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又加了一句话,“别让这种败类惊了英国公养病,堵上他的嘴,留着一条命,重重的打!”
眼看两个卫士上得前来,娴熟地往张斌口中塞了一块破布,随即一左一右地将人架了出去。朱棣便冷冷地又看了一眼那角落,正想吩咐剩下地两人将这丫头处置了,忽得又想起如今英国公张辅正在病中杀人不祥,皱了皱眉便交待道:“将她交给荣善处置,堂堂英国公府留不得这种人!”
张越此时正和朱瞻基等在外头廊下,外头太阳底下还站着数十犹如桩子一般的禁卫。里头最初那乱七八糟的声音他听见了,之后朱棣发火张斌求饶的声音他也听见了,最后天子那雷厉风行的吩咐他自然更听见了,此时不禁心中冷笑。
任你张斌再骄横,只要举止不端,这把柄还不是一抓一个准?只可惜这个畜牲自己取死,却还连累了一个无辜的丫头!
不多时,张斌就如同死狗一般被人拖到院中,两个卫士手脚麻利地用麻绳将其手脚结结实实地捆了,随即就有四个身穿锦衣的军士手拿朱漆木棍走上前来,其中两个往旁边一站,另两个则是左右一夹。二话不说便抡木棍打了下来,打完五杖便换上另两人。
这皇帝的吩咐是杖责四十,狠狠教训却又不能把人给打死了,这群使惯了杖刑的锦衣卫自然是心中有数,手中力道分寸掌握得刚刚好。
张斌虽然被堵住了嘴,但这大杖之下就是铁石汉子都要呻吟求饶,更甭提他从小到大没吃过苦头,自是更受不住。无奈手脚早被人捆了,后背和腿脚也被死死按住,根本挣扎不得,几杖下来已经是眼泪鼻涕齐流。若不是嘴里堵着那破布,只怕他的鬼哭狼嚎就是几条街外也能听见。饶是如此,他那咿咿呜呜的声音依旧不小,听着极其凄惨
朱瞻基瞥了一眼张越,见他面色不好,当下便低声道:“皇爷爷看在河间王和英国公的份上,不过是教训教训他而已,这四十杖不过是皮肉之苦,养几个月就好了。”
听到这养几个月就好了,张越顿时心中冷笑。要是说实话,他巴不得某人被打死才好。然而,话虽如此,可是这一轮杖刑看下来,那锦衣卫的残忍和冷漠却让他颇为心惊肉跳。不多时,他就看到屋内两个禁卫拖着一个丫头出来,顿时又皱了皱眉。
刚刚在书房遇上朱棣之后,他小心翼翼地陪着说了一会话,旋即那至尊便说要去看看“病倒”的张斌,他乐得皇帝撞破某个家伙的装病内幕,自然就跟在了后头。结果张斌自取恶果,倒是应了恶有恶报那句话。他正想着,旁边又传来了一个声音。
“出了今天的事,张斌铁定无望继承英国公爵位。张越,皇爷爷对你很有好感,你可想过承袭那个国公位子么?”
情知这皇家人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张越急忙摇头道:“英国公如今虽然病了,但那史太医说明年开春定有好转。我想老天爷必然不会让名将绝嗣,到时候英国公必定会后继有人。”
“若是人人都有你的心思就好了。”
张越听到这一句,不禁瞥了一眼朱瞻基,见他脸色迷离,心中倒有些吃不准——他不知道人家是想起了朱家人内斗的状况,还是想起了其他什么——横竖猜不到人家的心思,他便把目光投入了场中,却见不知什么时候张斌已经是昏死了过去,但那行刑之人却不曾放松,竟是有人端了一盆凉水兜头浇了下来。
第三卷 暗流涌 第033章 奉旨管家
张輗带着随从骑马赶回来的时候,却只见整条清水胡同已经站满了一个个犹如钉子般的壮汉,顿时心头大惊。他自己就是神策卫指挥使,以前也常常随驾,当然知道这定然是天子禁卫。一想到自己到外头拜访故旧拉关系的时候,皇帝居然微服驾临探病,他顿时把肠子都悔青了,连忙下马急急忙忙地往里头奔。
然而,既然是御驾亲临,他却不能像往日那样随随便便进门,里里外外的搜查就进行了好几次。等到他匆匆来到内院,看到的赫然是锦衣卫正在行杖刑的一幕。瞧见自己的儿子在那大棒子底下哀嚎呻吟,那一瞬间,他只感到脑际轰地一下炸裂了开来。
紧跟着,张輗方才看清了站在台阶上的朱棣。被那犹如刀子一般的目光一扫,他简直觉得自己那些如意算盘全都被一眼看破,心中更是不安。分明是最炎热的天,他却感到背上发冷脚下打颤。好容易方才抑制了腿肚子打哆嗦的冲动,他快步走上前去伏地重重叩首,却是没注意到朱瞻基,更没注意到朱瞻基旁边的张越。
“臣不知皇上驾临,所以拖延至今方才赶回,请皇上恕罪。”
“恕罪?”朱棣的嘴角微微向上一挑,面带讥诮地说,“你对太子告假的时候说前来北京探望英国公,结果到了北京之后,成天往外跑的时间比呆在家里的功夫多得多!朕倒是不明白了,重病的兄长你不管,养出来的儿子不会教,那些个武臣勋贵你倒有时间去交往!都说割股奉亲,朕还寻思英国公的兄弟子侄是否有这孝心,谁知道你们竟是连做给别人看的心思都没有!”
张輗已是听得头上背上直冒冷汗,背后张斌那呻吟声又源源不断传了过来,他愈发胆战心惊,但能做的也只有免冠叩首连连请罪。却不知道自己的儿子究竟做错了什么,居然会把皇帝气得动了杖刑,而且看起来绝对不止十杖二十杖。
此时,朱棣的话却愈发尖刻:“既然你无心照看你的长兄,那么也不必留在北京到处乱晃,回南京去好好当你的神策卫指挥使!朕今天教训了你的儿子,若是你还是如此不识分寸进退,朕少不得替你死去的父亲好好教训你!这是朕赐给英国公的英国公府,不是给那等没心没肺的畜牲白日宣淫的地方。待会带着你的儿子滚!”
朱瞻基见过无数次朱棣发火的情形,自是习以为常,但张越却还是头一次看到如此场面。眼见素来骄横的张輗只有叩首答应的份,额头碰得乌青,张斌被打得奄奄一息,饶是他对这对父子深恶痛绝,这会儿憋闷多时的气也渐渐消了。
四十杖打完,张斌再次昏死了过去,底下的小衣早是鲜红一片。张輗幼子尚在襁褓,最宠爱的就是这个长子,如今见他这样子自是心痛,但刚刚那番凌厉的训斥已是让他心惊胆战,此时此刻更不敢多言,于是只得战战兢兢上前谢恩。之后头也不敢抬,便命随从将儿子扶了出去。自始至终,他都完全没看到朱瞻基身后的张越。
等到张輗把张斌带走,张越方才发现,刚刚张斌虽然被打了四十杖,地上却是没留下任何血迹,只有那锦衣卫的朱漆木棍上隐约可见几点斑驳,心中暗惊这干净利落的手段。
不过,朱棣金口玉言,料想这父子俩又要面子,只怕会星夜坐船赶回南京。这下子,他不但耳根子清静,就连眼前也清静了。
“张越!”
陡听得这个声音,张越心神一凛,连忙上前一步躬下身去:“皇上有何吩咐?”
“朕打发了张輗和张斌,英国公跟前就只剩下了你一个亲人,你要用心照顾。”朱棣此时眉头紧锁,不容置疑地吩咐道,“你写给英国公夫人的信很好,以后也照这么做。朕日后要迁都北京,这座宅子便是以后的英国公府,如今既然没个主人,你便好好管起来。人手不够朕会再赐几房奴婢,上上下下若是有不听命的,你随意责罚打发了就是。总之,朕希望能尽快看到英国公康复,希望能看到一个安安定定的英国公府!”
张越早料到这话,此时立刻应承道:“学生遵旨!”
朱棣微微点头,随即沉吟了起来:“至于这嗣国公……”
“皇爷爷,张越刚刚还提到过,英国公正在盛年,这嗣子的事情不用着急。”朱瞻基此时上前笑道,“皇爷爷不也曾经说过英国公福大命大吉星高照,这区区小病怎奈何得了这一代名将?文王八十尚能有子,孙儿想英国公只要挺过这一关去,还怕没有子嗣?”
朱棣诧异地扭头看了一眼朱瞻基,又瞥了一眼张越,面上便露出了欣悦的笑容,既没了刚刚大发雷霆的暴怒,也没了之后句句诛心的尖刻,当下再不谈此事。眼看天色不早,他今次专门往这里走了一遭已是破例,又嘱咐了张越两句便下令回宫。
张越自然是亲自送到门口。上一回在杨士奇家面圣时,因朱棣严令不许相送,他自然没看到这天子微服出巡的车驾。此时他才发现,外头压根没有什么奢华的车驾,身为皇帝的朱棣矫健地翻身上了一匹异常神骏的白马,而朱瞻基亦是自己上马,根本不用卫士垫脚。那些随行禁卫亦是训练有素地分作了前后左右四拨,簇拥起那两位便风驰电掣地去了。
荣善站在旁边,情不自禁地感慨道:“都这么多年了,皇上仍是武风不减,正是我大明之福啊!”
张越点头称是,心中却想,朱棣当上皇帝之后曾经两度北征,日后还有第三次,至少在武功上,这堪称皇帝之中的英雄人物,又怎会料到后世大明居然被小小的女真夺取了江山?他忍不住回头望了望庭院深处,深深叹了一口气——虽说赶跑了那两个,但英国公张辅究竟能否挺过这一关,他还真是没有底。
这一年夏天黄河虽仍有大水,开封一带却没有再遭水患,这城中的流民也少了许多。因着三年一次的乡试在开封举行,这开封城的大小客栈中挤满了来自河南各地的秀才,酒楼饭庄成日里都是会文交友的文人,那喧哗声差点没把开封城给掀翻了。说起新任河南学政乃是鼎鼎大名的小沈学士,几个善于楷书的秀才无不是喜形于色。
“小沈学士书法飘逸遒劲名动一时,这比划隐现金石之感,这一科他主考,刘兄可是有福了,你那手字苦练了十几年,堪称铁钩银划!”
“哪里哪里,这乡试自然考的是文章,我怎么比得上毕兄?”
“说起来小沈学士居然会被派来当这河南学政,着实想不到!”
“以后咱们这一科乡试中举的河南举子出去说是小沈学士的门生,那脸上可是有光!”
耳听得这些或洋洋得意或假作谦逊或喜出望外的声音,凭栏一桌上的两个少年全都是阴沉着脸。那个年长的此时便冷哼了一声嘀咕道:“三弟先头还说要回来参加乡试,这会儿却去了北京,竟是耽误了这一科!真是搞不明白,大堂伯不是有弟弟有侄儿,怎会是三弟去!”
“二哥,三哥也是没法子,毕竟大堂伯病得突然。他帮了咱家那么多,咱们也不能忘恩负义不是?”年少的那个望着外头大街上熙熙攘攘的情景,不禁想到了在南京那些时日,继而便笑着岔过话题道,“听说先头大伯娘和大姐捎了信来,说是给大哥和二哥看好了亲事,等到你们娶亲的时候,三哥必定是回来了!”
这兄弟俩便是张起和张赳。今儿个开封新知府到任,两人奉了祖母顾氏之命前往道贺,送上了一份不轻不重的礼物,结果却被留着说了好一阵子话。出来眼见天色还早,两人便找了个茶馆随便坐坐,眼看一群书生都在讨论这科乡试,张起自然想起了张越。此时张赳一提婚事,张起顿时皱起了眉头,冷不丁想起了自己的倒霉大哥。
“要不是金家背信弃义,大哥早就成婚了!”
说起这事,张赳便有些讪讪的。一来这事情乃是因为自己的父亲张信被锦衣卫押走,二来金家的主妇冯宁乃是自己的姨母。为着金家退婚,他眼看母亲受了祖母迁怒,直到如今方才好转,这心里头自然更是痛恨金家,连带自己那两个表姐都一块恼上了。
张起不是善于察言观色的,此时忽然又记起了另一件事,忙低声问道:“对了,小四你记不记得那天祖母流露的口风,似乎说是要迁出开封,去北京住?”
张赳小大人似的攒眉沉吟了片刻,便若有所思地说:“我听老管家提起过,祖母似乎有这打算。”
“不是似乎,是一定。开封就在黄河边上,虽说水利方便,可河南一带毕竟是精穷。咱们张家虽说百年扎根于此,但这些年水患越来越多,再说既然爹和二叔都当着官,三叔这次兴许能考上进士,那趁着迁都之前把家迁到北京也是应当的。不过,开封毕竟是祖宅祠堂所在,就是搬走,以后也还会回来祭祖。”
说到这儿,张起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掩不住的振奋。大哥都已经在沙场建功了,他却还守在家里,这样下去怎么行?他学了这么一身好武艺,可不是为了在家里享福的!
第三卷 暗流涌 第034章 出乎意料的告密
自打张輗父子走后,几经诊治,英国公张辅的病情渐渐颇有好转,清醒的时候也多了起来。见此情形,太医史权便不再限制张越探望的时辰次数,又明说先头王夫人那封信尚未给张辅看过,将信还给了他。
这天,趁着张辅清醒的时候,张越就站在床边念了那封信,可张辅询问南京那边情形的时候,他仍是隐去了张贵妃吐血,更没有提张輗父子因品行不端被朱棣赶走。
“我四次在交趾带兵征战都毫发未损,这回居然会一病这么些天。”重病初醒的张辅自没有平日里那样红润的脸色,精神也颇有些不济,叹了一口气后便说道,“你大伯娘也是糊涂了,你今年还要参加乡试,谁不能来偏偏要你来?如今是什么时候了?”
“大堂伯,如今已经是八月二十七,乡试都过去好几天了。”张越见张辅又皱眉头,忙解释道,“皇上之前带着皇太孙来探望过,知道我耽误了今年乡试,特别恩赏了我举人出身。所以,大堂伯无需担心我的前程,您还是好好休养就是。”
得知自己病中居然有皇帝前来探望,得知张越居然获赐举人,张辅顿时吃了一惊,想再多说什么却又无从开口,最后又长长叹了一声。他本是心思缜密之人,张越虽不曾说为何王夫人和他那些兄弟侄儿都没有来,但皇帝的性子他明白得很,定然不会无缘无故滥施恩赏。因此他隐约却能猜到几分,此时更是生出了强烈的求生之志。
若是他真的倒了,兄弟子侄铁定要乱成一锅粥,张家的倾颓只怕就在转眼之间!
张辅病情有了起色,史权在诊治用药时却愈加小心翼翼,用他的话来说,治病不但要治愈。而且要治好。需得让张辅再次生龙活虎出现在众人面前,还能上马打仗。他这个太医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