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忠齐夫妇连声应诺,扶起韦守投回了西侧屋那一间卧室。
林芳和齐彪住在韦忠齐父母原来住的东主屋,而韦忠齐夫妻原来住的西主屋,现住着谭一四兄弟,李音薇的东侧屋有三间房,可人家现在成了将军家的小姐,原本住人的屋子,就只有韦守投曾经住的这一间西侧屋。
就是这唯一一间曾住人的屋子,韦忠齐一家都应让给齐姓五人住,只是这五人说是跟谭一等挤一挤便可,没有要韦守投那间卧室。
韦忠齐内心不是滋味,自己一家确是奴仆,可多年来过的日子跟一般平民无二,单独生活在这迷阵,不用伺候人,不用看人脸色,自给自足,自由自在。可也因为长期独居,除领着守投和雅儿去集市上买卖外,家人极少与外界打交道,儿子才没有做下人的自觉。
老父病死,自己一家人只是出外一趟,将老父的尸身送到主子规定的葬地,自己再按规矩接手迷阵,短短几月而已,回来不仅家被占,还要低声下气,韦忠齐越想越憋屈,贺氏内心也是敢怒不敢言,却又无可奈何。
第二五二章 异世
打伤韦守投的,是留在齐彪房间内的齐九,用的器物,便是给齐彪喂食的铁质汤勺,穿透衣物,勺柄直接插进了韦守投大腿,不过并未伤及筋骨,只是为吓唬他而已。
贺氏越想越不甘心,跟韦忠齐抱怨:“老头子,事情就这样算了?雅儿已答应嫁给守投,怎能如此不收信用。”
韦忠齐低声呵斥:“你还嫌事不够乱,雅儿何时答应过嫁给守投,全是你一厢情愿。你莫要忘了,你我都是下人,儿女的婚事自有主子做主,从此后莫要再提此事。”
贺氏满肚子怨气:“守投早过了婚配年龄,你我也已几次求过恩典,可主子一直未点头,难不成要守投终生单身。反正我们处于这与世隔绝之地,即使守投娶了亲,只要你我不讲,守胎不讲,又有谁会知?
这雅儿也是,我家救了她的命,她竟然还瞒着会写字的事,脸上也从未有任何表情,若不是今日见她哭泣,我还以为她脸真被打坏了呢,哪有如此没有良心之人。”
她的大儿子只是性子直了些,主子却非要说大儿子是脑障,怕婚配后生的后代也会脑障,恶性循环,污了齐家奴仆,硬是不给指婚,要儿子终生单身,自生自灭。
李音薇捡回来后,韦家并未上报主子,本想着就此解决大儿子的婚事,谁知竟然冒出这么大群人,不但儿媳妇娶不成,还得受人管制。如今儿子还受了伤,刚才要不是她反应快,在大儿子说出实情前将他打昏,后果还不知会怎样。
韦忠齐叹道:“往后这些事便莫要提了。待守胎醒来,便让他出外联络主子,得令后尽快将二爷他们送走,从此就当无雅儿此人罢。”
提起小儿子,贺氏担心:“每次守胎服药后,便要昏睡几日,且十年来个子也不见长,已是十六岁的人,依旧如六岁孩童般,此药当真无害?”
韦忠齐安慰老板:“我小时候服药也是如此。待药停后便会长个子。只是受点苦罢了。”
“是何样的苦?”贺氏很是紧张自己的儿子。
“就是痛。只要守胎能过得了疼痛大关,这投胎沟便是守胎的天地。”
有了李音薇对投胎沟的改造,韦忠齐很是庆幸。自己的小儿子能被主子选中服药,只要没有战事发生,这投胎沟对于主子便无甚大用处,还不是由着自己使用,自家人也不用像别的下人那样,要伺候人,看人脸色,反而能过得悠哉富足。
他这里只管庆幸,却不知,李音薇如此改造投胎沟。本意并没那么简单。
“那要是忍受不了痛呢?”当娘亲的,首先关心的是儿子的安危。
韦忠齐黯然:“当年,与我同时服药的,还有韦家一族十个兄弟,只有我一人忍受过来,那十人,因受不了疼痛,或死,或疯,后来全被主子接走,再无消息。”
贺氏大惊:“若是守胎也忍受不了,那可如何是好。”
韦忠齐安慰老伴:“无碍,我是过来人,自会教他过关之法。”
主子决定的事,自己做为下人也是无法,尽管还是心疼儿子,贺氏也只能叹气,又问韦忠齐:“此地离京城遥远,何况,你又怎知主子定会送二爷出去。”
“二爷是主子的亲外甥,主子自不会难为他。”韦忠齐嘱咐贺氏:“主子无有儿女,年纪渐大,除亲王妃外,没有其他兄弟姐妹,主子百年后,家当自是会传给外甥,这几日你千万莫要在守投面前提那些没用的,说不准,往后二爷便成了咱家的正经主子。”
尽管心有不甘,贺氏也知事情深浅,便点头应诺。
东主屋林芳的房间内,李音薇吃饭极慢,刘妈怕饭凉了伤胃,要喂她吃,李音薇硬是摇头不肯,刘妈无法,只能由着她。只不时用手摸一下碗壁,不热了,便去伙房再端一碗过来,换掉凉的那碗。
待李音薇摇头不再吃,刘妈便让谭三将热水提进来倒进浴桶,再提些凉水进来,刘妈自己兑好热水,要伺候李音薇洗澡。
刘妈伸手要替李音薇解衣时,李音薇却使劲抓着衣襟,边摇头身子边往后缩,刘妈讲尽好话,哄着她替她脱掉外衣,待要替她脱贴身里衣时,无论怎样讲,李音薇再也不肯,刘妈无法,只好作罢,掀帘去了外间守着,留李音薇自己脱衣洗澡。
长途奔波的劳累,今日遇到亲人的紧张与兴奋,洗浴时精神猛一放松,即便平日里处事再谨慎,此时的李音薇也没能抵挡住疲劳,入浴桶没多时,便昏然欲睡。待刘妈觉着不对,掀帘入内时,李音薇正费力撑着要出浴桶,双眼完全快睁不开。
入眼的伤疤,令刘妈震惊,原本应是光滑细腻的少女胴体,此时却是斑驳凹凸,可能是当时骨错位纠正不及时,或还因疼痛所致,看起身体有点走样。
不顾李音薇的推拒,刘妈动手给她擦干身子,每擦一下,毛巾上便会有污垢,很明显根本就还未洗澡,应是李音薇怕自己睡着在浴桶内,才要急着出桶。刘妈心酸,不知五表小姐几年来遇到怎样的事,致使她防备心如此之强。
林镇,林府叠翠院内,李翠梅正自出神。
每年过年时,李翠梅都会画一幅一家五口人的全家福,今年女儿去了另一个世界,不知变成了何等模样,可还记得这个世界的一家人。
“阿弥陀佛,翠梅,眼看便要过年,府内却如此素淡,莫非是要学我老和尚,清心礼佛?”
院门外一声佛号响起,将李翠梅元神拉回,李翠梅放下画笔,出外相迎,口中叹道:“今年芳儿不在身边,何事都提不起精神,热闹也罢,清淡也罢,还不是过日子而已。”
老和尚笑道:“若是芳儿,知你是此想法,恐是不会同意。
“芳儿过得可好?”听老和尚提起女儿,李翠梅心中揪起。
老和尚正色道:“你若好,她便好,你若不好,她便不好。”
“大师,此话怎讲?”李翠梅心中紧张。
老和尚答道:“无他,母女连心,你若过得好,芳儿便快乐,你若还是如此消沉,芳儿的心情哪里会好得起来?即便是隔世,此事仍是不能改变。”
“大师,芳儿当真是回到了异世爹娘身边?她过得可好?”
“呵呵,芳儿自是很好,且她并未忘记此世过往,你若不信,且随我来芳儿屋内看看。”说完,老和尚率先往林芳的彩星院方向而去。
在女儿的屋内,便可看见女儿么?李翠梅急急跟上。
林芳已失踪几个月,可彩星院依然每日里被打扫的一尘不染,跟随林芳去县令府的小丫环被良凤灌了药,痴痴呆呆已是不中用,林芳着人轮流看护着她,又亲自调教了两个小丫环,还有两个婆子,专为守护女儿的院子。
自跟随林芳去县令府的暗卫被齐彪废掉后,另一个暗卫和新派来的暗卫,更加不敢掉以轻心,即便几月来彩星院内没有主子在内,二人仍是轮流守护,不敢稍有疏忽。
进了彩星院,李翠梅打发丫环和婆子守在院门,自己随老和尚进了女儿的屋子,老和尚径自走向放在向阳一边窗台上的鱼缸,此鱼缸,正是齐彪送给林芳的水晶鱼缸。
从禅衣袖中掏出一细瓷小瓶,往鱼缸内倒入一滴水,老和尚指着鱼缸对李翠梅道:“你来看。”
李翠梅俯首往鱼缸内看去,就见鱼缸内显现出一片影像。
夜色中,一个雪后的空旷场地内,一个穿着打扮奇怪,面容似女孩子的小孩,弯腰在地上滚着雪球,雪球越滚越大,身后露出的地面也越来越长,经夜色下的雪光衬托,那露出的地面,就好似黑色的宽带子在身后蜿蜒。
滚好一个大圆雪柱,又滚了一个小些的雪球,女孩将小雪球立在大圆雪柱上面,看来应是要堆雪人,就在李翠梅以为那女孩要给雪球刻画五官时,却见女孩并未有下一步的动作,只是默默的站在雪球跟前。
此时的女孩,头上的帽子已经摘下,大红色的围巾松松垮垮挂在脖间。原本在夜色下看不清人的面貌,李翠梅却觉得,她清楚看到,女孩的小脸蛋因活动量大的原因,红扑扑水嫩可爱,大眼中满是沉思,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女孩的个头与芳儿相似,年龄也与芳儿相仿,脸型属于很普通的那种方脸,额前的刘海不厚,长度刚好跟眉毛衔接,弯弯曲曲与芳儿相似,额上部发间靠左有一个旋,刘海便是从那里分开成两侧,稍稍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女孩的发型,是芳儿偷懒时喜扎的那种马尾,不同于芳儿松松散散随便将头发束在脑后,女孩的马尾扎的很高,即使此时影像的角度是与女孩平视,李翠梅也可看到,女孩那高高翘起并不长的马尾,扎马尾用的红色头绳,还有头绳末端打的两个蝴蝶结。
仔细看,女孩露出的额头和鼻梁周围肤色发黄,黄中带青,与芳儿发心疾时有些相像。
正待要再仔细看,画面一晃,又换成了另一副景象。
第二五三章 开怀
一个很奇怪,很大的盒子内,刚才那个堆雪人的女孩,跟一个白头发的老年人坐在一起。
“老和尚?他怎知我回到此世。”是那个堆雪人的女孩对着老年人讲话,此时的女孩面色红润,已没有了刚才影像里那种黄中带青。
“自行大师已飞升,可知人前世今生。”老年人道。
“飞升?原来他真有两把刷子呀,我还一直以为他就是个忽悠大神呢,呵呵。”
李翠梅听到老年人如此讲话,双眼看向老和尚,眼含疑问,老和尚笑着指向鱼缸,示意她接着看。
影像中,一老一小仍在对话。
“自行大师知你此世家境困顿,送我来帮你,我曾经所有给予你家的帮助,用的都是你自己的银钱,是自行大师经你爹娘同意,拿的你私房钱。”
“什么,成叔,您是说,我爹娘已知我回了此世?”
“是呀芳儿,所以,你在此世要尽量过得好,这样才能安你爹娘的心。”
“我会过得好,我一定会过得好,那我的病已完全好转这件事,爹娘会知道吗?”女孩的话语中带了哭腔,
“你爹娘会知道,凡是你的好消息,自行大师均会告知。”
“那我爹娘和哥哥怎样,二祖母呢?还有家里其他人呢?他们都怎样?”
“芳儿,莫要激动,天机不可泄露,我只能言尽于此,你放心,家里一切都好。”
“天机不可泄露?这又是那胖老和尚的口头禅,哼,要是哪天让我见了他,一定要让他尝尝此世各种神经药品的滋味,那可是比他曾经用过的要过瘾多了。”
看到此处,老和尚禁不住摇头笑道:“呵呵,小人精,有本事你放马过来。”
“大师。这便是芳儿?”李翠梅此时已是眼泪涟涟。
老和尚点头:“正是。看她依然忘不了找我报复的劲头,可是依旧活泼如初?”
李翠梅点头,接着看水中影响,却只听到一句:“又是老和尚的口头禅,要是让我看见他,非给他的菜里多放点芥末。”水中影像蓦然消失。
幻影消失,李翠梅心中甚觉失落,同时她的心也在抖,幻境中的女孩,虽面貌与芳儿不同。可那讲话的语气,与芳儿却如此相似。女儿自小便喜与老和尚嬉闹。捉弄老和尚更是家常便饭,也只有她,才敢将众人眼中的得道大师,当做玩伴一样捉弄。
可是,那女孩话中气势,又与女儿有所不同,女儿自小喜平和。虽有时讲话犀利,语气如大人般,却也不同这个女孩,言语中透着戾气,这真会是我的女儿?
老和尚知李翠梅心中疑问,叹道:“芳儿经被劫一事,性情有所改变,处事果断狠戾,不拖泥带水。她此种改变,是一个孩子历事后的成长,并未失善良本性,只是更加爱恨分明,她仍是原本的芳儿。”
是呀,虽女儿的面貌已改变,性情也有所不同,可是,无论她怎样变,都是我的宝贝,李翠梅颤声问老和尚:“大师,我等可否自行在这缸内看影像。”
将手中的小瓷瓶递给李翠梅,老和尚道:“芳儿之所以未给雪人刻画五官,是因她不知,该将那雪人刻画成你还是大郎,或是其他亲人哪个的面貌,这瓶中的水,便是我从雪人中提炼的思念之水,你若想念芳儿,可在此鱼缸中滴一滴,鱼缸中便可显出芳儿影像。你且要记住,这瓶中原有七滴水,今日用了一滴,还剩六滴,往后每日只可用一滴。”
小心接过细瓷小瓶,李翠梅屈身道谢,又问老和尚:“大师,莫怪我贪心,我实是太思念芳儿,六日之后呢?我可是还能看见芳儿。”
老和尚双手合十道:“天机不可泄露,你切记,你若好,芳儿便好,你若不好,芳儿便不好。”
“是,翠梅谨记。”李翠梅也双手合十。
“下次你再看影像时,记得告知芳儿,老和尚最讨厌芥末。”刚才还郑重其事的老和尚,此时已是顽童般满脸嬉笑。
“噗嗤——。”眼中尚在流泪的李翠梅,被老和尚这话逗得喷笑,往老和尚的饭菜里放芥末这种事,也只有芳儿做得出。
老和尚也笑:“同是过日子,愁也是过,乐也是过,何不快乐着过日子,自己好,他人也好。”
李翠梅笑道:“大师的话翠梅记住了,愁也是过,乐也是过,翠梅往后便乐着过日子。”
“哈哈,这便是翠梅往后做事有精神了,可否辛苦翠梅,给老和尚做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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