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淡淡的馨香袭入鼻中,继而沁入心脾,令他生起了一种酥酥柔柔的旖旎感觉,这是狐仙的香气啊!真是闻名不如见面,难怪志异书籍里诸多书生一闻就飘飘然……险些就想入非非,他连忙默念起了清心咒。
“这些不是你能管的,谢灵运,你想要过长命日子,就不要再过问了,不然打你哦。”
少女警告老喜的那样警告他,谢灵运心想自己连虎口都不怕,还怕你的柳条?坚声道:“你打我,我也要查的,除非你杀了我吧。”
“我……”意料之中,少女的语气顿时软了,不但做不出杀人灭口的行径,竟然低声下气的求他道:“谢公子,这桩事很复杂,我们狐族也不好过,你就查到这里,不要管了,好不好?”
狐族犯案是受到主犯的威逼?原来是这样。谢灵运答道:“姑娘,你该知道这案子闹大了,为了山门,我不得不管。”
“那、那我没办法了……请公子随我走一趟,我带你去见我们族长,由他定夺。”少女言语间很有礼貌,又说:“接下来,还请公子不要挣扎。”谢灵运惊问道:“你待如何?”少女连忙轻声细语:“不如何,我只是要迷惑你的心神,让你不会认出路就好了。对不起,这是族里的规矩,我们狐族的居住地不能被外人获知。”
可以理解,只是,谢灵运苦笑道:“我还套着个麻袋呢,就不用了吧?”
“要的。”少女说。
话音刚落,她就施起了法术,一声“迷魂——”,那淡淡馨香迅速变得十分馥郁,谢灵运的神魂本就欠佳,又对少女没什么戒心,呼吸了一口香气,一下子就被迷倒了。
他头上的麻袋随之被掀掉,但是眼前的景象朦朦胧胧,虽然元神还算保持着清醒,识神、尤其是眼识却睡着了。
“日出东方一点红,三书乾父变六坤,尔形一变,速化女容!”不等他说什么,少女突然又施起了一个法术,“吾奉九尾狐仙女娇娘娘,急急如律令,变!”
女娇是大禹的妻子,相传是个九尾狐仙,也是狐族的远祖之一,而“女容”是要……
一道粉红色的光芒打来,谢灵运只感觉浑身打了个哆嗦,再去看自己,模模糊糊间也能看出,自己变成了一个妙龄少女的身形外貌,和衣着打扮!
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苦啊,苦啊!
他这次真要气晕过去了,老喜被她用柳条抽了几下屁股算什么,他不但被绑架,还被她变成女儿身了!他怒道:“姑娘,你这是……欺人太甚!”
“公子见谅!”少女又是连声道歉,也没想到会这么容易,看来谢公子还未开始命功修行。她解释道:“城里城外很多人都认识公子,但这样形变闺女之后,就不怕被人认出来了。我们就像是一对山村姐妹。”
谢灵运深呼吸了几下,一边前后打量着自己,一边问道:“那我以后还能变回男儿吗?”
少女笑着点点头:“当然是能的,这法术只是暂时让你阴阳颠倒而已,就算我不解除,过了一天时限都会变回来的。而且谢公子你的女容很美呢,变不回来也不愁嫁不出去。”谢灵运哂然失笑:“哎!可我的身材太扁了吧?这胸这屁股……根本就没有。”怎么都要胜过阿蛮啊!
看着他按胸摸臀的轻薄模样,少女羞红了脸,闻言轻笑道:“抱歉,公子体内的阴气太少了,法术只能做到这个程度。公子请随我来!”
谢灵运虽然无奈,也只得跟着她走去,不过眼识实在不好使,路线走过即忘,连方向感都失去,不能默默记下路线。
很快两人就走进了一条热闹的大街,到处人来人往,却果然没人察觉到他有什么不妥,以为是一对普通少女。
真是神奇!当走到四下无人之时,谢灵运不禁问道:“姑娘,我对小法术颇有了解,却从未听闻过这种,它是你们狐族的秘传吗?”要是逊师傅使出这等本事,他不奇怪,可这少女的道行分明高不到哪里去。
“嗯,‘形变闺女术’是我们九尾狐族一直传下来的秘诀。”少女的语气很是自豪。
“你不会也是个男的吧?”谢灵运突然想到什么。
少女傻傻的“啊”了一声,愣了几步路,才轻声道:“不是的,我叫纯儿,是九尾白狐一族的女儿,与公子年纪相仿。但我现在的女容女身,的确不是真正的我。哦……我还会幻化之术,只要是亲眼见过的女子,有她的一根头发,我都可以变成她的模样。”
“名符其实的‘千娇百媚’。”谢灵运不由感慨,怪不得书上有言,娶个狐仙等于娶了全天下的女人。
那现在是谁的模样?他睁大眼睛去瞧她,扫兴的是依然连这张幻脸都看不清,而有个疑惑久了,他问道:“我听闻妖精需要很高的修为,才能化为人形,你要是十五、六岁,怎么会?”同样的疑问也在阿蛮身上,他搞不清楚她的年龄。
“公子你说的是普通妖精。”纯儿似是笑了笑,解释道:“我们这支狐族是从远古时代一路繁衍下来的,我生来就开灵成精了,三岁能讲人语,八岁就能化为人形。其实我并没有多大修为,从小开始修行,却高不了公子多少。”
“原来如此。”谢灵运点点头,原来是族群血脉的特殊力量。相处了一会,他越发感受到这狐仙少女性情温柔,又问道:“我见你挺善良的,为什么要偷税丹呢?”
“等到了我们狐族的居处,公子会知道的。”说到这件事,纯儿的情绪立时低落了许多。
当下谢灵运也不多问了,只谈些以前对狐仙的听闻与疑问,一一求证。
不觉间,两人已经出了金陵城,往南边而去。
路上不时有一些轻狂少年、登徒浪子,看到他们这对“美女”,都会出言调戏,轻者吹吹口哨,重者上前搭讪问是谁家姑娘。
这回又来了个蓝袍儒生,跟在两人身边,摇着一把纸扇,笑着放声吟诗:“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纯儿不理会地低头走路,谢灵运也真是无语,这小子一直冤魂不散地跟着吟着,好一段路后,他终于忍不住了,怒骂道:“二货,你再叽歪一句,我一脚踹死你!!”
纯儿怔住了,那儒生少年更是大吃一惊,原来是个悍女?难得!这下他的兴致更高了,一合那把纸扇,笑道:“小姐,子曰‘食色性也’……”
“闭嘴!”谢灵运打断了他,藐视的看着那个模糊人影,嘲道:“教你儒学的是个拳师?‘食色性也’是告子说的,孔圣说的是‘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晓得不晓得呀?就你这衰样还学人调戏姑娘,滚!”
“呃!”儒生顿时一脸的尴尬,倒是颇有风度,拱手致敬道:“姑娘学富五车,我不及也。小生季通,来自余杭,近来在游历江南,惊闻金陵日前有真人飞升,特来凑凑热闹。敢问两位姑娘如何称呼?”
“你省省吧,我们姐妹俩都是金陵第一才子谢灵运的妻妾!”
看了看正洋洋得意的谢灵运,纯儿的俏脸又生起几分娇羞,并没有反驳,只是扯了扯他的衣袖,劝道:“姐姐,莫与他吵了,我们还有事……”
“正是,相公身体抱恙,我们要忙着进山给他采药去。”谢灵运说罢,便跟着纯儿走了。
那儒生季通虽然轻狂,却向来有个原则,不会调戏沾染他人的妻妾。刚才只是见两人都没有盘发,才会上前孟浪。
他站在原地,望着那两位如花美人渐走渐远,感慨不已:“谢灵运是什么人?金陵第一才子?竟然有如此艳福……岂有此理!!实在是我辈之楷模,我辈之典范!哎也对,有此双姝,安能没恙?换了是我,定成那骷髅——骷髅啊!”
第二十九章缘由
两人一路走进了山岭中,渐渐人迹罕至,四处郁郁葱葱,满是遮空蔽日的古老大树,也不知道是哪一座深山大岭。
又是涉过溪涧,又是走过丛林,穿过山洞……别说眼识迷迷糊糊,就算是一切正常,谢灵运都不一定能记住路。
当景象又换,来到了一个幽深开阔的小山谷,听的是啁啾鸟语,闻的是芬芳花香,谢灵运的识神慢慢全面复苏了,正是纯儿解除了对他的迷魂,看到前方谷林中有着一间间房屋,他知道自己已经到达了目的地,这支远古九尾狐族的家园。
他又看向旁边的狐仙纯儿,入目的是一位身形娇俏、脸容稚嫩的及笄少女,肌肤无比的凝脂雪白,翦水双眸、淡墨眉长、小唇秀靥,身着一套浅蓝色绣花袄裙,好一个小家碧玉……却不知她真正的模样和气质又是怎样的美丽?
“我回来了!”
纯儿向山谷里面奔去,笑喊了一声。
只见一群小狐应声从树林各处窜了出来,它们有的通体雪白,有的黄黑混杂,这时撒腿跑来,肥头大耳的,都十分可爱。小狐们都会说人语,纷纷笑道:“纯儿姐姐!”、“阿纯姐,买了什么回来吗?”它们见还有个人,又惊问道:“这位姐姐是谁啊?”
还有个姐姐么?谢灵运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哦,他不是姐姐,他是哥哥,人族,谢灵运谢公子!”纯儿连忙介绍,她对着谢灵运念了几句什么,手掌发出一道白光打去,顿时解除了施加于他的形变闺女术。
谢灵运又打了个哆嗦,旋即变回了原本的男儿身。他摸摸手臂,摸摸大腿,还好都一如既往的雄壮,神剑依然在,什么都没少,不禁感慨:“谢天谢地啊!”
见是个人族少年,小狐狸们更加热情,嘻嘻哈哈地围着他,又有小狐往他身上扑、往他背上窜,“挺帅的哦,是纯儿姐的相公吗?”、“是个书生吗?我喜欢书生。”、“哥哥,你会作诗么?”
“会呀,会作诗……哎!别咬我耳朵……”谢灵运被它们缠得手忙脚乱,这些小狐又嗅又抓,又抱又伏,还有咬的,两只最捣蛋的小白狐又笑道:“‘会呀会作诗,别咬我耳朵。’都不押韵的,好差——”、“阿纯姐,你这书生相公找得不好,中不了状元的。”
“别闹了,豆豆、芽芽,都下来!你们先自己玩,我和谢公子还有事去见族祖。”
纯儿将那两只白狐抱了下来,又把它们都赶走了,谢灵运才得以喘息,跟着她走去。
他一路看看周围,房屋道路都很古旧,表明它们在这里已经居住很久了,但是狐影稀少,显然人丁比较稀薄。
纯儿看出他的心思,解释道:“狐谷有三十几口人,都是老幼。因为族里有规定,成年之后就要出去独立生活,年老了可以回来,生下小狐也可以送回狐谷,叫老狐帮忙养育。现在谷里的少年人,只有纯儿一个,等我满了十六岁,也要离谷谋生的。”说到这话,她悄悄地看了他一眼,不知想着什么,水眸里泛起一丝羞赧。
谢灵运点了点头,狐是独居动物,这条族规倒也确保它们不会被人一网打尽,难怪能从远古传承至今。
“纯儿,你怎么带人回来了!?”
这时听到声响,十来只老狐从前面最大的那间狐祠堂里走出,它们刚刚在商量对策来着,见到谢灵运,都吓了一跳。
它们并没有化为人形,全是身形如同垂髫小孩的大狐狸,穿着朴素的长袍长裙,直立行走而来。
走在最前的是一只老态龙钟的老翁狐,它嘴巴很平,庞眉皓齿,脸上留着几绺飘飘的白胡子,右手撑着一根降龙木拐杖,胸前晃荡着一个金字木牌,牌上镶着三个篆字“狐祖师”。
旁边紧跟着一只老妇狐,嘴巴尖尖,手上拿着一把木戒尺,神情严肃。纯儿介绍说它是族里长者仅次祖师的狐长老,虽然为狐严厉,却心肠很好。
“祖师、长老……”纯儿上前唤过它们,就讲出了事情始末,最后又为谢灵运说好话:“我调查过,谢公子常常替金陵百姓免费治病,没有坏名声,大家都说他是个好人,我觉得我们可以相信他。”她说罢就乖乖退到一边,交给长辈们了。
狐祖师抬着头,老眼昏花似的打量了他一番,拈须问道:“小伙子,就不能放过我们狐族吗?”
“狐祖师,我也有难处啊……”谢灵运当下说清楚了朝天宫的困境,又问道:“其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看你们不像坏人,为什么要去偷税丹?”
“唉,说来话长!”狐祖师喟然一叹,稍作酝酿,便开讲道:“本来我们这一族与世无争,老少在狐谷悠然过日,成年后就出谷闯荡,有做生意的、有当官的、有嫁人为良妻的,没一个犯法之徒。
可是半年前,突然有一只牛魔来到这片山头,自称牛魔大王,我们的日子就过得越来越苦了。那牛魔以前还不敢太过放肆,只因畏惧附近的许真人,前阵子许真人开始闭关、着手飞升,不再过问这些山林的纷争,它就称王称霸了!它对道录司的秋收税丹起了贪念,就令我们等道录司押运入京时半路去劫,如果不从,就将狐谷杀个清光。
与其半路抢劫,还不如悄悄偷走。我们迫于无奈,就正如公子推断的那样做,成功偷到了今年的税丹。
我们还没给那只牛魔,它就又发疯到稻花村袭杀村民,哎!许真人飞升走了,全城轰动,这几天山里到处是寻找仙迹的人,它倒要躲了起来,我们才有几天安乐日子过。”
“原来是这样!”谢灵运顿时都明白了,原来全是那只牛魔搞的鬼,真气人,又是蛟龙又是牛魔,逊师傅怎么就不直接铲除掉这些害人害物的家伙啊!他皱起眉头,问道:“那牛魔是什么修为?”
“牛魔的性功大概只在炼己境,但有着结丹境后期,接近道胎境的命功,力大无穷,还有一个厉害的法宝。我们老了,懂的又只是些迷惑幻魅之术,加起来都打不过它。”
狐祖师愧疚地看了看纯儿,摇头叹道:“今天牛魔派了一只小妖刚刚来过,检查了番税丹,又说……又说要娶纯儿为牛魔夫人,过些天,就要一并送去,哎……”
“什么!?”纯儿一听惊呆了,转瞬就满脸煞白,问道:“祖师,这是真的?”
“纯儿,我们怎么舍得葬送你的一生,你先离开狐谷,逃掉这婚事……”老妇狐安慰道。
纯儿低着头,默默的没有说话,双眸却已经一片通红,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如果要嫁给那牛魔,死了更好,但是她又决不能这么自私,决不会抛弃族人……
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样子,谢灵运就感到怜惜而心痛,纯儿还不是会为了族人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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