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在谢夏尔的时候冰牙狼第一次见到我就知道我的身份了,是大叔你告诉她的吧?你怎么知道斯巴达克是我?”瑞卡瓦一边喝汤一边问。
“我不知道啊。”山德很随便地回答。
瑞卡瓦无言片刻,望向了冰牙狼:“那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因为我很久之前见过你啊,在潜入沙尘暴军团的营地前我根本不知道斯巴达克的身份,我单纯是去当说客的,没想到居然遇到了一个熟人。唉唉唉,没想到你直到现在都没认出我,没爱了。”冰牙狼无奈地叹了口气,双手托腮摆出一个发呆的姿势。
“我认得你?你在开玩笑吧,我之前何曾见过半魔人!哦……我懂了,你有相关方面的异能,对不对?”
“她确实见过你,而且是从你很小的时候开始的,不止一面。”山德说。
瑞卡瓦凝重地摸着下巴想了很久,说:“……完全没印象。”
“没印象好啊。”冰牙狼苦涩地笑了笑,“是个半魔人都不希望旧识知道他们变成的模样吧,讽刺的是一旦旧识们知道他们成为半魔人,往往会自我感觉良好地认为自己不会拘泥于故交的外在,因而不自量力地试图去了解他们的新的存在方式。最终的结果永远是在厌恶与仇恨的尖锐对立中一刀两断,再无牵扯。”
“……我无意当那种自以为是的人,只是我无论如何绞尽脑汁地回想,都想不出我认识的人里有谁可能成为半魔人,而且还是一个女半魔人。”
“呵呵,贵人多忘事,正常正常。等到恰当的时候,我会帮你回想起来的。”
“好吧,我等着,话说回来,今天晚餐的气氛,真的很不错啊。你,我,大叔三个人,有点家的感觉呢。”瑞卡瓦惬意地轻叹了一声,说,“长那么大,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喜欢的话你可以多住几天,我没意见。”
“不行,我得早点去找约西亚,等身体休养好了我会立刻动身的。”
“我的上帝,又是约西亚,你爱上他了吗?”
“我不搞基,但我们是真爱。”瑞卡瓦一本正经地说,下一刻山德噗嗤一声喷出了一口浓汤,然后忙不迭地在桌面上找毛巾擦嘴。
三日很快过去,瑞卡瓦告别离开,他走得很匆忙,简单平淡地仿佛傍晚便能再见,一如往日山德在远行前辞别的场景。今日之后,山德精妙的手艺和如雷的鼾声,以及冰牙狼是不是歇斯底里的自言自语和惊悚诡异的梦话都将远去如风。下一次重聚,不知何时。
东行之后,瑞卡瓦很快意识到狼人的兵锋之行进远比他想象的要迅猛得多,因为有冰牙狼赠予的狼人印信,他可以无须躲避地在大路上行走,因此他清楚地看到了大路两旁的无尽废土,每一个村落都是空无一人的废墟,零星的几具残尸和环绕其旁的肮脏野狗,盘旋在上空乌鸦,还有到处乱窜的虫子都使人心生厌恶。
在随处可见的死亡和毁灭之间,生命的存在变得更加危险,瑞卡瓦偶尔遇到的几个活人都是失去家园和亲人、饥饿且绝望的难民。瑞卡瓦没有多余的食物接济他们,为免多事他只好远远跑开,事实上周围的一片大乱使得他不得不不断调整路线,大大地减慢了他的行军速度。他可以感受到难民们望向他的眼神里的贪婪、仇恨、畏惧与犹豫。事实上,唯一能够威慑难民保证瑞卡瓦安全的只有他的盔甲和武器,即便如此,瑞卡瓦还是遇到了一位试图偷袭他的家伙,幸好瑞卡瓦发现得早,那家伙在他充满杀意的逼视下拖着饥瘦无力的身躯抱头鼠窜了。
几日的旅途间,行人间互相劫掠、残杀乃至奸淫屡见不鲜,新鲜的尸体随处可见,其中不乏浑身赤裸的毁容女尸,简直让人感觉身处恶魔横行的人间炼狱。瑞卡瓦知道即便他的武力再强,他也无法在大批饿得不要命的饥民的围攻里全身而退,因此他选择对异国百姓间的暴行袖手旁观,只顾赶路。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他很快遭了报应。一次他在树下小解,一回头居然发现一个黑瘦得像是鬼的小子背了他放干粮的包袱,正偷偷牵他的马,他反应很快,瑞卡瓦一回头他便发现了,连忙去拔马旁的刀,瑞卡瓦也是厮杀了不知道多少场的老兵了,见状当即飞起一脚把小子踹飞出去。小子落地滚了好几圈后连忙爬起来一边喊叫一边狂奔,瑞卡瓦冷哼一声上马追逐,不想随他绕过一个土丘后迎面居然看到了一个难民营地,小子嘴里咬了一块饼向营里的人疯狂挥手,呜哇地叫,营地里的众多男人们一看,瞳中尽皆精光狂闪,先后抄起家伙冲到营地边守卫。
瑞卡瓦粗略一数,怪怪!少说有二十个人,武器有木有铁,又长又短,甚至还有弓弩。他又见小子把包袱摊开在地上,守卫的男人们一人拿了一块食物塞进嘴里,没多久便把瑞卡瓦的干粮分得一干二净,瑞卡瓦气得不行,却也无奈,只好转身走开,继续上路。
第二百四十三章 请问你信教吗?
露普联邦西部,狼人肆虐后的乡野间有一棵无名的大树,一位强壮的年轻男子和他怀抱婴孩的妻子正靠在一起坐在树下休息。
狼人入侵以来,无数百姓家园毁灭,为了求生,他们离开了化为废墟的故土,向首都祈阜城的方向逃亡。旅途之中一切都宛若地狱,难民互相施加的可怖暴行屡见不鲜。相较之下,一男一女和他们的孩子是幸运的,尽管男子的父母全都死在了逃亡路上,兄弟姐妹也先后失去联系,大部队更是因为土匪的袭击四散,但他们还健康地活着,行囊里还有不少干粮,男子还有一把剑能够保护一家人。
莉莉丝护佑着我的家庭,年轻男子那么想。一路上他的运气比其他难民好不少,可以说相当幸运,既然如此,想必在接下来的路上他也能继续幸运下去,直到逃出生天吧?
不过可惜的是,他们的幸运到此为止了。
“我去喝口水。”年轻男子温柔地拍了拍妻子的肩膀说,他轻巧地抽回环抱在妻子颈后的左臂站了起来,问,“你渴吗?”
“我不渴,注意安全。”他的妻子抚摸着怀中的婴孩,摇了摇头,对年轻男子微笑地说。
“好,稍等一下。”年轻男子也笑了笑,转身走到树的一侧。
下一刻,树后斩出一把刀砍进了他的喉咙里,一击毙命。
面无表情的瑞卡瓦抽回刀,任凭仰首飙血的男子努力支撑身体却不可避免地缓缓倒下,温热的血溅到了瑞卡瓦的手上,早已习惯的他毫无反应,只顾伏身从男子的包裹里掏东西。
又一声利刃挥舞之声,兵刃相交的铿锵之声紧随而至。头也不抬举刀挡下侧面偷袭的瑞卡瓦冷冷地瞥向斩击袭来的方位,看到的是一位面无人色的年轻妇人,她纤细的双手生涩地紧握着一把剑,贴在瑞卡瓦的刀背上微微颤抖。
正如死去的年轻男子一表人才,年轻妇人也颇有姿色,假如没有狼人的入侵,他们应该会是和平家园里的一对幸福夫妻吧?
“可惜。”瑞卡瓦轻叹一声,猛然发力震落了女子手中的剑,女子惊叫一声后退一步,差点跌倒在地。
与其留你受尽苦痛死去,还不如给你个痛快的,瑞卡瓦想。他起身站直,面目阴沉,逼向女子,女子的目光中满是恐惧与绝望,她止不住地后退,直到树下传来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她才停了下来,哀怜地望向她的孩子。一刹那,她的眼神里对死亡的恐惧居然一扫而空。
瑞卡瓦“切”了一声不再追杀她,他回头走到男子的包袱旁蹲下,把里面的黑面包分出一半,包进了他的包裹里,然后重新扎牢了男子的包袱,甩手丢到了跑回树下抱起孩子哄的女子脚下。
“呵呵,这般世道,一个孤零零的女人加一个小婴儿,是活不下去的!”他冷冷地说,最后一句话语气尤其冲,“你们活不下去的!”
说完,瑞卡瓦转身走开,徒留女人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发呆,他的话女人根本听不懂。
……
无论狼人还是吸血鬼控制的城堡在洪流般席卷的难民面前都选择了紧闭城门,固守不出,哪怕难民们在城外吃树皮、挖尸体。
瑞卡瓦虽说不用吃尸体,但他抢到的食物也没能支撑多久,不过再次饿了一天后,瑞卡瓦又看到了转机。
在大路旁的一个丘陵上竖立着一杆白底红十字旗,旗下围了一大拨人,瑞卡瓦乍一看十分诧异,他们绝大多数都是衣衫褴褛的难民,全都面朝里背对外,拼命往前挤,要不是瑞卡瓦骑在马上,他绝对会因人墙的隔绝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人海的最深处是几位甲胄华贵的甲士和袍服整洁的修道士,他们身处一个大帐篷下,帐篷里垒了很多箱子和包裹,骑士们手执锐利的武器守住帐篷四角,修道士们则在忙碌地向难民们分发食物。
瑞卡瓦惊喜地差点叫出声,寿夭啦,居然会有宗教团体会在混乱的战区设立救济营,简直是天地良心啊!看旗帜的图案他们明显不是血神教的神职人员,而是亚萨基的国教十字教的信徒,和水银雾教团的所作所为对比一下,怎一个“好”字了得。要不是瑞卡瓦还要在布洛德帝国混,他所在之处简直马上就要变成叛教现场了!
整整一天没有进食,瑞卡瓦饥饿难忍,当即决定当一回难民向十字教的甲士和修道士们讨点吃的。为防马给人顺走,他干脆骑在马上挤进了人堆里,一人加一马的高度相当可观,基本上全场都能看到他,他没有想到的是居然十字教的修道士对他起了兴趣,发现他没多久后立刻走出一个甲士召他到帐后交谈。
瑞卡瓦虽然疑虑他们的目的,但为了食物也只得随骑士绕到了帐后,在那里已有一张小木桌和两个椅子备下,瑞卡瓦犹豫了一下下了马,甲士接过了他的缰绳为他把马栓到了不远处的桩子上,站定侍立。很快,一位修道士为他匆匆上了一盘面包、香肠和土豆泥,正在瑞卡瓦为食物之丰盛惊愕不已时,一团硕大的阴影笼罩在了餐桌上。抬头看去,瑞卡瓦目瞪口呆,站在他桌前的居然是一只人形铁罐头!
但见一整套的鎏金纹章银板甲岿然屹立,身后是宽大的鲜亮赤红披风,裙甲外亦有一层红革,板甲从上到下的每一分块都蹭光瓦亮,每一处的弧度都接近完美,每一个关节都精致顺畅,胸前还挂着巨大的十字金章,它的头盔是桶形的,顶部是纹理精美的冠状,两条黑暗的眼缝夹有一条笔直的竖形镀金,黑缝之下,金条两侧是整齐有规律的气孔。瑞卡瓦看不出盔甲里的人到底是何模样,但盔甲从内而外散发出的威严沉稳的气势强烈地让瑞卡瓦相信,里面的人绝非易于之辈。
除此之外,盔甲还拄着一根沉重的棱头钢锤。
瑞卡瓦惊了,心说盔甲里的人不是想要打他吧?然而盔甲没有动手,他只是用斯洛维夫语说了一句简短的话,然而瑞卡瓦听不懂。
看到瑞卡瓦一脸茫然,盔甲里的人很快用巴兹特语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你好,请问你信教吗?”
第二百四十四章 北方僧侣
看着人形铁罐头手中沉重得稍微挥舞一下便能砸碎头盖骨的棱头钢锤,瑞卡瓦毫不犹豫地“真情流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说:“信,我当然信。”
“很好,上帝的荣光果然无处不在。”人形铁罐头满意地用手掌拍了拍胸口,发出了“咣咣”的清亮金属声,紧接着,他在瑞卡瓦的对面大摇大摆了坐了下去,令瑞卡瓦意外的是,木椅居然没给他坐塌。
大概人形铁罐头里的人还蛮轻的吧。
“请用吧,我们特地为你准备的食物。”铁罐头说,尽管隔着一层铁壳,但瑞卡瓦依稀可以判断头盔里原本的声音应该属于一位嗓音浑厚的中年男子,“我先自我接受一下,我叫约翰,一位治愈教会的狼人僧侣。”
“哦哦,谢谢,在开动之前我想问一下,为何你们要特地为我准备食物呢?”
“因为你看上去像是一位骑士,我没猜错吧?”
“没有,不过我斯洛维夫语不好,又听得懂巴兹特语,你应该知道我不是潘德诺亚的骑士吧?”
“当然知道,即便你会斯洛维夫语,你也有可能是露普联邦的骑士,再者尽管潘德诺亚语和斯洛维夫语很相似,差别我还是听得出的。”
“我说我信教,你也不会怀疑吗?”
“事实上我根本不在乎你信不信,如果上帝认为你值得拯救,总有一天他会降兆于你。”
“……即使你明知我是赛灵斯的骑士,而且可能是莉莉丝的信徒,你还要招待我?”
“即使你只是个露普联邦的信奉血神的平头百姓,我也会接济你食物,就像围在外面的难民一样,只是不会那么丰盛罢了。上帝的博爱不分国别,不分种族,甚至不分信仰,只要你接受他慈爱的拯救。至于给你开小灶这件事,只是对骑士应有的礼遇。”
瑞卡瓦一边听约翰说一边大快朵颐,等约翰停了话头,他才笑了笑,说:“哈哈,看你说的,我都想就地叛教了呢。”
“你总有一天会皈依唯一的真神的,血神教只是伪教,无论该隐还是莉莉丝都是伪神,他们连典籍《血典》都是抄袭我教的《拜伯》而成的。我深刻地理解身在布洛德的人类百姓的无奈,他们居然不得不信奉一个把他们打为奴隶的邪教,如果有一天布洛德权势崩溃,他们必会重新找回真正的信仰。”
“你真的是位仁慈理智的十字教信徒啊,在布洛德帝国盛传十字教信徒都是狂热残暴的疯子,说来好笑,我见过不少血神教信徒相当符合他们对十字教信徒的妖魔化描述。唔……美味,你们招待的食物真是不错啊。”
“事实上我的教友里可能真的有这样的人,他们盲目痴愚,仅仅把神当做偶像,却不去思考他的启示,他们把神想象得和他们自己一样狭隘,用神的意志为他们的一切邪思和暴行开脱。他们的信仰不够纯洁,他们的罪行和异教徒别无二致,假如教宗允许,我一定会为上帝处决这些罪人的。说到仁慈,我还真不敢当,不久前我才为维持秩序杀掉了几个不安分的难民。”
瑞卡瓦无声片刻,忽然怅然一笑:“你和你的神真是博爱啊。”他转过头望向帐前领取食物的拥挤难民们,忍不住苦笑,“我和他们,都是罪人啊。身为一个恶贯满盈之徒,我真是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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