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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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 第3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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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连要了她数次,这才精疲力竭地伏在了妻子的身上,却没有立刻出声叫唤人进来收拾。想起杜绾提到张起的侍妾新添了一个女儿,他便轻轻亲了亲她的面颊,随即低声说:“希望我从北边回来的时候能听到好消息,只盼着你能再生一个像你这般聪明剔透的女儿。如果是的话,她在姑娘里头排名第三,小名正好能叫做三三。”

“你还惦记着那名字,起名字也这般偷懒,是不是排行第四就叫作四四?要不是你给儿子起的那个小名,他也不至于那般惫懒,成天吃了睡睡了吃,很少有活络样子,就连婆婆也嘀咕这孩子是个懒虫!”

好容易才重聚这么一点时光,杜绾忍不住也轻轻摩挲着小腹,随即面上一僵:“老太太的七十大寿就在五月十五,六月初六是小静官的抓周,到时候你能不能赶回来?”

五月十五,六月初六?

张越一下子沉默了。这种保票打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别说不知道皇帝打得兴起时,会不会满草原地扫荡,就是按照以往惯例,他也不可能这时候回来。第一次北征是二月出征七月回北京,第二次北征则是二月出征八月回北京。这一次原本定在三月春暖花开的季节,最后仍是被心急的皇帝改在了两月,他这就要赶往开平协同兴安伯徐亨整备军粮转运事宜,怎么赶得上那两个重要的日子?

“应该是赶不回来了。祖母的七十大寿就这么一回,儿子的抓周也不会有第二次,我这还真是舍小家为大家……算了算了,这口气就出在那些鞑子身上,总好过他们死灰复燃,就当我是为自己的子孙后代做好事吧!”

想到这一点,张越只觉得胸口憋得慌,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迸出了这么一番话。而原本有些黯然的杜绾听他这么一说,不禁为之莞尔。待到张越用胡须扎了扎她光洁的下巴,她方才惊呼了一声,随即就冷不防重重扯了一下那胡子。

“哎哟!”

“哎哟什么哎哟,居然这般自卖自夸,就没见过你这么脸皮厚的!脸皮这么厚,你这胡子还能破皮而出,真是不容易……这身上的那些伤疤和瘀青刚刚好,别好了伤疤忘了疼,你是文官,不是为着和人厮杀去的!记住,一定要完完整整回来!”

这戏谑打闹一下子变成了最后这句略带颤音的嘱咐,原本被撩拨得蠢蠢欲动的张越不由得停止了动作。支着手肘重重点了点头,他便将头埋在杜绾的发间,咬着那耳垂低声说道:“放心,这一回轮不到我逞强,我保准平安回来。家里就全都交给你了,爹娘在,一定什么事都会帮着你,若是他们走了,只要不是大事,你就随着长房那边就是,不用出头。还有岳父那边,你尽可多去瞧瞧。那些手稿你带回去,告诉他我都瞧过了,但夏大人已经下狱,请他缓一缓再呈上去,不要先呈给太子……咳,岳父大人从来不会犯这种错误,是我多虑了。”

杜绾只觉得随着那话语声,一阵阵温热的气息顺着耳洞往里钻,麻痒之间还有一种更刺人的热力。即使如此,她仍是暗自咬了咬牙,然后问道:“还有呢?”

“还有……”张越自然知道杜绾想要追问什么,然而,之前的事情是一定要妻子这个主妇点头,眼下这时候却是不宜再提,当下他便装模作样咳嗽了一声,索性轻轻咬住了那耳垂,“还有就是赶紧给岳父再找一个女婿,等我回来的时候希望看到他们操办喜事!哎呀,岳父大人既然说过还想再要一个外孙,咱们还得努力,要指望他们还早呢!”

成功岔开了话题,屋子中又是另一番旖旎风光。这些不绝于耳的声音即便隔着一间堂屋,西屋里头的三人仍是听得清清楚楚。一面要竖起耳朵注意里头是否有吩咐,一面还在想着自己的事情,再加上屋子里又暖和,不一会儿她们便是面红耳赤。

不论如何,这妾身未明的日子已经差不多结束了。

次日一大清早,打着呵欠没曾睡饱的人远远不止一个。由于今日杜绾就要起程回京,而张越也预备起程赶往开平,此前已经打点好了行装,这会儿都正在预备上路。张越先把杜绾扶上了马车,嘱咐了好一会儿方才转过身来,见灵犀琥珀和秋痕各自拿着一个大大的包袱出了门,他又走上了前去。

“如今大战将起,路上都是运送军粮的民夫,你们都小心些,没事情就在马车里不要出来。还有,虽说车夫是英国公府借来的,但路上走得慢些。总而言之,安全为上,其他的都可以撂下。”

灵犀见张越说完这些,又从秋痕琥珀一个个嘱咐了过来,待到了自己,她便连忙接口笑道:“这回是和武安侯的那位姨娘,还有大小姐一同上路,总共护卫就有五六十个,决计出不了事。少爷您就放一万个心……”她正说着,冷不丁发现那头的彭十三看了过来,这剩下的一半话只觉得一下子给忘了,忙借着咳嗽蒙混了过去。

张越素来就是善于察言观色的人,哪里看不出灵犀这话头一滞的原因,当下也不点破,笑吟吟地送三人上了马车。秋痕落在最后一个,一只脚踏上了车板,她却仍是回头看了一眼,那眼中满满当当都是难以割舍。直到张越冲她含笑点了点头,她方才钻进了车中。

这边车帘放下,那边崔妈妈和连生连虎二人的媳妇也都上了另一辆马车,其余人也纷纷上马。翻身跃上马背,张越看了看这座住了数月的院子,再扫了一眼这条街上尚未开门的店铺,长长吁了一口气。他昨日已经向大姐张晴道过别,这会儿不打算再送家人到南门昌平门。他很明白,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依依惜别在家门口也就够了。

见那些个护卫齐齐望着自己,他便点点头道:“时间不早了,你们起程吧!”

随着这一声令,一群护卫便簇拥着两辆马车渐渐往外行去。张越站在原地看了一会,随即眯了眯眼睛,一挥马鞭便掉头往另一方的北门广灵门打马飞奔。他此行去开平除却一应护卫随从之外,还要带一百五十名精锐骑兵,路上却是比之前去兴和还远得多。毕竟,较之距离万全不到百里的兴和,开平才是真正孤悬在外。

出了长城,张越沿路在隰宁驿、明安驿和威虏驿和桓州驿稍作盘整,在路上走了整整四天方才赶到了开平。尽管事先想到了这是一座废城,但毕竟元上都三个字实在是如雷贯耳,因此乍一看去,他实在没法把眼前景象和壮美的都城联系起来。

开平本元上都,昔日曾经建有华美的大理石斡耳朵(宫殿),内中房舍皆内涂金,绘各种鸟兽花木,极尽工巧奢华赏心悦目之能事,乃是元朝的陪都和临时国都。然而,这些昔日繁华富丽的元上都宫殿如今却是荒台断础,零落于荒烟野草之间。城中并没有多少建筑,最多的是数之不尽的帐篷,寥寥几座石房土屋也都是给高级军官留下的。

当初红巾军的一把火将整个开平烧成了残垣断壁,尽管元顺帝曾经在这里抵抗过一阵子,但最终还是为明军两次攻破。洪武三十年,为了备边曾经修缮城池设开平卫,但靖难的时候,开平卫指挥使郭亮举全军降了朱棣,之后南征北战立功无数,获封成安侯,这开平卫却废弃了,直到永乐四年方才修葺重设,但比之从前更衰败了几分。只是,比起兴和只剩下区区一座土堡,这里至少地方还开阔些,驻军也足足有五千名。

“开平不比从前了。洪武三十年重建开平卫之前,这里就设有开平左、中、右、前、后各五屯卫,整个北平行都司之内决无鞑子敢挑衅,现在却只是剩下了孤零零的开平卫。看看咱们来的时候那些驿站,要不是为了大军北征,里头的驿卒谁都不愿意干,早就跑光了!”

彭十三之前跟着张辅去宣府练兵的时候,曾经奉命来过开平一次,如今故地重游,更是觉得那城墙残破不是好兆头。见张越眉头越发皱得厉害,他就知道张越身在兵部,不会不知道这些,于是在心里又叹了一口气。

承平日久,自从五大屯卫撤销之后,开平卫独木难支,早就没有屯田了,粮食都是靠京师转运。倘若日后不再北征,这开平弃置必定是铁板钉钉!

第十二卷 阴阳河 第011章 钦点,喜惊

尽管开平卫已经看不出昔日上都的痕迹,但这里着实是个山水环绕的大好地方。南有南屏山、滦河,东北有香河、簸箕河、闾河,西南有兔儿河,数条河下流都合于滦河一处,向来是水草肥美的放牧区。

天气转暖之后,枯黄了一冬的草原重现生机。只不过,由于开平防卫越发严密,因此即便滦河周围乃是大片大片适合放牧的草原,但寻常蒙古人已经是不敢靠近,即便是一些和开平卫中军官亲厚的牧民也不例外。开平乃是北征军粮的转运地和屯运地,自然得加倍小心。

碧蓝的天空仿佛被水洗过似的,一朵朵白云悠悠漂浮,看着都能让人悠闲下来,可自从二月底京师出兵的消息传来之后,如今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这里的所有人就不曾悠闲过,纵使站在城头面对着那幅大草原的美景,讨论的也大多是煞风景的话题。

比如说,阿鲁台再犯兴和,无功而返。

比如说,兀良哈内讧,族酋秃厄罗被杀,其子率部众八百北徙。

比如说,鞑靼准备拥立一位新大汗和瓦剌拥立的大汗对抗。

比如说,瓦剌上表臣服,但以各种借口回避出兵随同北征。

这里深入大草原,因此关于蒙古诸部的消息不绝于耳,但京师中的消息就只有通过四个驿站快马传递的那些官方消息。即使是张越,也不可能犹如当初在宣府一般不断地往家中派信使,顶多也就是个把月一次往家中送一封信,至于家中回信就没办法到手了。只是,最想知道的消息彭十三已经告诉了他,他如今总算少了些牵挂。

因为那位寿光王被废去了王位,软禁西苑和富阳侯李茂芳作伴去了!如今他只希望父亲和袁方之间的关联能够好好瞒住,这种事情原本就是可大可小,只要个中详情无人知晓,一旦皇帝懒得追究,一切都是可以放过去的。

“大人!”

随着身后这个大嗓门的声音,张越立刻转过身,却只见是一身鲜亮黑衫的牛敢。和当初落魄的时候相比,如今的他不但显得壮硕结实,就连眼神也变得大不相同,蜕变得几乎让人不认识了。遮着手望了一下天上的日头,他就用征询的目光看着这个护卫。

“兴安伯让属下前来请大人过去一趟。”

草原上修缮城池整修屋子都不容易,因此开平卫根本就没有什么像样的官所,兴安伯徐亨和张越一样,都是索性支起了一顶偌大的油毡帐篷,处理公务和接见属下都在里头。唯一的区别就是大帐前站着十余个腰佩宝刀的亲兵,等闲军士不得靠近。

听闻外头的通报,徐亨吩咐一声就转过了身子。见得张越进来,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说:“皇上已经下令由成安侯备御开平,至于我则是卸下防务,准备跟着一同北征。如今三十万大军已至凉亭驿驻扎,明日皇上大阅全军,估摸着三日之后就能到开平。军报上还直接钦点了你的名字,你回头好好做一下准备。这一仗必定要两三个月,该带的带足了,尤其是干粮、帐篷、药物、毡毯,这都是要紧物事,一样不能少!大军配给总有个轻重缓急,虽说英国公也会照应你,但我想你总不愿意让别人都盯着你吧?”

徐亨两次北征尽皆随行,这些提醒都是金玉良言,因此张越连忙谢过。只是,回到自己的大帐中,吩咐众人整理东西做好准备,他心里却有些不安。尽管同是五品,但杨荣金幼孜乃是阁臣,前两次都是随行赞襄军务,他却不一样。明军的粮道有整整几十名勋贵尚书之类的高官负责,这也用不着他。这次可不比从前,随军期间他还是多看少说的好。

随着成安侯郭亮的到来,整个开平原本就紧张肃重的气氛陡然升级,侦骑更是比以往增加了一倍还多,而原本一日一至的军报也增加到了一日三至。此前阿鲁台佯攻兴和无果后连夜远遁,如今已经逃窜得无影无踪,如今所有人都认为此次北征和先前一样必然大胜。而眼看开平城中粮储越来越充足,就是先前尝过断粮苦头的老兵也都信心满满。

五月十五,三十万大军抵达开平的这一天,京师的阳武伯府正在开寿筵。如今勋贵虽多,但各家之中寿数长的却少,因此,顾氏这七十大寿自然是极其稀罕。即便从年前开始顾氏的病情就是一阵好一阵坏,如今才刚刚好转了些,可这样的大寿,张家上上下下仍是决定好好操办,希望能借着这喜气把病气冲走。

张攸仍镇交趾未归,张倬夫妻年后就双双回了南京,再加上张越在外,整个张家人并不齐全,就连本家的张辅张輗张軏兄弟三个也是有的领军有的押粮有的备御,全都在外头。即使如此,在京的亲朋故旧都派了人来送礼吃酒。作为长房长子的张信亲自在门口迎来送往,脸上满是笑容。旁边接礼单收礼物的几个随从亦是忙得满头大汗,通报声吆喝声不绝于耳。

身为寿星,顾氏一大早就在房中受了小辈的礼,早饭又难得胃口好,用了大半碗粥和一个卷子,这会儿周围好些诰命贵妇都在七嘴八舌地说着奉承话,她更是笑得眉头尽展。只是她向来是个仔细人,一面说话,一面还留心着众人的表情,右手不紧不慢地捻动着佛珠。

“老太太,现如今您下头三个孙子两个孙女都已经各自婚配,可我要是没记错,您这膝下的长房长孙也已经到年纪了。这可是自小被人称作是天才神童的,您总不能一直藏着掖着吧?不是我说,咱们这些家里出来的女孩个个尊贵不说,而且家中长辈都是皇上亲信,娘家只会是助力。您家里那位老三顶尖的品行人才,要是媳妇的娘家更得力,官位远不止五品!”

这一说顿时引来了好些附和,都是说勋贵家的强处,寻常官宦人家的短处,顾氏面上不动毫分,右手却捏紧了手中的佛珠。张越在外已经是大半年了,尤其是这几个月连家书都少,实在是让人挂念。想起前次的艰险,她忍不住在心底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索性不去听这些人的唠叨。

这时候,恰是有人出声问道:“这大好的日子,怎么不见杜氏过来伺候?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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