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前所未有的安静，安萌萌看着床上又哭又笑的人，害怕地捉住洛君越的手，带着哭腔问：“君越，念乔她怎么了？她怎么了啊——”
怎么醒来会是这样的表情？她没有大吵大闹，却只是一边哭一边笑，这比大吵大闹更可怕！
念乔被安萌萌的声音惊醒，然后开始四处找顾景年。
看到顾景年被顾行延抱在怀里，她下床猛地冲过去将顾景年从顾行延的怀里抢了过来，紧接着便是尖叫：“出去！你们都出去！我不要见到你们！”
安萌萌吓坏了，整个人都开始发抖，上前来想要拉念乔的手，“念乔，你怎么了啊？你别吓我啊，我是萌萌啊，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啊。”
念乔此时此刻完全处于癫狂状态，看到安萌萌伸手过来，以为她是想要抢走她怀里的孩子，顿时尖叫得更大声，“走开！走开！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你们！不要抢我的孩子！”
“念乔，我没有要抢你的孩子，我没有，你别这样，念乔——”
安萌萌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只能一遍遍地叫着念乔的名字。
医生和护士都不敢上前，生怕引起念乔更加激烈的反应，若是伤到了他们母子，等会顾行森到了，那他们也就可以归西了！
顾行延站在原地也不敢上前，更加不敢开口说话。
念乔对安萌萌都是这种反应，更别说是自己！
倒是一边的洛君越，比这两人都镇定，走过去抱住安萌萌，低声安抚：“别着急，她应该是恢复记忆了，等她冷静下来，就会认识你了，不会再排斥你。”
安萌萌抬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洛君越，不确定地问：“真的吗？”
洛君越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后才说：“真的。”
安萌萌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等着念乔自己冷静下来。
病房里的人都退了出去，只剩下念乔和顾景年母子两个，念乔的情绪，终于渐渐平复下来。
看着怀里的儿子，显然也被自己吓坏了，她沙哑着道歉，“宝贝，对不起，妈咪吓到你了。”
顾景年像是突然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摇摇头，小手替念乔擦去脸上的泪水，“妈咪，不哭。”
简单的四个字，却惹得念乔哭得更凶。
她发誓，她再也不会为了任何事情任何人而和儿子分开！
所以她决定，明天就带着儿子离开G市！
不会再回花城了，也不会去任何一个顾行森找得到的地方，她要离开，去一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
低头看了看顾景年，却不经然地从他的脸上看到了顾行森的模样，一颗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疼痛难当。
安萌萌等人一直在外面等到半夜，念乔才打开门，冷漠的视线扫过众人的脸，最后叫了安萌萌，“萌萌，你进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安萌萌立即走上前，看她好好的，眼泪却掉了下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念乔有些内疚，看她为自己担心，又为自己哭得眼眶都肿了，主动伸手拉过她的手，拉她进了病房。
进去之前，安萌萌回头看了一眼洛君越，后者点了点头。
“念乔，你真的恢复记忆了吗？”一进去，安萌萌就迫不及待地问。
念乔点点头，却不准备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而是转到另一个话题上，“萌萌，我明天要离开，但是我需要你的帮助。”
虽然心里有准备，可是听到她用如此坚决的口气说出她要离开，安萌萌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念乔，你真的明天就要离开吗？”
念乔自嘲一笑，看了看床上睡着的儿子，眼神软了下来，“你觉得我还有待下去的必要吗？”
只要一想起那个被拿掉的孩子，只要一想起自己和顾景年那样残忍地被分开，她心底的恨，就如同雨后春笋般，那么多那么多地冒出来。
被恨意填满的心，已经无法去思考别的事情。
比如，顾行森那样的人，是否会如此无情地做出这些事情。
安萌萌看着念乔，想说自己明天会全力帮助她离开，可是想起刚刚洛君越接到的电话，她又不由得犹豫起来。
况且，顾行森马上就到了，她就算明天要离开，或许，也无法离开了。
念乔转回头来看着安萌萌，从她的犹豫中窥探出一丝端倪，迟疑地问：“萌萌，你不会是不想帮助我离开吧？”
安萌萌赫然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她连忙摇头，“念乔，不是我不想帮助你离开，而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病房的门倏然被人敲响，然后便传来了顾行森冷冽的声音：“念乔，开门！”
念乔仿遭雷击，整个人都呆住，好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安萌萌也有些慌乱，她怕念乔误会自己是和顾行森一伙的，以后都不理自己了。
可是，是顾行森在电话里，如果让念乔离开，她会有生命危险！
念乔从呆怔中回过神来，第一个动作便是冲到病床边上将顾景年紧紧抱在怀里，然后惊恐地看着门口的位置。
“念乔，你别怕，他说过不会再分开你和年年了，你别怕。”
念乔摇头，脸色越来越白，在病房灯光得照射下，甚是骇人，“不不我不要见他，我不要见他！”
脑子里唯一剩下的就是这个意识，她转头四处寻找着另外一扇门，可是这里哪里还有别的门。PQmS。
突然，她看到了那扇紧闭着的窗。
安萌萌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吓得双腿都发软，大叫起来：“念乔，你疯了！”
念乔一把推开安萌萌，然后真的像是疯了似的，冲到窗边，打开窗户。
安萌萌跌坐在地上，她想要上前抱住念乔，可是她真的是吓坏了，整个人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哭着大喊，“念乔，不要——”
门，被人从外面狠狠踹开，然后就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像是一阵风似得刮到了念乔边上，将她连人带孩子一起拽了回来。
“啊——放开我！不要抢我的孩子！放开！”
念乔拼命反抗，大喊大叫着，身子一刻不停地扭动，却是死死护着自己怀里的顾景年。
外面的人都冲了进来，可是这么混乱的场面，他们却无从下手。
“念乔，别乱动，会伤到儿子，别乱动！”顾行森双手抓着她的双臂，想要将她制住，可是碍于她怀里抱着顾景年，他也无从下手。
顾行延只能在一边干着急，安萌萌也被洛君越扶了起来，靠在他身上，焦急地看着这边。
“放开我！顾行森你放开我！我们完了！我们三个月前就完了！我再也不会信你的鬼话！你不爱我，你根本不爱我！”
念乔疯了似的打他踢他，见他还是不肯放开自己，狠狠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口腔中顿时弥漫开一股血腥味。
“阿森——”顾行延惊呼了一声，想要上前，却被顾行森用手势阻止了。
安萌萌也倒抽气，想不到念乔居然这么狠，一口下去，都把顾行森的脖子咬出血来了。
顾景年在念乔的怀里大哭起来，尖锐的哭声刺得顾行森和念乔的心都生疼生疼。
他们都爱这个儿子，可是他们却像是两只刺猬，不但伤了彼此，也伤了孩子。
顾行森仰头闭了闭眼睛，生生承受着她似在发泄恨意的那一口，然后拧住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压在了墙壁上。12356034
“顾念乔，冷静一点听我说！”
他募地大吼了一声，整个人犹如处在崩溃的边缘，浑身都散发着旁人难以接近的戾气，仿佛稍微靠近一点，都会死无全尸！
念乔被他的吼声震住，这是自她认识他以后，他第一次这么大声地吼她。
可是，吼声里，却没有她预想的生气，有的只是无奈，心痛，还有无尽的懊悔。
他在懊悔之前做的那些事么？
念乔讽刺地笑了声，视线勇敢地对上他的笑，语气轻蔑，“顾行森，还是你听我说吧，既然你不要我给你生的孩子，那么年年也不是你的孩子！你休想从我手里抢走他！之前的事情我都可以不和你计较，但是，如果你要和我抢年年，我会和你拼命！”
她说的那样决绝，仿佛两人之间，再也回不到以前。
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顾行森只觉得喉头胀痛的厉害，连呼吸都带着尖锐的刺。
然后，他又听到她说：“我不知道你把我从花城找回来是为了什么，但是我告诉你，如果你是为了再玩一次上次的把戏，那么我奉劝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们之间，早就玩完了！我再也不会相信你，我也不会再爱你！”
伤人的话，那么流利地从自己的口中蹦了出来。
念乔自己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段话，只是，心里很难受，很害怕，然后就口不择言了。
可是看着他眼底那无尽的痛意，以及被自己的话伤到后黯然的神情，她的心，比之前的还痛！痛得就像是要死掉一样！
“不会再爱我了？”顾行森抓着她双臂的手，狠狠用力，似要将她的双臂都捏碎。
可是他出口的话语，却是那样无力。
他是想质问的吧？他是想怒吼的吧？可是话一出口，他才发现，自己对她，是那样地无力。
除了爱，他无力去恨，无力去怨，甚至无力去怒。
败了，这一生就这样败了，败在她的手上，他还败得如此心甘情愿！
可是顾念乔，可不可以，对我多那么一点点的信任？可不可以，对我多那么一点点的爱，少那么一点点的恨？
你就真的相信，我会不要我们的孩子？你就真的相信，我会那样残忍地分开你和年年？
难道你就真的感觉不到，你痛的时候，我比你更痛吗？
我能感同身受你的痛，你却不能，若说爱，到底谁爱谁多一点？
他凝着她，猩红的眸中倾泻出她难以承受的痛苦，声音沙哑地问她：“真的不会再爱我了？”
病房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他语气中的痛苦所震慑。
他有多痛，就说明他有多爱。得前会出。
爱到深处，才会在明知答案会将自己打入地狱的情况下，毅然决然地执着于一个问题。
这大抵就是世人说的，爱到深处无怨尤吧。
念乔对上他的视线，想开口，这才发现，自己的唇抖得厉害，而自己的心，也在发抖！
可是，她想起三个月前自己昏倒在顾宅门口时的绝望，她猛地打了个寒颤，咬着牙，颤抖着吐出那句话：“我不会再爱你了”
第168章：最重的心伤（1）
病房里一片死寂，所有人像是约好了似的，都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看着墙角的那一家三口。
念乔脸色惨白，话出口的瞬间，她才感觉到那种窒息的痛意！
一句话，伤了他，也伤了她自己。
无法呼吸，无法回头
然后，她就看到面前的人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整个人像是被上帝抽去了所有的力气，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
站定，看着她。
念乔死死抱住顾景年，她不知道顾行森现在的后退是什么意思，她只是害怕，他会再次抢走儿子。
可是为什么，看着他一脸的灰败，她有种想要上去抱抱他的冲动？
但是她不能！
再次的心软，会换来什么？下一个受到伤害的又会是谁？
她不怕自己再次受伤，可是她怕——
紧了紧手臂，她的行动昭示着她的心——她怕儿子再次受到伤害！
顾行森却只是看着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就那样看着。
她刚刚那句‘不会再爱你了’，比任何利器都要伤他伤得重！
紧攥着双手，他拼命压抑住自己心底迸裂出来的那股痛楚，只有这样，才不至于让自己太难堪，太狼狈。
“阿森，你没事吧？”顾行延不放心地上前一步，问了顾行森一句。
后者却像是没听到似的，站在原地，一直看着顾念乔，像是要将她的人都看穿。
那样坚定的眼神，那样锋利的眼神，将念乔死死地钉在了墙上，不能动弹一分。
念乔有些害怕，更多的却是心痛。
没有恢复记忆之前，她就像是曾经的顾念乔，不顾一切也要和他在一起，然——
一恢复记忆，她便开始有所顾忌，她开始将重心从顾行森身上移到了顾景年身上。
她不再是一个小女孩，她已经为人母，她不能再任性妄为了。
许是怕了，许是累了，许是时候到了，她只知道，自己不想再这么伤下去了，她只想护好自己，好好在儿子身边，让他健康快乐成长。
可是为什么，她这么用力地保护自己，也成功了，心却还是那么地痛呢？
薄唇紧抿着，顾行森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后退一步，转身。
那一瞬间，念乔只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心尖流失，越来越快，她想抓住，却怎么也抓不住。
时间似乎也被人心所操纵，一秒幻化成千万秒，然后——
念乔就看到，他缓缓转身，每一毫米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看到他紧攥的双手一点一点松开，一点一点松开，直至完全打开，手心空空。
就好像，她的手，曾被他紧紧地握在手心，她拼命想要抽离，他最终忍痛遂了她的愿。
他的手心空了，却连带着她的心也空了。
她看到他的眼慢慢垂了下来，长长密密的睫毛盖住了他眸中的所有情绪。
就好像，她的光亮，曾被他完完全全纳入眼中，这一刻，他终于选择敛下视线，不再看她。
她看到他的脚步慢慢抬起，看到他的鞋子上沾染了一些灰尘
如他那般爱干净的人，又怎么会容许自己的鞋子上沾染上那么明显的灰尘呢？
她只是不知，他拼命赶回来，不是为了听她说那句‘我不会再爱你了’。
她只是不知，他那么狠心那么残忍，最后伤得最深的人是他自己。
她只是不知，她从来都被他放在心尖上，当成全世界最珍贵的宝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
她曾是他最大的骄傲，现在却是他最重的心伤。
他曾是她最深的迷恋，现在却是她最痛的回忆。
念乔的眼神还落在门口的位置，她的人，却在顾行森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的瞬间，缓缓闭上眼睛，倒了下去
世界一片黑暗，耳边是谁在喊着她的名字？
是谁都不重要，她只知道，不是他，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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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二楼书房的落地窗前，静静站着一个人，身姿挺拔，冷漠围绕周身。
书房没有开灯，窗外的天光照射进去，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凸显出一室孤清。
书桌上的手机一直在震动，他却仿若未闻，神色平静地看着窗外。
顾行延站在书房门口，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分钟，最终还是叹口气，转身带上门离开了。
从他自医院回来，就没开口说过任何一个字！
医院的人打电话来说念乔再次昏倒了，情绪波动太大，需要静养，他听了，也无动于衷。
似乎，打从他走出病房那一秒开始，他的心，便死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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