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会对东宫不利。
这其中定有内情!
李弘苦笑一声,这些日子自己心里那根弦果真是绷得太紧了,先是在东都遇刺,接着又被李义府刁难,回到了长安又见到政事堂阻挠他重建东宫六率,简直都被气糊涂了。
“戴师见谅,方才是孤鲁莽了!”
想明白了这一节,李弘便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对着戴至德深深作了一揖,口气也变得充满了歉意。
“殿下这些日子遭逢大变,一时不周也是有的,老臣能够体谅,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戴至德抚着花白的胡须,略显欣慰的笑道,早年间他曾担任东宫讲师,教授太子经典,所以李弘一向对他以师礼相待,所以李弘对他的称呼一变,他就知道这位太子殿下是真的认识到了错处。
何况太子是储君,他是臣子,作揖之礼已经是李弘对他能够行的最大的礼节,最让他高兴的是,这次东都之行,虽遭逢波澜,却令太子殿下变得果敢坚毅,着实是一个惊喜。
戴至德扶起李弘,继续说道。
“东宫六率本是守卫储君安危的最大力量,殿下可是因为老臣反对此事方才如此恼怒?”
“的确,孤思来想去,此事于东宫而言,百利而无一害,不知戴师为何要出言阻止?”
李弘有些疑惑的看着戴至德,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若说当初隋炀帝乃是因穷兵黩武而致天下烽烟四起,此言未免偏颇,炀帝虽荒淫无道,于军事一途却并非毫无可取之处,何况我大唐铁骑震慑各国,孤身为太子,重立太子六率乃是应有之义,孤实在不知戴师为何要阻止。”
“太子殿下果然聪慧过人。”
戴至德就知道自己在政事堂那番话唬不住李弘,那些理由就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别说李弘了。
眼下仍旧是初唐之时,文臣武将的矛盾并不明显,军功仍旧是大唐最重视的功劳,也是庶人最重要的晋身之路。
何况戴至德也不是那种仇视武将的迂腐文臣,自然知道对于一个帝国来说,军事力量是多么的重要,可重视武备虽然没错,却不应该由太子提出啊!
太子殿下果然还是历练不足,戴至德叹了口气,开口道。
“殿下方才在政事堂,曾提及先帝,那殿下可知,如今的殿下和当年的先帝是何等的相似!”
“戴师慎言!”
虽然已是初秋,可李弘却仍然被戴至德一句话吓出了冷汗,恍惚间李弘好像又看到了洛阳宫中李治那惊疑不定的目光。
“当年的秦王殿下,也是在百姓当中威望极高,于皇城中也掌控了大批军队,方才能够逼得高祖皇帝不得不退位让贤,如今殿下渐渐年长,处理朝政尽显仁厚大气,百姓无不交口称赞,殿下于民间的威望已经隐隐盖过陛下,东宫六率对太子殿下来说,并非是一大助力,反而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戴至德没有理会李弘,只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殿下要知道,如今的陛下并非当年的高祖皇帝,何况如今尚有皇后娘娘主理朝事,殿下的东宫六率若是真的建了起来,短期内陛下不会说什么,可却始终会是陛下心中的一根刺,何况老臣相信,以殿下的性格,绝不会行此大逆之事,既然如此,殿下又何必苦苦坚持。”
一下子说了一长串话,戴老头有些口干舌燥,但还是巴巴的望着李弘,希望他能“回心转意”。
“唔,戴师此言倒也不无道理!”
李弘沉思了一会,有些艰难的说道,但是没等戴至德高兴,李弘便抬起头,坚定的说道。
“虽然如此,孤仍然坚持重立太子六率!”
李弘一句话差点把戴至德气的脸色都变了,感情自己刚才那一大段劝谏,眼前这个主全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句也没听进去。
“戴师也听孤一言,一则父皇旨意已下,此事已是势在必行,违抗圣旨之罪便是孤也担待不起。”
李弘来回踱着步,缓缓说道。
“二则孤于东都遇刺之事,着实令孤心惊胆战,如今刺客尚未抓获,若是贼人再次袭来,以东宫之力着实力有不逮。”
“三则……”
李弘忽然抬起头看着戴至德。
“刚才戴师也说过,父皇不是高祖皇帝,可孤也并非先帝,孤相信父皇能够理解孤的用心,所以,请戴师见谅,此事孤势在必行!”
最后一句,李弘说的斩钉截铁,让戴至德有些灰心,愣了一下,戴至德开口道。
“既如此,老臣再无异议,殿下便着手去做吧!不过,老臣虽然相信殿下的人品,也相信陛下对殿下的爱护,可陛下身边难免有搬弄是非之辈,将以此事攻击殿下,还请殿下早作防范。”
戴至德的口气有些不甘,显然李弘的理由并不够说服他,可他仍然选择了支持李弘,踌躇了一下,戴至德继续说道。
“二则殿下应当小心刘仁轨,今日他的态度有些奇怪,还有今日政事堂之事想必不久就会传到东都,殿下私自回京之事也要警惕小人拿来做把柄。”
戴至德说完,对着李弘一拱手,有些萧索的转身离去。
李弘没有阻拦他,虽然他知道今天有些伤了这个老头的一片忠心,可东宫六率一事却是势在必行,不仅仅是因为武后以后会霸占朝政,自己登基为帝。
更重要的是,那场诡异的“刺杀”,始终让李弘感到强烈的不安,对方能够在禁中无声无息的毒死一国储君,不留丝毫蛛丝马迹,可见势力绝对不小,若是不早作防范,李弘迟早得跟原主一样去见阎王。
何况作为一国太子,李弘手中的力量着实是太弱了,虽然看起来李弘在百姓中威望极高,是朝野上下交口称赞的接班人,可声望那玩意是虚的不能再虚的东西了,实际上他这个东宫太子是要钱没钱,要人没人,武后和李治若是要废了他,只需要一道圣旨,翻手之间就能把他打入深渊。
所以李弘必须要开始着手建设自己的势力,虽然他不相信李治会对他不利,但是把自己的生命托付在别人的手中一向不是明智的做法,何况他头上还有一位心狠手辣的母后虎视眈眈,这个太子的位置可着实不是那么好坐的。
可是这些话却是不能对戴至德说的,李弘叹了口气,向前一招手,便有两名亲卫上前。
“你们两个暗中护送戴师回去,一定要安全送到府邸,然后回来向孤禀报。”
说罢,两名亲卫便转身离去向戴至德离去的方向赶去,虽说李弘不同意戴至德的建议,可他能够感受的到,这个老头是真心为自己考虑,怪不得能够被原主引为心腹,看来原主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嘛!
这时候的李弘早就选择性遗忘了自己刚刚还在鄙视原主的眼光……
不过现在天色这么晚了,戴至德又习惯只带着两个小厮,让李弘不免有些担心,叫了两名亲卫暗中跟上保护。
“咦,千儿呢?”
李弘有些奇怪,刚刚他和戴至德议事,所以千儿和亲卫都退开了,如今戴至德已经离开了,怎么不见千儿过来。
李弘正在疑惑之际,却见小丫头从远处跑了过来,喘着粗气,颇具规模的小胸脯上下起伏,勾勒出一道美好的弧线,可是小丫头的下一句话,却让李弘登时愣在了那里。
小丫头跑到李弘面前,带着几分欢喜说道。
“殿下,太子妃娘娘来了!”
第八章:皇城惊变!
“太……太子妃?”
李弘忽然有一种想要逃跑的冲动,虽然他已经接受了这具身体,可是对于太子妃裴氏,李弘的心中却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不敢去面对她。
因为哪怕李弘装的再像,他毕竟只是一个冒牌货,裴氏和原主可是同床共枕的夫妻,又岂能察觉不到,何况李弘能够接受原主的身份,可裴氏对他来说,却毫无感情可言,李弘无法想象自己如何能够和她共度一生。
所以自从李弘醒过来以后,他一直在刻意回避这个话题,甚至于即使到了东宫门前,都不敢进去,可是该来的,终究是躲不掉啊,李弘苦笑一声,抬头朝小丫头纤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名宫装丽人疾步走来,想必就是太子妃裴氏,裴氏身后跟着一群侍女,同样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裴氏一身青色衣裙,乌黑的发髻上简简单单的插着一支束发的金钗,除此之外,身上再无其他首饰,一双清亮的眸子里透着欣喜之意,快步走到李弘面前。
“妾身恭迎殿下回宫!”
“呃……那个,太子妃,不,爱妃……总之,你快平身吧!”
看着一身风尘的裴氏,李弘显得有点手足无措,一连换了好几个称呼,都觉得不合适,叫太子妃?两夫妻之间是不是显得太生分了,叫爱妃?不行,那是皇帝称呼后宫妃子的,李弘挠了挠头,着实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称呼,只好含糊了过去,伸手扶起裴氏。
“噗呲……”
看着李弘狼狈的样子,裴氏身后的侍女都忍不住掩嘴轻笑,小丫头千儿更是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殿下,您以前都是称呼娘娘的闺名的……”
小丫头在李弘身后轻轻的提醒道。
闺名?李弘的脸色变了变,该死的,他怎么会知道裴氏的闺名是什么,这个死鬼李弘,留下记忆也留的不完整,害的自己这么尴尬。
“呃……这个,那个……呵呵”
李弘干笑着,却不知道应该对裴氏说什么,只好含糊的说着。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妾身听闻殿下东都遇刺,可曾伤着了,怎么不在东都好好的养身子,如此紧急便赶回了长安。”
裴氏扶着李弘,眼中有些焦急,一脸担心的问道,眼见李弘一脸茫然,裴氏的眼中闪起了泪光,声音也低了下来。
“妾身姓裴,小字婉莹,殿下您不记得了吗。”
“啊,婉莹,孤当然记得,当然记得!咳咳……”
李弘打着哈哈,额头上已经显出了汗迹。
“千儿!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就是如此照顾太子殿下的?”
眼见李弘如此奇怪,裴氏对着李弘身后的小丫头叫道,许是太过担心的缘故,裴氏的口气中不自觉带着几分严厉。
“娘娘,奴婢……奴婢……”
千儿本就是裴氏的陪嫁丫头,又加上裴氏掌管东宫的威势,一下子吓得小丫头跪在了地上,带着几分委屈,却说不出话来。
“婉莹,此事和千儿无关,你不要为难她了,我们先回去吧!”
李弘素来宠着千儿这个丫头,见裴氏斥责于她,心中不免有些不悦,但是碍于人前,不好明说,口气却不免冷了下来。
“妾身失言,”
听到李弘如此维护千儿,裴氏愣了一下,旋即说道。
“妾身只是见到殿下行为奇异,一时情急,请殿下恕罪。”
李弘却仍然有些生气,转身便向东宫方向走去,毕竟对于李弘来说,小丫头和他相处了一个多月,而裴氏却是初次相见,所以不免有些亲疏之别。
裴氏看着李弘生气的离开,心中有些不解,又有些委屈,她只不过责问了一个丫头几句而已,没想到李弘这么生气,不过旋即裴氏便快步跟了上去。
李弘走在前面,渐渐冷静下来,心中有些愧意,自己刚刚是不是做的过分了一下。
回想起刚刚的情景,裴氏一身简单的青衣,头发尚且有些凌乱,只有一只金钗束发,身上再无其他首饰。
他本以为是裴氏不喜奢华,现在细细想来,哪是什么奢华不奢华的问题,裴氏分明是已经安寝,听到自己回来的消息又匆匆赶来。
况且刚刚裴氏也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只是斥责了小丫头一句,自己的反应着实有些过激了。
一念至此,李弘心中有些不安,转身准备回去,却看见裴氏匆匆赶了上来,李弘带着歉意刚欲说话。
“婉莹……”
“殿下小心!”
李弘看见裴氏指着自己身后,秋水般的眸子瞪的圆圆的,声音因为极度紧张而变得有些尖利,刚欲转身查看,却感到有一阵力道推开了自己,李弘猝不及防,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
转身却看见裴氏挡在自己的身前,青色的衣裙已经被鲜血染红,身子软软的向后瘫倒。
李弘登时睚眦欲裂,愧疚,愤怒,无力,各种感觉齐齐涌上心头。
“婉莹!”
李弘大叫一声,从地上一跃而起,接住了裴氏瘫倒的身体,才看见刺客手中有一把小巧的匕首,匕首已经被鲜血染红,半截刀刃在清亮的月光下闪着慑人的寒光。
裴氏脸色苍白,嘴角挂着一丝血迹,感到李弘安全无事的抱着她,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不过旋即想起了什么,嫩白的玉臂无力的推着李弘的身体。
“殿下……快……快走!不……不要管妾身!”
“来人!有刺客!”
李弘抱着裴氏大喊道,那刺客见一击不中,挥刀便朝李弘刺来,李弘下意识的伸出胳膊格挡,却突然出现了一把宝剑,一下便将匕首挑飞。
“保护殿下!”
原来是李弘的几名亲卫听到裴氏方才的呼喊声,匆匆赶到,从此刻的手中救下了李弘。
那名为首的亲卫名为程武,是李治专门为保护李弘而调拨的禁军高手,只见他一把挑飞了刺客手中的匕首,反手便持剑向对方心房刺去,那刺客一个闪身,右臂被程武狠狠的刺了一剑,随即便逃走了。
程武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迹,忧心李弘的伤势,便没有继续追击,躬身跪在李弘面前。
“卑职救驾来迟,请太子殿下恕罪!”
李弘却好像没有听到一样,只是抱着裴氏焦急的呼喊道,因为他看见裴氏的手臂已经无力的垂了下去。
“婉莹!婉莹!”
但任凭李弘如何呼喊,裴氏都没有丝毫的反应,当下李弘便一脸阴沉,抱起昏迷的裴氏,转身对着亲卫吩咐道。
“你们现在即刻赶回东宫,去请御医过来,若是太子妃有任何闪失,孤就是拼着这个太子之位不要,也要让这帮胆大包天的东西付出代价!另外,连夜去请戴相和张大人到东宫议事!”
第九章:这么容易就抓到了?
真正进入到东宫,李弘才知道,原来东宫不是指的具体的某一座宫殿,东宫是一个宫殿群,这连绵的一片都被称为东宫。
实际上,东宫就是一座复杂的小朝堂,有前殿,有内宫,每个部门的职能都对应着朝堂上一个部门,以便储君熟悉政务。
就拿洛阳之事来说,若是李弘在长安,根本不会发生,且不谈那名侍女能不能进得了东宫,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