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听罢,白了一张脸,从房里拿了紧要的证件、银行卡、包和衣服出来,立刻拨打起房东的手机来,但永远都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李智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钱财身外物,保命要紧啊。”
唐宁当即就想要哭出来:“大哥,我全部身家都押在这房子了,十二个月房租啊,这一出去就只能睡街头了啊……”
“要不……你再放点儿血,请个高人来做个法,把他们超度了怎样?”
唐宁冲着他呵呵笑了一声,心下道血早就放空了,现下就差卖肾了好么……
李智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随便哈哈了一句,人就关门上班去了,唐宁拎着个包,眯着眼睛使劲儿往屋子里看,却还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忽然又想到了之前十七路车下的那鬼,不由苦笑道:“和这些没脸儿的同居,这还不如和你呢……起码也长得也顺眼点儿……”
“嘿嘿,你想通了啊——”一阵阴冷的气息钻进了他的耳朵。
唐宁一个回头,差一点和身后那位脸贴上了,他往后跳了一步:“你能不能别这样搞我啊!”
那位怀抱着双手,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玩昧的笑容:“那你想要我怎么搞你?”
唐宁看着眼前这鬼呆了一下,恍然间竟觉得他笑得还挺好看,痞痞的,有点儿坏,但一想他就算脸上开出花儿来,也是个鬼啊,不由给了自己一个嘴巴——等等……
唐宁觉得脑子里好似炸开了一星希望的火光,他猛地抬起头来看向那位:“你……我该怎么称呼你来着?”
那位皱了皱眉,有些为难地道:“我真不记得我是谁了,不过既然我们是在十七路公交车站见面的,你以后就叫我石七吧,石头的石,六七的七。”
“石七,我想你帮我个忙。”
“你想让我帮你摆平屋子里那些兄弟?”石七眨了眨眼睛,“可以啊——不过我有条件。”
“我答应帮你想办法恢复记忆。”唐宁回道。
石七笑着看向他:“哎,看不出你还挺聪明的嘛!”
唐宁无可奈何地干笑:“我已经那么衰了,再傻点还怎么活啊……”
“击掌为盟!”石七满意地笑道。
唐宁抬起手,往他竖起的手掌拍了过去,果然还是空的。
但石七脸上却在唐宁手掌与自己碰触之际,流露出惊诧的表情,然而只是一瞬,那种表情就在他面上消失了,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
就在刚才那一霎,他感受到了久得快让他忘记了的东西——温度,他竟能感受到唐宁的体温!
他记得之前在宿舍,唐宁抚摸他的脸时,并没有感受到体温,为什么会这样呢?
唐宁这时也察觉到了石七的分神,便开口问道:“你想什么呢?赶紧去屋里看看呀!”
石七看着唐宁眼里的期待和依赖,忽然明白了,原因在于唐宁,如果唐宁在非常刻意地保护自己,抗拒他,那么他什么也不能感受到,但若唐宁把这种抗拒收起来,那么情况就截然不同了——看来唐宁对他还真是特殊。
既然如此……石七微微一笑,口中道:“唐宁,你要记得,我这可是冒了天大的危险呢,一对三可不容易啊。”
“行了行了,我记得你的好了成不成,你赶紧去看看情况吧!”
石七探出头装模作样在里面走了一圈,才向唐宁摊开了手:“进来吧,现在他们都不会找你麻烦的。”
“真的?”唐宁将信将疑,小心翼翼走进屋子里。
然后看着石七问:“为什么你这么肯定?”
“很简单,这大白天的,他们是鬼,怎么可能轻易出来呢?顶多晚上来膈应你一下嘛!”石七笑道。
“哦……”唐宁点了点头,但只一会儿,他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看向石七,“可你为什么大白天也能出来?”
石七一拊掌,忽然闪现在唐宁身后,双手按在他瘦削的肩膀上,贴着他的耳绊低语:“这就是你要帮我找出的答案之一啊……”
唐宁愣了一下,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又吃亏了,而且,这一次,还是个好大好大的亏……
作者有话要说:
☆、镇邪
“我们晚上再来,在这之前,要先想办法先搞清楚这房子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这样我才好和里面的兄弟交涉。”石七摸着下巴道,“你先跟学校那边请个假。”
唐宁和石七在小区了转了一圈,又到局子里找了当时接案的管片民警了解了一下,基本就把事情摸得七七八八了。
原来住在404的是三个二十多岁的小年轻,在不同单位上班打工,虽然之前并不熟悉,但巧的是都是四川人,还都喜欢打麻将,原来那屋子的大厅一部分就是用板子分隔改装成了一个房间,剩下公共空间正好放一麻将桌。去年11月20日那天出的事,那天是周日正好是抄水表的日子,抄水表的人早上过来拍门不见人答,也没像往常一样听到有人搓麻的声音,却闻到有煤气的味道,立刻叫了保安过来,一开门,一股重重的煤气味扑鼻而来,大呼小叫把人抬出来后已经晚了。警察看了一下现场,没有撬锁和破门而入的痕迹,他们三个人都是刚来不久的外地人,打工族,收入不高,家里也没有翻找钱财的情况,而且全都没有女朋友,排除谋财害命、仇杀和情杀可能,再看厨房里有个烧穿的锅,也没有微波炉,推测出有人用水蒸的方式热宵夜结果忘记了这事儿,最后导致了惨剧。
唐宁坐在楼下的秋千上,回过头看见石七正抬头看四楼的房间,随口问:“石七,你怎么看这事儿,这听起来就是一件意外吧。”
石七沉默了一阵,好像想到了什么,忽然瞥了他一眼笑道:“唐宁,你的运势还不是一般的……清奇啊。”
“喂,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好不好?”唐宁皱着眉瞪过去,心想这人怎么笑得那么欠呢。
石七看着他跟只炸了毛的猫一样反应,不以为然地又道:“我觉得你可以去买张彩票……”
“你不要得寸进尺啊,有空埋汰我还不如赶紧做事儿呢!”
“非也非也,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石七摇了摇头,“你有没有听过‘物极必反,盛极而衰’的道理?来来来,别说了,赶紧一起去买彩票,不买多,就一注!”
唐宁被他弄得不明所以,但拗不过他软磨硬泡,终于起身去了,路过小区大树下,看着一群中老年正在打桥牌,石七喊住了唐宁:“你赶紧去问问,哪个投注点比较旺手气。”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买个彩票还要问东问西……”
“去去去,别啰嗦。”石七皱着眉敦促道。
唐宁于是上去问了:“大叔,我想买几注彩票玩玩儿,你们这里附近哪个投注点比较旺财啊?”
“哎,小伙子你问大叔就问对了,小区出门右拐四百米,有家门边上贴了张王力宏海报的最旺——之前还出了个两百多万的大奖哪!”
“谢谢大叔啊。”唐宁谢了人,看到石七已经快步走在前面了。
他赶紧两步并一步追了上去,他看着石七,只觉得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起路来风风火火,像头狮子,心想石七生前一定是个雷厉风行,聪明干练的人吧。
“到了,赶紧过去和老板搭搭话。”石七回过头来向他勾了勾手指。
“怎么搭话啊?问他老板你听说这小区半年前煤气中毒死了三个人么?”唐宁皱着眉看回去。
石七露出一副“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的嫌弃神态,顿了一下才道:“算了,我说一句,你跟着说一句,表情也跟着。”
“老板,来两注。”唐宁冲着里面翘腿看婆媳大战伦理剧的胖子老板喊了一嗓子。
“来了来了。”老板回头走来。
“老板,哟,上次开你这里有一注中了四千啊,不错嘛!”唐宁跟着石七做出一副惊喜的神色,“我朋友果然没騙我,你这儿真是旺啊。”
“四千算什么,更多的都中过,小弟你不多买两注,赶名儿搞不好就变四万了呢。”胖老板笑嘻嘻地道。
“不买这么多了,我朋友和我说这条街还有一家中过两百万的,到那家再多买几注。”唐宁又道。
“嘿,就是我这家啊。”老板嘿嘿笑道。
“真的假的——唉,老板听你口音,是四川人吧?”唐宁说着,开始涂起号码来。
“再给我来三注。”石七粗着嗓子道,唐宁却愣了一下,用眼神斜斜瞪了他一眼——老子这么衰你还敢买那么多?连饭钱都没有了好不好!
石七好似看出了他的疑惑,便道:“买嘛,算我的。”
唐宁不动声色,心中怒道你死都死了还有什么运势啊……
“乖,买,当给七哥积点儿阴德——亏不了你。”石七推了推他。
唐宁“呵呵”笑了一笑,老板看他涂号码涂一半又不怎么动了,便关切地问道:“笔芯断了?”
“没事儿没事儿哈哈。”唐宁打了个哈哈。
石七勾起嘴角,眯着眼看他:“唐宁,你明早还想不想下床了?”那语气端的是高傲危险。
“再来个三注……”唐宁被他气势一振,哆嗦着加了一句,话一出口,忽然觉得自己特没出息,立刻委顿下来。
“哎,小弟,你这两注都填一样的号码啊?”胖老板露出惊讶的表情。
“五注都填一样的。”石七道。
唐宁一边心疼钱一边又怕石七晚上真的压他,只能不情不愿地照着搭话。
“下一周我也想买一样的,算命的说了,这几个是我这个月的幸运数字,老板你看这样,每周你都给我下两注怎样——我怕我忘了,我就住这附近,上下班都经过你这儿,我要忘了,你就帮我填了,等我下班回来拿单子。”唐宁又道。
“这样,小哥你留我的手机号,我叫赵刚,人称刚哥,什么时候要下注打个电话给哥就成了。”老板提议,看起来经常做这样的事情。
“好嘞!刚哥倒真会做生意啊。”石七不动声色地夸赞道。
唐宁拿了单子就走人,一路上看着五张一样的单子心疼得不得了,石七在一边看着好笑:“不就五注么,一顿饭都不到,看你一脸亲友丧尽的表情。”
“不好意思,我一顿三块钱就够了——我从小到大连洗发水和牙膏都没有中过……”
“唐宁,你猜我刚才在刚哥店里看到了什么?”石七轻轻一笑,眼神霎时冷了下来。
唐宁为他的转变一惊:“难道和404的事情有关?你该不会是看到404那三个鬼站在刚哥背后了吧!”
石七摇了摇头:“你想太多啦,那三个估计连404的门都出不来,而且现在是白天呢——说真的,我倒是想晚上来刚哥店里再看一眼。”
唐宁看他笑得高深莫测,心下一震:“石七,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还没确定——你待会得先去买个东西,有个那东西,晚上我才有把握能镇住404那些鬼。”石七说着,眼神变得凝重起来,“无论是人还是鬼,怨念这种东西是非常可怕的。”
看得唐宁不由自主咽下一口口水。
“要过这关,真的还要破点儿财。”石七肃色道。
“买……买买买,我买——卖肾也买!”唐宁点头如捣米。
作者有话要说:
☆、打麻将
唐宁表情木然地提着手上沉甸甸的物事和石七进了电梯,待电梯门关上,他终于忍无可忍冲着旁边神色自若的男鬼道了一句:“你他妈耍我?”
石七故作惊讶地看向他:“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说要镇邪,然后你让我买了这个?”唐宁嘴角抽动。
“怎么,不用卖肾还是嫌便宜?那你可以买精装礼盒24K金的款嘛。”石七笑眯眯地回道。
“麻将他娘的能镇邪?你让老子买副麻将镇邪!”唐宁终于爆发出来了,“东西南北风红中一起砸过去,那屋子里的鬼就都能打跑了?”
他这样一吼,电梯门正好开了,三个散步完回家的阿姨在电梯门外与他面面相觑,唐宁干着一张脸,闭了嘴灰溜溜从边上挤了出去。
石七淡定地看了看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一路向前走到404门前,唐宁抱着一盒麻将在背后紧跟上来,还要嚷嚷的时候,石七回过头打了个响指:“开门。”
唐宁看他眼神十分严肃,又听他威严地道:“哼,知道怕了,严阵以待了嘛!”
唐宁定了定心,插入钥匙,咔哒一声之后,门应声而开,一阵阴冷的劲风扑面而来,挟带着一股森森的冽骨冷意。
唐宁下意识躲到了石七身后。
“软蛋,躲什么,杀手锏拿出来!”石七喝道。
唐宁犹豫了一阵,才颤抖着将那盒麻将打开了,双手捧过头顶。
沉默了一阵,他偷偷抬起眼瞥向石七,只见刚才还各种声色俱厉的货耸着肩膀,点头哈腰地装起孙子来:“三位大哥,别那么拒人千里之外嘛,都是自家人,有事儿好好说……”
李智下夜班回家的时候,看到对门居然亮着灯,心想那倒霉邻居难不成真的无家可归铤而走险住下来了?这样想着,忽然听到对门里传出那倒霉邻居的声音:“八万!”
李智想着这声音听着还挺精神的,凑过去,又听门里传出另一个声:“红中!”
感情是找了朋友打麻将壮胆啊!李智点了点头,真是聪明,刚想回去自己屋,又听到一声“三条”,这一会就觉得不大对了,为什么打了几张牌都是那人一个的声音。
好奇心驱使下,他转过身去,正好发现那门是虚掩着的,便偷偷推开了条缝儿往里面瞅着,这一眼看下去,差一点惊得他魂儿都飞了!
正对着门的大厅放了一张四方桌子,桌子上码着一桌麻将,桌子东南西北四张椅子空着,那今早的倒霉倒霉邻居唐宁站在桌子边上,背对着他,摸了一块,然后打了另一张出去,口中道一句“二万”,接着又慢慢挪到东面的空椅子前,摸了一张牌,对着对面的空气问道:“喂,石七,这次打哪张?”等了一会儿,好似得了应答,失魂落魄地从身前的一列摸出一张,木木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