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前进几步后,布衣少年才从地上爬起,掸了掸沾染衣物的灰尘,无奈地摇头苦笑,转身钻入巷道离开。
而乌尔法的宫殿中,扎木花拉正在为萨满送行。大厅两侧坐着城内的高官显贵,他们一边享用食物,一边看着扎木花来走到厅中,高举酒杯向跪坐在毯子上的玛奥·风墟谷敬礼。
“这次沃尔纳瘟疫,多因我军杀戮太重,才遭此劫难。若非大法师……”没等扎木花拉一套话说完,外面就躁动起来。
“总督大人!总督大人!”一个护卫大呼小叫着跳进了厅中,向扎木花拉跑来。
“怎么了?怎么了?”扎木花拉有些不悦,摆手就要招呼卫兵上来拿人。
只见那小兵一边跑一边跪下,用膝盖滑到了扎木花拉面前,惨叫着:“不好啦!”
“且慢……”原本低头喝酒的玛奥抬起头来,声音平静,“让他说完。”他硕大的鹿角在空中划过,隐隐有光辉洒落。
“快说!”扎木花拉不满地盯着小兵,道。
“提苏诺延来了!他一进城就用鞭子抽人!一路抽到宫门口啊!”小兵喊道。
宾客们疑惑地转头看向厅门,都有种要有大戏发生的感觉。
扎木花拉脸色微变,提苏诺延是位雷铁部的人马头领,纳骨斯家族的远亲,大帐在沃尔纳偏东部的巴特曼。尽管黑可汗领走前给了扎木花拉调遣境内人马的权力,但这些人马贵族并不怎么服气,因此扎木花拉也不去麻烦他们。
这次巴别部被灭,提苏诺延十分愤怒,因为他与巴别诺延是多年的好友,为此,他强烈要求扎木花拉出兵讨伐不死者军团这伙入侵的贼寇。
其实扎木花拉在提苏诺延提出要求前就想要出兵了,但无奈军中瘟疫太重,只好回绝。
听闻提苏诺延一怒之下自己派人前去进攻,不过没讨到便宜,反在敌军手上损兵折将,恐怕过些时日得入侵血夷的其他领地回本。
既然现在军中瘟疫已经差不多好了,提苏诺延又如此迫切,那扎木花拉就打算先安抚他一番,等到军队准备完全了,再出兵讨伐敌人。
马蹄嗒嗒,彪悍的提苏诺延跃到了厅中,愤怒地瞪着还提着酒杯的扎木花拉。
“提苏诺延殿下……”扎木花拉朝大踏步走来,踩得地板都在大声作响的提苏诺延施礼,恭敬道。
“啪!”得一声,提苏诺延手中的马鞭狠狠地抽在扎木花拉脸上,直把他抽得酒杯飞撒而出,人也向后踉跄了好几步。
若非他咬紧牙关,紧闭双眼,一定会惨叫出声的。
“呼蛮恶奴!你哪来的狗胆子居然忤逆主子的命令!你找死吗!”
扎木花拉睁开眼,阴冷地看着面前高高在上的人马可汗。他的右脸上,出现一道深而长得触目惊心的伤口,血留不止。
“大胆!”撒伦丁从案前站起,飞跑到扎木花拉旁,指着提苏诺延叫道,“提苏诺延,你别忘了,你是总督大人的属下!黑可汗说过,总督大人有权力命令你!”
提苏诺延大怒,说道:“黑可汗?黑可汗在埃兰呢!你个呼蛮以为自己是谁,也敢抬黑可汗出来压人!他早晚有一点会知道,你们就是一群狗!”
两边宾客尽皆变色,不仅人类面如死灰,血族更是面现怒容,只是不敢发作。
提苏诺延说完,甩手又是一鞭子,抽向撒伦丁。
却见扎木花拉退后一步,伸手拦住撒伦丁把他往后排去。“啪”一声,扎木花拉被抽得差点摔倒,多亏撒伦丁的搀扶才勉强站住。
他的右脸上,两道伤痕不断地滴落着血水。
“本督会酌情处理不死军的事情的。”扎木花拉盯住提苏诺延,淡淡地说。
“你这恶奴,还敢猖狂!”提苏诺延骂道,又要挥鞭。
“住手!”人马萨满,玛奥·风墟谷,轻轻地放下酒杯,抬起头瞪住提苏诺延,冷冷道,“你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么!提苏小儿!”
……
谢夏尔伯爵领共有三座城市,名字十分奇特,都以谢夏尔为前缀,分别为谢夏尔斯克,谢夏尔培伊,谢夏尔西迪。
谢夏尔斯克是谢夏尔伯爵的本据,在他领地的北方,离另外两城都很遥远。甚至谢夏尔培伊到克尼亚斯斯的距离都比到谢夏尔斯克近,因此瑞卡瓦在得到约西亚的命令后就不再想着要把谢夏尔伯爵赶尽杀绝了。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谢夏尔伯爵并没有按瑞卡瓦的想法和他相安无事的意思。面对谢夏尔大多数土地沦陷而敌人兵力强大的现状,他向自己的邻居,西北方的阿菲克拉夏伯爵,和邻居的邻居,西边的乌沙卡同伯爵求援并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他的盟军正在不断向谢夏尔斯克聚集,很快,谢夏尔伯爵就会得到了一支不小的军队,并靠他们南下清剿匪寇,收复故土。
当然,自己的土地被抢了是肯定要想办法搞回来的。
“就是这样,将军。”这位来自因斯帕克的商人言语谦和,向瑞卡瓦完成了自己的陈述。他在谢夏尔斯克的商业伙伴向他传达了这个消息,而正好呆在谢夏尔培伊的他不假思索就向瑞卡瓦告知了这一切。
瑞卡瓦确实有点吃惊。他本以为以卡赛利亚境内领主现有的军事力量,他们是不会对土匪有那么强大的进攻欲望的。
谁想到不仅仅谢夏尔西迪和谢夏尔培伊在沙尘暴军团立足未稳时锐意进攻,就连丧失了大半土地的谢夏尔伯爵都对反攻有如此热切的渴望。
瑞卡瓦向因斯帕克商人道谢说:“十分感谢义士相助。以后若您有我们沙尘暴军团帮得到的地方,也请直言,我们一定会报答的。”
“贵军此时此刻风雨飘摇,还是该多想想如何给自己解围才是。”商人笑道,“若是贵军能挺过这一劫,我一定会来讨利息的。”
“那我就等着您的光临。”瑞卡瓦微笑着答道。
同一时刻,他的心中却只有“卧槽”这一段话千万次滚过罢了。一想到血族伯爵又拉了一大票人来打自己手下这些还没练多久的士兵,他就觉得深深绝望,即使不久前约西亚再度派出了一支由赛灵斯老兵组成的队伍,带着一批装备以赶来投奔的匪帮的名义加入了沙尘暴军团也没用,这些人还是太少了。
为何约西亚还不和卡赛利亚翻脸,大举出兵呢?老子心里苦啊!
甚至瑞卡瓦都想借此机会赖掉围攻克尼亚斯的任务了。
等等……
瑞卡瓦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上还没褪去的笑容一下子变得越发灿烂了,他满嘴谎话脱口而出:“既然义士对我军知无不言,那我军也不敢隐瞒。其实我军已经和南方的赛灵斯、梅尔西斯两藩搭上了线,他们都认为我军反抗暴君暴政实属不得已为之,因此愿意与我军联盟,讨伐卡赛利亚。”
那商人越听越惊,但脸上却毫无表情波动,只是强笑着说道:“将军开玩笑了吧,哪有血族领主和朽慢叛军联盟,攻打血族领主的道理。”
“哎,此事千真万确,我在得到回应前夜不敢相信啊。不过我也知道此事太过奇异,但还请义士不要声张出去,这也是我军机密啊。”
“这是自然。”商人笑道。
第一百六十七章 黑锋堡与兰顿
希德里克是百战宿将,北格诺尼亚的战事要是由他领军那是再好不过的了,但是这一次意义重大的比利提斯战争,他却出人意料地只是在瓦里安要塞坐镇。
这可是北格诺尼亚公国建立以来第一次与血族诸侯作战,其意义之大不言而喻。可他却偏偏能在瓦里安要塞里喝茶喝得云淡风轻,运筹运得稳如山岳,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以理解。
“大公为何不亲自领军痛打卡赛利亚贼寇?”出征前,诺斯达尔同侯爵泰恩等人问道。
希德里克对老部下们耐心地解释道:“此战牵扯甚大,我若亲自领军,只怕皇帝会怀疑我的忠诚,以为我要反出布洛德。若只是在后方运筹,那还能稍安其心。”
“大公不和我们一起去南方么?那一定大大振奋我军士气。”瓦里安关口,阿历克赛在出师前问前来劳军的希德里克。
希德里克笑得很慈祥,说:“这天下终究是你们年轻人的,我们这些旧人终有一天要老去离开。而我北格诺尼亚北拒白汗马虏,将才不可或缺,这一次正好锻炼锻炼你们。你们成了栋梁之才,方可接过父辈的旗帜。”
无独有偶,琪卡·莱恩也在瓦里安要塞里炉火温暖的房屋里一脸不爽地向希德里克抱怨:“你干嘛不自己上阵痛殴克洛维什那老贼!你光呆在这里看着就不怕玩脱么!”
希德里克只是摇头晃脑地说:“温香软玉,舍不得啊~”
然后就是窸窸窣窣的异响。
“呜……你干嘛!放开我啊……老色鬼!真是掉进你的圈套了!讨厌死了!”
……
又是一个折箭堡的早晨,阿历克赛叼着干肉走出房间,挥手招呼卫兵们跟上自己。卫兵们习惯成自然地跟在阿历克赛后面,和他走下石塔,穿过堡间的通路,走向城墙。
不过今天他们不算太走运,再一次遇到了令人头大的卡位事件。
一位老牧羊人赶着一大群山羊沿着道路走过,他在此起彼伏的“咩”声中满怀歉意对阿历克赛低了一下头。阿历克赛只是点点头,一边啃干肉,一边盯着城墙发呆。山羊从他的脚边走过,时不时还会从他身上蹭过。
阿历克赛微微低头瞅着这些山羊,觉得他们真是无忧无虑,呆萌的脸天然到不行。当然,毕竟胶着的战事和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无论谁赢他们都免不了被屠宰的命运。
山羊群离开,阿历克赛快步走上了城墙,再次眺望着南方的卡赛利亚营地。
“大公还没下令进攻么?”嚼完干肉的他忽然开口问。
旁边的士兵和军官只是面面相觑,这种事情阿历克赛自己都不知道,他们这些部下怎么可能知道。
其实阿历克赛只是在自言自语,发牢骚罢了。
“到底什么时候进攻?”布莱德利·雷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问道,从阿历克赛入关起他就一直呆在阿历克赛军中任事了。
他们不知道,昨夜,在北方的瓦里安要塞中,希德里克确实在面对这样的疑问。
拉科赛公国被蛮族的大洗劫彻底激怒了。本来只是派出部分军队协助卡赛利亚的拉科赛公国再一次征召军队进入比利提斯,为此,散入拉科赛境内的北格诺尼亚军队也纷纷后退会师。
此事确实超出了希德里克的预料,他也没想到这些北方蛮族的破坏力居然如此惊人,把拉科赛公爵气到这般与自己不死不休的局面。
不过没关系,他不在乎拉科赛的这点兵力。
部下一次又一次传来消息询问何时主动进攻打破僵局这件事才是让他在意的。
“我们什么时候进攻?”
甚至连琪卡·莱恩都开始问了,还是在完事后。
疲惫的希德里克惊讶地转头盯着身旁的少女,直到盯得对方红着脸裹紧被子才开口:“你怎么想到要问这个的?”
“这关系到我的国家,我难道不能问么?”缩着脑袋的琪卡不满地朝他挤白眼。
“不,我的意思是,我本以为你会理解的。”希德里克一本正经地说,“看来是我高估你的智慧了。”
琪卡不屑地“切”了一声,说:“愿闻其详。”
“你觉得这样对峙下去,对哪一方更有利?”
“卡赛利亚。”琪卡没有丝毫犹豫,“北格诺尼亚贫瘠,粮产不够,哪能供大军耗太久。何况卡赛利亚正在构建对我们的包围网。”
“很有道理。”希德里克笑道,“不过你听没听过,卡赛利亚起民变了?”
“没有,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民变这种事每年都有,镇压下去就可以了。”
“可这次卡赛利亚的民变已经演变到裂土割据的地步了。”希德里克不紧不慢说,“你可听过北格诺尼亚有民变么?”
琪卡疑惑地望着希德里克,右手无意地将垂发捋到耳后,皓腕夺目,春意盎然之下,希德里克也是眼神微变。
“这有什么紧要?”她问。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发生的事,每个事件都有其缘由,事件的发展亦有其缘由。”希德里克拢紧睡袍,从床边的灵木桌上端来一只诺玛出产的玻璃杯,并浅酌了口其中的饮品,一边笑道,“大晚上和你说这些真累,我可不像你们年轻人,精神好。”
“什么意思?说具体点。”琪卡又不开心了。
“北格诺尼亚没有民变是因为我们的人民还活得下去,而卡赛利亚民变激化则是因为他们已经快活不下去了。”希德里克意味深长地看着雕刻精致的流晶木家具,道,“这些消息估计卡赛利亚王都不知道,我也是从露普联邦得来的这个信息。”
露普联邦?
琪卡细思恐极,说:“难道国族诸侯里有人站在你这边对抗卡赛利亚?”
“慌什么,这不是好事么。”希德里克轻笑道,“卡赛利亚即使出产再丰富,但也经不起反复折腾的。我若不是知道这点,怎么会安心和卡赛利亚人拉锯?”
“可即使野战,卡赛利亚也难有胜算……”琪卡深深呼了口气。
“没错,这样你可不是立于不败之地了么。”希德里克说。
而在折箭堡南方的比利提斯城,卡赛利亚国王还枯坐在灯火通明的厅堂内。
“这样一来,敌人就等于立于不败之地了。”克洛维什对泽罗姆西斯·莱恩说。
这位新比利提斯公爵在不久前拜访了闭目养神的卡赛利亚国王所在的这个大厅,询问接下来的对策。
卡赛利亚国王的结论和希德里克很相似。野战难以得胜,北格诺尼亚人大肆劫掠补充辎重,卡赛利亚的补给却在一天天减少。克洛维什又是个机敏的人,尽管他不清楚后方发生的“疥癣之患”,但他已经预感到卡赛利亚境内的危机。
泽罗姆西斯无言良久,开口道:“既然以来,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克洛维什说。
这个计划二人心知肚明,因为他们之前讨论过。那时他们默认会战难以取胜,就商议了这样一个战略:乘西线山区的北格诺尼亚军队还未完全集结好,聚集比利提斯城下的联军强行军西进,以众击寡横扫北格诺尼亚分散在西方的军队,堵住希德里克麾下的正在回撤中的蛮族盟军,与拉科赛援军一股聚歼他们,最后围攻成为孤军的折箭堡部队——假如他们北逃也无所谓,因为胜负已定。
这个战略的难点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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