝典的一小部分……”当下心中有了定论。令狐冲得知林平之与岳不群皆习得那恐怖的功夫,心中便有几分惶恐;只是想到练葵花宝典的法门,不免叹息:师父他身为一派掌门,竟为了这邪门功夫不惜自宫吗?林师弟也是,他此时正是大好年华,即便大仇得报,日后又该如何?小师妹已是他妻子,又不知会怎样了。
令狐冲正在思索中;另一边,岳灵珊已赶到,阻止了林平之对余沧海下杀手。只见林平之伸手狠狠打了余沧海两个耳光,看对方虽愤怒至极却不敢妄动,便快意地大笑几声,向后一跃、便退出几丈远。之后也不理岳灵珊,只向坐在树下二人的方向扫了一眼,便径自去了。
岳灵珊被丈夫撇下,面上现出几分委屈。抬眼看到令狐冲倚坐在树下,走到令狐冲近旁,小心翼翼道:“大师兄,先前我……不是有意伤你。你的伤,怎么样了?”令狐冲见岳灵珊关心于自己、显然是放下了先前的怀疑与埋怨,心中便是一宽,安慰道:“我这伤不碍事的。小师妹,你也早些回去罢,不然师父他们会挂心的。”
岳灵珊动了动唇、似还要说话,却听令狐冲身旁那人道:“不必担心,令狐兄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岳灵珊闻言向那人看去,竟是当日在华山上见过的田伯光!
岳灵珊对这淫贼没什么好感,只幽幽地道:“大师兄,我要回去啦,你多保重。”转过身去,又补了一句:“大师兄,我爹娘也时常记挂大师兄你。我爹说过,你既做了恒山掌门,便要多规矩一下自己的言行举止。下作的朋友,不要交的为好。”这言外之意却是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