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沧瞳凯;黑色,玄;金色,Kevin……
这段时间,我基本已习惯了这种场面。
他们几个的伤全都好了,只是需要再修养一段时间,才能变回人形,所以干脆全赖在店里不走了。比较倒霉的是Kevin,因为现在的他,身体缩得比那两只猫妖还小,起码一年半载才能复原。
我们所有人,最该感谢的就是他。
连我都不知道,原来黄金狮人的先祖,全是生活在太阳上的生物,名副其实的太阳之子,即便后代迁移到了地球,他们仍然保有召唤阳光的能力。
Kevin耗尽半条命,加上阿辽以银杏子天生的生命力,一路保护他冲破沼影之国的重重阻挠,引来了救命的阳光,彻底粉碎了敖烁的“理想”,让他的沼影之国,成了一个破裂的泡泡。
我还记得在那个鬼地方消逝之时,敖烁绝望的嚎叫,好像,还有暮的哭喊……
阳光,在平日里那么普通的玩意儿,却在那个时候,救了我们,不对,是救了全世界。
身为在这个世界生活的人,还有妖怪,也我们真的应该好好珍惜这道最美丽的光线,不要让它因为任何人为的错误,再没有升起的一天。
那三个家伙打得不亦乐乎,他们的存在,让我觉得不停像个动物园。
不过,热热闹闹,也挺好。
走到后院,手拿铁铲的顾无名正在跟一棵刚种下不久的槐树吵架。九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也不劝架,反而乐呵呵地边听边喝红酒,手里还捧着一本八卦杂志,枯月停在杂志上,看得聚精会神。
“放我走!我不要留在这里!你们这群混蛋!”槐树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个愤怒的姑娘。
你们没眼花,那棵槐树,是暮。
沼影之国崩溃时,敖烁和他未能达成的“理想”一起,被照进的阳光烧成了几缕黑烟。他本是幽魂,忌见阳光,即便成了阿努比斯神,这个流放死神的力量本身,也只见于黑夜,不敢与阳光对峙,而沼影之国本身,最惧怕的也是阳光。敖烁走上的这条路,根本就是名副其实的“见光死”。
一个人的理想,如果变成了畸形的执念,会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而一个人总想把目光放在所谓的最高处,最远处时,反而连最近的东西都看不见了。
如果敖烁能看见,他的结局就不是这样。
如果这个世界对他而言真的是垃圾,那敖炽对他的兄弟之情,暮对他的死心塌地,又算什么呢?
一个连近在身边的珍贵之物都看不到的人,又能看到多远的“理想”?
对于敖烁,我只能说他是一个悲剧的疯子。
但更悲剧的是,有人依然对这个疯子念念不忘。
帮他做了无数事情,帮他犯了无数错误,甚至连自己的元灵都甘心奉献出来,支持他的沼影之国的暮,至今都不能接受敖烁已经消失的事实。她依然把一切罪责,都怪到我身上。
沼影之国消失后,我在浮珑山脚下,看到奄奄一息的她,她的元灵被吸收得太多了,不要说维持人形,连活下去都很难。
我把她封进了她的真身里。只有这样,她才有生机,再静心休憩个几百年,她应该可以变回那个原本美丽的姑娘。
她一直都在骂我。我由她发泄。
不过,我让顾无名把她的真身,从浮珑山移到了不停的后院里。
为了不伤及这棵倔强的槐树的根,顾无名拿着铲子小心地挖了一整天。
“裟椤,你还是这么虚伪!我是要取你性命的人,你却要救我!放我出去,就算魂飞魄散我也无所谓!我讨厌活着!我讨厌这么孤独地活着!”
槐树的枝叶剧烈地颤动,每一片落叶,都是暮的绝望。
“孤独的定义,你并没有真正了解。”我微笑着站在她面前,举起水壶给他浇水,那水壶里不是普通的自来水,而是枯月替我采来的灵露,“把你带到我身边,的确是出于自私的念头,因为我偶尔会想跟人讲一讲我的过去,那些关于孤独跟绝望,关于最重要的人离开时的心情。你知道我比较啰嗦,身边这些家伙未必愿意听我唠叨,所以,我会不定期跟你讲讲我的故事。反正你没手没脚,又跑不了,哈哈。”
“等我恢复自由身,我一样会杀了你!”暮怒气不减。
“那你就要好好休养,不然到时候你还是赢不了我的。”我朝她扮鬼脸,又说,“做自己吧。真正的爱情,不是颠覆自己的迁就,而是双方眼中,看到的是最真实的彼此。”
暮沉默半晌,哼了一声,不再理我。
这个丫头啊,跟我还蛮像的。
不知道百年时光,够不够我把她“导入正途”?
看在我跟她既是同族,还是老乡的份上,试试无妨。
院子里多一棵会骂人的树,也挺有趣。
这样的结果,已经算最好了吧。
我悄悄一笑。
十
生活一旦变得热闹,时间就过得飞快。
圣诞节,眨眼间就到了。
清晨,还在睡梦中的我,被一阵砰砰的敲门声惊醒。
我披头散发地走到门口,问:“谁?”
“我!”敖炽的大嗓门在门外响起。
“干嘛?”我最讨厌打扰我睡懒觉的东西。
“我们结婚吧!”
呃……这是什么情况?
我耷拉着眼皮杵在门口,睡意朦胧地思考了半天。
我们结婚吧……
我们结婚吧……
我们结婚吧……
喵了个咪的!这话实在太提神了,不但令我睡意全消,还附赠神经短路。
门里门外,寂静一片。
“给我三个理由。”许久之后,我说。
“第一,除了我没人要你了。第二,除了你也没人要我了。第三,我爱你。”敖炽的语速非常快,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这史上最欠拍又最直白的求婚理由哟……
我又想笑,又想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嘴角的笑容又抽筋似的,止都止不住。
“再不开门我踹了啊!”敖炽不耐烦了。
我深呼吸N次,黑起脸一把拉开房门。
一阵欢乐的起哄声扑面而来,还有大把大把的彩带从天而降。
在那些戴着圣诞帽的家伙前头,敖炽一手拿着一个锦盒,一手捏着一枚戒指。
“这个是你的绿纱衣。”他把锦盒交到我手里,“如果你以为我会因为这个而介意,你就太小看我了。本大爷的胸襟,比宇宙还宽广。相反,我一直感激子淼,没有他,我今天就没有老婆可以娶了。”
“我有说过我答应嫁给你么?”这家伙还是那么自以为是,还是那么喜欢替人做决定,真讨厌啊!
他突然拖起我的右手,不由分说将钻戒套在了我的无名指上。
“三秒钟,你不否认我就当你默认。全场人民都可以作证。”他严肃地对我宣布。
我石化在原地……
一秒。
两秒。
三秒。
我现在居然想的是…………………………这个家伙,怎么那么……可爱?!
是,这个时候,别的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已经缺失了二十年的时光,以后的日子,我不想再跟这条孽龙分开,树妖今后的每一个千年,都要他在身边!
这需要理由么?需要
理由只有一个……………………………谁都应该诚实面对自己的感情,包括我自己。
我终是笑出了声,踮起脚在敖炽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说:“好吧,我默认了。”
他先是一愣,继而松了口大气,把我熊抱入怀,双目擒泪无限感动。
再没有谁的拥抱;有他这样的踏实可靠;他的心跳;真正地融进了我的血管。我意识到;从此以后;我永无可能将他剔出我的生命了。
星座说上讲;狮子射手;七世绝配;我们算是一对还不太坏的范例么?
甜蜜的胡思乱想;被他轻轻勾起我下巴的手指惊醒。
我们四目相对,那双细长的眸子,我看了千年,竟还是没有审美疲劳。他眼底的深情,
无言的凝视,果断地让我红了脸孔。
他绽放了史上最温柔的微笑,嘴唇微微张开。
我心狂跳,难道求婚戏码,还有第二季?
可是,我马上知道,他张开嘴不是要跟我怎样,而是转回头,得意的跟后头那帮八卦妖怪们炫耀:“看吧!我就打赌她会同意的!那袋唯一的鳕鱼片是我的了!你们愿赌服输!”
半空中华丽丽地飞来一个食品袋,被他喜笑颜开地一把抓住。
九厥耸耸肩:“好吧,鳕鱼片和老板娘,都归你了!”
室内再次欢声震耳,彩带飞扬,沧瞳凯居然还搞来一个嗡嗡祖啦,对着我们狂吹。
我真担心不停的屋顶,会被震垮掉。
“太好啦,裟椤老板娘终算嫁人啦!”
“母夜叉今后要洗手做羹汤咯!”
“你们找死是不是!”
不停里头,乱成一团。
之后,这些妖怪花了一周时间讨论我跟敖炽的婚礼应该怎么办,非常热心,非常八卦。
时间快如流水。
婚礼就在明天。
傍晚,不停已经被他们装饰成一个粉红色的世界,到处都是一箭穿心的图案,到处都是!
晚饭后,一帮人坐在炉火前聊天,几个家伙边看我跟敖炽,边窃窃私语,时不时还坏笑两声。
一会儿,九厥拿了两张纸,分别塞给我跟敖炽,说:“群众们的一件是,鉴于老板娘是我们一生中遇到的最伟大的女性,她的终身幸福是我们最关心的事,所以,为了验证你们俩是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请你们各自在纸上写下你最想跟对方说的话,只要你们有哪怕一个词相同,我们都同意你们结婚。如果……”
“滚啦,就算一个字都不同,你们还想抢亲不成!”敖炽狠狠瞪了九厥一眼。
“快写快写!不许拒绝!”
这些顽皮又无聊的东西。
好吧,写吧。
我最想说什么呢?
想了想,我提笔写下了两个字,然后把纸交给了九厥。
敖炽不耐烦地划拉了几笔,扔给九厥。
看了我们写的东西,九厥哈哈大笑,连连点头:“啧啧,果然夫妻同心!”
众人凑上来一看,两张纸上的内容一模一样,都是两个字………………………………………………
无双。
尾 声
婚礼当天,阳关万里,连清晨的鸟叫声都是喜气洋洋的。不过,兴致勃勃打算闹洞房的家伙们发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新郎失踪,新娘失踪。
在大厅靠窗的桌子上,那个我最常坐的位置,两杯浮生茶,余温尚存,杯子下,压着一张纸条,内容如下……………………………………………
跳过婚礼,直接蜜月。看好不停,小心火烛。勿扰!
落款是:龙?树
妖怪们有预谋的八卦之梦被我们无情的粉碎……阿门。
现在,让我们把镜头从这些心怀鬼胎的悲伤面孔上挪开。
埃及的沙漠里,敖炽牵着我,我牵着一头傻骆驼,在一轮落日下悠哉前行。
金黄细腻的沙丘,在我们的视线里绵延起伏,用最简单的色块,构成最大气的画面。
走着走着,我突然耍赖了:“走不动了!你背我吧……”
“有病啊你!旁边就是骆驼,你要我背?”他瞪我。
“骆驼是我老公还是你是我老公?”我提高了声音。
“是我……咳……好吧。”他弯下身子,指了指自己的背,“上来。”
我欢乐地跳上去,笑得异常开心。
“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你变成胖子跟瘦子的时候,厨艺很好啊,难道……”
“实不相瞒,你老公我,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修得电脑打得流氓!你以前就是从不肯认真了解一下我,只知道跟我玩叛逆,搞对抗!哼!”
“我现在了解了……呃……那以后做饭的权力,就全部下放给你吧!”
“少来!一人一天,都不吃亏!”
“好吧好吧……对了,我们在开罗也开个店吧,卖冰淇淋如何?”
“你暂时消停一下行不行,现在是蜜月期!你只要一开店,不知道又会遇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人。”
“哦……啊,对了,我有句话一直忘了跟你说了。”
“什么?”
夕阳的余晖照在我的脸上,我发烫的嘴唇贴着他发烫的耳朵,说…………………………………
“对不起,我爱你。”
这句话,雪藏了太久太久,希望它永远在保质期。
对了,那个叫不停的小店,已经永久性歇业,那个叫做裟椤的老板娘,不知所踪,坊间传闻是被男人拐跑了。如今的不停,已经变成了一堆妖怪的旅店跟聚居地,路过的人,偶尔还是会闻到从里头传来的甜甜的香味。它曾经的顾客中,有的还是会跟人聊起,说那里的甜品如何好吃,那里的老板娘如何美丽又古怪,那一胖一瘦的两个帮工有多傻多猥琐。
但被说的最多的,还是不停里的一种茶,非常非常苦,但是苦过之后,是深长的甘甜。
很有意思的饮料。
那杯茶,有个怪怪的名字………………………浮生。
不尝苦,何有甘。
人生本就是甘苦与共的一段旅程。
区别是,有的人有旅伴,有知己,有的人没有。
没有爱的人,身边纵然热闹蜂拥,终是寂寞不去。
有爱的人,天涯浪迹,穿风踏雪,却从不曾孤独。
我想,我不用再不停地跑来跑去了,因为,我已经找到了最想停下的地方,笑。^…^
浮生物语·前传·树妖
'上'
我是一只妖怪,生于漫天飞雪的十二月,浮珑山颠。
哪一年已经不记得,七百年前?!一千年前?!或许更早。
在我未得成人型的时候,每至隆冬盛夏两季,总有形色各异年岁参差的人类,怀着各自的心思,或独来独往,或携家带口,前赴后继昼夜不分地攀上与天相接的浮珑山。
虔诚的汗水,尽入我眼;堕崖的尖叫,尽入我耳。
端立山颠,俯瞰着匍匐在脚下的幸运儿,我心安理得地接受着他们的朝拜,任由他们哆嗦着双手,把一条条五色锦线挂在我的身上。
愿望有多少,锦线就有多少。
这些人,视我为神,执拗地以为我可以给予一切他们所渴望的庇佑。千百年来,他们不在乎这是一座没有路的山峰,无视山脚深谷下的累累白骨,不顾峭壁上遍布毒荆,甘心以自己的性命,彰现无限的虔诚——对我的虔诚。
但是,我不是神,实现不了他们任何愿望。
身上的七色光晕,不过是为了在黑夜里吸引无知的飞鸟小兽供我果腹而已,却被以讹传讹地认作福泽人间的佛光神迹。
天大的误会,真是罪过。
不过,不是我的罪,是人类的一相情愿与偏听偏信的陋习罢了。
所以,我懒得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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