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血人！”许久后，段玉海才沉着声接过姐姐的话，目光泛出精芒，似在思考些什么。
血人，身上的血早已干涸，但依然还是红色，鲜红色，触目惊心且令人恐惧的伤口，虽没有流血，但也没有愈合，森寒白骨就暴露在阳光下，很是渗人。
准确说来，是因其身上的衣服，被鲜血染红，一道道不知被何物刮破的口子，在清风里被吹起，才将众多伤口露出。
“死的？”段玉涵第一次见到这般恐怖之人，心里有些惊惧。
“不知道。”段玉海眯着眼回答。
话落，姐弟二人再度陷入沉默，皆盯着深坑里的血人。
二人站在大坑边缘一问一答，大多时间都在沉默，或许二人都在想，面前的血人是谁，好还是坏，救还是不救。
“救，还是不救？”段玉涵偏头看着弟弟。
“救！”沉思片刻，段玉海望了眼姐姐，咬牙道，“你在这里，我下去看看，一旦有所不对，你立刻就跑。”
平常在外收购货物，姐弟二人见到受伤者，基本都会救助，毕竟谁在外能没点事？能出手，就出手。
只是这一次有点不一样，在姐弟二人看来，这一次救人，是有着风险，且是大风险。
“我和你去。”听完弟弟的话，段玉涵想都没想，张口就说。
“不行。”一口回绝，没有商量余地，见姐姐还要说话，段玉海又道，“娘亲的仇未报，你我二人必须留下一个。”
话音刚落，段玉涵眼里闪过果决之意，脚步迈出，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大坑深处冲去：“若我有事，娘亲的仇你来报。”
话语从大坑里传出，段玉海心神为之一颤，几乎是紧随话音响起后，冲入大坑，大笑道：“你若有事，我岂能苟活。”
常人或许难以理解他们二人的心思，但不明白便不明白，明白的人，自然不用多说。
二人本可以不管血人便离去，但二人也明白，若安然救下此人，那此人必定心存感激，日后他们回到家族，也就多出一位极为强大的帮手。
因为，在他们看来，能从漩涡里掉出，修为绝对不弱，至少比他们高。
常年在外闯荡，二人自然听过一些传说，有的妖兽会幻化成人，利用幻觉引人上钩，从而将之杀死，吸其修为巩固己身。
故而段玉海二人才会心有担忧，但最后还是选择救人，良心是一原因，日后得到帮助，是最大原因。
修士的世界虽然残酷，但也有着修士，心存善良，他们所修的道，便是这天地之心，万民之意。
显然，段玉涵姐弟就是这样的人，这样的修士。
“回去！”见弟弟也跟着冲来，段玉涵头也没回，一声怒喝。
“死，一起，活，一起。”回答她的，只有段玉海坚定而大声的话。
谁说修士无情，谁是修士无意，谁说修士冷漠？
其实，修士并非无情，因为每一个修士，所修的大道，都是有情，道或许无情，但心有情，修士有情。
二人几乎同时来到大坑最深处，猛地停下身子，警惕的凝望着血人和四周，在确定真的无事后，二人对视一眼，由段玉海蹲下身，将血人背起，两人一点也不多做停留，立刻飞奔出大坑。
“呼、呼！”
奔出大坑，原本不会喘气的修士，如今却喘着粗气，对望着大笑起来，他们明白，自己赌对了。
“快，放下看看还有没有生机。”段玉涵望着血人，沉声道。
“嗯。”点着头，段玉海腾在空中的身子落下，就落在大坑边缘，将背上的血人放在地面，一股灵气输入血人体内。
轰！
一丝灵气刚进入血人体内，段玉海顿觉脑中一阵轰鸣，连忙松开手，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惊恐地望着安静躺在地上的血人。
“怎么回事？！”见弟弟嘴角溢出鲜血，段玉涵心头一紧。
“此人太过奇怪，我的灵力刚入其体内，就被一股力量破坏掉，仿佛要毁灭一切。”段玉海心有余悸，“若非我反应够快，起码也要重伤。”
之前出现的漩涡，正是空间断层，而掉出的血人，正是重伤至昏迷的楚凡。
第八十三章 枷锁消失
“哦？竟有这等奇事？”目光奇异，望着楚凡，段玉涵轻声道，“我来试试。”
见姐姐说着，就要蹲下身来，段玉海心头一急，忙道：“不可，此人真的太过奇怪。”
“无妨，我修为比你高，反应快些便不会有事。”微笑着，不顾弟弟的阻拦，段玉涵蹲下身来，握着楚凡右臂，一股带着阴寒气息的灵力，朝楚凡体内输去。
抹去嘴角血迹，段玉海站起身，紧张地望着姐姐和血人楚凡。
他内心明白，段玉涵的修为实际要比他高，即使如此，他也非常担心，毕竟他之前曾试过，知晓楚凡体内的奇怪和恐怖。
但不知为何，段玉涵将灵力输入楚凡体力，却一点事也没有，楚凡体内的毁灭力量并没有反抗，反而疯狂地吸收着。
女子属阴，所修灵力柔和，故可调和楚凡体内的毁灭力量，也就不存在反抗。
只是楚凡受伤太重，岂是些许灵力就能治愈的，他需要的是生机，恢复神魂的生机。
刚开始，段玉涵输送着灵力，也没啥感觉，可随着时间慢慢推移，她发现了不对，心头一阵惊骇，想要缩回握住楚凡的手，奈何无法缩回，就好似被粘住一样。
她发现，输出的不仅仅是灵力，还有其自身的生机之力，面色逐渐苍白，双目变得浑浊，脸上出现一丝丝皱纹。
“姐，你没事吧？”段玉海也察觉到不对，急忙出声，希望段玉涵立刻住手。
见姐姐未停手，段玉海着急之下，顾不上其它，一掌朝楚凡打去，希望能断绝姐姐和楚凡间的联系，然他的手还未接触到楚凡，自己就被一股大力弹开，撞飞出老远。
“我无事，你去竹林外取件衣服来。”艰难开口，段玉涵强行保持着轻柔的嗓音，“还有，把在星云城收购的幽冥果一同带来。”
段玉涵也非笨蛋，仅片刻就明白，面前的这个血人体内，虽拥有毁灭之力，但阴柔之力却可调和，幽冥果就有这样的功效。
闻言，段玉海从地上站起来，没有任何犹豫，着急地跑出竹林，他深知幽冥果的药力，姐姐既然需要，那就一定有大用。
只是，他没有发现，段玉涵那黑色的发丝，有那么一些正开始变白，这是生机流逝的征兆。
楚凡体内，此刻的毁灭力量已然不再那般强悍，仙魂决自动运转，四面八方的灵力朝他体内奔涌而至，若一条条大河般汹涌。
原本仅剩的一丝神魂，此刻也修复大半，逐渐恢复意识，只是还无法完全苏醒，但也不妨碍他查看身体的情况。
内视丹田，楚凡发现干涸的紫海，此刻正以飞快的速度增长，比以前还要扩大许多。
“人碑为何消失不见？”楚凡的意识发现，原本悬浮在紫海内的人碑，如今竟消失不见，一同消失的还有灭道火，以及那三种不同的道。
紫海内，只剩一柄通体黑色的长枪，正悬浮着，仿佛亘古不变。
随着灭道火、人碑、三种道的消失，一同消失的还有限制之力，楚凡如今已没了限制，如同阀门被打开，无尽无穷。
“不对！”突然，楚凡的意识大惊，发现自己体内还有另一种力量存在，旋即又静下心来，“是谁，为了救我，竟不惜消耗自身生机。”
恢复意识，可楚凡并不知晓外界情况，他只能内视体内，通过体内的情况，来判断此刻正发生着何事。
那股力量，是柔和且充满生机的，带着一股决心，更带着一种不甘，在楚凡体内游走，为他修复着千疮百孔的身体。
原本被焚烧的经脉，此时正缓慢修复，就连被焚烧的灵海，也开始聚集起灵气，神魂也开始恢复。
这一切，都来自那柔和的力量，充满生机的力量。
若没有这突如其来的生机，楚凡想要靠自己恢复，消耗的时间，千百年都有可能。
不管如何说，对方的确救他一命，不论出于何种理由，有恩便是有恩，有恩就要报，此为楚凡的心。
“我不知你是谁，也不管你是谁，如今救你，耗费了生机，或许命不久矣，只希望你能替我照顾弟弟。”
正当楚凡疑惑，陷入沉思之际，一道轻柔且虚弱的声音，传入其耳里，进入到意识中。
“希望，你能听见。”
话语虚弱，且楚凡感觉此人距他越来越远，体内的那股力量和生机，也消失不见。
原本混乱的身体，此刻因为有生机的注入，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想要苏醒过来，所需要的便是时间。
“我，要苏醒！”内心突然一声呐喊，楚凡的神魂也已恢复，他想醒来去看看那声音的主人，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但，在空间断层昏迷太久，外加重伤之因，一时间想要苏醒过来，就连楚凡自己做起来，也非常困难，毕竟昏迷的时间久了，一时间还无法适应。
“我，要醒来看一看，是谁，为救我不惜耗费生机，是谁，说出那般话语，是谁，拥有这等纯净的灵力，毫无瑕疵。”
楚凡的疯狂，没有人能明白，为一些不起眼的事，他可以拼命，可以不惜一切，因为这就是他，就是楚凡。
只要他认为有意义，认为必须去做，那就一定会去，拼尽一切去做。
轰～！
体内传出阵阵轰鸣，楚凡的双眼赫然睁开，原本躺着的身体飘起来，立在空中，目光阴冷得渗人。
且为苏醒过来，他不顾刚痊愈的伤势，强行挣开最后的枷锁，导致本可以提升的修为，不再提升，嘴角更溢出一缕鲜血。
这血，便是他付出的代价，因为灭道火和三种道的消失，他本可以一举突破，达到三虚之境，但他放弃，只为救他之人放弃。
如今，他的修为已达元婴中期，比在星云城时，要高出一小层。
付出此等代价，他不悔，更不会感到可惜，因为那三种道已被他转化，融入了身体，只需一次机会，他就能突破，故无需在乎这一次。
第八十四章 元婴后期
带着阴寒气息的目光扫向四周，楚凡此刻只想看看，不惜耗费生机救他的究竟是谁，只是目光所过之处，除去绿绿竹林，也还是竹林，未看见一道人影。
可空气里，仍留下一抹清香，迷人心脾，夹杂着竹林的味道，闻起来另有一番韵味。
“姐、姐！”
这时，从竹林外跑来一人，赫然便是段玉海，人未到声先到，话语里透满着急和担忧，眨眼功夫，一位年轻男子便出现在楚凡视野里。
楚凡望着段玉海，段玉海同样望着楚凡，四目相对，原本奔跑速度极快的段玉海，突然变为缓步，走到大坑边缘。
在见到楚凡那一刹那，段玉海心头忽有种不好的预感，仿佛有事已经发生，且其被楚凡一望时，心头一阵颤栗，似被一尊鬼魂盯住。
从楚凡的眼神里，他看见的不是感激，也非冰冷，而是种阴寒，是种可毁天灭地，冻结一切的疯狂。
此时的楚凡，一丝不挂，之前满是伤痕的身体，已然复原，就连伤疤也没有留下，其身上的血迹，似被蒸发一样，完全消失，将他那俊朗且刚毅的轮廓，呈现出来。
两团感觉不到温度的火焰，在楚凡身上交换着，时而紫，时而黑，连带着其头发也在变着颜色，与火焰改变时的颜色一样。
黑，给人以疯狂，给人以阴冷，给人以悚然，故段玉海才会心头颤栗。
紫，给人以高贵，给人以柔和，给人以神圣，故段玉海在心头颤栗之际，敢走到楚凡面前。
“我姐呢。”见楚凡一丝不挂，段玉海深吸口气，将手中准备的衣服丢向空中，并沉声开口，像在质问，从他的眼神来看，为了段玉涵，哪怕明知不敌楚凡，其也敢拼命一战，更何况是说出一句话。
气息内敛，身上交换的两团火焰消失，楚凡接住衣服落到地面，眼神不再阴冷，也不再高贵，而是如平凡人一样平凡。
“不知道。”穿好衣服，楚凡望着远方回答，话语很简单，只有三字，声音显得沙哑。
望着大坑，楚凡心中非常疑惑，他想起了空间断层内，那不明的对话，更想起之前出现的两团火。
紫色，明显是点燃仙魂决时，所出现的火，黑色，则是一直存在其体内的灭道火，只是想不到，经历空间断层一事后，这两种火焰已然凝聚在他体内，刻在其神魂中。
他更疑惑，人碑究竟是消失，还是依然隐藏在他体内，只是他不知藏在何处罢了。
一切，自空间断层后，完全改变，甚至就连楚凡散出的气势，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多出一种令人心酸的沧桑。
“不知道？”勃然大怒，想到姐姐为救面前之人，不惜损耗灵力，然面前之人却如此回答，段玉海拔出腰间佩剑，指着楚凡。
他，并不知晓自己的姐姐，为救面前之人，几乎耗尽了生机。
“你，便是她口中的弟弟？”看着大坑，楚凡目透沉思，双手背负身后，看也未看段玉海。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见楚凡连看自己一眼的兴趣也是没有，段玉海如何能忍住，咆哮着，跨前一步，剑尖几乎抵在楚凡后脑。
抬头望向天空，楚凡将疑惑压下心底，他知晓，自己能走出空间断层，定然与那棋盘有着联系，更与那对话有千丝万缕之关联，只是他如今还想不明白，这其中究竟有些什么。
“收起吧，如此凡铁还伤不到我。”平淡开口，楚凡转身望着段玉海，“你是第一个，敢拿剑如此指我之人。”
的确，楚凡所说非常正确，段玉海手中的长剑，只是凡铁所铸，根本无法伤他。
从这上面便不难看出，身为大家族子弟的段玉海，竟只能拥有这等兵器，其地位究竟有多低？想必是个人，都能想出。
“我、姐、呢！”咬着牙，几乎红了眼睛，段玉海如疯狂的狮子，丝毫不在乎楚凡的话，仍旧用剑指着。
“不知道。”淡声开口，还是三字，楚凡望着段玉海，似想到之前那不惜生机救他的女子，继续说，“等我拼力醒来，想看一看她时，她就早已不见。”
面对着楚凡，面对如此回答，段玉海已然明白，姐姐定发生某种事情，不愿让他看见，故才会在之前将他支开，随后独自离去。
无力的垂下手臂，目光涣散，段玉海望着竹林深处，眼角流出两行泪水，身体在颤抖。
其想不明白，姐姐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