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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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 第5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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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封父子在舱室里谈了些什么,外人不得而知,只是之后陈华出现在人前时,没了之前那种大权独揽咄咄逼人的气势,但凡旗号下令以及行军安排等等,都绝不避着张越等人。而陈封更是以早就卸下军务为由,成天和彭十三厮混在一块大谈当年旧事,兴致上来的时候还会在甲板上掰手腕比试力气,丝毫不以输赢为意。

转眼间,船行江上已经过去了数日。这几日间,路上行军状况由岸上探马不断用旗号表示送来,因此船上众人对此都是了若指掌。到了第四日,岸上陆上探马则是被整齐的行军方阵取代,大江上渐次有栅栏和水陆军民拦江,虽都是望船队而退,但众人无不知晓已经深入了叛军腹地。果然,到了这天傍晚,就只见前方横着众多竹排栅栏,军民火把不计其数。

“这声势不像是交战,更像是迎接。看来,他们是深信陈华会引兵来投。”

听到彭十三这极低的提醒,换上了不起眼的青衫,外表看上去和水军没有多大分别的张越不禁瞧了一眼陈华。陈华所带的兵马只有一小半是交人,但由于他父子俩久掌水军,其余军官在军中自然是难以匹敌,所以最终安顿了这一头,才可以说是真正安定了军心。此前两日陈华将水军中自指挥佥事以下到千户的众多将领一批批叫上了主舟,已经表露出了诚恳的悔意。因此时至今日,只等这最后关头表明心迹的一击。

张越旁边就是陈封,这会儿他也死死盯着站在前方数步远处的儿子。就在气氛异常凝重的时候,陈华突然叱喝了一声,声音刚落,船尾高台上陡然之间举起了火炬,用某种奇特的轨迹上上下下挥动了一番,各艘战船竟是渐次停住。见此情景,就只听栅栏竹排拦江处,无数军民发出了震天欢呼。哪怕是不明其意的张越,也能分辨出那声音里的无限欢喜。

在欢呼声中,史安和陈镛生怕陈华真的倒戈,已经是紧张得脸色苍白,而彭十三则是手轻轻按在了刀把上。就在这欢呼声响彻云霄之际,船尾突然传来了一声声激昂的战鼓,当这声音骤起时,众多大船缓缓移开,露出了后头的一艘艘小船。顺风顺流而下的这些小船犹如离弦利箭一般往木排等等疾冲而去,行程过半时,上头陡然之间冒出了熊熊火光。

当是时,眼看熊熊燃烧的一条条火船直挺挺地撞入了江上栅栏之间,刹那间前方一片火红,刚刚还欢呼雀跃的叛军顿时鸦雀无声,随即就迸发出了一阵恐慌的叫嚷。取而代之的,是江上各艘战船上发出的震天欢呼,趁着火烧之际,本已停住的战船一艘艘开动,弓手和火铳手已经是上了前方甲板,一时间,众人的耳边充斥着无数的拉弦声和破空声。

陈华憋着一肚子火无处发,这一遭以有心算无心,再加上人数装备全都是远胜,大江上的战斗很快就呈现出了一边倒的状况。仓促开出的叛军战船往往是一艘得对阵明军的四五艘船,当陆上原本只是列阵以待的千多先锋军和后赶到的柳升崔聚大军汇合,也加入了战阵之后,尽管大江上喊杀未止,火铳爆响仍在,刀牌交击不绝,一场大战的胜负却已然决定。

由于叛军一心想着陈华水师投靠,大江上并未设铁索拦江,因此一战过后,柳升便从岸上传令下来,休整一夜后直奔清化府。因此,当清晨数百艘战船再度进发时,流淌的大江上不时飘过焦黑木板或是浮尸,赫然重现当年大江为赤的惊心场面。

第十六卷 挽狂澜 第021章 火光中的末日

安南国变成大明的交址布政司之后。西都的王宫被拆毁了四面宫墙。逾越规制的建筑被拆除之后。余下的就地重新利用,也就成了后来的清化府衙。然而,如今陈天宝等人重新入主清化府,复其名为西都。号曰清华承政。这府衙也就重新升格成了王宫。

自从起事以来,陈天宝打的就是安南陈氏的旗号,因此,之前诱出荣昌伯陈智大军深入设伏歼灭之后。他就在臣子的建议下,把目光盯上了清化府,最后里应外合夺下了此的。这里是故安南的西都所在,而且比东都交州府更靠近南面,又网好就在海边,不但有利于他正统的名分,而且随时可从海路撤退。

虽是大战期间无暇整修王宫,但陈天宝还是支使属下抢掠了清化府内的不少在此做生意的明人,把各家的珍玩摆设等等拿来装饰这里。好在他还听了大臣的劝谏把财宝分了不少给本地的交人,又是狠下了一番盅惑的功夫,因此总算是拉拢了不少军民,也算有一番气象。

如今,这府衙的正堂三间就成了他接见再下的正殿。

原本题着琴堂的匾额早就被他摘下当成烂柴烧了,取而代之的是他亲手写的清华承政四字。由于标榜和推崇喃字的胡朝的区别,再加上为了笼络底下那些以汉字儒学为正统的臣下,他称王起事之后,立玄就恢复了以汉字为正统,也深以一手漂亮的汉字和一口娴熟的汉话为豪。

于是,这所谓正殿之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中国风。除了高悬的牌匾之外,下头那张公案上摆着一只焚着龙涎香的四面饰龙纹的青铜宝鼎。一旁的墙壁上挂着不知从哪家富户搜罗来的两幅水墨山水,却是宋人笔法。墙角的一张海棠雕漆高几上。摆着一只天青色汝窑刻花鹅颈瓶。就连椅子凳子,也都是红漆描金。一副富丽堂皇的气息。

只不过,眼下在正殿里头的陈天宝却正在大雷霆。他刚刚得知陈华背信弃义率水军和柳升会合,大破自己拦江军马三万的消息,虽说气得几乎吐血,但他还是赶紧安排船只预备逃走。可是,就在他忙着搬空清化府储存的军粮以及掠夺到的财宝时,偏偏有臣子联袂来见,却是苦口婆心地劝他在这里和明军死战,不要轻易言退,以免让占城人看低了。

冲着下头苦苦相劝的几个老人,陈天宝却暴怒地咆哮道:“当初就是你们说陈华可靠的!要不是你们信誓旦旦,说陈华早有背明自立的意思。这趟过来不但能带来众多兵马,还能顺便把明军击退,此前用数道铁索拦江,怎么也不至于让他们长驱直入!要决一死战,可以,让占城派来的那个人指挥,他不是要军权吗,全都交给他!”

陈天宝号称陈天平之弟,但这里的几个都明白这究竟是隔着多少层的弟弟,此时听到这话,几个不满明军并吞了安南的陈氏老臣不禁涕泪交加。占城在后头给他们军器粮草等等资助是什么心思,谁都明白,只想着驱逐了明人之后,到时候反过来再把占城压下去,可谁知道眼下陈天宝这一慌,竟然是准备把大权拱手送给占人。

安南和占城乃是不共戴天的世仇,利用他们复国可以,但怎么能主从不分!

“别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我只是说赶紧坐船往海上走,咱们在南面还有根基,这西都清化府丢了就丢了,那些军民反正也是带不走的,让给那个占城人正好。要是明军大开杀戒,咱们在南边也好鼓动更多的人追随!这明军再势大,在安南也难以真正扎根!可恨老黄福竟然死撑着不死,他要是死了,那些指望着他实行仁政的蠢人就都能醒悟了!”

几个老臣面面相觑了一会,不得不承认陈天宝虽说在有些事情上草包,但在有些事情上却极其精明。然而,为了拿下清化府造出声势。他们苦心筹划了两年;为了说动陈华。他们也下了大本钱,就连几个暗线都不惜暴露了,就是为了让陈华能不断立功。这一回退回南边固然能指望占城的资源,但之后的路子无疑异常难走。

良久,一个老臣才艰难地开口说:“就依照大王的意思吧,,臣等先告退了”。

一个还想要劝谏的大臣被人拉了一把,不愕不随众出了屋子。等到了外头院子里,他才气咻咻地说:“这西都是坚城,坚守至少能守上几个月,拖也能拖死明军!而且,拖到明年开春瘴痨大兴的时候,他们军中自然就乱了!我们为了拿下这里费了多少气力,要走你们随他走,西都在我在,西都丢了我也不想活了!”

“唉,有一句古话说得好,前门拒狼,后门进虎,陈华那一头失败。咱们这境地就变得异常艰难了!占人和安南是世仇,要不是为了复国,咱们也不会受了他们的资助军器人员,打跑了明人,要收拾好烂摊子对付他们也不容易可是。西都肯定是会丢的,不要在这里白白丢了性命,等退回了南方好生盘整一下,咱们还能蓄势重来!”

那气急败坏的大臣却仍旧不死心:“话说的没错,可西都这么多百姓。每户抽一个出来,就能多几千人,等相持不下的时候,男女老幼全都派上去,就是明军重新拿下清化府,那也是一座废城!只要把战火燃起来,我就不信明军那么一点人。能顾得过来!”

“别说了!留着点地步的好,你别忘了,当初那个杀神带兵到这里的时候,前前后后杀了多少人,还有多少男女给掳劫了走送到中原?在咱们自己的安南西都用这一招,难道你是想看到全国上下变成焦土?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些年老黄福推行学校,安南每年贡国子监的有多少人?这些在乡里都是大族望族,他们回来之后振臂一呼,还有多少人相信咱们的正统?别多说了。这里的烂摊子留给那个占城人,咱们收拾一下赶紧走!”

尽管此前已经便知明军是用海路运粮,新陈朝上下也有人帆山汰海路袭击纭粮船。断明军补给的提议,但海船究竟孙冉妆卫的平底船好造,新陈朝两年间也只是得了十艘军船,自保勉强进攻不足。于是只预备着之前从海路攻西都。如今正好可供撤退。交割了西都的军务,陈天宝带着亲信大臣和随行兵员等等一一上了船,随即立刻下令起航,竟是连丝毫留恋也无。

称王称霸固然是他的梦想,可要是弄到连命都没了。还称王干嘛?

交址东面临海,众多海口都是很适宜进出的港口,当初郑和也曾经提到把这里作为整个宝船航行的补给地,但由于每次扫平交址全境,大军一班师,随即就又走动乱连连,为安全起见,最终这条建议也就被束之高阁。在陈天宝看来,这就便宜了自己的逃跑之路畅通无阻。

眼下他坐在装饰华丽的舱室中,懒洋洋地搂着一个女人,因笑道:“都说明人皇帝如何如何睿智,我看也不过如此,交址用了那么多文武。结果我振臂一呼,多少人死心塌的追随?他一趟一趟派人下西洋,可如今咱们还是大摇大摆从海路上走。等到了南边,那时候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大王圣明!”

这句谄媚的恭维一出,外头陡然之间响起了一声惊呼,旋即就是一阵不绝于耳的喧哗。陈天宝顿时恼了,随手把美人推到一边,厉声问道:“怎么回事,谁在吵吵嚷嚷!”

这时候,一个侍卫猛地推开门,惊慌失措地说:“大王,不好了。海上出现了不少船!比咱们的数量多!上头挂着很显眼的旗帜,很可能是明人的,,明人的宝船!”

陈天宝起头只是惊怒,但这会儿那惊怒已经变成了大恐。他几乎是一下子从位子上弹了起来,结果大概是因为一个大浪打来,船身猛然倾斜了一下。他一个踉跄几乎摔倒。然而,他还是一把甩开了那个想要上前搀扶的侍卫,跌跌撞撞冲出了舱室。费了好大的劲来到了甲板上。他就看到了远方那一艘艘高挂风帆的大船,脸色一下子变成了死灰色。

“怎么可能,之前不是说他们的船还停在遏罗吗?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固守西都。”

听到旁边的喃喃自语声,陈天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当下狠狠剜过去一眼。等到认出那个两鬓苍苍的老人,他这才恼火地别转了头。为了笼络这些拥戴自己的陈氏老臣,他一口气把他们的女儿全都给娶了。如今也不能太不给人面子。撇下这个已经六神无主的老家伙,他快步走到了船头,对着那跟上来的船长低吼道:“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立玄把那些船甩掉!”

一听到这个要求,那船长顿时极其为难,对陈天宝低声下气地说:“大王,天朝的宝船最多能挂十二张帆。少的也能挂六七张,比咱们度快,沿海岸线走必定会被堵个正着。顺风往西洋那边走兴许还能避开,但这边的航路他们比我们熟悉,”

额叉青筋毕露的陈天宝此亥哪里顾得上那许多,想也不想就吼道:“不要吧嗦这么多,我要的是结果,不是这些解释!随便你走什么路。只要能甩掉他们就行了,否则要是给明人赶了上来,你们全都得陪着我一块死!”

想到此前那一遭遭叛军的下场,船上众人顿时不寒而栗,那船长更是使劲吞了一口唾沫。当即他便不再二话,赶紧去吩咐了舵手。又把水手等等全都召集了起来。升帆转舵等等折腾了好一会儿,下头的桨手也全都使足了力气,大船果然立刻加。然而。由于他们这艘大船的度比其他几艘配备了更多风帆和桨手,不一会儿就把其他的船全都甩在了后头。

这等要命关头,尽管船上其他人都有些惴惴然,但这会儿他们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友军,只盼着明人能追得慢一些。大约是他们的热切期盼挥了作用,那些高大的宝船虽然快追了上来,但后头那些船分去了他们的大半注意力。竟是只有两艘船追了上来。由于船越来越快,几个老人全都吃不消大风,即便心头惶恐,还是不得不纷纷进了船舱躲避。

然而,后头那两艘船追得亦是不慢。不过是小半个时辰,陈天宝就已经能清清楚楚地数出上头挂的九张大风帆,更不用说那些眼尖的船长和水手。一时间甲板上叫嚷声不绝。陈天宝更是因为船行度太快。靠两个侍卫搀扶才能好好站着。眼见的那两艘船越追越近,他不禁用右手死死掐着左手手心,直到那边船上火光乍现,他的瞳孔立刻猛然收缩了一下。

又是明军的火器!

由于永乐皇帝朱林取了张越的建言,重赏革新火器的匠人,重罚所造火器不合格的工匠,定下了严厉的赏罚制度。因此如今的大镶炮比从前射程更添了百步,达到了四百步,再加上正好顺风,那带着呼呼风声的十几道火光竟是冲大船呼啸而来,瞧着煞是惊人。陈天宝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方才张开,现自己安然无恙,他顿时瘫软了下来。

相比他的如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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