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的位置,狼吞虎咽起来。
嘴里塞得满满的,陈洛放空着脑袋,什么都不去想。只是偶尔抬眼,透过落地窗户看看外面的街道,裴文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一个汉堡塞下肚子,他灌了些冰可乐到肚子里,才缓解了饥饿。
那人肯定是在耍我。
恢复了思考能力,这句话便跳进了陈洛的脑袋里。他用洋葱圈沾着色拉酱,送进了嘴里。
就这么回家,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吧。陈洛想着,又喝了几口可乐,就放下了没吃完的东西,匆匆离开了快餐店。
陈洛并不是在纠结什么贞操观念。他只是觉得很恶心。想象着在那个散发着霉味的黏腻的屋子里,被那个年过半百的邋遢男人发泄欲望,就让他觉得胃里不舒服,简直想吐。何况谁也不能保证那个人会按照他说的那样做。自己完全是被动的那一方。
陈洛研究了一下站牌,决定坐到地铁站,再转地铁回家。没等上几分钟车就来了,陈洛走到了车的最后面,靠着窗坐了下来。
老旧的巴士开动的声音很响,在路上颠簸着,车上的每一个零件都互相碰撞着发出响声,好像颠一下,整辆车就会轰然散架似的。坐在车的最后,震得陈洛浑身发麻。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堵得慌。陈洛掏出了手机,对着屏幕发了会儿愣。裴文的午休时间都过了。这个时候,却特别想找个人说说话。
陈洛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哥们儿刘奇。
那个家伙听说了他是同性恋,还贱贱地把嘴凑过来,问他想不想亲。虽然说大学这一年多,陈洛跟孙奇真在一起的时间最久,他和刘奇的关系却才是最铁的。
陈洛拨了他的号。响了一声电话马上被接了起来。
“喂……”刘奇尽量压低了声音,“你小子去哪儿了,没来上课啊?点名呢!”
陈洛愣了一下,“那帮忙……”
“谁管你,自己来。”刘奇还是用气声说着话。
“那就算了,一次而已……”
“切,没劲。骗你呢。帮你点过了。”
“嗯,我问你哦,你要是很喜欢一个人,然后现在有一个无赖说,你只要牺牲一点,他就有可能去帮帮那个你喜欢的人,你是干是不干啊?注意哦,是无赖,你干了他也不一定守约的。”
电话的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便说道,“你等等。”
陈洛听到刘奇一路说着“让让”,走出了教室。
“接着说。”刘奇的声音恢复了正常。
“没了。”
又是一阵沉默。
“你要打算跟那人过后半辈子的话,我劝你别了。过日子不是演言情剧,你付出的不平衡的话,不是我说难听的,你们迟早散了。”
陈洛捏着电话,轻咬着嘴唇。半天吐出一句话,“装什么逼啊,小弟弟又没掉。”
刘奇哈哈大笑,“没办法,人都是逼出来的嘛。”
那句隐含着猥琐的话把陈洛也逗笑了。
真正的哥们儿,是平时嘴巴最贫最贱,但是当你有什么要他帮忙的时候,不会多问一句废话的人。
“就这样啊,挂了。”
“啊。”
陈洛按掉了电话。
'付出得不平衡就会散了……'
陈洛琢磨着那句话。
巴士颠得他脑袋都开始发麻。他觉得身子发懒,头脑渐渐又进入了放空状态。
对了,鸡肉罐头也吃完了……家里多了一只猫,罐头吃的也比平时快了。
下了地铁,陈洛去了趟超市,买齐了晚饭的食材,和猫咪的罐头。走回家的时候,他看见一个摆地摊卖兰花的中年的农妇,面前摆着二十多个脏兮兮的白色塑料盆,盆里的兰花却苍翠得很,郁郁葱葱地展现着黄绿相间的条纹。觉得家里挂上一盆或许也不错,陈洛一时兴起,就挑了一盆买下了。
回到家也只有两三点的光景。陈洛从阳台顶上牵了跟绳子下来,把兰花挂在了上面。抹布和斑斑听到了塑料袋的声音照样很兴奋,在他的脚边盘来盘去要东西吃。
“乖,等爸爸回来了给你们弄吃的。”陈洛对着猫咪说着,帮他们热了点牛奶,“现在先喝点牛奶解解馋哦。”
这么说着,他顿了顿。
他是爸爸那我是啥?
他蹲下了身,把抹布抱了起来,凑到面前亲了亲她的额头,“叫小爸爸。”
抹布咪呜了一声。陈洛笑了笑,把她放了下来。他把塑料袋子里的食材统统堆到了灶台上,把蔬菜洗干净了,切成了条状,归到了碗里。肉切成了“不小心切得很大”的肉丁。做完这些,他使劲洗了洗手。回头的时候,瞥见不安分的斑斑正仰头窥探着灶台,陈洛只好把东西全都收进了橱里。他在橱门上给裴文留了个字条。
“今天要同学聚会,晚点回家。东西都在橱里了”
做完这些,离裴文回家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陈洛把家里收拾了一下,有灰尘的地方都抹了去。随后便又出了门。
付出不平衡的时候,两人迟早散了。或许是受了这句话的刺激,陈洛改变了心意。要说付出,裴文为他们的小家付出得要多得多。何况,当人开始衡量得失,计较付出的时候,不才是该散了么。
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眼睛一闭不就过去了。陈洛默默地想着,万一那个老男人真的肯帮个忙,干嘛不试试看冒这个险。虽然很想学着大人的样子,仔细斟酌以后再做决定。这个决断,却是在他脑袋放空的时候,毫无预兆地跑进了他的脑子里的。
如果那个人敢不守信,就把他丫的打残了。陈洛这么想着。
夜幕悄悄降临的时候,裴宣荣正横卧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这个电视机十几年前就买了,现在已经相当地不好用。画面上满是雪花闪闪,影像也很模糊。他把脚伸过去,对着电视机的侧面踢了两脚,画面抖动了一下,又恢复到了模糊的样子。
他从齿间“啧”了一声,用脚关了那个电视,闭起了眼睛。
这么躺了不知多久,他听到了敲门声。响了三下,他慢慢地坐起了身,用脚摸索着地上的拖鞋。门外的人等得不耐烦,又敲得更响些。他拖着步子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是今天白天才来过的小男孩。他怎么也没想到男孩会真的过来,站在门口愣了愣。
陈洛都没有抬眼看他,径直走进了屋里。裴宣荣回头踌躇了一下,关上了门,顺手开了灯。
陈洛进了屋里,一句话也没说。他背对着那个男人脱起了衣服,一件件搁在了沙发上。
傍晚的时候,陈洛就已经到了这片住宅区。他在快餐店坐了很久,要了杯果珍,却一口也没喝,只是嚼着吸管,消磨着时间。看着天黑了,才起了身。他特地把手机关了。他怕裴文突然打电话过来,他会无以应对。
父亲的脸上带着惊讶的神色,看着他脱到浑身只剩一条项链挂在脖子上。
“快点……”陈洛微微回过头,“把灯关掉。”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起来,明明都快到夏天了。
裴宣荣慢慢地踱到了他的面前,陈洛条件反射地把身子偏转过去。
“快点,看什么看!”
父亲朝他伸出手的时候,陈洛死命地抓着沙发的把手,把沙发捏得咯咯响。那只手撩起了陈洛脖子上的项链。
“你干嘛!”陈洛一把把项链攥进手里,狠狠看着他。
看着陈洛恼怒的表情,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戏谑,“这么没诚意,我都快没兴趣了。”
陈洛瞪了他一会儿,松开了手。
“我儿子送的?”
“管你什么事。”
父亲将那枚尾戒拈在手里来回翻看,皱了皱眉头。他的眼睛已经开始老花,朝后退了一步,眯起眼睛又仔细看了一回。
戒指的内侧刻着一行小字,与君共白首。
那是遥远的记忆了。
父亲松了手,转身往厨房走。一边走一边说,“够了,你回去吧。”
为了把那个女人骗到手的自己,在他们的结婚戒指上,也曾刻上了这句话。那个戒指早就被他卖了。那个女人还留着么?
只有裴宣荣自己知道,他果然还是不希望裴文彻底地恨他。他恐怕这辈子都说不出口,和裴文和好。但是心里的某个地方,又暗暗地期盼着,随着时日见长,和裴文的关系会不知不觉缓和下来。
这样的矛盾,眼前这个小子自然不会明白。就算是裴文,也未必明白。
“什么意思!”陈洛一把拽住他,“那我们的约定呢!”
“没了。”
陈洛捏着他衣服的手僵硬了。
“你这混蛋……”
他只觉得脑袋嗡嗡响,气红了眼,嘴唇微微颤着。
门口又响起了锤门的声音。裴宣荣回头朝门口望去,“啊,杰里来了。你想玩3|p的话我倒是不介意。不想的话就快点穿衣服。”
他说着,便朝门走过去。
陈洛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衣服,愤怒让他几乎动弹不得。
开门声。
还有莫名的推搡声,随后就是穿着皮鞋匆匆走进屋里的脚步声。陈洛回头看了一眼,觉得头脑一阵晕眩。
走进屋子的人一身黑西装,显然是刚下班,便赶过来。和他目光相碰的瞬间,那人的脸上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裴文?陈洛一时间以为是自己气昏了头,看错了人。和裴文对视了一会儿,他几乎站不稳,嘴动了动,说不出话来。
裴文回头,看着自己的父亲。
“你做了什么?”
声音极低,让陈洛的心几乎停跳。
父亲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
“你做了什么啊!”
裴文突然吼了一声,扑过去掐住父亲的脖子,把他按到墙上。父亲整个人被狠狠撞到墙上,被掐得喘不过气,伸着脖子使劲掰裴文的手。像只临死的鸡一样,喉间发出了绝望的呻吟。
站在一边的陈洛被裴文的样子吓傻了。
“裴文……”
他觉得脚下发软,踉踉跄跄地冲过去拉裴文的胳膊。
“住手!他会死的!”
他拼了命地把裴文往后拉,“真的会死的!快放手!”
使尽了全身的力气,陈洛终于拉开了裴文的一只手。他抱着裴文的腰把他从父亲身上推开。
陈洛不敢看裴文的眼睛,他觉得裴文的浑身都气得发抖。
“穿衣服。”
站了一会儿,裴文只说了三个字。
陈洛默默地走到沙发边上,将衣服穿好了。裴文回头看了他一眼,走到了门口。陈洛也慢慢地走过去。
“从此以后我们没关系了。”裴文俯视着瘫软在地上的父亲,留了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嗯,一直想给大家瞅瞅的,鼠灰色的小脸,蓝眼睛,细长身子的暹罗猫
还有斑斑,银灰色的身体,黑色斑纹,猜到是什么猫了吗~~~冰狗~~是美国短毛猫
80、填空 。。。
一路往车站走,上车,颠簸,下车,转地铁,裴文一言不发,也不曾回头看陈洛一眼。简直就像是两个恰好同路的陌路人似的。陈洛不敢叫他,只是老老实实地跟着他走着。
裴文为什么会过来?或许是教务处的老师很负责地通知他,有人查过他了,也或许是那个教数学的班主任和他打过电话了……陈洛跟在裴文的身后,胡思乱想着。不管如何,陈洛亲眼看到了,平时从来不发脾气不骂人的裴文差点把他的亲生父亲掐死。而且他知道,裴文现在仍然在生气。他把父亲按在墙上的可怕神情,还没有完全从眉眼间褪去。
下地铁的时候,陈洛存心落在了后面。裴文走出地铁,终于稍稍回了一下头。陈洛见了,加快脚步跟上了他。
“裴文……”
陈洛鼓起勇气开口叫了他一声。裴文闭着嘴,没有回答,连脚步也不曾慢下一点。
没有得到回应的陈洛心里愈发乱了,默默跟着裴文走出了地铁站,走进了他们的住宅区。
天已经晚了,各家的住屋都亮起了灯。路上的行人很少,只有昏黄的路灯穿过树影照着地面。走了一阵,陈洛一把拉住了裴文的手臂,“裴文……”
裴文被拉住,终于微微侧过脸,“回去再说。”
声音低沉。听着裴文冰冷的语气,陈洛心里一颤,松开了手。
裴文的目光回到了前方,又恢复了先前沉默的状态走着。陈洛觉得鼻子有些发热,又跟着裴文走了几步。
他突然有些害怕——回去说什么?从认识到现在,无论他是任性是调皮,还是朝裴文乱发脾气,裴文对他一直是温柔的。即便是教育,口吻也是严肃中带着善意。但是这一回却不同了。裴文对他置若罔闻的态度,冷冷的话语,让陈洛意识到,难道……裴文根本不想听他解释?
“裴文……今天我去你家……”不管裴文想不想听,陈洛还是轻声说起来,“我想求你爸爸和你和好……他说……如果我……”陈洛攥紧了拳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裴文既没有放慢脚步,也没有回头看他。但是陈洛知道,裴文听着。“如果我晚上去找他,他就答应我……但是我去了,他又变卦了……我们什么也没有做……”
直到这时候,陈洛才体会到,想挽回什么的时候,言语显得多么的无力。只有沉默才是最可怕的武器,剜着他的心,让他进退维谷。
他慢下了脚步,看着裴文一个人往前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