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行直点头,低声向庞火火道:“待会儿进去你别多话,不要离开我视线范围之外。”
庞火火想了想,“那个孙昭会在这儿吗?”
说话间,就见远远的暗红里微光一闪,铁栅后的屋子里,隔着凤凰花的枝桠低垂,亮起夜灯,接着是客厅的灯亮起来。屋门被人打开,灯光逆照,一个女人的影子朦朦胧胧从疏枝花影里头走过来,边走边问,“是谁在外面?”
庞火火看了方行直一眼,应声,“是吕爱华吗?”
吕爱华走到铁栅门后头看了一眼方行直和庞火火,点头,“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方行直抬手捏了下鼻尖,若有所思。
庞火火有点尴尬地笑了笑,“能不能开开门?我们从S市来的,有些事要同你讲。”
方行直掏出自己的警官证隔着铁栅门递给她,“我是刑警队的。”
吕爱华看了眼递还给他,开门请两人进屋。
吕爱华住的是小五间的隔局。除了院子里独栋的西厢,就是主房里头一间卧室、客厅、厨房和一间耳房。
方行直进门的时候往卧室旁边的耳房看了一眼,然后坐到直面着卧室墙的一张沙发上。
庞火火见吕爱华一脸担忧而且焦虑的样子,忍不住就看方行直。
方行直冲庞火火眨眨眼睛——你来说呀!
庞火火瞪眼——明明你叫我少说话的!怎么这种事偏偏要我来说!
方行直叹气,站起来走到客厅一张花架柜前头站定,伸手拿起上头放着的一幅小相框,“这是程建国?”
吕爱华笑,“是他高中毕业的时候照的。”
方行直点点头,将相框递给庞火火,“你来说吧!”
庞火火接到手里的相框一抖险些掉到地上去,她看着照片里头的程建国呆了两秒——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天她在和曹宇凡去吃饭的时候见过这人。当时他正着急往二楼跑,脸色阴郁连赖尔都觉得这人有点变态。庞火火皱眉,他那天是赶着去见谁呢?那时候程友峰的案子才发生没多久,他会是去见谁呢?
“火火?”方行直见庞火火盯着程建国的照片直发呆,就拍拍庞火火的肩膀,叫她,“回神!想什么呢?”
“哦!”庞火火看了方行直一眼,欲言又止。
方行直见她有些避讳着吕爱华,就知道她说不准想起什么来了。
庞火火看着吕爱华,吕爱华淡淡淡地朝她笑,“不是建国又闯什么祸了吧?”
庞火火将程建国的相框放到吕爱华手上,“他死了。”
吕爱华手一抖,手里的相框摔到地上,玻璃碎了一地!吕爱华看着庞火火,见庞火火神色凄悯,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倒下去。方行直赶紧上前一步扶她坐到一旁沙发上。吕爱华低着头,放在腿上的双手微微发抖。庞火火刚想上前去劝她,却见方行直轻轻冲她摆摆手。
吕爱华抬头看了方行直和庞火火一眼,无意识地将目光望向卧室房边的耳房。那间耳房里的灯是炸着的,但她的神情看起来却全然不似空无意识,情绪比刚才得知程建国死讯的到时候更加激动,也更加隐忍。
方行直轻轻冲庞火火摆摆头,庞火火醒目地走到吕爱华身边坐下,抬手轻轻安抚她的肩膀。
方行直摸出腰间的手枪,猛然抬脚往屋门上一踹,屋门应声而开,方行直提着枪就走了进去。
庞火火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冷不防身边的吕爱华忽然站起来,跌跌撞撞跟着冲进去,喊:“不要伤害他!”
庞火火赶紧跟上去,见门边有开关,把手拍开耳房里的电灯。
耳房里被布置成了书房,墙壁四周高高的书架上整整齐齐码满了书籍。书桌后头放着一张太师椅,上头一个中年男子胳膊架在椅子扶手上,正朝方行直笑。
庞火火看清楚那人的长相之后不禁佩服起方行直来,还真叫他说准了!
孙昭已然步入中年,不过这丝毫不损他身上那种愈发沉淀的安稳而平静的淡然大气。他身上穿着合身的白衬衫,领口微敞,露出结实的胸膛。整个人泰然自若地坐在书桌后头,将进来的三人都看了一眼。
吕爱华拦着方行直,“不要伤害他!”
庞火火皱眉,“他有可能是杀害程友峰、李文秀和程建国的凶手!”
“啧啧!”孙昭轻轻地笑,“丫头,人命关天,话可不能乱说。”
庞火火看了他一眼,见这男人笑的无比妖孽,心里头忍不住叹气蓝颜祸水——真是可惜了!
“你敢说,你没有单独约过程建国?就在S市那家酒楼里。”庞火火叉着腰,问。
方行直意外地看了庞火火一眼,就见庞火火暗地里冲他摆手——就知道这丫头只会炸糊!
孙昭倒是挺坦然,“哦~原来他那天在楼下撞到的人就是你啊!”他笑着问,“我是约了他,还吃了饭,这样就成了嫌犯了?那这天下的嫌犯会不会太多了点?警察够用么!”
庞火火撇撇嘴,“他吸的那些毒品,难道不是你给的?”
“哦,你说那晚他女朋友差点被杀掉的事情吧。我知道!”孙昭淡淡地道,就像在聊着昨天中午上哪儿吃饭了一样自然。
庞火火气的直想走过去抽他个大耳刮子,被方行直一把拉住。庞火火瞪着孙昭正要发脾气,却孙昭站起身,慢慢一步步从书桌后头走过来,指指自己有些跛的左腿给庞火火看,“那人身手敏捷,能一人放倒四个警察,我可是个可怜的瘸子,怎么能够做出那种霸气外露的事情来?”
。。。。。。
张放和赵毅窝在车里,戴着个耳朵监听徐敏监听的两人简直都要崩溃了!要说这丫头也是个女**丝,宅不说,还特阴郁,监听了这么久没见她出过门、没听她屋子里发出过半点异动。
张放直着双眼看赵毅,“会不会是我判断有误?”
赵毅揉揉熬的通红的眼睛,“我不信你,信队长!队长说有猫腻,那她就肯定有大大的问题!”
张放咬牙——这混小子!
“啪!”清脆的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突然间从耳机里头传来,把两人都吓了一跳,对视一眼,“这是怎么了?”
“不不不!不是我推你下去的!”徐敏干裂的声音突然从耳机里传出来,“我是想拉你一把呀!谁知道你就掉下去了呢!你不要来找我!走开!走开!”
“不对劲!”赵毅扔了耳机,开车门就往楼上冲,张放赶紧跟上!
与此同时,不愿意回家,坚持要等方行直抓到杀害李文秀的凶手才走的李至静安静地睡在刑警队的沙发上。司空从法医室走出来,手里头端了碗红红的面,推醒李至静,“吃面!”
李至静迷迷糊糊接过面正要去吃,李力嘿嘿笑着走过来看她,“看清楚是什么再吃哟!这可是法医从法医室里给你弄出来的!”
“呀啊!”李至静一下子反应过来,尖叫一声就摔了手里的面条,颤抖着蹦起来窝到沙发上,“不是我!真不是我!”
司空和李力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了?”
李力委屈地摸摸头,“怎么这么胆小啊!”
司空上前一步,想要安慰安慰李至静,不料李至静突然蹦起来,抬手就推了司空一把!
“呵!”司空被她一把推倒在地,李力赶紧上去扶,瞅着李至静道:“不对劲!她是不是毒瘾犯了?”说着就赶紧去找绳子和布条。
司空也吃惊于李至静会有那么大的力道,站起来看着李至静,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这是怎么了?”金大宏从楼下上来,手里拿着个快递。
司空耸耸肩膀,回身去法医室抽了支镇定剂出来,叫金大宏和李力,“帮忙按住她!”
三人好不容易制伏了李至静,司空将一管子镇定剂输入到她的体内,她才慢慢平复,昏昏沉沉睡过去。
金大宏擦擦额头的汗咋呼,“这孩子哪儿来那么大劲儿!这可不像是犯毒瘾!”说着抱着快递就走回到自己位置上。快递里是两张光盘,像是自己录的。金大宏打开电脑,将光盘放到电脑里去。
“呀啊!”李力喘息未定就听到金大宏尖叫,“都过来!”
司空都被他这一嗓子吓的浑身一个激灵,都赶紧围过去看。电脑上的画面,让众人大张着嘴,半天回不过神来——
。。。。。。。
方行直接起手机,听了司空在那头语无伦次的话,也不由呆住。
庞火火扶着吕爱华坐好,见他神情不对,赶紧问,“发生什么事?”
方行直显然有点被震惊到了,看了庞火火一眼,“掐我一下。”
“哈?”庞火火急,“到底怎么了?”
孙昭走过去拍拍吕爱化的肩膀,跟她道别,然后向庞火火道:“之前太笃定了,突然间得知我不是凶手,有点接受不了吧!”
庞火火急的抬手就掐方行直,“到底怎么了?”
“嘶!”方行直疼的直捂胳膊,将庞火火拉到自己身边,看孙昭,“不知道你信不信一句最惨俗的话,‘天网恢恢,疏而不露’。”
孙昭笑着走出去,“这不过是用来骗骗那些总是抓不到犯人的傻警察罢了!不过,你若是有这个本事,我倒不介意你随时来找我了解案情。”走到门口突然还回头问,“两位要不要搭便车回S市?”
庞火火冷道:“你自己回吧,半路最好小心点不要翻车!”
孙昭摇摇头,有些不认同地笑,“嘴巴坏嫁不出去喏!带着个拖油瓶的剩女~”
庞火火这回倒是很理智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气,转脸问吕爱华,“你信他的话?”
吕爱华整个人的魂魄都像是被抽走了一样,摇头,“信不信有用么!他反正是没有罪的,是不是?”
孙昭愣了下,又看了吕爱华一眼,微笑着朝三人挥了挥手,一步一步慢慢走出屋子,穿过黑夜里浮花乱渡的凤凰树下,走出铁栅门。
方行直听到一声车子发动的声音,皱眉——刚才他们来的这一路上并没有发现有别的车子在,也就是说,孙昭有个随时可以接应并且合作默契的同伙?
“头儿!”张前带着一帮人慌慌张张跑进来,见方行直和庞火火都没事,松了口气,“怎么司空叫我停止行动?”
方行直看看吕爱华,道:“刑警队收到匿名人寄去的光盘,程友峰和李文秀都是被李至静杀死的——”
“啥?”庞火火瞪大了眼睛,“她一个女孩子,其中一个还是她亲妈妈,怎么会?”
“我也不信!”方行直皱眉,“不过司空说,李至静刚才在警队里头犯了类似于癔症那样的情况,力量大的他和金大宏、李力三人合力才能制伏!而且光盘上拍的清清楚楚,李至静在杀害程友峰的时候被李文秀撞破,她将李文秀击晕,抛完程友峰的尸体之后开着李文秀的车子,将李文秀带到山郊剖尸。”
张前也半天应不上话,一众跟来的警察们都听的心头发寒——
“程建国,自己毒瘾犯的时候,他的同学徐敏刚好去了他家里,把他逼到阳台上推下去的。”方行直冷笑一声,“推的倒是一干二净!”
“他是无罪的!”吕爱华突然笑起来,笑声很是凄惨,“他是无罪的!”
第二十一章 领导的狮子吼
更新时间2012412 0:07:26 字数:3537
方行直开车载着庞火火回S市,张前跟着跳上方行直的车,对于孙昭的脱身尤其气愤。
“队长!”张前扒着主驾的椅背喊,“就这么结案?”
方行直摇摇头,“你有别的证据可以证明孙昭是这一切原罪的主使?”
张前摇摇头。
方行直沉默了一会儿,“理论上讲,这案子可以结了。但是如果没有李至静突然间反常在路上推火火那一下,也没人会想到她有可能是被下了暗示——这是孙昭对我们的试探和警告,目前为止我们对他的责难也仅仅止于怀疑,并没有确凿的证据直示他才是原凶。”
庞火火叹气,“当警察有时候也挺没劲的,明明他就有罪还抓不了他,好窝囊!”
方行直失笑,抬手去揉庞火火的头发,“警察讲的是证据,不是直觉。话说回来,你那时候是怎么想到,她有可能是被下了暗示的?”
庞火火一把拍开方行直的手,得意地笑,“朴在植不是私家侦探么,他办案子可不像你们警方那样讲究程序和规则,他大部分时候都是凭感觉去抓人的心理,使罪犯自暴其乱。”
方行直仰头“啊~”了一声,斜着眼睛看庞火火,“听口气,你还是挺为他自豪的么,到底为什么离婚?”
庞火火挑眉看他,“有兴趣自己去查么!为什么要告诉你?”
张前坐在后头郁闷地抓头发,他们明明不就是在讨论案情么?现在这两人是什么情况?
方行直看了眼后视镜,见张前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吓了一跳,偏头问他,“瞪我干什么?”
张前抬手指指方行直脸上贴着的卡通创口贴,疑惑:“队长,你脸上被猫抓了?”
方行直愣了下,笑,“是啊!还是只野里野气的猫!”
庞火火抬手去拧方行直胳膊,方行直赶紧搓,皱着眉毛颇为难地看庞火火,“下回换个地方掐行不?这里都掐青了,怎么见人?”
“哦~”张前点点头,“一只手脚都绑了绷带的残猫都能打败S市跆拳道四届连冠,果真是只厉害的猫呀!”
“噗哧!”方行直失笑!
庞火火郁闷地摸摸鼻子,这刑警队的人都少根筋!
方行直放在车上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庞火火偏头看一眼,见来电是司空的名字,一把拿起来就接,兴奋地叫:“司空!”
司空在那头明显愣了下,“庞火火?”
庞火火高兴地点头,“方行直大便去了呀!你这么晚还要向他汇报工作么~好累的呀,早点休息么!”
张前抱着椅背笑趴了下去,悄悄对庞火火竖竖大拇指——真有你的!
方行直也有些尴尬,摸摸鼻子,“我倒是想大便,最近都便秘!”
司空在那头听到了方行直的声音,愣住回头看办公室里头目瞪口呆的众人——
“方行直!你赶紧给我回来!”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暴喝!方行直一愣,张前吓的脖子直往后缩——庞火火纳闷,“这人是谁?好躁的脾气!”
“呵!”电话那头明显的集体抽气声,良久,司空干咳一声,“那个,火火呀,有些话暂时搁到肚子里,咱们回头再说——”
“队长!开着免提呐!除了便秘千万别再爆出什么碉堡事来呀!”
“呃~”庞火火欲哭无泪,看方行直,“是你自己爆出来的,不怨我~”
方行直叹气,“我们在路上,还有将近一个小时才回来。你们要是不在意,不妨把这几十分钟拿来帮忙讨论一下,有没有什么治便秘的好方法——憋的很痛苦!”说着轻轻抬抬下巴,示意庞火火,“挂电话呀!”
“哦!”庞火火就听到电话那头那个暴怒的声音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