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崖沉默,静静地凝望段玉海,没有回话,众人沉默,望着流泪的段玉海,听着哽咽话语,他们心头隐隐有些酸意。
只是这酸意,一闪即逝,仅为瞬间出现过,随后便是冷漠,目光冰冷地凝望段玉海。
自古便有男儿流血不流泪之话,但谁没有流过泪,小时候谁没有哭过?
其实,真正不流泪的男儿,世间没有,只有不常流泪的男儿,因为成熟过后,也就极少流泪,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可一旦流泪,那就是极为伤心之泪,套用一句古话,不是不流泪,那是未到伤心时。
太阳射到段玉海脸上,所有人这一刻才发现,他的长相与段崖极为相似,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抬手抹去泪水,段玉海猛地睁开眼,低头望向段崖,声音不再哽咽,目光如炬,眼神如刀,气势如虹,展现出他从未有过的模样。
冰冷、刚硬,如野兽般的气息,生生将所有人震住,一双眼睛射出的凶芒,甚是骇人。
“你不喜欢母亲可以,但你为何要派人将她害死,你不喜欢我与姐姐也可,你又为何要如此冷血,连亲骨肉都不放过,虎毒尚不食子,你莫非连畜生都不如?!”声音大如洪钟,在院子里回荡,震人发聩。
这一次,段崖还是没有发怒,表情很平淡,双目也没有眯起,双手扶着把手,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这有些发狂的儿子,出声道:“你母亲的死,不是我派人所为,你与你姐姐的事,也不是我派人所为。”
段玉海始终还是他的儿子,人心终归是肉长,修士也不例外,这是他当上家主后,第一次出言解释。
“呵,不是你?”段玉海冷笑,“七岁那年,若非姐姐调皮,偷偷养一只小花猫,将你送来的鱼倒给花猫吃,我也不会活到今日。”
听言,段崖沉默片刻,当着众多族人之面,又一次沉声解释:“鱼是我所送,但其内有毒,我的确不知。”
“哈哈,一个不知就完事?”狂声大笑,段玉海怒指段崖,他虽知晓段崖不会撒谎,但他也忍受不下,自己的亲生父亲,竟会为他和姐姐,送来有毒的鱼。
他深深记得,那一次过后,母亲再也不吃段府内的任何东西,全是自己做,且做好后,她还要先吃,才让段玉涵姐弟吃。
就在那一夜,段玉涵因小花猫之死,哭整整一夜,同时,段玉海也偷偷看见,母亲在房里,掉着眼泪。
“此事为何人所做,你我心知肚明,不提也罢。”大袖一甩,段玉海冷着声音继续说,“那母亲的死,就算不是你派人所为,可身为家主的你,事前当真不知晓么,既知晓,那你为何不阻拦,为何要眼睁睁看着母亲离去,事后才来猫哭耗子假慈悲。”
“还有,之前你说,我与姐姐的事不是你派人所为,敢问一句,你说的是何事,为何你就不问问,姐姐怎没有随我同回。”
“想必,你已经知晓,姐姐她走了,再也回不来,且此事还未发生前,你就已经知晓。”
根本不在乎众人的目光,段玉海自顾自地说,说到最后,其神情越来越平静,没有之前那般疯狂,平静得吓人。
院子里,同样很平静,除去清风拂过的声音,便是他的话语。
“但你,为什么不阻止。”
“为、什、么!”
向前迈出两步,与段崖四目相对,令得院子里,气氛极为紧张,无人敢插话。
段崖沉默着,没有回话,其坐在椅子上的身体,微不可查的颤抖着,表情没有变化,眼神也很平淡,但在他眼底深处,有着一抹别人看不见的无奈,与无奈夹杂着的,则是……冷漠。
“但你万万没有想到,我居然能活着回来,且派去的那些人,无人回来报信。”露出惨笑,目光扫向四周,望着那些个坐在椅子上的族人,段玉海有种被寒冰封住之感,哪怕如今此地四季如春,“你们也很疑惑吧?”
众人没有回话,但他们的眼神已经将自己出卖,那是疑惑和不解。
“现在,我告诉你们,那些人全死了,死得很惨,尸骨无存。”冷着声音大声说,见所有人眼里更为疑惑,段玉海惨笑着继续说,“你们是否疑惑,以我的修为,怎能杀掉他们,还能活着回来?”
“那我便告诉你们,幽冥果以及我姐的死,便是杀死那些人的代价,他们该死。”
目光如刀,凌厉的与众人对视,凡接触此目光着,均纷纷低下头,惟有段崖例外。
“不仅他们该死,你们更该死。”段玉海毫不掩饰内心的恨意,咬牙切齿,杀机毕露,眼里更布满凶光,“我还要告诉你们,就连私下里派去的狼群,也是全部灭亡。”
“不,现在应该称呼那些人,为假狼群。”
说话时,他目光偏移,落在段圣杰身上,嘴角隐隐挂着冷笑,发问:“我的好哥哥,你可知晓那假狼群,是何人所派?还有那要杀我的族人,又是何人所派?”
“呵,好笑,我怎么知晓。”段圣杰的目光有些躲闪。
所有人心里已然明白,目光均投向段圣杰,显然都认为,此事是其所为。
段崖依然沉默,没有多言,但当他听到假狼群三字后,表情明显有那么轻微的变化,凝望段玉海,想从段玉海脸上看出什么。
“老家伙,这些事你别告诉我,你根本不知晓,若非有你默认,谁敢对我下如此毒手?”段玉海直接开口针对段崖,嘴角勾勒一抹弧度,似冷笑,又似惨笑,“老家伙我告诉你,杀他们的人,你惹不起,甚至是我们段家,同样也惹不起。”
有些段家的秘闻,段玉海并不知晓,他说出的这句惹不起,不过是要为楚凡的到来壮势,要让段家人,在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不敢对楚凡下狠手。
他这是在预防万一,就算楚凡不敌,至少也能保住性命,虽然他自己或许会死。
只是,段玉海万万没有想到,他此刻的这句惹不起,将成为现实,因为段家的秘密,惟有少数几人知晓。
“段玉海,你敢如此不敬,眼里可还有这个家,可还有父亲,可还有亲情。”瞅到机会,段圣杰又一次从椅子上腾起身来,一副抱打不平的模样。
看也未看段圣杰一眼,而是一直凝望段崖,片刻后,段玉海狂声大笑,此为惨笑。
“没有情,何来亲;没有亲,何来父;没有父,何来……家。”
第一百零八章 剑入肉
言论,听似荒缪,却极为牵动人心,令得在场每一人的心,都跟着颤抖,仿佛段玉海的惨笑,段玉海的悲痛,就是他们心中的变化。
众人均沉默,段圣杰张口想说话,奈何发现自己竟不知该说些什么,那一句“没有情,何来亲”的话语,也令其双眼有些迷茫,旋即又化为冰冷。
“荒缪!”所有人都被此话所牵动,段崖再也无法保持沉默,身躯腾的站起来,身下的椅子顷刻化为木屑。
若再继续保持沉默,族人便会因段玉海的话语,而对他这个家主产生猜疑,日后必定会生出事端。
连自己的妻子、儿女都不放过之人,有何资格统领如此大的家族,故而段崖选择在此刻起身,常年累积的威压,逼迫向众人。
给段玉海说话的机会,是在向众人表现出家主风范,而选择在此时发怒,则是向众人表明,段玉海所说不为真,不可信。
这,就是上位者,被权力冲昏头脑,连亲人都可利用的上位者,他们眼里没有亲情,更没有家人,只有玩弄。
玩弄世人于股掌,可他们从未想过,真正被玩弄的其实是他们自己,到头来将什么也不会留下,因为污浊的灵魂,是无法升入仙界的。
“坐不住了么,在外杀我不成,如今想在这里动手,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以我的修为,绝非你的对手。”于段玉海而言,自懂事以来,他就没有父亲,只有母亲和姐姐。
在他眼里,父亲是什么?不过是一场梦,当梦醒后,就是伤痛。
身体在轻抖,人人都能看出,段崖因段玉海这些话,被气得脸色发绿,怒不可遏,但他依然没有动手,仅是威压散出。
任何一个人都知道,此刻的段崖已经发怒,但他们不知晓的是,段崖气的不是段玉海那番话,而是那一句“在外杀我不成”。
“段玉海,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见父亲发怒,段圣杰心里特别兴奋,连忙跨前数步,指着段玉海喝道,一副你在继续胡闹,做哥哥的就要和你翻脸的样子。
“你算什么东西,不过一颗棋子而已。”冷目扫视段圣杰,段玉海毫不客气地开口,丝毫不惧,“我母亲是你所害,就连去杀我的人,也是你所派,这一笔笔账,也到该清算的时候了。”
话锋一转,又回到段崖身上,段玉海的双眼隐隐有些发红,继续说。
“若没有你默许,段圣杰算个鸟,他敢这样做?你虽没有亲口发出命令,但那默许的姿态,已然表明所有。”
“你段崖,才是杀害我娘和姐姐的凶手,今日,我便要为她们讨回公道。”
说着,段玉海拔出腰间佩剑,神情视死如归,他的双眼透出冰冷,没有丝毫感情可言。
因为在这个家族,他已没有亲人,维系他们关系的,仅仅只有那所谓的血缘。
所有人起身,无人再敢继续坐着,他们的目光有诧异,更有惊讶。
他们认为,段玉海能如此强硬,已是极限,可此时的情况已超出想象,不是极限二字所能表达,那简直就是疯狂。
“交出幽冥果,自行退下,今日之事为父可当没有发生过。”低沉且有些颤抖的声音,从段崖口中说出,给人以无奈和心痛之意,仿佛他在强行压着怒火。
“剑已拔,岂有收回之理。”一句回绝,段玉海已然做好准备,哪怕身死,他也要向这冷漠的段家,讨个公道,“你不仁,不配为父,我装傻不代表我真傻,这一切都是你的计划,只不过我能活着回来,便是你计划里的意外。”
“也就有了此刻之事,无论我交不交出幽冥果,今日都不会有好下场,这就是我的父亲,我的好父亲。”
在所有人眼里,此刻的段玉海就是疯狂的代名词,或许不应该说为疯狂,而是找死,而是小丑。
蝼蚁也想翻出天地,那简直就是自不量力,哪怕此人是家主的儿子,众人也认为,段崖为了家主威严,也绝不会轻饶段玉海。
段崖,就是这样一个人,其眼里没有情面可讲,犯错就要罚,该杀还是杀。
“大逆不道!”段圣杰骤然暴喝,先是迈前一步,右手拿着折扇,左手为爪,扣向段玉海喉咙。
其速度看似很快,实际却能收发如心,因他在观察段崖的脸色,若段崖脸上露出哪怕一丝不悦,他也会立刻住手。
兴奋的是,他在段崖脸上没有看到不悦,根本就没有一点变化,还是如之前一样,怒不可遏。
这一下,段圣杰不再保留,全速朝段玉海冲去,嘴角勾勒出微笑,那是激动且兴奋的笑。
“今日过后,我就是段家下一代家主。”心中暗想,段圣杰左手扣向段玉海喉咙的威力,越发显得强劲。
若是以前,以段圣杰元婴后期的修为,段玉海确实不是对手,就连躲闪的机会也没有,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不再是以前的他。
那个金丹修为,任人宰割的段玉海,已经成为过去,被掩埋在历史里。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里,段玉海轻摇手中佩剑,非但不躲,反而迎着段圣杰而上。
所有人心里纷纷呈现这样一个念头,找死!
“自不量力。”心里暗哼,段圣杰根本未在意段玉海刺来的剑,他心里永远认为,那剑不过只是凡铁,根本无法伤他元婴之身。
谁知晓,当剑尖和段圣杰的左手触碰时,一切出乎众人意料,段玉海手中的剑没有碎裂,他也没有被段圣杰扣住。
嗤~!
微风里,众人听见了剑刺入肉的声音。
眼里透出惊骇,段圣杰疾速后退而出,立刻与段玉海分开,呆呆的望着左手。
而段玉海则立于原地未动,手持佩剑,就连射出的目光,都带着杀意,且在那剑尖,还有鲜血在淌下。
“这,怎么可能?”
众人见状,纷纷出声,声音有些低沉,有些不敢相信,奈何此刻发生的,是他们亲眼所见,就算内心不愿相信,那也是真实。
第一百零九章 生死相扶
一个照面所发生之事,出乎众人意料,谁也不会想到,元婴后期的段圣杰,竟会被段玉海所伤,如此滑稽之事,也被他们遇到。
“元婴修为,器宝。”盯着还在流血的左手,段圣杰咬牙道,楞着眼睛,嘴角微微向上歪曲,已然动真怒。
以其元婴后期修为,若非轻敌,绝不会被剑所刺伤,然他因自大,欲徒手捉拿段玉海,才会发生颜面扫地的一幕。
左手翻动,轻轻握紧,只见其上的伤口立刻愈合,鲜血也未再流淌,段圣杰缓缓抬头,望向段玉海,杀机随着其目光一并射出,一字一顿道:“你、找、死!”
之前,他只想捉拿段玉海,如今却真动杀心,手中折扇晃动,刷的一声打开,猛地向前刷去,一道绿芒若巨浪般凶悍,刷向段玉海。
“这便是,灵宝千机扇么,传言中,此扇一刷身,二刷修为,三刷神,四刷魂,五刷命,六刷千机。”一旁,黑无常沧迈的嗓音轻轻响起,谁也无法看见,他面具下的表情,“就是不知,圣杰小主能做到第几刷。”
绿芒刷来,段玉海不动神色,目光冰冷,依旧还是一剑刺出,一点寒芒从剑尖爆射。
没有任何声响,段玉海手中的剑,如同刺空一般,没有任何作用,然那绿光则刷中其身。
“噗!”
被绿芒刷中,段玉海倒卷出两丈距离,体内血气翻滚,一口鲜血喷出,其感觉身体似要爆开,又好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咬噬。
手握佩剑而立,他不仅修为比段圣杰差,就连使用的武器,也要差上一个档次,完全不可敌。
器宝和灵宝,一字不同,威力却如婴儿和少年,不可比。
从武器的级别便能看出,同为段家少爷,待遇却是天地之差,一个在家备受呵护,一个在外四处奔波,两者间,早晚会有一战,如今不过是提前。
“死吧!”心里在呐喊,段圣杰晃动手中折扇,又是一道绿芒刷向段玉海,只是比之前那道要强上许多,就连气息也都发生了变化。
若说第一道是巨浪,那第二道便为飓风,无可阻拦。
一刷身,段玉海的肉身已被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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