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箬笠绿蓑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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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箬笠绿蓑衣-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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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们的孙发亮——孙总监是直指苍天这样说的,连流下来的鼻涕都带着百分之百的诚实,谁也不知道昔日的影视新锐孙发亮还有如此阴柔的一面。
孙发亮喝得有点儿高,但他是清醒的,他说,何谓酒,何谓酒精?酒精就是酒的精神,酒的精华,酒的精髓。在中国,酒精以道家哲学为源头。庄周主张,物我合一,天人合一,齐一生死。庄周高唱绝对自由之歌,倡导“乘物而游”、“游乎四海之外”、“无何有之乡”。庄子宁愿做自由的在烂泥塘里摇头摆尾的乌龟,而不做受人束缚的昂头阔步的千里马。追求绝对自由、忘却生死利禄及荣辱,那才是中国酒精的真谛。孙发亮也说,每逢喝酒的时候,他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个知己,一个战友,可是现在他去了他乡魂归故里,真凶没有抓到,死者长已,生者何堪啊。他至今还能记得这个人的音容笑貌,还有他的酒中的偶像,就是那个刘……“志气旷达,以宇宙为狭”的魏晋名士、第一“醉鬼”刘伶,这个知己时常谈起偶像的酒品酒德时是唾星四溅眉飞色舞:“有大人先生,以天地为一朝,万期为须臾,日月有扃牖,八荒为庭衢。”“幕天席地,纵意所如。”“兀然而醉,豁然而醒,静听不闻雷霆之声,孰视不睹山岳之形。不觉寒暑之切肌,利欲之感情。俯观万物,扰扰焉如江汉之载浮萍。”这种“至人”境界就是他孙发亮和那知己的共同追求。
我几乎从来没看到过如此悲切的场面,一个大男人尤其是一个成功的大男人不惜黄金之膝向他人涕泪求情,够撼人的了。由此我们知道了孙发亮是怀着醉翁之意的,其煽情的苦肉表演与其说是一幕感人肺腑的悲剧,倒不如说是一场良苦用心的肥皂剧。我们都被他感染了。
“当年楚之大夫屈原,以‘举世混浊而我独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决然怀石投汨罗而去。何也?是不堪受醒之罪。郑公板桥也说‘难得糊涂’,所谓知事少时烦恼少,识人多处是非多。于今,人与人伪善多于诚实,阴险增于良知。世人无尾生之诚信,多阿瞒之奸诈。笑小民之清贫,慕娼妓之豪奢,不思劳做而想钱财,不思拍拖而想性爱。呜呼!哀哉!叫余怎不借酒而忘情,带醉而遁世。《庄子》秋水,北海若也说:‘对井里的蛙不可与它谈论关于海的事情,是由于它的眼界受着狭小居处的局限;对夏天生死的虫子不可与它谈论关于冰雪的事情,是由于它的眼界受着时令的制约;对见识浅陋的人不可与他谈论关于大道理的问题,是由于他的眼界受着所受教育的束缚。如今你从河岸流出来,向大海观看,才知道你的浅陋,这就可以与你谈论大道理了……’是呀!语与懂者,酒敬知己。干杯!”
我们都听出来了,这个老贼,原来是在借题发挥。自从安之素出事以来,孙发亮便行事一直显得一丝不苟谨小慎微,甚至为了芝麻一点的小事也不敢擅自决裁,都要听听来自基层和民间的声音。我们猜测,这孙发亮一定是与安之素一案有关的,他肯定知道手下人都在怀疑,便索性暗枪明放,事先给大家一个立场的知照,一剂警醒的预防针。然而不管怎么说,孙发亮的“衰马”姿态毕竟是有效的,人们都有“同情”弱势个体的弱点,况且孙发亮的戏又演得那么率直感人,我们都感觉到孙发亮此举定是和“财务黑洞”有关,制片主任落马,孙发亮肯定也被卷入其中,也许主投资人只是使了个缓兵之计,孙发亮已深感在劫难逃。当啄木鸟在终审前无法查清安之素挪用公款的事与他孙发亮,案子多半会不了了之,他也可以就会顺理成章地逃脱干系;而对于今天异于寻常的哭诉在他无恙之后他完全可以择日以醉酒的理由来搪塞,来弥补。当然了,世界是矛盾的,凡事有利有弊,这个洞既然已经捅出来,那是无法完全塞紧、无法完全弥补全了的,也就在这个洞里,他露出了自己的尾巴,即便他蜷回去了,那也已经被别人看见——即使他不是狐狸。的确,孙发亮是冒了险的,也许,这对他来说未必是一种最好的方式,但他不得不为,不得不为将来的可能做好准备,虽然旁边坐着的并非关羽、张飞、赵云之流的亲兄弟,但在此时刻,摔一下孩子,拉拢一下人心,对他也是百利而无一弊的事情。他已经度量好了,必须如此,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待啄木鸟的风头一过,他又可以肆意地稳坐中军帐,翘起二郎腿,羽扇纶巾,大呼一声:把那些不识时务的胆敢指鹿为鹿犯上作乱的乱臣贼子押上来,乱刀砍死。
统一战线基本形成,这一餐鸿门宴算是对症下药功到垂成。孙发亮不愧是演员出身,在道上混,必须有他安生立命的伎俩,所以,我们才成不了大人物。我们必须为他的演技鼓掌,击节叫好。
周星驰在北大的时候,有人问他看过《论演员的基本修养》这本书没有?周星驰回答说,看过,但没有看懂,现在还看不懂。这句话问得傻了,周星驰回答得白了,有时候一个根本不是演员的人他做得比演员都好,都有职业,我觉得玩政治的孙发亮就属于这一类人。
直到事后我才知道原来那安之素便是孙发亮安插进剧组的亲信。
黑白警察忙里偷闲,他们请我吃了顿工作餐,乐呵呵地,好像是获封了七品官一样。尤其是那个森林警察,不失燕人本色,粗豪中见挚诚,一听说话就知道是忠良之后。
这让我想起了我的偶像歇洛克·福尔摩斯,他终生讨厌女性,对警察毫无好感,他认同法律的约束,但坚持自己的“正义”标准。他所进行的“咨询侦探”几次在警察之前找到凶手,自己扮演法官的角色对后者进行“正义”的审判。他甚至从案子中获得更切实的感悟,这些感悟甚至超脱了他办案的初衷,比如在《格兰其庄园》中,他说,“曾有一两次,我深悟到,我抓到罪犯而造成的坏处比犯罪本身还要严重。我现在已经懂得了慎重,法律和良心相比,我更愿意欺骗法律。”
我也许将在今后开始讨厌女性,但现在还没有。至于警察,像福尔摩斯一样,我也讨厌他们。福尔摩斯讨厌警察,或者是因为自己的自高自大,而我讨厌他们,则是一种本能——当然,我不否认是因为福尔摩斯的缘故。
森林警察亦亮开嗓门,很感谢你对我们侦查工作的支持,没有你在暗中的活动,狐狸尾巴是不可能那么快露出的。然而在逮捕了所谓的幕后指使者之后,疑窦却出现了,这使得我们的工作陷入尴尬的僵局。为了不使无辜者受害真凶逃脱法网,我想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白警察城府高深,听说,你很喜欢福尔摩斯,并在如法炮制,那么我想说,这是一项危险的工作,来,送你一本书,《最后一案》,希望这是你的“最后一案”,记住,在咱们现代版的国家里,已经没有了真正意义上的私家侦探——你是最后一个。我已经把那句著名的话写在扉页,与你共勉,也希望你能先我们之前找到你心中的莫里亚蒂教授。
我掀开扉页,一行小字映入眼帘:“如果我能为社会除掉莫里亚蒂这个祸害,那么,我情愿结束我的侦探生涯。我可以说,我完全没有虚度此生。如果我生命的旅程到今夜为止,我也可以问心无愧地视死如归。由于我的存在,伦敦的空气得以清新。在我办的一千多件案子里,我相信,我从未把我的力量用错了地方。”
他走的时候,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忽然琢磨出另外一种意味,尤其是那最后一句话。因之,关于匿名电子邮件的事,我始终没有说。
啄木鸟公司忙活了半天,也没有弄出个什么名堂,他们很快撤离。撤离后的孙发亮依然固我,甚至对我们的阶级友爱还有国之而无不及,当然他也会喝高,涕泪交流,模样相似乃尔。
孙发亮的另一大爱好便是品茶,对茶道乃至于茶具都颇有研究。这一段时间,不知怎么回事,孙发亮对茶几乎达到了痴迷的程度,在他的办公室里,是细水长流茶叶纷飞,桌子上、茶几上、条凳上甚至是卧榻上都摆满了精细的杯盅,随时在哪里似乎都可以随便地吸上一口。这一段时间,他是翻江倒海地品,肆无忌惮地品,夜以继日地品,乐此不疲地品,不分时段,不分场合,他想品什么?品出生活?品出人生?品出人品?品出品味?但茶毕竟是茶,难不倒他还能品出一个屁来?
我也拿起茶杯,但一入手就险些掉到地上,孙发亮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他说,“你有没有想起一个词?”我开了个玩笑,“死猪不怕开水烫”?他喷了个雾里看花盆钵满贯,一边擦拭,一边不住地吝惜,“可惜了这好茶。”
我卖了个乖,待茶水退烧后,小口小口的喝着,然后扫了一下正把茶叶撮在牙缝外面的孙发亮,他咕咚吞了一口茶。那茶是上等的毛尖儿,从铁盒子上的标识看不出什么端倪,但味道很醇正,是高耳鸡早年专门托人从福建弄回来的贡品,正宗的明前极品铁观音,对于治痔疮有特殊的功效。现在想来,高耳鸡弄这些价值连城的东西回来,固然是为了讨好孙发亮,但也不排除是因为他和孙发亮的同志关系。
孙发亮细细品味良久,方道:“好茶,好茶,古人云:未尝甘露味,先闻圣妙香。果然是好茶,不愧是正道的明前极品铁观音。好茶,好茶呀。‘和尚’,象你那样喝法,简直是暴殄天物。”
我看到监制老史也是一点点地品,不,应该叫“啜”,嘴巴不停地吧唧吧唧,似乎留有余香,正幻想着与他老婆亲嘴儿。
“你觉得呢,刚才那个词,应该是什么词?”孙发亮侧过头问老史。
“炙手可热。”
孙发亮拍手叫绝。他说炙手可热这个词应该有两种意思,两种都是贬义,一是说人不能太红,太高高在上,物极必反;另一是有些东西你千万别去碰他,否则它会烫坏你的手。
老史半天没敢吱声。
——莫非,举报孙发亮的便是老史?
然后便是去Karaok,孙发亮是拼着老命扯了一嗓子,满座皆惊,皆因是老掉牙的儿歌《世上只有妈妈好》。老史哼哼唧唧地唱了个高亢的男高音,唱得是上气不接下气。场记、录音人等一个个也登台献技。
服务员送来水果盘时孙发亮接了个电话,接电话后的孙发亮是心情剧变。从包间走出来时他怒发冲冠,在前台将服务员训了一顿,说他们的水果沙拉是如何如何地差,服务员态度冷淡没人性,势要叫他们经理过来到他面前赔罪。大堂经理没尿他那一壶,针锋相对,这可惹翻了牛逼的“孙总”,他将麦当劳连盘子扣大堂经理在头上,扬长而去。


34 阿喀琉斯之踵
更新时间20111225 16:31:25  字数:6495

 阿喀琉斯之踵
让你的谬误之树从一颗微小的真理谷粒中生长
不要去追随那些在对真实的藐视中撒谎的人
让你的谎言甚至比真理自身更有逻辑
这样疲倦的旅人或许会在谎言中得到休憩。
——切斯瓦夫·米沃什的《欧洲的孩子》
时间依旧流驶,街市依旧太平。
孙发亮公然承认了他与北影那位三栖明星的关系,这让新婚燕尔的吴笠蓓感觉为何如?
也许,孙发亮对吴笠蓓的感情也并不完全是虚与委蛇——他与其结婚便可作为明证。但是孙发亮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他们的婚姻出现了什么样的危机?又为何为什么这样快出现危机?吴笠蓓去了哪里或者说他被孙发亮赶到了哪里?——吃里扒外?孙发亮说吴笠蓓吃里扒外是什么意思?吴笠蓓“扒”了什么,这个“外”又是谁?莫非这一切又都与那个神秘的包裹有关系?莫非孙发亮与吴笠蓓的婚姻压根儿就是一场交易,一个骗局?是呀,在其如过江之鲫的情人之中,无论从资历、相貌亦还是二者的熟稔程度来看,孙发亮选择结婚的都应该是北影的三栖明星啊。
吴笠蓓应该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相信总有一天他会把吴笠蓓卖到勾栏院或北极圈去,这样就绝了他的后顾之忧。
或者事实已然如此——吴笠蓓不就已然消失了吗,她去了哪里?
燕莎一号的豪宅高高挂起免战牌,我怅然若失,徘徊不去,一种异样的情愫让我悲伤满怀,难道,这就是爱,真正的爱吗?在我内心深处,虽然我想疏远她摒弃他厌倦她,可是我越是如此,我越是忘不了她,越发希望看到她,每天,每时,每刻!不是吗?
吴笠蓓,你在哪儿?我忽然大声呐喊,天空震荡回想:吴笠蓓,你在哪儿?吴笠蓓,你在哪儿?吴笠蓓,你在哪儿……声音渐歇,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有一天晚上,一个陌生的电话打进来,短促而急切的声音让人为之心碎欲裂。没错,这的确是她的声音,可是这声音如今却被我折磨得沙哑低沉苍白无力。一个弱女子,她如今这步田地,究竟是为谁?究竟是谁造成?
直觉告诉我,她正身处危机或危险之中。她说她被一伙莫名其妙的人放逐至德令哈野马滩的一个农场,生不如死,后来她借口喂马,终于逃了出来,她已经想通了,不为自己,不为别人,只为她的爹娘,她要把生命还给自己的父母,由他们来裁决。
我问她现在在什么地方,她只说德令哈,我听到她声音几近发抖,饥寒交迫。我急奔青海,却扑了个空。她说,你不必来救我,在这个时候,我给你电话,不是怨你,而是想说,我真的爱你,为了爱,我死不足惜。可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爱,它这么顽固,以至于我历尽苦难折磨,它仍不回头?
我悔恨交加无地自容。
是遵从命运的安排还是实现自我的救赎?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
欲悲闻鬼叫,我哭豺狼笑,洒泪祭同胞,扬眉剑出鞘。
高耳鸡、吴笠蓓、关东跛、欧洲美女、张绿梅、制片主任,甚至是我都成了这场名利战中的直接牺牲品,他们判刑的判刑,劳改的劳改,而真正的幕后黑手犹然仰天狂吠纵声大笑,逍遥法外。
毋宁说,我与孙发亮的周旋都只像拔河一样是一场角力的游戏,在鸣哨开赛的瞬间,我就一根筋地如鸵鸟般一头扎进沙滩里死不回头,岂不知如果突然放一把,不也一样可以取得胜利——尽管这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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