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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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 第4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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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从未发生过?你这个知府拿的是朝廷俸禄,就这么尸位素餐,本爵要弹劾你!”

此前因为诸多事由而积下的无穷恼怒,顾兴祖这会儿一股脑儿全都发泄了出来。瞧见李知府满脸青白惶然无措。肩膀还在微微颤抖,他心中方才生出了一丝快意,又转头冷冷扫了堂上众人一眼,目光最后落在了都指挥使李龙身上,口气愈发冷峻了下来:“李龙,听说你未得上命,竟然敢私调卫所存粮给藩司平粜?”

“回禀侯爷,下官……”

“卫所存粮乃是屯兵根本,莫要以为本爵不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贪图逃澄粮食那点蝇头小利,竟然敢枉顾朝廷律令,你好大的胆子!”

眼见顾兴祖又掉头看向了喻良,竟是一个个发作下来,张越不禁心头大恼,正欲开口驳斥的时候,却只见一旁的张谦冲自己微微摇了摇头。只一沉吟,他就想起自己在拿到张谦送来的绳愆纠缪银章后,早就将此前赈灾的缘由始末详详细细写成了奏折呈递京城,此时决计已经到了御前,李龙调粮之事并不是什么隐秘,便忍住了没有开口。

在没有完全把握的时候贸然冲突,这原本就不是他的作风。只不过,这位镇远侯大约是在永乐年间过得太舒坦了,之前又配了征蛮将军印,于是还以为如今是勋贵占据半壁江山那会儿,却也不想想这一圈耍威风下来究竟会得罪多少人!若是那个道貌岸然的理由真能成立也就罢了,若真是捏造,这儿谁能放得过他?

“好了,如今有更大的案子,今日这案子暂且搁一搁……”

“不能搁!”

就当顾兴祖发了一大通脾气,最后终于撂下了一句关键话的时候,却不防旁边突然响起了一个斩钉截铁的声音。众人转头一瞧,见是面色潮红的右布政使项少渊,顿时齐齐一愣。而反应最为激烈的自然是顾兴祖,他几乎是恶狠狠地瞪着项少渊,声色俱厉地质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项少渊一路从知县知府爬上来,在地方上向来是压制豪强说一是一,但到了广东布政使任上,他还想故技重施的时候,却遭到无数掣肘,这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寸步难行,只数年间就豪情壮志全消不说,而且也落下了一身的病。这些日子尽管仍是未得施展之处,但眼看张越做到了几桩他没能做到的事情,他却渐渐有了精神,此时一发狠竟是丝毫不怵顾兴祖。

“公审徐正平私将人口出境,私相与番船贸易等事已经早就公告全城,如今在外等消息的不但有受害的苦主,而且还有广州府乃至于外地的百姓,此事若是拖延,则官府信誉何在?侯爷要咱们协同您处置叛逆大案,可以,这儿的每个人都能够陪着!但是,不拘李知府陆推官,任留下一个继续审理案子,另一个随同问话,这便可以两全其美!”

“你……”

看到顾兴祖亦是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再瞧瞧其他人虽是一副解气的模样,却都不自觉地离项少渊远了两步,这一刹那,张越只觉得这位搭班子以来并不算十分熟悉的右布政使很是不凡。在满堂寂静之中,他突然重重咳嗽了一声,旋即笑道:“项大人这主意的确两全其美。”

张谦没怎么犹豫就接口道:“不错,既然镇远侯的事情要紧,这里就留下李知府吧。”

这两位先后附和了项少渊,刚刚遭了一顿排揎正无处去火的喻良也琢磨出了几分不对劲,立刻跟着附和了一声。而李龙虽不明其意,可想想藩司臬司和市舶公馆都已经表态了,自个儿刚刚还挨了一顿骂,这会儿还不如索性与其站成一线,遂也表示附议。刚刚狠狠逞了一番威风的顾兴祖完全没料到众人竟是齐齐和自己唱反调,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一片。

第十五卷 观南海 第035章 唇枪舌剑,明枪暗箭

尽管贵为侯爵,又是挂征蛮将军印的总兵官。但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在三司和市舶太监的齐齐力压下,顾兴祖再难反对,只好恼怒地接受了项少渊的提议,在众人的陪同下拂袖而去离开了公堂。他这一走,唯一被留下来审案子的李知府顿时松了一口大气,用帕子擦了擦满是油腻的脑袋就狠狠地一拍惊堂木。

堂下跪着的徐正平望着那一行从公堂左侧角门离开的身影,原本就是面如死灰,再一听这一声砰的巨响,人竟是情不自禁地轻颤,随即几乎瘫软了下来。好半晌,他才提起了精神,心想自己的侄女好歹给了顾兴祖为妾,就算撇开这一层,自个至少还是有用的。

顾兴祖既然来了,那么哪怕是为了他交给自个家经营的那巨额财产,也绝不会放着此事不理会。就凭他的那些罪过,决计会判一个抄没家产,到那时候顾兴祖的损失就大了。

过了穿堂,顺甬道就能看见三堂。张谦反客为主带着顾兴祖走在前头,三司的四位主官都落在后头。而最后面的陆推官则是满脸苦色。这前头不是超品的勋贵,就是不能按品级算的大太监,三司的官员最低也有正三品,可他算什么?偏偏之前那几个刺客还是他主审的,这要是最后推诿责任,岂不是他吃挂落?

“陆推官。”

“啊……张大人。”陆推官本能地抬起了脑袋,一看是张越落后几步和自己并行,心中不禁咯噔一下,连忙小心翼翼地问道,“张大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一应事情你只要照实说就是,不用文过饰非。”张越瞧着前头陪顾兴祖当先走入三堂的张谦,淡淡地说,“这些事情本就是张公公和本司商量之后决定的,而且也是圣意,和你不相关,你不用存着什么被拿出去顶缸的心思。”

见张越点点头就越过他追上了前头的李龙喻良项少渊三个,陆推官只觉得刚刚还跳得扑通扑通的一颗心顿时掉回了肚子里。怕就怕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这辈子不求什么飞黄腾达,可也绝不希望被人牵连以至于罢官贬谪。于是,打点精神的他跟随众人进了三堂,等顾兴祖一问,他就明明白白把那几日审讯的所有情形一五一十解说了一遍。

既然来了,顾兴祖自然把那些顾忌都抛在了脑后。须知他那些叔叔伯伯们如今还有不少都在贵州和广西一带,根基都在南方,如今也正因为朝廷的处置而憋了一肚子火。倘若知道了家族存在外头打理的那一大笔钱出了岔子,恐怕反应比他更激烈。

因此,听完了陆推官的话。他就面无表情地对张谦说:“张公公一来,秦怀谨以下那些疑犯就都死了,这倒是巧合。”

“巧合?这有什么巧合的,侯爷不过是想说,他们都是咱家逼死的!”张谦哂然一笑,旋即竟是直截了当地点穿了顾兴祖的言外之意。见对方面色一沉,他又淡淡地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虽说太宗皇帝当年先杀黄俨江充等,再杀王冠,处置中官也不是没有前例。但中官毕竟是宫里的人,秦怀谨捅出这样的篓子,还想潜逃国外,传扬出去便是天大的丑事。咱家逼这种人自尽,就是到了御前,咱家也问心无愧!”

他说着便扫了一眼左手边的三司主官,正要继续说话,却不防被张越抢在了前头:“张公公所言不差,至于那几个黎人,我也曾经审问过秦怀谨义子秦仪,那些不过是他请来混淆视听的。所谓勾结瑶人乃是子虚乌有。自从太祖皇帝在琼州府推行以峒管黎的制度以来,琼州府黎人几乎就不曾有什么大的变动,再说,就凭那些只知道盘剥百姓的峒首,就凭琼州府那点黎人,还能过海造反占据广东,这话说出去有谁相信?”

张越说着就站起身来,也不去理会顾兴祖那一下子变得异常阴狠的目光,环视了众人一眼,慢条斯理地说:“广西大藤峡诸瑶叛乱不是第一次了,从洪武年间开始至今,少说也有五六次,究其根本,就是因为汉蛮杂处,而瑶人自己又以部族分,对汉人仇视已深的缘故。大藤峡多山,官府打疼了,他们就躲入山中,官府不打了,他们又出来闹腾,要说什么占据广西全境,镇远侯以为他们有这样的能耐?”

“至于琼州府,洪武年间,不少黎族土官不愿意出官附籍,以至于聚峒抵抗甚至于反叛,朝廷因此设一卫,十一千户所,屯田二十二处,巡检司二十二处。从旗军到弓兵差不多有将近两万人。永乐年间又在卫所下设立土舍,招抚生黎,到永乐十一年,归顺的生黎有三万余户,朝廷授出土官近千。自永乐年间开始,琼州府但有小动乱,也多半是黎民反土官,对大局几乎无损,而且琼州府黎族峒首少说也有两三千,这两三千人从未合成过一股绳!”

在外头被项少渊硬顶了回来,如今张谦口气强硬,张越一口否认黎瑶勾结,顾兴祖只觉得心中憋着的那股邪火无处去,那拳头竟是捏得咔咔作响。见此情景,同样因为先前受了发作而很是不满的按察使喻良顿时偃旗息鼓,而都指挥使李龙几次张口,最后都忍了下来。至于陪坐末位的陆推官则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唯恐惹来了麻烦。

“好,好极了,这么看来,倒是本爵的未雨绸缪成了小题大做!”

顾兴祖气极反笑,霍地站起身来:“本爵已经将覃公旺等人的证词八百里加急呈递京城,这么大的事情。五府和兵部必有决断,到了那时,本爵倒想看看诸位还有什么话可说!李指挥使,在你的都司衙门里头收拾出几间房来,本爵住在你那里!”

一听这话,饶是李龙的脸苦得什么似的,却不敢拒绝这个极其合理的要求,只能答应一声就随着顾兴祖起身告辞。等到他们俩一走,喻良突然猛地一拍大腿道:“镇远侯若住在李都帅那儿,岂不是可以名正言顺调动广东通省兵力,他可是挂征蛮将军印征两广的总兵!”

看到剩下的人全都瞧着自己。他不禁心中一凛,就势起身拱拱手说:“今日原本王巡按要跟着我一块来的,后来有些事情,故而失期,如今看来,以他那个性子,若真的来了,恐怕会和镇远侯闹起来。张公公,张大人,审案子的事情我这个按察使自当效命,但先头刺客的事情我确实是一无所知,如今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先行告辞了。”

喻良的好处已经拿得够了,因此他这会儿这么一退,张谦大皱眉头,张越亦是心中哂然。见陆推官坐立不安,张越干脆由得其出去和李知府一同审理案子。因项少渊也说要留下一观审案结果,他就只叫上了张谦一块从后衙离开。等到上了车,他往后挪了挪靠着靠背,正要发话,就听到旁边的张谦先开了腔。

“镇远侯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也怪我,锦衣卫唐乐早就告诉我徐家的后头就是镇远侯,我没怎么在意,总想着广西广东不是一回事,他不会没来由跑到广东来,没想到他竟是真这么干了。依我看,派人八百里加急奏报皇上就完了,如今不是勋贵占据半边朝堂那会儿了,汉王的事情一出,忠勇如英国公尚且言行谨慎,一个镇远侯又算得了什么?朝廷里头那些文官不会放任他胡闹,很快就会有旨意命他回去!”

张越昨日下午得到顾兴祖派人送来的急递公文,又从父亲张倬那儿得知了一些顾家的事,没想到今日一大早顾兴祖就已经来了,因此竟是来不及和张谦分说那些。将张倬的原话转述了一番,果然。他就看到刚刚还神情轻松的张谦赫然是满脸阴霾。

“镇远侯的年禄是一千五百石,他那些叔叔伯伯虽说大多有指挥使亦或是其他军职,但一大家子人的俸禄加在一块,恐怕一年到头的收入撑死了也就两千五百石。他又不像英国公他们那样加了三公三孤之类的职衔,没什么双俸,要养活几十口人外加恩赏的奴婢附庸的家人等等,贵州这根基再丢了,竟只有指着广州这里。这么说来,我原以为的一桩小事竟然是断人活路……”

官场上可以打压扶持可以倾轧争斗,但最忌讳的就是断人活路,到了这份上,便不得不分出个死活。因此,张谦固然有些懊恼,张越自己又何尝不是?然而,在最初的烦躁过后,他很快就把这些杂乱的情绪驱出了脑海。

“徐家私将人口出境,大灾之时抬高粮价,再加上私自接引番商,与之易货交易,这一条条都是罪证确凿。而镇远侯先是以军情紧急为由,让广东紧急筹发军粮,然后又亲自到这里,撂下一份所谓覃公旺的证词,他这是赤裸裸的恃强威逼!顾家是功臣世家不假,如今遇到了难处也不假,但他既然用了这种手段,休想我退让半步。”

见张越如此说,张谦不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暗想顾兴祖多年镇守在外,只怕是骄横惯了,万事由自己。不说其他,如今中官巡视地方,谁不买一个面子,顾兴祖竟然是不管不顾地和自己顶了起来,而且临去前还摆出了不依不饶的态度。别说张越年轻气盛,又占据了一个理字,于是绝不肯放手,就是他自个儿,因为被挤兑了一番,这会儿心头何尝不怒?

“罢了罢了,这件事情我去打擂台。顾兴祖不是蠢人,应该知道事情轻重。他就算是出镇两广,可也该明白,这么大的事情没有上命,远远不是他一个人能做主的。对了,元节,那个和你搭档的右布政使倒是个光棍的人。没有任何背景却敢在那种时候仗义执言,竟是一副豁出去的架势,好担当!我原本还担心他拖你后腿,如今看来,他倒是能替你分担不少!”

张越知道张谦的用意不外乎是由得项少渊去和顾兴祖据理力争,自己离远一些,该出手时再出手,但一想到项少渊刚刚离开三堂时需得由人搀扶才能出去,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项大人确实是让人钦佩,可他的病已经很重了。兹事体大,我责无旁贷。”

“你这人真是!”眼看快到市舶公馆,张谦知道张越看似温和,实则执拗,也就叹了一口气,“总之这事情我会命人急递京师,说不定皇上还能帮你一把。只不过,顾兴祖有备而来,需得提防他破釜沉舟弄出什么大事,来一个两败俱伤,硬是拖了大家下马。”

在市舶公馆门口别了张谦坐上自己那辆车,张越索性闭目养神,一路马车在石板路间杂黄土路的街道上颠簸摇晃,待到了布政司衙门下车,他不由得使劲揉了揉肩膀。才进大门,一个差役就一溜烟地跑了上来,行礼之后就赶忙说:“大人,徐大参让小的禀告您一声,说是一大清早就有京城信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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