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义低骂一声操,他拉不住周三,只能干着急。
三人扭打间,沈穆锌的右腿踢在周三脖子上,周三用力掰。
一块疤痕出现在苏夏的瞳孔里,隐隐像片叶子。
她的身子倏然一震,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那疤痕和她记忆里某个碎裂的画面重叠了。
苏夏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蹲下来,抓住了沈穆锌的衣服。
沈穆锌的视野里是女人愣怔的模样。
他沉默着,唇角往上勾了勾,快的近乎不存在。
像是被什么蛰到一样,苏夏的手哆嗦,她站起身,踉跄着跑了。
王义跟周三喘着气,满脸惊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沈肆接到电话,面无表情的离开老宅。
第46章
苏家,整栋宅子陷入黑暗。
女主人有孕在身,她需要安静,需要最好的睡眠质量,于是连月光都不敢打扰。
远远的,苏夏仰头看熟悉的宅子轮廓,脖子酸了,她往回走,将一地的月光踩碎。
回到车里,苏夏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团,脸埋在手臂里面,遮住了所有翻涌而出的情绪。
有时候,苏夏觉得自己患了孤独症,封闭自我,一个人待着的时间占据了她二十多年的大半。
但她又觉得自己不是。
她并不抗拒世界,内心渴望拥抱,想得到温暖,只是世界总是在排斥她的存在。
苏夏深呼吸,从手臂里抬头,垂下的眼角有点红,却没落泪。
她有家,家人不希望她回去。
因为那些流言蜚语,所谓的孤星传说。
心里难受。
苏夏拽到副驾驶座上的包,她把手伸进去翻了翻,钥匙笔记本口红之类的杂物越发凌乱。
手机没了,不知道是在饭桌上,还是那家饭馆的卫生间,又或者,在路上被扒手关照了。
苏夏烦闷的把包扔回去,脑海里还存着那个画面,诡异的顽强。
父亲说她生过一场大病,医院的事记不清了,她的心里有一个模糊的身影,背着她奔跑。
她只记得零碎的东西,草编的蚂蚱飞起来了,火红火红的,有个声音跟她说不要怕。
还有那个很像叶子的印记,红的滴血。
不对,似乎就是血肉模糊的。
苏夏骤然紧闭双眼,呼吸紊乱无比。
怎么会是他……
以后要如何面对?苏夏的眉心紧蹙,儿时的记忆早已埋葬在时光里,不该挖出来的。
但是越模糊,就越想看清,这是人的共性。
苏夏啃着嘴角,她想,她必须找个时间问问沈穆锌,将自己记忆里残缺的那部分填上。
如果沈穆锌能放下,那无论对谁,都好。
柏油马路上,车辆穿梭,裹着风声,呼啸而过。
一辆红色的沃尔沃s60和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幻影背道而驰。
沃尔沃里,苏夏望了望车窗外,王义应该已经联系过沈肆,把事情都告诉他了。
那个男人也许打过她的电话,没打通,正在着急。
苏夏看着路况,车速提快些许。
相反的方向,劳斯莱斯朝着苏家驶去,夜幕下,车身如幽灵般,所过之处,寒意弥漫。
意外出现的脚步声将苏家的宁静打破。
苏长洺听闻下人的通报,睡意全无,他匆忙起身穿衣,对同样醒来的李兰说,“你接着睡,我出去一下。”
李兰的心哪有那么大,这时候了还能睡着,“沈肆怎么会过来?”
她摸到手机,快十点了,这个时间,不在正常上门造访的时机之内。
沈肆那人她接触的次数屈指可数,但耳闻较多。
严苛,自持,且稳重,不会贸然打搅。
除非是突发事件。
“该不会是他们发生口角,你女儿离家出走了吧?”
“不清楚,”苏长洺快速整理衣着,“兰儿,别张口就是你女儿,小夏也是你的孩子。”
李兰的神色淡淡的,“我没那福气。”
想到楼下的情况,苏长洺没跟李兰多说,交代她好好躺着,别动了胎气,自己赶紧下楼。
躺在床上,李兰把手放在腹部,轻轻抚摸,孩子,这次妈妈一定会保护好你,不会再让人伤你了。
绝对不会!
大厅灯火通明,刚沏的茶还冒着热气,掺杂一抹清香,甚是好闻。
但在场的都没那心情品茶。
苏长洺斟酌着开口,“小夏怎么没一起来?”
话落,他注意到对面的年轻人投过来一道目光,没有温度。
“她没回来?”
“没有啊。”苏长洺摇头,他试探的问,“是不是跟小夏吵架了?”
沈肆沉默,薄唇抿在一起。
苏长洺误以为猜想是真的,他的面色微变,有凝重和担忧浮现,为自己女儿的婚姻考虑。
两家本就有悬殊,门不当户不对,苏长洺不知道一个普通人家的老丈人和女婿交谈的时候,该是什么情形。
他这边,存在一股压迫性的威压,不是唠家常,而是在会议室开会,气氛严峻。
“小夏那孩子从小就没妈妈,她独立,坚强,有什么事都是自己做主,所以就导致她有时候听不进去别人的话,把自己关起来了。”顿了顿,苏长洺以一个父亲的姿态诚恳道,“如果她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多包容包容。”
沈肆的嗓音冰冷,“她很好。”
带着几分怒意。
苏长洺愕然,刚组织好的下文不知道怎么出口,索性放弃。
“那……”苏长洺说,“小夏不是胡闹的性子,即便是有个什么事,也不会让人担心,她现在可能回家了。”
沈肆起身,“告辞。”
人一走,苏长洺立刻打给女儿,那头无人接听。
他皱眉,随后长叹一声,牙齿还能碰到嘴巴,俩人感情再好,也会有矛盾。
说开了,事情过去了就好。
苏长洺上楼,李兰坐在床头,江南女子的风韵犹存,她问道,“走了?”
“嗯。”苏长洺没睡,坐在椅子上想着事,“我看沈肆对小夏是认真的。”
李兰说,“那不是挺好。”
苏长洺的神色并未好转,反而越发沉重,“好与不好的,我们也干预不了。”
他捋了捋头发,掺杂的白发尤其明显,岁数大了,一点事都经不住,今晚会失眠。
李兰说,“把灯关了。”
苏长洺去关灯,“明天让小刘两姐妹陪你去产检吧。”
“什么?”李兰的脸马上一变,“你是不是要去看苏夏?”
她见对方不说话,便知道自己猜对了,于是声音拔高,尖锐,“苏长洺,你怎么答应我的?”
苏长洺头疼。
李兰整个人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你说这次再也不会丢下我一个人!”
“怎么是一个人?”苏长洺皱眉,“小刘两姐妹不是……”
“我不要别人!”李兰的胸口大幅度起伏,“你看着办吧!”
“苏长洺,我是比你小,但是我过完年也四十六了,如果还像当年那样,有个什么事,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机会了。”
苏长洺按了一下墙上的开关,房间陷入黑暗。
几瞬后,是女人的哭声。
她以前是唱戏的,一唱就是半辈子,咿咿呀呀惯了,嗓子通亮,连哭声都是幽怨的,仿佛有数不尽的委屈和悲痛。
李兰嫁进苏家二十年,快乐全在前几年,后面几乎都是伤心,抑郁,希望,失望。
一次一次去经历,遭受命运折磨。
说到底,苏长洺是欠李兰一个做母亲的身份。
如今老天爷垂怜,将她的孩子从天堂放回来了,李兰草木皆兵,一心想着孩子平安。
良久,苏长洺妥协,“明天陪你。”
他叹息,但愿女儿女婿能好好过日子。
然而,谁也不知道,沈肆跟苏夏从没吵过,确切来说,是吵不起来。
一个比一个闷。
到家后,沈肆开门,目光扫到玄关的高跟鞋,东一只西一只,歪到在地,和他的一丝不苟截然不同。
他却没动怒,反而有松口气的迹象。
沈肆弯腰,将两只高跟鞋捡起来,搁在鞋架上。
客厅没开灯,电视开着,屏幕的幽光闪烁,配上女人鬼哭狼嚎的叫声,效果不同凡响。
沙发上的女人蜷缩着手脚,睡着了。
她睡的很沉,连关门声和电视声响都惊扰不了。
沈肆阔步过去,将女人打横抱起,走了几步,她醒了。
“唔……”苏夏睡眼惺忪,“回来啦。”
沈肆,“嗯。”
他的面上是万年冰山,内心如被岩浆覆盖,滚烫的忍不住绷紧浑身肌肉,五脏六腑都灼热了起来。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回来,家里有个人,不再是冷冰冰的。
苏夏打了个哈欠,往男人胸膛蹭,头顶传来声音,“去哪儿了?”
她的动作一顿,“哪儿都没去。”
沈肆停下脚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怀里的女人。
“回家了一趟,”苏夏说,“我没进去,就在门外待了一会儿。”
沈肆的眉峰紧锁,他们错过了,“为什么?”
苏夏把脸埋在他的胸膛里,闷声说,“李兰怀孕了。”
沈肆的神情极其冷峻,一定是苏长洺的意思,“想回?”
“算了。”苏夏轻声说,“反正也没什么事,过段时间吧。”
等李兰生了再说。
她回个家,似乎是一件很难的事。
不再多言,沈肆走到房间,脚勾着门轻带上去。
洗漱过后,俩人躺在床上,房间很安静。
阳台角落摆放的一大盆翠绿当中多了一点红,无声无息的盛开着。
不知过了多久,苏夏问,“睡了吗?”
耳边是男人低沉的嗓音,不见丝毫疲倦,“没睡。”
床发出娇柔的响动,是翻身的声音。
苏夏面对着沈肆的后背,她的手伸过去,搂着他精实的腰。
“怎么不问我?”
她确定这个男人是知道的,譬如沈穆锌的出现,以及她古怪逃跑的一幕。
沈肆握住环在他腰上的小手,紧了紧,“不想逼你。”
默了片刻,苏夏说,“转过来。”
沈肆照做。
于是他们面对着面,两颗心脏贴在一起。
苏夏的指尖轻轻划着沈肆的胸膛,一块块坚硬分明的肌肉线条在她的指腹下那么清晰。
她突然觉得自己无意识的这个举动冲满挑逗,在试图让冰山融化。
一旦冰山融化,她就会被掩埋,跑都来不及。
苏夏在危险来临之前收手,她隐约听到一声叹息,似是不满。
整理了一下思绪,苏夏开了床头灯,尽管沈肆是面瘫脸,总是面无表情,她还是不放弃观察的念头。
似乎这样会更加冷静一点。
将垂下来的长发拨到肩后,苏夏撑着头说,“沈穆锌没对我动手动脚,就是说了一些话。”
这跟之前的一些举动相比,可怕程度竟然减弱了。
对比果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她垂了垂眼,“沈肆,我怀疑我小时候见过沈穆锌。”
沈肆不语。
苏夏呼一口气,留意男人的神色,“不过好像记不太清了。”
她的眼中涌出一抹回忆的色彩,“我小时候在南佳医院待过,自闭症,跟你一样。”
“但是在医院的事我想不起来了,很模糊。”苏夏蹙眉,“我想问问他,有关我忘记的那些事。”
沈肆开口,“过去了。”
不清楚是对苏夏说的,还是在告诉自己,那段和世界剥离的弧度已经成为过去。
“我知道。”苏夏说,“我也分的清。”
“可是,有件事一直困扰着我,弄明白了,就能放下。”
她眨眼,“都说完了,没有别的了。”
沈肆掀了掀眼皮,眸光深沉。
苏夏拍拍沈肆,抱住他的脖子,在他的喉结上亲了亲,“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嗯?”
沈肆唤她,“苏夏。”
苏夏认真倾听。
“我们不要有误会,不要吵架,不要分开。”沈肆凝视着他的女人,嗓音从喉咙里震出,低沉而富有磁性,“好不好?”
苏夏的嘴角翘了翘,弧度荡开了,她嘟囔,“你如果不是冰山脸,我会更感动。”
沈肆的额角隐隐抽了抽。
她的眼角有泪光,他看见了,不自禁的抬手抹去,心口温暖。
苏夏哈欠连天,脑子里忽然闪过什么,好像遗漏了某个东西,但她很快被睡意席卷。
听了一会儿女人悠长的呼吸声,沈肆起身出去,他立在窗口,打火机叮一声响,烟头燃烧,气味弥漫。
上次尝尼古丁的味道,是查到张佩,让他心神不宁。
这次也是。
沈肆吐出一团白雾,修长的手指弹了弹烟身,抽了两口之后,便将燃到一半的烟掐灭。
他吹了会儿风,直至身上的烟味散去,才转身回房。
第二天,苏夏去剧团,陈放来找她,“昨天你把手机落桌上了。”
苏夏这才想起来,“谢谢。”
陈放笑说,“先声明,我没打开过。”
苏夏也笑,“打开了也没事。”她的手机里没隐私,甚至没什么个人的东西。
照片全是美食,通讯录和微信都是同事。
苏夏有定时清理的习惯,和沈肆的聊天记录早删了。
跟沉放聊了几句,苏夏刚坐下来,给手机弄上充电器,手机就响了,是楚成远打来的。
“小夏,别忘了这个月二十号跟沈肆来参加舅舅舅妈的婚礼啊。”
苏夏一愣,不是说分了吗?“舅舅,是陈玉舅妈?”
“不然呢?”楚成远在那头翻白眼,“你舅舅虽然宝刀未老,也不至于那么折腾。”
苏夏抽嘴。
前段时间,舅舅跟她哭诉,说是准舅妈一听梦想中的婚礼不能实现了,就和他闹,最后俩人分开了。
突然听到他们这个月举办婚礼,苏夏有些惊讶,更多的是高兴。
“你说你,从小就这样,什么都不说。”楚城远的语气笃定,“他同意将那处私人产业给我们自由安排,用作婚礼现场,这事是你跟他说的吧。”
苏夏开电脑的动作一停,她一点都不知道。
那个男人没告诉她。
下一刻,苏夏抿了抿唇,她准备提的时候,舅舅已经跟准舅妈分了,所以就没提。
那沈肆是怎么知道的?还一声不响的去找舅舅,并且答应了。
楚成远说了一大通,无非就是开心,激动,让苏夏将他自己的谢意转告沈肆。
挂了电话,苏夏懵了许久,给沈肆打过去,“舅舅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有轻微的键盘声,伴随沈肆的声音,“爸跟我提过。”
苏夏怔住了,她清楚沈肆口中的爸是指谁。
从小到大,她经常见到舅舅跟爸争的脸红脖子粗,相处冷嘲热讽,两人似乎就没心平气和过。
没想到爸会去关心舅舅的婚礼。
“那你干嘛不告诉我?”苏夏终于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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