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亦低了眉,眸中的黯然轻易地便被他隐藏了下来,想说的话在喉间翻滚了一下也悄然地无影无踪。他怎么差点忘了,就像这个匕首她还一直留着精心保管一样。
那个玳三皇子,也同样,还留在她的心中。
他,好像有些逾矩了。
自己唯一能做的,也只是静静等着眼前的女人吧。
楚君亦微微地向后退了一步,看着秦阮昕慢慢地束好青丝。
秦阮昕终于打理完毕。侧过头看了一眼楚君亦,问道:“芷晴呢?”
楚君亦摇了摇头,说道:“应是在自己房中吧,这几日太累了,便让她多睡一会吧。”
秦阮昕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刚想再说什么,门外已经有了动静,是云岩走了进来。
他几步上前,朝着秦阮昕拱了拱手。说道:“宫主,弟子们已经全数召集到了练功场上,只待您过去了。”
“我知道了。这就走吧。”秦阮昕深呼出一口气,拿起桌上的扳指,看着楚君亦唇角轻扬,笑了一下,便不再踟蹰。抬脚便向门外走去。
翊云宫的众多弟子,有许多都在各个地方的分派里头,又经得一场内战,峰上的弟子并算不上很多。
但饶是如此,他们整整齐齐,清一色的竹青色衣裳。簌簌立于练功场上,每个人脸上都是肃穆的神情,看上去仍然是一派威严气息。
云岩在前头领着路。秦阮昕微微扬着下巴,脚下步伐稳健,跟着他大步走向练功场前面的高台上。
她左拳紧握,手中握着那一颗玉石扳指,缓缓地扫过面前的翊云宫弟子。对于她竟然站在高台之上。他们虽然都心中存折疑惑,可却没有一点窃窃私语。只不过眉头都微微颦着。
尤其是离她最近的一个位置,那个男子,虽衣裳与其他人并没有多少的区别,也同样站得笔直,眉头紧皱。可是不知是不是因为在膳堂之中,秦阮昕亲眼见着他对于云恒的忠心和不畏生死的气魄,她总觉得他气质英然,很有几分英雄魄力。
她记得,他叫云书。
那日在膳堂之中,他中了苗芷晴的毒,可却依旧一心效忠翊云宫,甚至,都有了要手刃自己的想法。
虽然经地昨日,云岩也已证实了自己确然为二小姐的身份。云书眸中却仍然看得出,对于自己在膳堂之中的叛乱之举,依旧有些不满。
云岩向前迈了几步,扫视了众人一眼,才缓缓说道:“今日,召集众位到此,是翊云宫有重大变故,要向诸位说清。翊云宫的二小姐想必众位也不陌生,前日之举,二小姐并未背叛翊云宫,实为周旋之计,云龙一徒的叛乱之事也是二小姐暗中向宫主禀明。二小姐对于翊云宫的忠心,诸位无需怀疑。”
云岩说道这,缓了缓,才继续说道,语气之间,也沉然了不少:“只不过,从今以后,诸位对于二小姐的称呼,也要有所改变了。宫主有话,宫主自知近年来身体一直不适,也早已有退位之心,如今,二小姐既也已回翊云宫中,叛乱之事也大有功绩。现今翊云宫内事处理干净,宫主便有心,已于昨日,将翊云宫宫主一位传于二小姐。”
云岩的话,就像一惊炸雷响彻开来,练功场上已经有了些骚动,虽然依旧喧哗不大,但仍然看得出,他们的惊异已经显山露水。
云书走上前一步,向着云岩拱了拱手,说道:“宫主之前从来未透露出传位之念,况且,传位如此重大之事,为何宫主不亲自出来昭告。”
云岩微微地颦起眉,大声说道:“云书的意思是,我的话,也不足为信了吗?”
“属下不敢,只是,单凭一口之言,实在难以服众。”
云书微微低了头,话语之中却依旧不让步。秦阮昕不等云岩回话,便走前几步,走到了云岩身旁,将左手向前伸展开来,平摊起手掌心,沉着的语气大声说道:“那,这样呢?”
声音轻易地便传到了练功场上每一个弟子耳中,冬日的阳光并算不上强烈,可是它静静地洒落下来,落在秦阮昕的掌心,衬着那手中的玉石扳指依旧那般地夺目,刺人眼球。
底下的弟子已经有人一愣,惊异说出了口:“是宫主的扳指。”
“没错。”秦阮昕嫣然一笑,语气中的气魄丝毫不减。“想必你们都知道,我父亲手上的东西,若不是他本人所愿,这世上恐怕还没有几个人有能耐夺得下来。他将这颗扳指传我,便是将这宫主之权交付于我。如今,你们还要怀疑吗?”
秦阮昕轻扬起下巴,也不等底下的人说话,也继续说道,眼神中已经凝重了许多:“当然,此事,若是你们还有异议,我可以带你们去见父亲,亲口昭告。只不过,若是我话属实,对于对扳指的不尊和扰乱前宫主清静之罪,我也自然会如实追究。还是说,你们觉得,我作为女人的身份,还不配做翊云宫的宫主吗?”
“属下不敢。”秦阮昕话音刚落,云书便拱起手来,低眉说道。
练功场上的碎碎之声也平静了下来,众位翊云宫的人皆全数随云书一般,朝着秦阮昕拱手齐齐喊道:“宫主!”
整齐划一的声音,在练功场上肃肃响起。秦阮昕知道,这个宫主的位置,即便他们还会有些不服,但总归,她还是坐下了。
一旁的云岩看着高台下齐齐喊声的众弟子,也转过身看着秦阮昕,拱手喊道:“宫主!”
他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女子,只不过刚刚几句话,他便可以肯定,云主子他,没有看错人,眼前的女子,绝对不会辜负宫主的位置。
秦阮昕下颚轻点,收回伸出的左手,大声说道:“诸位不必多礼。”待台下各弟子放下双手,她才又接着说道,语气中已经有了些云恒的气息。
她当然知道,她如今虽然名义上确实是翊云宫宫主,可是这底下的人对于自己,有几分真心的服气还很难说。
她现在第一件事,便是要树立她宫主的威信。
“昨日,翊云宫上经得叛乱一事,在诸位合力之下,叛徒已全数抓住。虽然云龙云凉一行人之前对翊云宫也算是尽心尽力,但是叛乱之罪不可轻免,否则对于翊云宫是徒留祸害。是故昨日,云岩已经传我宫令,按照宫规全数剿杀,斩草除根。还望诸位留个教训。翊云宫的主子虽然换了人,但是宫规不变,翊云宫的严明森严,还和从前一样,该罚该杀的我也绝不留情。”
秦阮昕缓缓说道,她一个女子之身,原本想树立宫主之威便比不得男子容易,但她也要告诉他们,她并不是一个软柿子。
只不过同样,她也知道,就跟她身为特警一队队长一样,对于属下威严虽然少不了,但要真正当好头,最重要的不是让他们怕你,而是要他们真心尊重你。
是故,她前句落罢,便紧跟着说道:“当然同样,该赏的我也不会落下。昨日之事,诸位擒拿叛徒都是赫赫功绩,我自然也不会无视。云龙既然已死,他堂主的位置,我有意升云书接管。”
“宫主,我……”
云书听着秦阮昕的话,微微一愣,上前一步,正要说话,秦阮昕却摆摆手,打断道:“如若是推辞的话便不必说了,我意已决。昨日膳堂之中,你对翊云宫对前宫主的忠心赫赫可见,堂主的位置,你完全有资格。”
一旁的云岩也适时说道:“宫主英明,云书,接令吧。”
云书这才不再拒绝,单膝跪地,拱手道:“属下遵命。”
“起来吧。”秦阮昕虽然很是不适古代这种动不动就下跪的礼节,却也不会蠢到一己之力便去改变这些承传千年的东西,便只是快声说道。待云书站了起来,她才又转向底下的诸位,大声说道:
“翊云宫有奖有罚,若是触犯宫规之事,我不会妇人之仁而轻免,功绩之事也会按大小各个有赏。还望今后,诸位也能向从前一样,对翊云宫尽心尽力,有劳了。”
秦阮昕抱拳说罢,高台下的诸个翊云宫的人也各个拱手大声喊道:“谨遵宫主宫令!”
第133章 她走了?
秦阮昕听着底下齐齐的喊声,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却继而又大声说道:“还有一件事情,我不会忘了我是云家的本,但是云姒儿这个名字在玳皇宫中已经被人熟知,不可再用。近年在江湖之上,我也一直以秦阮昕之名。是故从今日起,我希望你们记得,翊云宫的宫主,叫秦阮昕。”
“是。”台下众人心中虽也有疑惑,却还是齐齐应道。
秦阮昕轻点了点下颚,当即也不再犹豫,从袖间拿出一个瓶子,这是在茅屋之中,云恒亲手交给她的黄泉碧的解药。
她如今虽是翊云宫的宫主,也必须像云恒一样,要威凛才能让人信服。但是她到底还是做不到如云恒那般狠戾绝情,依芸苑里头那些无辜的女子,她也做不到亲眼看着她们受难于黄泉碧之下。
她将药瓶举起来,对着台下的众人大声说道:“从今日起,翊云宫既然易了主,铲了众多叛徒,也算是重建一番。宫里的宫规秩序虽然是少不了的,但是,我更希望,诸位今后对于翊云宫,可以当成家来对待。而不是心存惧怕之情。”
秦阮昕顿了顿,心中却没有丝毫的踟蹰,对于拿下的主意,她也很少有会更改的时候,当即接着说道:“我手上的便是黄泉碧的解药,我会让医师将这解药炼制出来,送给各依芸苑的女子。这依芸苑,她们若是想走,我绝不拦,但若是愿意留下来为翊云宫办事的,也定然不会亏待。”
“宫主,这样、不妥吧。”一旁的云岩拦道。“这依芸苑中的女子,都是因为这黄泉碧才肯为宫主办事,也多少知道些翊云宫的事情。若是解了这黄泉碧的毒。对翊云宫,恐怕不太好。”
秦阮昕摇了摇头,说道:“我主意已定,对于她们,翊云宫虽然不再以黄泉碧相要挟,但我相信她们也知道,若是将翊云宫的事泄露出去是个什么后果。我只是希望,从今往后,在翊云宫和依芸苑留下的人,不再是因为惧怕、因为牵制。而是忠心。”
秦阮昕淡淡一笑,看着台下的众位,语气沉沉地说道:“我知道。台下的你们都是孤儿,或是父母亲被贼人乱子杀死,或是因为战乱流离,无处安身。我明白你们当初受过的苦,受过的痛。不过无碍。既然天下不容你们,但这翊云宫容得下。这儿,就是你们的家!”
秦阮昕铮铮有声,一席话虽然音调不好,可却也有着十分的震撼力,让台下的翊云宫人都是为之一愣。
家。这个字对于他们来说,似乎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从前,他们陆续地来到这翊云宫中。走进这个陌生的地方,宫主教他们学武,供他们吃食,他们也曾觉得很庆幸可以留在翊云宫中,不至于像其他孤儿一般流离失所乞讨为生。甚至失了性命。
只是,他们也从来不感想。可以将这儿当做自己的家。对于前宫主,那个将他们从火海中拉出来的男人,他们是又尊又怕,心存感激,可却又对他后来的暴戾手段生了怖惧。
翊云宫对于他们,真的可以当成一个家吗?
秦阮昕看着他们,深呼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但是,我希望,即便我做出解开黄泉碧毒性的决定,翊云宫的情报网也并不会因此而崩塌。翊云宫虽然不残害兄弟,但也不养闲人,从前的地区分派,情报网络,依然要靠诸位迅速协调好,恢复正常秩序。翊云宫不但以此为生,在江湖各国中,也要靠着这些情报而立足。”
“谨遵宫令。”高台下,又是齐齐一声。
秦阮昕点了点头,这才说道:“余后的事情,我会交付给云岩云堂主。诸位便先散了吧。”
“是。”
秦阮昕点了点头,也不再作停留,转过身对一旁的楚君亦和云岩说道:“走吧。”
云岩应了一声,已经打头走下了高台。
秦阮昕这才走紧几步,走到了楚君亦身旁,只是一下,之前那个高台上紧凛神情,英姿飒爽的她,才稍稍显露了些一个女子的气息。唇角轻扬,笑容也柔和了不少,看着楚君亦说道:“我怎么样?”
“不错不错,倒还真有几分前宫主的风范。”楚君亦淡淡笑了一声,只是话还没出口,却被背后的人率先出声道。
声调扬得很高,即便是夸赞人的话语,可是让人听起来却仍然有些别扭,这个人除了司马慕璃,也不便有其他了。
秦阮昕看向他,无奈地笑了声,她刚才过于专注,也不知道这司马慕璃是什么时候来到高台后面的,当即也只说道:“司马兄,可是挖苦我了。”
“诶,秦宫主可真怪。怎么静王的夸奖就是夸奖,在下的却成了挖苦呢?”司马慕璃微微颦着眉头,看着秦阮昕说道,似乎还看得出有些、委屈的模样。
秦阮昕是苦笑不得,却也只是摇了摇头,说道:“不敢不敢。”
“好了,我也不便说你了,翊云宫的事才刚接管,还有很多等着你去处理,可别辜负我的赞赏。”
秦阮昕点点头,应了一声,又冥了冥神,突然想起了些什么,问道:“芷晴了,怎么还不见她的人影?”
她换音刚落,司马慕璃脸上的神情也忽的凝重了下来,刚才的嬉笑模样也不见了,淡淡一笑,说道:“她走了。”
“走了?”秦阮昕一愣,急急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怎么都没跟我们说一声?”
前头的云岩听着,也回过神来,说道:“昨日傍晚时分,芷晴姑娘便走了,只不过她不让我告知你们,只说地荨花的花粉和书信都留在房中,你们早一日知道晚一日知道也没有什么分别。”
司马慕璃也接道:“我去她房中,已经见着了,书信我带过来了,在这。”
说罢,他从袖间便拿出一封信,递给了秦阮昕。
秦阮昕接过来,也不知道这封信苗芷晴是不是写了许久,甚至连信封上都带着她身上微微的药香味。
她颦了颦眉,迅速打开了手中的信,信上的字也如她的人一般,娇小清秀,却又工工整整,每一笔每一划都看得出来是认真在写的。
信不算少,但是秦阮昕却看了许久,一旁的楚君亦已经先问道:“信上怎么说?”
“她回药庄去了,她说出来这么久,也有点想家了。药粉和治蛊毒的药方她都留在了房中,若是我们取得了冰莲,便可按着药方治好你的蛊毒。”
“她没有说为何她要不辞而别?”
“你自己看吧。”秦阮昕将手中的信递给楚君亦,低了眉微微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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