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呵呵乐着,四爷气得脸都是白的,额上青筋乱跳,严肃道:“直郡王,你这是犯上!”
直郡王切了声,抬起袖子闻了闻,叫冲鼻而来的马粪味恶心的想吐。虽说都是草原出来的人,可自打他落地起,就跟马粪没什么关系,这还是头一回。
打完了,太子和直郡王一南一北的站着,四爷把他的腰带给捡回来,辫子尾梢的如意结早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可叫他就这么披头散发的出去……先不说腰带,辫子就这么不管,四爷真心接受不了。
太子看他在那里为难,解了他辫子上的绳子,走过去递给他:“绑起来吧,老四,你这性子早晚难为死自己。”
四爷看他走一步,拖一步,手脚都拴着铁链子,连脖子上都有,眼圈就红了,低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太子看出来了,摸了下脖子上的铁环,温言道:“别想太多,这是为了防着孤自尽。他们停一刻都要看看孤还有气没呢。”
四爷攥紧了丝绳,头发上的一点小失仪也顾不上了。堂堂一国太子,不但住在马厩旁的毡帐里,还叫人日夜看守着,毫无尊严可言……
这是太子吗?
该这样待太子,这些人都该杀!
太子漫不经心的问:“孤忘了问,老四啊,你们这是要把孤送到哪儿啊?”
四爷还真不知道,他看向直郡王。
直郡王背对着他们,淡淡道:“皇阿玛的话,叫臣弟等送太子殿下回宫。”
四爷听了不由得松了一大口气。
皇上让太子回宫,这就是说在跟大臣的博弈中,皇上认输了。他不能这么轻飘飘的废了太子。
这几个月里的战战兢兢,到今天这一刻才算是尘埃落定了。
不管日后如何,只要能争取来时间,太子就有一线生机。
可他转头看太子,却觉得太子并不如何激动,反而有些不耐烦。
直郡王回头瞪着胤礽,恶狠狠道:“你要是有一分的廉耻,就该自裁!”
太子如轻风过耳,跟没听到一样。
四爷见直郡王又要冲过来,忙插|进去道:“既然这样,先叫人收拾个地方,太子也该整理整理。”
这是应该的。
叫宫里人都看着太子手链脚链的回宫?
直郡王出去吩咐叫人准备空屋子,抬热水来。四爷喊来苏培盛,让他回府去收拾几件他的衣服送来。
“再叫你李主子准备些好克化的吃食,赶紧送过来,别耽搁时间。”他道。
苏培盛从走进来起就一直垂着头,人看着都矮了半截,听完吩咐就出去,一刻都不敢多停。出了上驷院,他抹了把额上的冷汗,这才感觉腿都有点发软。
回到府里,苏培盛才觉得四爷的吩咐太麻烦。前院书房里也有四爷的衣服,收拾好了叫刘太监准备点吃的带过去不完了?这下他还要再跑后院一趟。
再抱怨也没辙,主子的吩咐不能打折扣。
东小院里,苏培盛说完,李薇有些不解道:“这会儿又不是吃饭的点……”她摇摇头,苏培盛不敢说,她也没细问,叫来玉瓶道:“看看膳房有粥没,四爷喜欢的那种发面饼也带上,再带上几样适口的小菜。”
玉瓶觉得这也太寡淡了,问:“要不要弄些肉干?”
好消化的话,肉干可能不行。
“添几种咸粥、肉粥吧。”她道。
膳房是常备粥汤的,苏培盛去要粥就各种粥都盛了一罐,板栗粥、红枣粥、百合粥、鸡肉粥、皮蛋瘦肉粥等。刘太监得意的说都是他新做的,还有道牛奶粥,是李主子指名要喝的。也一起给他带上了。
苏培盛不耐烦听他吹牛,道:“您就省省口水吧,说得再多也没机会到李主子跟前去磕个头。”
见刘太监黑了脸,苏培盛乐呵呵的走了。
他回到上驷院时,几位主子都已经洗漱好也上过药了。四爷交待他拿衣服就多拿了几套,直郡王也换上了,等看到还带了吃的,汤汤水水好几罐子,直郡王不乐道:“老四,有你这么折腾的吗?赶紧进宫要紧。”
四爷道:“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先叫二哥垫垫。”
苏培盛大气不敢出的摆膳,直郡王看不下去,也不耐烦等着就出去了。
太子自自在在的坐着等吃的,还有心问四爷:“老四,你要不要也来一碗?”
四爷本来就打算陪太子一道用,坐下后端起粥碗就喝起来。
带的粥品虽多,但太子也就用了两碗牛奶粥,说是这个适口,巴掌大的发面饼也吃了两个。他在上驷院住了快两个月,每天不说吃馊饭喝脏水也差不多了。现在眼前这些才是人吃的,可他也没有敞开了往嘴里塞。
他肯坐下用,更多的还是体谅四爷的好意。不然,如今他吃什么都是味如嚼蜡。
回宫的一路上,三兄弟都没说话。太子坐在车里,青布车帘一放下,外头一点都看不到里头是什么人。直郡王和四爷一前一后骑马跟在车旁,隆科多带着侍卫远远的押在后头。
虽说街上已经净街了,闲人都赶走了,但路旁还是有人涕泪横流的冲着车跪地磕头。
隆科多就赶紧叫人去驱赶,一路上居然有两三回。
四爷疑心是有人故意想闹出点事来,猜到车里是太子就叫人来拦路磕头。可谁也想不到,不知是消息传出去了还是怎么回事,快到宫门口时,路边对着车磕头的人越来越多了,看打扮都是读书人。
直郡王从刚才就是一脸黑,盯着路旁磕头的人,牙咬得咯吱咯吱响。
四爷怕他也冲过去驱赶行人,策马走在了他外面拦着。
直郡王:“老四,你不觉得这车里坐着的是个畜生?皇阿玛到现在还护着他……”
皇上明摆着是不想把太子行刺的事说出来,现在又要把太子领回宫去,直郡王不相信太子做出这种事,皇上还要护着他。
四爷淡淡道:“直郡王,皇阿玛圣明,这事不是咱们该过问的。”他扫了直郡王一眼,“弟弟倒觉得大哥最近都不像大哥了……”
直郡王以前可没这么冲动,见着太子就上去打,一口一个‘畜生’。太子行刺的事皇上不想说,外头就没人敢传。直郡王不该不明白皇上的心思,为什么还要明知故犯?
直郡王不说话了,半天才道:“……这世道上不争的人就该被人踩。”
四爷一时没听明白,可往下直郡王就再也没说一个字了。
送到宫门口,太子下车,直郡王领着太子回毓庆宫。四爷要跟着,直郡王拦住他道:“你跟隆科多走。”
说罢不等四爷再说什么,直郡王就跟太子进去了。
隆科多还等着他,笑道:“走吧,老四,还有一个呢。”
十三.
看到太子的下场,四爷不敢想像十三会是什么情景。快马加鞭到了养蜂夹道,这里虽然不起眼,但比起上驷院来说已经是个人住的地方了。
隆科多在这里下马时,四爷都松了一口气。
可等隆科多进去叫人把十三给扶出来时,四爷看他拖在地上的两条腿,目眦欲裂。
十三看到四爷的时候,眼泪马上就掉下来了:“四哥……”
四爷上前抱住十三,不敢问这是怎么回事。苏培盛带粥的时候是驾着辆车的,这时就把十三给扶到了车里。
隆科多还在一旁看着,四爷先叫苏培盛侍候着十三,过来拱手对隆科多道:“多谢舅舅援手。”
“这算什么?”隆科多一摆手,挺稀罕的看着他道:“没想到啊,老四,你才是真仗义。舅舅服你了。”说罢拍拍四爷的肩,“带着十三爷好好回府歇着吧,万岁的意思是叫他一时半刻别出来了。”
不算明旨,但也要听着。
四爷恭敬领训,目送隆科多离开。
之后,他也不骑马了,坐到车上问十三:“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这腿,有人给你上刑了?”
胤祥手里还拿着半张饼,听四哥问起就忍不住从心底里委屈,他摇摇头说:“没有,这是跪的……皇上叫人问我,不忠不孝……叫人问我何为忠,何为孝……”
他要一边答一边磕头,一日三餐也有,到时辰睡觉,有病治病,太医也来看过,没人作践。就是一天到晚都要跪着答话。
他的眼泪都流干了,不等四爷继续问,他就道:“我想明白了……我当时说了句话……皇上是生我这个气……”
“你说了什么?”四爷还没从太子屯兵,谋刺圣驾中回神。
十三想起当时他和太子被缚在皇上面前,皇上愤怒的质问他们,他争辩道:“太子还没被废!儿臣只是……”然后被皇上一脚跺翻在地。
十三摇摇头,干涩道:“……没什么。”
这天,一直到晚上也没见四爷回来。东小院里,李薇凝神听着府外的动静,大半夜的外头还有不少人跑来跑去,好像是一列列军队集体跑过,还有喝呼声,马蹄声,很重的骡车走过的碌碌声。
“隔得这么远都能听到,肯定是大事了。”李薇站在院子里往外看。
外头还能看到远处的火光,不知道是着火了还是什么。现在这世界还没有光污染,一到天黑都是伸手不见五指,远处一点火光都能看清。
玉瓶过来给她披上一件斗篷,担心道:“主子,说不定明天又要封府门不叫出去了。”
李薇道:“没事,咱们种的青菜能吃了吧?”
242、倾覆 。。。
十三爷府上,十三爷叫人把福晋抬到他的屋里;就睡在榻上。
兆佳氏一看到他病就好了一半了;人也精神了;能下床了;还折腾着人喊太医去给十三爷看腿。
十三爷握着她的手说,“你也去躺着;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一回府看到兆佳氏的样子;他的心里酸楚难当。
瓜尔佳氏也面色惨白的哭着过来,眼肿得像核桃,一进来就跪在他的床前抱着他的腿哭喊,“我的爷啊;你这是怎么了;”
要是往常;十三爷也会心疼她的。可是跟兆佳氏病得人都脱了形比起来,瓜尔佳氏这副样子假的叫他恶心。他连看都懒得看,瓜尔佳氏还想叫他到她的屋里去养病,被他叫人拉出去了。
跟着就让人把兆佳氏挪到他的屋里来,夫妻两人待在一起。
他叫丫头把兆佳氏的药方子取来,看上头全都是解郁舒肝,安神补气的太平方,就知道兆佳氏这一身病都是替他担心所致。
兆佳氏看瓜尔佳氏被拉走,心里固然十分称愿,可嘴上也愿意客气一下:“她也是替你担心的,何况还有大格格和大阿哥呢。”
十三爷摇摇头,握着她的手躺下道:“不着急,你要担心就把孩子抱过来养。”
兆佳氏才不乐意呢,马上说:“瓜尔佳氏待孩子们一直很尽心。”
十三爷道:“也是,咱们的孩子日后多着呢,有你忙的。”说着对她笑了下。
兆佳氏心中却是五味陈杂。要说她是该高兴的,可脸上却笑不出来,一笑就落泪了,捂着嘴靠在十三爷的床头。
十三爷两条腿现在动一下都是钻心疼,努力伸手拍拍她:“不难过,我都回来了,日后也没事了。”他怅然道,“……日后我就在府里守着你们,哪儿都不去了。”
太医现在十三爷是不敢喊的,幸好四爷把府里的白大夫送过来了。不但如此,还带上了一车的药材。十三爷正值壮年,跪上两个月元气大亏,但并不是老病之人。白大夫听了苏培盛的话,心里都有数。
他来了之后,拜见过十三爷就直接住下了。四爷说过把十三爷治好了,他才能回府。
十三爷府大门一关,谁来都不开。
十四福晋完颜氏亲自登门也没叫进去,去叫门的丫头回来不高兴道:“这十三福晋也太不讲情面了。”
完颜氏虽然挺没面子的,却不生气,白了丫头一眼道:“你当你主子我很乐意来吗?”
丫头发愁道:“那回去要怎么跟十四爷交待呢?”
“该怎么交待就怎么交待。”完颜氏一点都不在乎。
他们回去的一路上,来往的一队队凶神恶煞的士兵叫街上的人都吓得半死,小摊贩都少了不少,有些店铺都关门了。街上十分的冷清。
他们在路上看到可疑的人和车都会上前查问。就是挂着十四爷府的骡车也叫人拦下来三五回。
丫头吓得瑟瑟发抖,完颜氏也不是很有底气。他们府上的爷倒是龙子凤孙,可到目前还是个光头阿哥呢,放在京里真是不起眼。
突然车往路边一停,完颜氏忙问:“怎么了?”
跟车的侍卫过来说:“前头索相府邸那块封街了。”
“绕路。”完颜氏忙道。
侍卫赶紧护着骡车拐弯换条路走。前方索相府邸那里哭号声震天。
街头、街尾都有步军统领衙门的封路,闲人一概不许从这里过,就算哪家自持身份有那个脸面,也要好声好气的劝走。
有那不长眼的报出自家名号,满以为能通行的,衙门的人就上去劝:“您悄悄气,前头是咱们九门提督佟三爷在办差呢。”
祭出隆科多的大号,京里没人不知道的。于是都灰溜溜的躲了。
李家两位舅舅,塔福和费扬古抱着腰刀靠在墙上,街那头且有得闹呢,没个一天办不完,站一会儿就该累了,还是靠着舒服。
费扬古拍拍背后靠的这面墙,对塔福道:“咱们现在靠的这道墙就是索相家的院子吧?”摇头啧道,“真是家大业大啊。”
再家大业大还不是叫抄了?
街那头,隆科多叫索家人客客气气的送出来了。
他脸上也笑得极客气,拱手道:“不必送了,两位爷交给我,绝不叫他们受一点委屈!”
台阶下,索额图的两个儿子格尔芬和阿尔吉善叫人五花大绑,跪在提枪拿刀的侍卫中央。这两人的随从、侍卫、书房侍候的师爷、清客等人也全都叫绑在那里。还有从书房里搜出来的字纸也有好几大箱子。
年轻漂亮的丫头也没逃得了,哭哭涕涕,花容失色的站在一旁。
索家其余主子都没有没牵连上,这是不幸中的大幸。隆科多心里知道,满人四处牵亲,扯一个就能扯起一串来。没能如皇上所想的废了太子,拿这些爪牙出气也是无奈之举。但就算这样,皇上也不想牵连太多。
他上马一挥手:“走!”
侍卫驱赶着跪在地上的格尔芬等人起来赶紧跟上,有人敢拖延或脚下慢上半分就会招来侍卫的打骂。
塔福和费扬古看到办差的隆科多带着人马走了,伸了个懒腰道:“行了,差事办完可以回去喽。”
没走出两步,身后索家的下人追出来了,满脸陪笑道:“辛苦几位爷了。”一边说,一边掏出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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