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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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分-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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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立晴一愣,笑说,“我给忘了。登记都是早两个月的事了,后来就在准备手术,刘先生他不急,我也就没怎么往心里去。反正他们关系挺好的,应该也反悔不来了。”
    施诗磊为这事郁闷着,却不愿意告诉孙立晴自己以前受到的待遇。
    这怎么说得出口?未满十四岁就遭到性侵,摆在现在随便怎样都能引起一则当地热门,更不要提关联到当代书画名家。说出来谁信?刘郢仪表堂堂、风度翩翩,为人也庄重严肃,一派君子形象。而他呢?从十五岁开始就在出卖身体赚钱,该信谁,不用谁人提醒。
    “对了,这样一来你可真和小斌是兄弟了呢!”孙立晴还记得前天他说起过户籍的事,笑道,“这下不想迁了吧?”
    “迁户口?”在一旁的符钦若听罢不明,疑惑问。
    施诗磊一梗,拍拍他的手臂,闷声说,“我出去买烟,一起么?”
    闻言符钦若更是讶然,讷讷点了下头。
    “诶,你自己不学好,就别让小符吸二手烟了。”孙立晴素来不喜欢烟民,不满道。
    “没关系,我也抽烟的。”符钦若礼貌地说。
    这回轮到施诗磊惊讶了,他怔怔看了符钦若两秒,才低下头往外走。
    小超市外头的烟酒柜台根本买不到好烟,施诗磊在柜台里找了一遍,选了一包本地产的品牌香烟,抬头用询问的眼光看了符钦若一眼。
    他点点头。
    烟在走回去的路上就分了,施诗磊掏出买烟时候顺便买的打火机,停下脚步点火,符钦若就叼着烟把手也拢过了火上来。
    施诗磊第一次见到他的颜貌被香烟的烟雾缭绕,额头靠得很近,他看到他眼底一片若有似无的漠然和无动于衷,把一口烟吸了进去。
    “我还以为你不会抽烟。”施诗磊把打火机和香烟都放回了口袋里,用无名指挠了挠有些发痒的额头。
    符钦若嘴角掠过一抹转瞬即逝的笑,“也就是学过,没事不会抽。”
    他开玩笑说,“那现在是有事咯?”
    “你觉得呢?”他笑着反问。
    施诗磊很少讨厌符钦若笑,因为他笑起来实在是好看。转眼间施诗磊也不笑了,他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来,抽了半根烟以后说,“前两天我找我的户籍卡,才知道原来我的户籍还是在刘郢的户口簿里的。”
    烟蒂落到了地上,符钦若忘了手里还有烟。半晌,他问,“打算问他拿户口簿吗?”
    “当然啊!”施诗磊脱口而出,可一想也是气馁,“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我根本不想去找他。”
    符钦若想了想,建议道,“我跟你一起去?”
    “别。”他想都没想就拒绝,翻了个白眼,“让他知道我要跟你在一个本子里,你以后怎么过啊?我可不想弄得人尽皆知,对你也不好。”
    其实有些事情施诗磊也纳闷。他已经好几年没有跟刘郢相处了,也不知道这些年是不是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施诗磊想得头有些疼,把烟丢到地上踩,问,“符钦若,你觉得刘郢这个人怎么样?”
    “嗯?”符钦若思忖了一会儿,只是说,“他的字很好。”
    施诗磊怔了怔,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真的只是这一句。一句话可大可小,他也还记得字如其人的说法,爷爷奶奶甚至符钦若的父母会接受他,多半也是看过他的字的缘故。
    因为刚抽过烟,嘴唇很苦,施诗磊舔了舔嘴唇,说,“说不定他改邪归正了?”
    说完他打量着符钦若的表情,见到他疑惑地摇了摇头,却没说什么。
    “如果我说,变态到死都是变态,没得救,会不会太不给人活路了?”施诗磊继续问,看他还是一副想不清楚的模样,接着说,“也是,我凭什么说别人。自己以前也是卖的。”
    “你别这么说。”符钦若皱眉道。
    他这副样子,施诗磊更是不清不楚了,“你心里是觉得,要给他机会?”他顿了一顿,“也是,他人挺好的。跟小斌非亲非故,帮他找肾源,还付医疗费。人这么有才华又这么善良,怎么会做那种事?大概我的记忆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吧。”
    听到这里,符钦若轻叹一声,“我没说我不相信你。”
    “我也没说你怀疑我。”施诗磊冷冷道。
    他无可奈何地看着他,半天竟也没说一句宽慰的话。可施诗磊很清楚,符钦若从来不否认自己心底的想法,他能做的不过就是沉默着不承认,以为不把伤人的话说出口就皆大欢喜。
    一瞬间施诗磊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于是就笑了,从口袋里翻出烟,又取出一根来抽。
    符钦若眉头紧蹙看着他,把自己手里的烟捻到一旁熄灭。
    “既然他这么好,我还跟你干什么?”施诗磊烟抽一半,忽然语气生硬地说,“我还有赡养的义务呢,毕业了回来伺候他算了。”
    “施诗磊。”符钦若叹气。
    “你叹什么气?”施诗磊就烦听他叹气,质问道。
    他抿了抿嘴唇,好像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说,索性沉默了。
    见状施诗磊冷冷一笑,嘲讽道,“你觉得我很莫名其妙对不对?”
    符钦若眉头紧锁,无奈道,“你不要这样说话。我们可以一起去找刘中明,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他没必要还在一张纸上牵着你。再说,我看他也不是这么不能沟通的人……”
    “你说什么?!”施诗磊蓦然站起来,把烟丢到地上,无不讽刺地笑,“好,你说真话了。”
    符钦若面上一白,跟着站了起来。
    “你别说,我都知道了。”才几句话功夫,施诗磊就筋疲力尽,他暗暗吁了口气,问,“那你还要不要我?”
    他好像松了一口气,道,“怎么能不要?我跟你去找刘中明,我来跟他说。”
    施诗磊脱力地牵了牵嘴角,还是轻轻白了他一眼,嘟哝道,“我可不愿意你跟他见面。我自己去好了。”
    符钦若惊诧极了,“施诗磊,你……”
    “好了好了。你总是迁就我,这回也别例外了吧?”施诗磊打断了他,尽管心里沉甸甸的,头也有些疼,可无论如何他知道自己此时此刻面前站着的人是这世上最好的人,是他的符钦若,“我问你,你爱我吗?”
    他低下眼眸,轻轻点了点头,“嗯。”
    还是这副模样,施诗磊好气又好笑,往他肩上用力一推,说,“那你可别辜负我。”
    符钦若手指扣起来,肯定地说,“不会。”
    到了晚上,孙立晴跟厨房大姐一道准备好晚饭,全部人都聚在饭厅里吃饭。出门的弟弟妹妹们都回来了,他们得知施诗磊白天去看望过小斌,纷纷都关心起来。
    施诗磊心情不太好,回答得心不在焉,弄得孙立晴很紧张,问,“不会是小斌怎么了吧?我前两天去看,还好好的呢!”
    他夹了一块五花肉,发现肥肉的部分太多,便往符钦若碗里一放,说,“没事,好着呢。医生说成功几率很大,不用担心。”
    “那你怎么愁眉苦脸的?”常可奇怪道。
    施诗磊看中一块五花肉,夹起来翻看两边发现又没什么精瘦肉,“我哪有愁眉苦脸?”他把肉放进符钦若碗里,说,“是你们没有忧患意识。”说完他看还有阿福几个小的在,便靠过去低声说,“手术前后的费用不用想的啊?”
    谁知这话让孙立晴听到了,噗嗤一笑,白了他一眼说,“哪里用我们花钱呀?刘先生会负责的。”
    施诗磊见到自己反倒是被笑话了,便懒得再提这件事,索性只顾着吃饭。他望着面前的五花肉看了半天,也没找到一块自己想吃的,瞥见符钦若碗里的两块都只吃了一半,都还剩下精瘦的部分,不禁眨了眨眼睛。
    符钦若把还剩半碗米饭的碗往施诗磊那儿侧了侧,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目光。
    施诗磊撇撇嘴,又把那两块吃了一半的肉夹回碗里。
    “施施哥哥吃钦若哥哥的口水!”阿福拿着饭勺在旁边舀看,看到了他们的小动作,忽然脆生生地叫起来。
    符钦若正夹着四季豆,筷子一松,又掉回了碟里。
    面对其他人愕然的目光,施诗磊拿起一只羹匙把松仁玉米往阿福的碗里舀,一边说,“少见多怪,你以前吃剩的饭,还不是我们几个吃的。全家人都吃过你的口水。”
    阿福瞪圆了眼睛,不相信道,“才没有!”
    施诗磊皮笑肉不笑,把羹匙放回来,“不信你问他们。”
    “是真的,以前你的剩饭都是施施哥吃。后来他去上学了,就是我和守正吃的多。你年纪小,忘记了。”常可笑话道。
    阿福蛮不高兴地鼓了鼓脸颊,转眼间看到大家都在笑话他吃饭剩饭,一脸委屈地埋下头来,嘟哝着“才没有”,大口大口地吃起饭来。
    尽管晚饭最后还是以众人逗弄年纪最小的阿福告终,可施诗磊一餐饭下来,也是味同嚼蜡。他后来没夹菜,好不容易才把一碗饭吃完,不剩一粒米。
    洗完澡,施诗磊坐在床上,掏出符钦若的手机,找到刘郢的电话号码。
    头发没有擦干,水珠一滴一滴地流下来,滴到了床单上,他回头看到,就用毛巾包住头胡乱擦了一遭。时间也不过九点多,施诗磊却想睡觉了,这天下来他特别累,尤其是跟符钦若吵架过后。
    他用掌根揉了揉发痛的额头,手指因为还是湿的,输电话号码还输了好一会儿才成功。
    把电话号码存起来以后,施诗磊就走到外头找吹风机吹头发,再回房间,在路上遇到从楼下洗完澡上来的符钦若。
    还剩两级台阶,符钦若湿漉漉的头发上盖着已经不甚柔软的毛巾,水珠顺着发梢滚落在肩头。
    他看到施诗磊杵在走廊,自己也停下了脚步。
    施诗磊再也不想跟符钦若吵架了。
    这样想着,他走过去抓住他的毛巾,用力去擦他的头发。
    水滴滴答答的,都落下来了。
    
    第80章
    
    清早施诗磊爬起来,他没有看还睡在身边的符钦若,换上衣服就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彼时家里没有一个人起了床,气温也没有上升,他走到晨露未消的路口,抽之前剩下的半包烟。
    大概过了十分钟,首班公交车摇摇晃晃开了过来,上面除了司机空无一人,他灭了烟,跳上车。
    原以为自己会在车上睡过去,可是没有。中途上了些赶早上班的人,一个个没什么精神,就连学生都还没有到上学的时间。施诗磊在这样的清晨精疲力尽,快下车的时候,想起自己没有吃早饭。
    他换乘了一次车,来到位于市中心的博物馆时,大门仍在紧闭。门口的巨幅海报上,是一幅泼墨山水画,被放大的皴法还能看清作者的功底,就连落款也潇洒俊逸。
    当代书画大师刘郢个人展,施诗磊看着这几个字,心里五味杂全。
    刘郢总给人一种低调的印象,这衬托出来的内敛和出尘都容易给人留在关于大家的好感。就像这幅海报,换做是其他人,上面都会出现自己的照片,而他的海报上除了他的字和画,再有就只是主办方之类的说明。
    施诗磊在门口的长椅上坐着等,一直等到符钦若打来电话,他默默看着来电显示,响声引起了经过路人的注意,在他们困惑的表情中保持没有接听。
    符钦若打了五遍电话来以后,电话就再也没有声音。施诗磊在长椅上等到了温度往上爬,终于在快八点半时,见到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前来上班。领票口的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把票撕给了施诗磊。
    先前和符钦若说了好几次不许来看,结果却是自己来了,施诗磊想想也觉得讽刺。这年头来博物馆看展的人本就不多,更毋庸提工作日,冷冷清清的临展里在这个时候没有第二个人,施诗磊一个人走在玻璃橱窗前,从刘郢近年的画作开始看。
    小时候跟在他身边,也看过不少展览,但那时候更多在意的还是技巧,如何运笔,如何用墨,对所谓的写意根本不知所云。后来学的东西多了,就渐渐能够从表面看到内里的灵魂,偶尔就连作者的心情都能看得清晰。
    施诗磊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但书画鉴赏这样的事,就像书画创作本身一样,是需要天赋的。一旦能从这些创作中有所体会作者的心境,就会进而了解作者是个怎样的人。从古到今,无数前辈都是这样说的。
    所以施诗磊并不奇怪其他人都觉得刘郢人好,他哪里不好呢?就连施诗磊自己如今看到他写的字,也是觉得,一股浩然正气。有谁会相信,又有谁能想象,写出这样凛然端正的楷书的人,会有戾气?
    行草从来最容易泄露创作者的心事,而真正能从楷书这样规矩的字体里写出来的心意,才是最微妙也最见功底的。施诗磊在刘郢的一幅道德经长卷前站了很久,久得连他自己都怀疑,他所经历的过去究竟是不是过去。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身后传来了刘郢平静温和的声音。
    施诗磊背脊一僵,低头看着橱窗里他的身影,紧抿着嘴唇,装模作样一般又看了一会儿,才转过身来说,“这是去年写的?”
    刘郢瞥了一眼落款时间,点了点头。
    “还以为你今天会去等小斌手术。”施诗磊不找边际地扯着。
    他淡淡笑了一笑,“我也以为你会去。”
    闻言施诗磊心里突了一下,目光也变得谨慎起来,道,“你为什么要收养他?”
    刘郢却不觉得奇怪,反而是带着些许自嘲和讽刺,“我总要有个人养老。”
    施诗磊喉咙发紧,忍住才没有扯出刻薄的笑意,只是说,“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一般人要领养,也不会领养一个生病的孩子。”
    他似是同意地点了点头,问,“这样不好?这孩子病了挺久了,如果没有人伸出援手,以后恐怕也很难活下去。我做件好事,积一桩功德,他感恩图报,留些羁绊,我们彼此以后都会过得好一些。”
    施诗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竟觉得他所说的感恩图报是对自己的讽刺。他舔了舔嘴唇,还是把约他见面的目的直接挑明,“我想要把我的户口迁到杭州去,你能把户口簿给我吗?”
    似乎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刘郢无不惊讶地看着他,继而恍然道,“你不提我都有些忘了,原来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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