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许敬宗的神色微微有些凝重,他知晓太子殿下行事素来稳重,而如今陛下不在长安城,政务几乎全压在他们身上,但是就是在这个时候太子竟然将他们全部召见到了东宫,可见必定是发生了大事!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让太子殿下如此严阵以待!
“好,既然人到齐了,孤也就不多废话了,许相,兵部最新一次呈上来的军报是什么时候,东征大军回程如今到了何处?”
眼见所有人都到了,李弘眉间隐约带着几分难色,缓缓开口道。
只是这一句话却是让所有人都陡然一惊。
难不成东征大军出了什么事情吗?
“殿下,兵部最近呈上来的军报是三天之前到的,东征大军如今大约已经开拔半月,此次大军不比西征之时人马众多,约莫再有七日的时间,就会回到京师!怎么,出了什么事情吗?”
虽然心中有疑,但是许敬宗还是开口答道。
他作为政事堂的首席宰相,这些事情自然是记得清清楚楚!
“不知道许相有没有注意到,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军报都是经过刘仁轨的手中发到京师的,而作为主帅的英国公虽然阵亡,但是右副将薛仁贵将军却也毫无音讯,何况此次平定高句丽,未免回程的时间实在太快了,即便是急行军,恐怕也比这个速度快不了多少了,孤正是觉得此事有些奇怪,方才召各位前来商议!”
这其中隐含的意思,李弘并没有细说,但是在座的都是人精,又岂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当下脸色便是有些凝重,顿了顿,戴至德缓缓开口道。
“殿下是说,刘仁轨已经控制了东征大军,意图不轨?此事重大,殿下可有实证?”
这话也就只有戴至德敢说,身为尚书省的左仆射,他和刘仁轨素来不对盘,而除了他,就算是脾气最为火爆的郝处俊,恐怕也不敢就这么无端的猜测一位政事堂的宰相。
“孤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具体的证据却是没有,只是如今父皇母后不在长安城,一旦出了任何事端,都不是我等能够担待的起的,所以孤方才将各位召集而来商议此事!”
李弘的口气凛然,声音却是带着一股威严之意。
说实话,若不是刚刚在大牢当中,李贤的奇怪表现,李弘恐怕也不敢确定自己心中的猜测,只是正如王伏胜所说,李贤当时看到自己被处斩的旨意之时,尚且能够保持平静,但是听说处斩的日子定在三天之后,却突然变得疯狂起来。
尤其是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来说,其实早几天晚几天区别很大吗?
为什么李贤不惜如此哀求于他,只是为了能够在大牢当中继续苟活几天?
肯定不止如此!
虽然李弘不知道他为何如此笃定,但是此事必然和刘仁轨有关,尤其是这半个月以来,刘仁轨行军的速度越来越快,根本不像是班师回朝的样子,反倒像是军情似火一般。
联系起来一想,这其中断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只是这些不过是推测而已,想要拿来说服这几位却是不够的……
“殿下,恕老臣直言,刘仆射乃是政事堂宰相,若无证据,如何能够贸贸然对他采取措施,何况如今东征大军并无异状,我等总不能以有可能为理由,将平定高句丽的有功之臣治罪,此举必然会寒了将士们的心的!”
郝处俊虽然平时和东宫的关系不错,但是在这样的大事之上,却是能够拎得清楚,话虽然说得不客气,但是却是实话。
剩下的几个人皆是沉默不言,但是他们的态度却是明明白白。
李弘微微沉吟了片刻,轻声说道。
“诸位顾虑的对,但是此事重大,纵然是只有可能,也不可掉以轻心,这也是孤之所以将诸位聚集于此的原因,孤已经派人连夜将奏折送往九成宫,想必父皇的旨意很快就到,只是在这之前,长安城中的防务却是要抓紧起来!”
其实他心中早就对刘仁轨这个老家伙起了疑心,奏折也已经送去了九成宫,只是不知为何,李治到现在都未曾批复。
“此事倒是可行!”
戴至德微微颔首,虽然他们现在不能采取什么有力的措施,但是加强防卫总是没有错的。
一旁的许敬宗和郝处俊对视一眼,皆是微微点了点头。
“殿下放心,长安城当中的安全臣必定会竭力保证,这几日绝不会发生任何乱子!”
见此情景,裴行俭拱了拱手,沉声开口道。
长安城中的守备军力分为内府军和御林军,而裴行俭正是掌管着内府军,负责长安城中的安全卫戍,这也是李弘今天将他叫过来的原因。
“殿下……”
就在此时,王伏胜却是匆匆从门外走了进来,口气带着一丝急切。
在李弘的疑惑之间,后者走进李弘的耳边,轻声说道。
“刚刚宫里的吴总管送来一封信,说是陛下命他交给殿下的,还说陛下口谕,应当如何处置,不必请示,自行处置即可!”
李弘眉头微皱,轻声问道。
“他人呢?”
“走了!”
接过王伏胜递过来的信件,李弘定睛一看,上面竟然写着“陛下亲启”,笔力遒劲,分明是……李绩的亲笔!
微微犹豫了片刻,李弘干脆的将信封拆开,只是当中的内容,却是让李弘的脸色陡然一变!
第三百六十七章:派上用场的鱼符
李弘拆信的时候并没有避讳在场的人,因为吴良辅此刻将信送过来,必然是知道许敬宗等人就在东宫,所以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所以李弘此刻陡变的脸色,却是全部落在在场之人的眼中。
“殿下,可是出了何事?”
犹豫了片刻,戴至德开口问道。
不料李弘却是摇了摇头,不懂声色的将手中的信放下,淡然开口道。
“诸位不必担心,并无何事!先前我们议定的,诸位相公且心中防备着,裴将军稍留一下!”
虽然明知道李弘是在搪塞他们,但是既然李弘不愿意说。
许敬宗等人也只好耸了耸肩,行礼告退了,倒是被留下的裴行俭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留下。
“裴将军,这是英国公出征之前呈送父皇的密信,你看看吧!”
待得所有人都离开了东宫,李弘方才拿起桌案上的信件,递到了裴行俭的手边。
而裴行俭的脸色则是立刻肃穆起来。
先前他们一干人离得远,只看到王伏胜对着太子殿下窃窃私语了片刻,太子殿下便接过一封信拆了看,具体的东西却是看不清楚,此刻听李弘说乃是已经故去的李绩的亲笔书信,自然是严肃以待。
恭敬的接过李弘手中的信,裴行俭却是缓缓将它拆了开。
“看完了?”
片刻之后,眼见裴行俭小心的将信折好,重新放回到桌案上,如此平静的神色倒是让李弘的心中有些意外,顿了顿,开口问道。
“回殿下,看完了!”
裴行俭的脸上掠过一抹悲伤之色,恭敬的说道。
“嗯,英国公出征之前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想必父皇念着他为大唐立下的汗马功劳,也已经准备允准了,只是这有些人恐怕不那么想让计划实现啊……”
李弘的神色微冷,口气也变得有些凛然。
其实这封信并没有说些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不过是李绩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留下的一份遗书罢了,只是尤其引人注意的是,在信的最后,李绩向李治保证这次征伐高句丽必然会大胜而归。
只是高句丽长安遥远,所以他建议留下一位大将主持大局,而这个人选,按照李绩的意思就是刘仁轨!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说法,李绩的意思实际上是想要将刘仁轨彻底的留在高句丽,给尚在京城的裴行俭腾地方。
这一点想来李治的心里也清楚,而且为大局考虑,李治也必然不会反对!
那么接下来,就只剩下大军凯旋而归,英国公光明正大的将此事提出来,然后李治下旨,此事便成了定局!
但是很显然,这件事情出了意外,而且……是很大的意外!
首先是李绩并没有料到自己的身体会那么快就坚持不住,然后就是,朝廷到现在都没有收到李绩的任何奏本,而刘仁轨却控制了整个东征大军……
“一个不毛之地的镇守大将,又怎么比得上位高权重的政事堂宰相!”
裴行俭的脸上露出一丝讥笑,轻声开口道。
“既然如今我们已经能够确定刘仁轨在暗中图谋不轨,那恐怕之前的计划就要变一变了!”
顿了顿,李弘的眉头微皱,神色也有些凛然之意。
不同于刚刚他的猜测,这一次李绩的信件可以说是一个有力的证据,虽然仍旧不能拿出来说话,但是说服裴行俭却是够了!
“不可,殿下!”
不料裴行俭沉默了片刻,却是微微摇了摇头,沉声开口道。
“殿下,此事应当立刻上禀陛下,否则的话,单单凭您的东宫六率,恐怕是难以阻挡带领大军的刘仁轨,而臣掌管的内府军没有兵符,无法调动大批人马,即便是知道了刘仁轨心怀叵测,恐怕也无济于事啊!”
的确,虽然现在裴行俭统领着内府军,但是他的权限却也不过是千骑罢了,这些军队虽然足够应付长安城的日常乱子,但是若说是要抵挡东征大军,却是根本不够看的。
而调动大批军队,要么要有兵部的临时批准,要么要有兵符!
可是此刻他们手中的证据是断然不可能让兵部冒此大险,开具临时文书的,那么唯一剩下的路就是尽管赶去九成宫,求得皇帝手中的兵符!
“此事,孤倒是有办法!”
裴行俭这边在愁眉苦脸,李弘却是微微一笑,脸色略微有些凝重的开口道,片刻之后,王伏胜从内宫当中走了出来,将一个小盒子放在了裴行俭的面前。
“这是……”
带着几分疑惑,裴行俭伸手打开了面前的盒子,脸色却是陡然一变。
“鱼符?!”
“这……此物殿下是从何处得来?”
作为行军打仗的老将,裴行俭只瞧了一眼,便知道那盒子当中乃是真正的鱼符,只是让他感到惊心的是,太子殿下怎么会有鱼符,要知道,此物可一向是由陛下保管。
“自然是父皇钦赐,裴将军,你莫不是以为刘仁轨的心思父皇会不清楚吗?”
顿了顿,李弘的神色肃然,沉声开口道。
“可……”
虽然如此,但是裴行俭的脸上仍旧是带着犹豫不决的神色,毕竟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大了,要知道,兵符这种东西,且不说皇帝是否会轻易赐下。
便是真的赐了,也应当有配合的诏旨,用完之后即刻奉还,不得有一刻耽搁,但是现在他的面前只有一个鱼符,着实不得不令裴行俭感到怀疑。
眼见他如此神色,李弘自然明白他在想些什么,不过李弘却是也无奈的很,思量了片刻方才轻声开口道。
“裴将军请细想,父皇母后离京已有半月,若孤手中的这块鱼符真的是来路不正,那么鱼符丢失这样的大事必然早就已经震动整个长安,又岂会像如今这般风平浪静?”
听得李弘如此解释,裴行俭的心思方才渐渐放下,略微沉默了片刻,沉声开口道。
“既然如此,太子殿下放心,有这块兵符在此,便是他刘正则真的掌握了整个东征大军,臣也有信心一举将其擒获!”
说罢,裴行俭的神色有些复杂,拱手离开了东宫……
第三百六十八章:负伤
待得送走了裴行俭,李弘方才轻轻松了口气。
“殿下,真没想到陛下真是高瞻远瞩,竟能事先料到那刘仁轨心怀叵测,方才留下兵符给殿下,陛下果真是英明啊!”
顿了顿,王伏胜笑道。
手中却是不停,仍旧替李弘斟了一杯茶水。
“呵呵,父皇的确是英明啊!”
只是不知为何,李弘眉头却是仍旧没有舒展开来,口气也莫名的带着一丝复杂。
他刚刚的言辞不过是为了说服裴行俭罢了!
但是实际上他的心中又何尝不是存着和裴行俭相同的疑惑?
这份兵符的确是李治给他的没错,但究竟是为何呢?
是真的早就料到了刘仁轨的行动,所以才留下兵符让李弘镇守,还是说是想要试探一下东宫如今是否有谋反之意?
还是像当初李治说的那样,是想要禅位于他?
这些问题李弘都不得而知,所以当初他才会对这块兵符坚辞不受,解决麻烦的最好方法就是不要惹事上身!
可惜李治却好似是铁了心一般,非要将兵符留在李弘的手中,甚至设计了那么多阻拦!
而且严格来说的话,李弘现在动用兵符的行为是不合法的,因为兵符虽然是调兵的凭证,但是通常要配合诏旨使用,否则的话便是不合规制的。
何况兵符的运转有严格的规定,像李弘这样,既没有旨意,也没有兵部的核准,直接用兵符在长安城调集大批人马的,简直是谋反的标配!
可是要知道,以如今的情势来说,却已经到了不得不动的地步,若是等到九成宫的旨意下来,如果这道旨意会下来的话,恐怕已经晚了!
所以即便是可能事后会受到责怪,李弘也顾不得了!
“王伏胜,那边可有消息了?”
片刻之后,李弘醒过神来,脸色平静的开口问道。
“回殿下,奴婢已经派人日夜守在贺兰府当中,一有消息便会即刻前来回报,只是到现在为止,贺兰姑娘也没有消息!”
虽然李弘并没有详细说,但是王伏胜却是瞬间就明白了李弘的意思,顿了顿,恭敬的开口道。
只不过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小内侍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口气急促的说道。
“殿下,贺兰姑娘在殿外求见!”
…………
其实按理来说,就算有了消息,也应该是贺兰敏月让人带回来,如果是什么实在惊人的消息的话,贺兰敏月也会遣人请李弘去贺兰府。
像这样直接赶来东宫的次数简直是屈指可数,一来是因为两人之间在长安城中传的沸沸扬扬的流言,二是因为自从上次在东宫的不愉快经历之后,贺兰敏月本人也不喜欢到东宫前来。
“妾身见过殿下!”
此刻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临近宵禁的时候了,贺兰敏月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氅,脸色有些苍白的从大殿外走了进来。
声音听起来有些微弱,而且不知为何,李弘总觉得贺兰敏月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不必多礼,究竟出了什么事情,让你深夜到此?”
李弘眉头一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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