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铁英:“方行长请问。”
方步亭:“我们之间的纠葛就不说了。战事危急,兵临城下,中央银行就是要北平分行撤离,也不应该让一个党通局的联络处主任来办这个事吧?”
徐铁英:“这个应该回答方行长。正因为北平战事危急,南京专门成立了北平重要人物和重要机关撤离委员会。我在党通局负责的就是全国的联络工作,又在北平工作了一段时间,熟悉情况,因此安排我任委员,主要任务之一就是帮助北平分行撤离。”
方步亭:“怎么撤离?就是我们这几个人,还是连房子一起搬走?”
徐铁英:“安排方行长任台北分行经理,北平分行的家底就是台北分行的基础。”
方步亭:“我们这几个人可弄不起什么台北分行。”
徐铁英:“当然包括北平分行储备的国帑。”
“这就是了。”方步亭望向了谢培东,“天天打仗,南京居然还没有忘记北平分行这点钱。钱就在金库里,徐主任打算怎么运走?”
徐铁英:“北平分行整体撤离概由方行长主理,人还有账目连同金库的国帑争取一次飞运台北,我只是负责协助。”
“这我就办不到了……”徐铁英也站了起来,“徐部长正在跟傅总司令商谈北平的战事还有撤离计划。北平分行的撤离是重要内容,必须立刻执行。附带转告方行长,还有方大队长的飞行大队也要撤离。如果顺利,北平分行和方大队长的飞行大队并在一起撤离,包括孟韦,方行长一家一起去台北。这就是南京政府的诚意。”
南苑机场外,西南方向的炮声不知何时停了。
这里的警卫却更森严了。
方孟韦的车也进不去了,站在岗亭外,等警卫打完了电话。
很快,机场内一辆小吉普开了过来。
方孟韦看见了开车的大哥。
方孟敖也看见了站在门外的弟弟。
方孟敖的小吉普在门内停了,他下了车,向门外走来。
“敬礼!”警卫向方孟敖敬礼,栏杆升起来。
方孟敖还了个礼,从栏杆下走了出来。
方孟韦望着大哥。
方孟敖望向了路旁那片荒地。
——他曾经跟曾可达告别的那片荒地。
方孟敖:“去那边说吧。”
兄弟俩走向了那片荒地。
方孟韦:“徐铁英来了。”
方孟敖:“知道。”
方孟韦:“他们要爹去当台北分行的经理。”
方孟敖:“知道。”
方孟韦默默地望着大哥:“你怎么想?”
方孟韦:“不去。”
方孟敖:“那就不去。”
方孟韦:“徐永昌带着蒋介石的手令,现在家里、银行还有金库都派了兵,徐铁英还有王蒲忱盯在那里。”
方孟敖笑了一下:“那就让他们把北平分行搬到台北去。”
方孟韦眼睛一亮:“你是不是有安排了?”
方孟敖:“我有什么安排?”
方孟韦:“把飞机开到解放区去!”
方孟敖把弟弟好一阵打量,严肃地笑了一下:“你是共产党,策反来了?”
方孟韦没有笑:“大哥,我们俩谁是共产党,你心里明白,我心里也明白。”
方孟敖:“你明白什么?”
方孟韦:“崔叔是共产党,姑爹是共产党,你也是共产党。不明白的是他们为什么还让你开飞机,还让姑爹留在北平分行。大哥,共产党有办法,姑爹和你也有办法。如果你们同意,徐铁英、王蒲忱还有那个孙朝忠就交给我,这几个人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北平。”
“听着。”方孟敖一只手搭到了弟弟的肩上,“这个家一切听爸的,爸听姑爹的。你愿不愿意听我的?”
方孟韦:“我听大哥的。”
方孟敖:“刚才说的话不要再跟第二个人说,接下来该怎么做,我会找你。”
“好……”
大门的警卫排长突然向这边跑了过来。
方孟敖望向了警卫排长。
警卫排长敬了个礼:“报告方大队长,华北‘剿总’电话,南京长官的车队就要来了,立刻要起飞。请方大队长回营房。”
方孟敖:“知道是哪个长官吗?”
警卫排长:“一级警卫,估计是徐永昌部长。”
方孟敖:“知道了。”
警卫排长又敬了个礼,跑了回去。
方孟敖深望着方孟韦:“接下来我们的对手不止徐铁英,还有傅作义。听我的,不要回家,也不要回警察局,去警备司令部当班,多长个心眼。”
“好!”
“快去吧!”
方邸外胡同街口,方步亭的奥斯汀也被拦住了,不许开进胡同。
街口是宪兵,胡同里也是宪兵,还有保密局北平站的便衣。
面熟的都躲了,一个面生的警备司令部宪兵连长挡在车前:“奉命保护方行长的家,车辆一律不许入内!”
车内,小李回头望向后排的程小云。
程小云跟身旁的何孝钰对望了一眼。
何孝钰:“我们下车吧。”
程小云对小李:“去后备箱把何小姐的行李拿下来。”
“是。”小李推门下车。
小李:“是。”
宪兵连长:“没有遇到共军?”
小李:“没有。”
宪兵连长:“抬起手,接受检查。”
小李盯向他的目光:“里面的女眷也要搜身吗?”
宪兵连长:“抬起手,少啰唆!”
“狗(gou;第二声)的!”小李是北平人,喷出这句京骂,“回自己的家,车不让进,人还要搜身。老子就不信了!”回到车内,把门一关:“气不过了!夫人,让我做一回主!”
点火,挂挡,开始踩油门。
程小云:“你要干什么?”
“夫人小姐坐稳了!”一脚油门下去!
奥斯汀擦着那些宪兵,冲进了胡同!
宪兵还好,挨墙站着的几个北平站的军统差点被车撞了,闪得好生狼狈!
车在大门口停下了。
宪兵连长缓过了神,拔出枪,带着两个宪兵追过来了。
小李推开车门,挺身站在那里。
程小云从左边推开车门下来了。
何孝钰从右边推开车门下来了。
追来的宪兵和门口的宪兵围了过来。
小李迎着宪兵向大门走去,被两个宪兵两把枪挡住了。
宪兵连长气咻咻走到小李面前:“身份?”
小李:“家里的!”
宪兵连长:“家里什么人?”
小李:“司机。”
“抓了!”宪兵连长撂下这句话,刚转身,立刻挨了一记耳光!
程小云挡在他面前:“我抓不抓?”
宪兵连长蒙在那里,局面立刻僵了!
面熟的人终于出现了,北平站那个执行组长跑了过来。
执行组长:“误会!都让开,这是方行长夫人,还有方大队长的未婚妻。让开吧!”
程小云对小李:“你去开门,我们拿行李。”
程小云领着何孝钰、小李走进一楼客厅时,方步亭和谢培东已经站在那里等候。
“中央银行台北分行夫人的驾也敢挡。”方步亭笑看着程小云,又转望向谢培东笑道,“这么多年,我们还真没想到小云也会打人……”
“好笑吗?”程小云打断了他的笑,“十年前就有家难归,现在到了家门口都进不来,你觉得自己挺有能耐吗?孝钰,我们上去。”
程小云提起了一口小皮箱,向楼梯走去。
何孝钰提起了一口小藤箱,向方步亭、谢培东望了望。
方步亭、谢培东都点了下头。
何孝钰这才向楼梯走去。
还有两口大皮箱,小李站在那里,望着方步亭。
方步亭:“送上去吧。”
“是。”小李一手一只大皮箱,拎着向楼梯走了过去。
方步亭望向二楼,谢培东也望向二楼。
程小云在二楼栏杆边停下了,望着一楼的方步亭:“告诉你,我可不是什么中央银行台北分行的夫人!要夫人,到台北找去!”走进了原来谢木兰住的那个房间。
何孝钰跟着进了房间。
小李将皮箱送进了房间。
方步亭、谢培东再对望时脸色都肃穆了。
方步亭:“上楼,继续谈。”
俩人从这边楼梯复向二楼办公室走了上去。
“假如,我说的是假如。”方步亭深深地望着谢培东,“你是共产党,而且是能给周恩来出主意的共产党。你知道了国民党给我安了个台北分行经理的职务,要我把北平分行金库那么多钱还有他们那么多烂账带走,你会给贵党周副主席提什么建议?”
谢培东:“我不会提任何建议。”
方步亭眼神变了:“黄鹤楼上看翻船?”
谢培东摇了摇头:“真是共产党,我谢培东黄鹤楼上看翻船,周恩来也不会黄鹤楼上看翻船,因为翻的船是共产党的船。战局已经十分分明,共产党迟早要进北平,第一件事就是要面对北平两百万民众的饥寒。当家方知柴米贵,周恩来无须听任何人的建议,也知道北平分行金库那些钱对他何等重要。”
方步亭眼睛一亮:“要怎么做才能不把钱运走?”
谢培东望了他好一阵子:“内兄,我瞒了你二十年你怪不怪我?”
方步亭:“你也帮了我二十年,尤其帮了孟敖。”
谢培东站起身去开了门:“小李!”
方邸二楼走廊,小李刚提了一桶水上楼,走到谢木兰原来那个房间门口,回头应道:“在。”
谢培东在对面办公室门口:“你过来一下。”
小李放下水桶,望向房间内。
房间内程小云的声音:“你去吧。”
“是。”小李向办公室门走来。
“行长,谢襄理。”小李一如平时恭谨,站在门口,两手在裤腿上轻轻地擦干水。
方步亭望了他好一阵,又转望向谢培东:“他也是……”
他省掉了“共产党”三个字。
心照不宣,谢培东点了点头。
方步亭望了一眼门外:“我们家还有谁是……”
谢培东:“没有了。”
方步亭:“你们说吧。”
谢培东:“什么也不要瞒行长了。你去接何小姐时接头的人怎么说?”
小李犹自警惕:“什么都能说吗?”
谢培东:“说吧。”
小李:“是。张部长有一个电话打来,让谢老证实一下他的身份。”
谢培东:“向谁证实身份?”
小李:“没有告诉我。”
谢培东:“去吧,不要向夫人和何小姐暴露自己的身份。”
“是。”小李去开门前还不忘望向方步亭,“行长,我去了。”
门又从外面关了。
方步亭再望谢培东时已经满眼求问!
谢培东:“等那个电话吧。”
南苑机场,日薄黄昏,天气在下午放晴了,西南方向炮声也停了,机场只有微风。
跑道旁,王克俊、李文、石觉,还有徐铁英都抬着头,目送徐永昌的飞机。
飞机已向东边飞去,渐成黑点,消失在天际。
王克俊、李文、石觉的小吉普和警卫的中吉普都开过来了。
王克俊对徐铁英:“徐主任跟李司令、石司令先走吧,方大队我来传达命令。”
徐铁英:“拜托王秘书长了。”握了手,走向李文的车。
李文、石觉已然上车,徐铁英上了李文的车,两个兵团司令的车队急速驶离了机场。
王克俊转对随侍的副官和警卫:“你们在这里等。”
“是。”随侍副官和王克俊的警卫留在了小吉普、中吉普旁。
王克俊带着一个上校向机库方向走去。
方孟敖的值机室便设在机库内。
见王克俊带着那个上校进来,方孟敖无声地敬了个礼。
王克俊没有还礼,只笑了一下:“坐吧,坐下谈。”
方孟敖等着王克俊坐下,看着那个上校关了门过来坐下,才在他们对面坐下了。
王克俊从身旁的上校手里接过了军令夹,打开:“‘剿总’军令。”
方孟敖又站起来。
王克俊依然坐着,看着军令:“方孟敖特别空运队接此命令,即飞赴塘沽港装运物资,十六日、十七日满架次为新保安国军第三十五军、怀来国军第一零四军空投军需。完成空投后,十八日返回北平,另有任务。此令!”
念完,王克俊隔桌将那纸军令递了过去。
方孟敖双手接过了军令。
王克俊没让方孟敖坐下,笑望了一眼身旁的那个上校,又笑望向方孟敖:“具体任务细节,由‘剿总’作战处详细传达。你们见过吗?”
方孟敖:“没有。”
王克俊对那个上校:“自己介绍一下吧。”
那个上校慢慢站起来。
——竟是张月印!
张月印微笑道:“我是谢培东谢襄理的朋友。”说着伸过手去。
方孟敖审慎地看着他,慢慢地伸过了手。
握了一下手,张月印望了一眼桌上的电话,对方孟敖:“谢襄理在那边等我们的电话。方大队长拨还是我拨?”
方孟敖:“你拨吧。”
“好。”张月印拿起了话筒,拨号。
谢培东和方步亭一直在等这个电话。
方步亭第一次觉得这部电话铃声如此巨响,紧紧地望着谢培东。
等电话响了三声,谢培东才拿起了话筒:“北平分行,请问哪位?”
南苑机场机库方孟敖值机室里,王克俊不知何时已走到了门边,点燃了烟。
张月印拿着话筒:“谢襄理吗?我是‘剿总’作战处张参谋呀,前不久见面我们聊过的那个话题还记得吗?朱熹那个话题……”
说到这里,张月印望向方孟敖。
方孟敖依然坐着,并不看他,只望着桌面。
这边,方步亭却一直望着谢培东。
谢培东想了想,笑了一下:“月映万川……是吗?”
南苑机场机库方孟敖值机室内,方孟敖依然望着桌面,听张月印讲电话。
张月印笑道:“谢襄理好记性。是这样,我现在跟王克俊秘书长在南苑机场……”
张月印竟跟王克俊在一起!
谢培东也不禁一怔:“请说……”
张月印接着说道:“方大队长也在这里。‘剿总’有个任务,方大队长要离开北平几天,王秘书长特地关照要跟方行长说一声。方行长在吗?”
谢培东望向了方步亭。
方步亭在一直望着他。
谢培东:“我们行长在楼下,要叫他接电话吗?”
“不用叫我爸了。”方孟敖倏地站了起来,“我来说吧。”
——方孟敖竟然能听见话筒里的声音!
张月印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对话筒说道:“不用了,方大队长要跟您说话。”将话筒递给了方孟敖。
方孟敖:“姑爹,这两天有飞行任务,不能回家了,您告诉家里一声就是。”
谢培东:“知道了,你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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