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聚会定在了学校附近的KTV里。邱凯挑了一首私底下练过几次的歌,捏着话筒试着开了腔。一开始他有些紧张,怕自己唱破音。渐渐投入后,心里却升起一股异样奇妙的感觉,在心中渐渐膨胀,充满了他的胸膛。握着话筒,用力把歌词变成呐喊,那时候他不禁感觉到,自己是属于摇滚的。
“唱得怎么样?”回寝室的路上,邱凯惴惴不安地轻声问裴文。
“啧啧……”走在旁边的陈迪超皱着眉头直摇头。
“唉?真的很差?不能听?”看到陈迪超摇头,邱凯有些心慌。明明自我感觉不错。
“唱得很好。”裴文的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神色,“刚才你在唱的时候,超哥的嘴都合不拢了。”
“喂!谁合不拢了!”陈迪超抬起脚作势要踹他,邱凯趁他抬脚,窜过去挤了他一下。
“哇!”陈迪超一个踉跄,往旁边跌了几步,差点栽了个跟头。邱凯噗地笑出来,“又没说你合不拢腿,激动个什么劲儿。”
陈迪超缓过神来,伸手就去揪邱凯,邱凯见他来势不妙,拔腿就朝寝室的方向跑。裴文看着两个人一阵风似的狂奔而去,一个人静静地跟在后面。
那三个人的专业很相近,宿舍在同一幢楼里。邱凯和陈迪超住在隔壁,平日里进进出出,小打小闹是经常的事。他们也不给裴文清净。两个人无事可做的时候,便晃荡着走到楼上,往裴文的床上一跳,把裴文铺得整齐的床单搞得皱巴巴的。更有甚者,连锅子这样的违章电器一起带了去,在裴文床边的桌子上腾出一块来煮面吃。三个人吃一锅,热气腾腾,一团和气。
乐队成立不久,步入了冬季。
每个星期都抽出几天来,聚在一起练习。磨合出了默契的时候,他们开始期盼,能有机会上台。
陈迪超热衷于各种外交事务,主动请缨四处联系,想找个人气最旺的酒吧,让他们的乐队一炮走红。努力了一个月,未果,却被众人敲了脑袋。最后他不得不面对现实,找了个人气平平,却愿意给他们一次机会的酒吧,斯朵丽。负责安排乐队的Robin告诉他们,往年,情人节的时候酒吧人气往往不如人意。这个情人节正逢周六,不妨给这群鲜活的新人一个上台的机会。
一听到这个让人雀跃欢呼的消息,邱凯立刻去店里为自己的左耳重新打了个耳洞,说是要作为乐队的纪念。结果被乐队的其他人强烈地嘲笑了一番。
那一晚,新的耳洞还在隐隐地发痛。邱凯钻进了被子里,给裴文发短信,告诉他,终于有了上台的机会,他想唱自己写的歌。词都有了底稿,只是谱曲无力。
裴文沉吟了一会儿,说,已经熄灯了,明天拿上来给我看看吧。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可以练习,叫他不要着急。
邱凯却怎么也睡不着。他睁着眼愣坐了一会儿,在床上摸到自己的手机,就奔出了寝室。爬上了五楼,他的脚步慢了下来,忐忑地走到裴文的寝室。
寝室里还有人在卧谈,邱凯推开门,声音就停了下来。
“裴文……”已经是初冬,穿着卡通睡衣的邱凯冻得直哆嗦,“我拿上来了。”
裴文已经躺下了,看到他突然进门,惊讶地抬起身子。
“嘿嘿,我激动。别睡了,快起来看。”他走过去直接拉开裴文的被子钻了进去,僵着身子缓了一会儿,才暖过来。
裴文没有做声,也没有阻止。他朝旁边挪了挪,不碰到邱凯的身子。
“喏。”邱凯没有察觉到裴文的小动作。他仰面躺着,从手机里找出歌词来,塞到裴文手里。
“这个发给我不就行了……”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裴文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那我先看看。”
“嗯。”
裴文翻看了一下邱凯的手机记事本,这几个月来,那家伙竟写了好几首了。
房里的卧谈已经结束了,变得很安静。黑暗中等了一会儿,邱凯又开口了,声音轻了些,“我先闭会儿眼睛,你看好了叫我。”
“嗯。”
裴文大致地浏览了一遍,便开始仔细地看起来。他有些惊讶,虽说是第一次写歌,不免有些青涩,却不得不承认,那个家伙是有天赋的。他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读着,在心里总结了一些想法和意见,便轻轻叫邱凯的名字。
结果他却没有得到回应。裴文回头仔细看了看,邱凯面朝着天,呼吸均匀,睡得正香。被放了鸽子,裴文无奈地笑了笑。
寝室的窗帘没有完全拉上,沉静的月光照着窗前的地板,也渗进了床的缝隙,洒到了邱凯的脸上。邱凯的肤色像是被稀释过一样,头发和皮肤的颜色都比别人淡了一层。在月光下面,被稀释的肤色镀上了月光的银色,宛若宁静的水面一般温柔。
借着月光,裴文静静地注视着邱凯的睡脸。也许做了什么美味的梦,邱凯的嘴轻轻地动着,喉间发出了很细小的声音。这么持续了一会儿,他停了下来。一切归于安静,他又一动不动了。
月光下,邱凯看上去就像一只乖巧的兔子。
裴文愣了许久,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他睁着眼,听着背后邱凯均匀的呼吸声。
第二天一早,邱凯翻身的时候感觉到身边有人,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了裴文的脊背,惊了一下,想起了昨天的事来,顿时清醒了。
'糟了……居然睡着了!'
他抬起身子望了望窗外的天空,估计也快到了该起床的时候。他又低头,在裴文的床上找自己的手机,想看看时间。
手机还捏在裴文的手里。邱凯小心翼翼地抬起身子,从裴文手里把手机抽出来,按亮了——屏幕还留在记事本的页面。裴文在帮他修改歌词,最后编辑的时间是今天早上两点多。
不是吧……邱凯抬了抬眉毛,将进度条一路往下拉,裴文一直改到了最后第二首歌。
……我这个没头脑的,说睡就睡……他暗暗责怪着自己。裴文认真的态度让他心里过意不去,感动得脸都发热了。
他又把进度条拉到最上方,看裴文写在括号里的话,有他的修改意见,还夹杂着一些感想。正看着,余光瞥到,裴文的手机亮了。第一声闹铃响起的时候,他眼疾手快地把裴文的手机按掉了。
再过十分钟再叫醒他,邱凯想着。
他复又翻看起自己的手机。裴文在第一首歌词的下面留言,说明天找个没人的教室,把吉他带去,试试看帮你谱个曲。词虽然透着点迷茫,配强烈一点的曲风也会不错。
邱凯回头,看了看裴文的后背。裴文的被子里有一股特别干净的香味,说不清的滋味,是男孩子的那种干净的感觉。
看着他,邱凯总是在想,初中的时候,那个人的冷漠是不是他的错觉。
也或许是进了大学以后,裴文渐渐变得开朗了,笑容也变多了——有他和陈迪超两个闹腾鬼屁颠屁颠地跟着,裴文想阴郁都阴郁不起来吧,想到这里,邱凯偷笑了一下。
回想高三的时候,成天淹在题海里的自己,只要回头看看可爱的女友,心里就涌起暖意来。他的心里无数次地想象,进了大学以后,也许他们上学的地方会很近,可以每天一起吃早餐,送她去上课。也许她的父母会放宽松些,他们可以在某个周末的下午一起去看场电影,吃个晚餐。偶尔遇到长假,他也终于不用瞒着家长和老师,可以名正言顺地骑自行车,载着她去更远的地方。高三的生活越是枯燥,这样简单的幸福越是显得值得期待。
女友一定要说,她的初吻和初恋都是他的。但是分明第一次舌吻的时候,先前还羞怯的女友渐渐显得很熟练。他虽然有些在意,却不想认真计较。他较真地把自己的初吻和初恋给了她,想认真地和她一起走下去。
事情却不总是朝着他期待的方向进行。刚毕业,女友就跟兄弟跑了。这等狗血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让他郁闷了好一阵。直到现在,认识了这群损友,开始了充实的新生活。这样的状态,他很喜欢,也很满足。最重要的是,他又能唱歌了,用一种新的方式。
邱凯看了看手机,十分钟了。他的手从后面绕到裴文的身前。裴文没有醒来,他便用手指挠裴文痒痒,裴文的身体动了一下,困倦地微微睁开眼睛。
“七点四十了。”邱凯小声说。早上第一节课还老老实实去上课的,寝室里只有裴文一个。其他三个哥们儿还大模大样地睡着,毫无知觉。
“再睡一会儿……”裴文模模糊糊地答道。邱凯戳了一下裴文的肚子,裴文闭上了眼睛,轻轻拦住邱凯的手,又不动了。过了一会儿,邱凯看他还不放开,便抬起身子看了看。那家伙闭着眼,胸口安静地起伏着。
又睡着了……邱凯想着,无奈地抬了抬眉毛。
裴文有些面朝下,握着他的手有一半压在了身体下面。邱凯试着抽回自己的手,又怕把他弄醒了。战战兢兢地努力了半天,他只好放弃了。被窝那么温暖,再睡一会儿他也不介意。他用另一只手发短信给陈迪超,告诉他裴文和自己都不去上课了,点名的话帮忙通知一下。
陈迪超马上回了短信,“你们不来哥也不想上啊!”邱凯瞟了一眼,无视了那条短信,把手机搁在一边。他慢慢地挪动着身子,调整到一个让他舒服的位置,也闭起了眼睛,贴着裴文的后背睡了。
在透进房里的稀薄晨曦里,裴文的睫毛微微地动了动。
57、(三) 。。。
二月十四日的那场演出,乐队受欢迎的程度超过了他们的想象。对乐队中的每一个人来说,那个美好的情人节夜晚,都成为了他们值得回味的记忆。
从台上下来,他们便围坐到了卡座上。乐器七横八竖地搁在沙发边,他们一杯接一杯喝得畅快淋漓。那一晚是邱凯第一次喝得烂醉,抱着光头的鼓手又哭又闹。键盘手女孩的男友来接她的时候,她颇为担心地看着那四人,看到裴文似乎还清醒着,没有推推搡搡地耍酒疯,才放心离开。
她只是不知道,有的人喝醉了只犯困,不爱闹腾。剩下的那四个男孩儿没有一个是清醒的。等到酒吧打烊,他们互相扶持着走到了街上。初春的夜晚,凉风催着酒劲涌上脑袋。邱凯缠着光头无理取闹,两个人磕磕绊绊地摔到了地上。身子懒得动不了,他们索性在地上躺着不愿起来。陈迪超在街上指着昏黄的路灯骂骂咧咧,摇晃着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裴文不知何时,也横在了街上。
都睡了……他们都睡了……?
迷离的醉眼,恍惚着看不清楚。意识也渐渐模糊了。他跌跌撞撞走过去,对着他们踹了几脚,也没有动静。
第二天,他们是被惊慌失措的扫地阿姨叫醒的。四个青年,七横八竖地倒在路边,睡得像死猪一样沉。裴文被摇醒的时候,还不太清楚情况,只觉得身上发冷,口干舌燥。稍稍一动,头就跟灌了水泥似的沉。他勉强抬起眼来,看到邱凯坐在身边,揉着后脑勺。叫醒他们的扫地阿姨心有余悸,教育了他们几句,便离开了。
“嘿……”看到裴文醒了,邱凯不好意思地轻笑了一声,“你也醒了?”
“冷不冷?”
“动一动就好了。”着了凉,邱凯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环顾自己的身边,看到他们的狼狈样,不禁又嗤嗤笑了几声。
裴文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些,爬起来将另外两人也叫醒了。
那个上午,他们各自回了家,倒头就睡。
Cap…Cap从此在斯朵丽有了固定的演出时间。演出的次数越多,邱凯也变得愈发老练起来。和裴文合作的新曲颇受女孩们的欢迎,对这群无所畏惧的年轻人来说,这样的成绩实在是鼓舞人心。
转眼到了九月,他们都成了大学二年级的学生。
开学不久的一天下午,裴文收到了邱凯的短信。短信说,晚上的那门选修课临时换了教室,应该去某教的某室上课。临了邱凯还叮嘱道,千万不要翘课,那个老师上节课提示说要点名。
本是一节无关痛痒的选修课,因邱凯特地叮嘱,裴文便准备去。吃完晚饭,他回寝室理了一下东西。下楼的时候,特地绕路从两楼走。路过邱凯的寝室,却发现他不在。他便若无其事地下了楼,去短信里说的那个教学楼。
那是他第一次去那幢楼。上了那个楼层,却发现走廊两边都是自习用的小教室。并不像是能用来上课的样子。他走到短信里说的那一间教室,拿出手机核对了一下,便推门走进去。
在他走进教室的一瞬间,门后面冒出个人来,迅速关了小教室的灯,并把门关上了。教室的窗帘本来就拉拢了,门一关,房里便一片昏暗。裴文的眼睛没有适应过来,怔了一下。随后便听到教室的另一头窸窸窣窣的偷笑声。
“嚓”,一次性打火机清脆的滑轮声,一团明亮的桔色在讲台上蔓延开来,温暖的火光后面,是邱凯,和键盘手女孩。他们的面前放着一个不大的蛋糕,抬眼看着发愣的裴文,笑嘻嘻地将蛋糕上的蜡烛点燃了。
裴文还没说出话来,“啪”“啪”两声,彩条和金银的粉片从天而降,洒了裴文一身。
身后,陈迪超猛地扑到他身上,“哟,恭喜你离棺材又近一步!”
“生日快乐!”短发的键盘手女孩拍着手笑道。
邱凯点好了蜡烛,把打火机放在一边,把烫得发热的手指捏着耳朵,也凑到裴文身边来。
裴文摸出了手机,看了看日期。九月十二号,今天是他二十一岁的生日。
裴文愣了半天,自嘲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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