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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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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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梦,如今一切尽成空。 
 
大雨倾盆,早湿青衫,他只想大喊大叫,以泄苦楚。 
 
忽地背后一只纤纤素手伸来,举伞遮住了他,卢云心中一震,回过头来,眼前那人泪湿衫袖,清丽的脸上勉强挂着笑容,却是小姐顾倩兮来了。 
 
过了今夜,身世相隔,恐怕永生不能再见,所以,她还是来了。 
 
卢云口中发干,嘶哑的道:“小……小姐……” 
 
顾倩兮勉强一笑,拿出一个包裹,塞给卢云。 
 
卢云低声道:“小姐,卢云因案被缉,一直没向你说实话……” 
 
顾倩兮摇头道:“别说这些了,都是命……你走吧!别给官府捉到了。” 
 
卢云强忍泪水,心中一个声音正自大叫:“我没有杀人!我是被冤枉的!”但公文上白纸黑字,他便是喊破了喉咙,天下间又有谁信?泪眼朦胧间,仰天望去,那黑漆漆的夜空里,除了细细的雨丝不停飘落,却是什么也看不见。 
 
卢云惨然一笑,道:“这就是我的命么,我……我从未作过做过一件坏事,不比你们任何人多一分罪业,为什么我一生中都要做个逃犯?” 
 
顾倩兮颤声道:“公子,天无绝人之路,你只不过一时不得意,千万别灰心,我……我……”她虽这般说话,但心中悲痛,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 
 
卢云见她流泪,心中只感悲凉已极,再也按耐不住,他冲上黑暗的大街,仰天叫道:“老天爷啊!为什么要这样待我?你们不喜欢我的文章,看不起我、打我、骂我,笑我,这都算了!为什么要毁了我的一生!为什么?” 
 
他喊了一阵,只觉喉头嘶哑,泪水更要落下,那老天却是沉默不语,除了赐下冰冷彻骨的雨水外,别无回答。卢云悲痛难忍,终于膝间一软,跪倒在地。 
 
正是“玉皇若问人间世,乱世文章不值钱”。 
 
虽然上苍无情,虽然世人凉薄,但日子总还要过下去,不是么?卢云跪倒在地,轻轻地苦笑,此刻他便算撞墙自尽,除了饶上一条性命,又能如何呢?他抹去面上的泪水,转头看着顾倩兮,只见她满面不忍,正自痴痴地看着自己。 
 
卢云心中一悲,想道:“我今夜一走,恐怕永生再难相见了。卢云啊,去看看她吧,这可是最后一眼啊……”心念于此,便强装一幅笑脸,缓缓站起身来,走到顾倩兮的面前。 
 
两人静静看着对方,谁都没有说话。 
 
卢云望着顾倩兮美丽的脸庞,心中感慨万千。她本该属于那美好世界,和自己这个卑贱的人在一块儿,只有带给她痛苦,也许两人本就不该识得,也许这样收场才是对的……但可怜他也是人生父母养,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啊,却要如何熬得起这锥心之痛?霎时心中一痛,险些坠下泪来。 
 
良久良久,卢云低声道:“小姐,我走了。” 
 
顾倩兮实在难以忍耐,登时哭泣起来,想替卢云做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当如何,眼见大雨落下,卢云已如落汤鸡一般,她伸出素手,便将手上的伞递了过去。 
 
卢云不接,低声道:“我身上湿了,便走到天边,都是湿的。” 
 
顾倩兮双手捂面,任凭那伞掉落地下,啜泣道:“世间风波险恶……公子……你……你要多多保重!” 
 
卢云默默拾起地下的油伞,塞回顾倩兮手中,霎时转过身去,低头走了。 
 
眼看卢云痀偻的背影逐渐远去,顾倩兮心中大恸,热泪盈眶间,实不知此生两人能否再见…… 
 
卢云满怀心事,雨夜中信步而行,走到城郊,在一处破庙中躲雨,打开顾倩兮给他的包裹,只见里头有几只小小的金元宝,另有些干粮衣服,显是仓促所就,但深情款款,都在其中。 
 
卢云伸手抚摸包袱里的东西,仿佛佳人就在身边,他环顾破庙,黑暗中只有自己一人孤身只影,除了紧紧抱住顾倩兮遗下的包裹,实不知何去何从。 
 
当此触景伤情,卢云再也忍耐不住,泪水一滴一滴地落上包袱。 
 
直到这分离的最后一刻,他才明白顾倩兮对自己的重要。他要永远记得,在他卑微的一生中,曾有这么一个高贵的女子,那样的在乎他…… 
 
第八章天地一沙鸥 
 
整整悲伤了一夜,待到第二日早,大雨已停,阳光洒落庙门前,卢云痴痴地望着门外,心道:“来了,第一天开始了,我可得振作起来。” 
 
他轻叹一声,此刻只有收拾起心中的悲伤,好好的把日子过下去。他决意不用一分一毫小姐给的钱财,要堂堂正正地凭自己的本领活下去。 
 
数日后,卢云行经一个小县城,他也不再找些粗活贱役,只借了邻家的柴刀,劈竹砍树,作了副面担子,打算卖些面食维生。他向邻家赊了一两银子做生意,旁人见他器宇轩昂,吐属高雅,都愿意帮他忙。 
 
卢云在此地卖了半月的面,手艺日精,吃过面的客人无不夸赞,一传十,十传百,生意竟是蒸蒸日上,读书考试不成,卖面反而顺当无比,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卢云每日忙里忙外,不久连本带利地还了银子,他见此地居民和善亲切,又不乏捧场的老主顾,便想在此安定下来。 
 
这日他正自招呼客人,忽听远处鞭炮声阵阵响起,跟着铜锣声大做,卢云一愣,不知发生了何事。 
 
却听面摊的一名客人道:“唉呀!八宝街的张家真个了得,真的出了个解元哪!”另一人惊道:“真的么?” 
 
那客人道:“还有假吗?你看这个车仗仪队,那还能骗人么?” 
 
原本在吃面的客人纷纷站起,朝远处望去。 
 
卢云转头看去,果见远处行来长长的车阵人潮,前头一人身穿红袍,骑在一匹白马上,当是高中解元的新科举人了,两旁鞭炮声响,震耳欲聋,后头无数孩童欢天喜地,跳跃飞奔而来。卢云想起自己的心事,心下忽地一酸,忍不住别过头去。 
 
只听吃面的客人赞道:“做人便要这个模样,那才有快活可言!” 
 
另一人笑道:“那也要这个本领才成哪!你光艳羡有什么用?若要你去考试,你可成吗?” 
 
那客人笑道:“我要是成,何必还干这个剃头师父,你这张嘴可真利啊!” 
 
车阵中走出一名老者,当是那解元的父亲了,只见他哈哈大笑,模样甚是喜悦,四下散发红包,路旁行人都接了一个,卢云自也拿了,他低头看着手上的红包,心中悲郁难言,霎时轻叹一声,默默地挑起面担,转身便走。 
 
一旁客人惊道:“喂!别走啊!我们还没给钱哪!”卢云却早已去得远了。 
 
一日又一日的过去,卢云挑着一幅面担,走过一个又一个乡镇,他的神情越来越平淡,所有哀伤都已尽藏心中。他居无定所,闲暇时就练气习武,有时更露宿野外,与天地同伍。 
 
这日卢云行到太湖之畔,眼看四下游人如织,风光明媚,倒是个做生意的好所在,当下架摊升火,取出碗筷,等候客倌上门。他坐在一只凳子上,静静眺望平静无波的湖水,一时竟似痴了。 
 
他正自发呆,忽听有人叫道:“店家!给来两碗面!”卢云见是两名男子,一人胡须暴张,另一人青白面孔,看来食量都是不小。 
 
卢云上前招呼,道:“两位大爷先歇歇,这就给您煮来。” 
 
过不多时,两碗面已然煮好,随即端了过去。那两人拉过凳子,便呼噜噜地吃了起来,那满面胡须的客人大声赞道:“好手艺,这面可真对了我的胃!” 
 
卢云微微一笑,道:“阁下是北方人士吧!我替您多下了些卤,口味也加重了点。” 
 
那客人道:“看不出来,兄弟还会识人的面相啊!” 
 
卢云忙道:“没这等事,我只是见阁下身高膀粗,十之八九是北方大汉,这才给您上了味儿。” 
 
那大胡子客人嗯了一声,大嘴一张,风卷残云地吞了大半碗面,真个吃得爽快,另一人则细嚼慢咽,闭起眼来慢慢享用,吃相却斯文许多。 
 
卢云见他二人吃的开心,心下自也高兴,寻思道:“这世上的人喜爱读我文章的少,喜欢吃面的却多。以后我便卖面维生,也算是造福人群了。” 
 
卢云这人甚是迂腐,一向死抓着圣贤心不放,便是卖碗面,也要卖出些国计民生的大道理出来,此时便往好处想去了。 
 
正想间,又是一群人过来,卢云心道:“此地生意不坏,看来可在此处多摆两日摊子,赚些盘缠再说。”那群人共计五名男子,个个面目猥琐,却不知是作何营生的。 
 
卢云迎了过去,陪笑道:“几位客倌可要吃面?小人的大卤面口味道地,正宗山东口味,不尝可惜哪!” 
 
一人神色俨然,道:“甭说这许多了,先给爷爷端来尝尝。” 
 
卢云答应了,连忙煮起面来,过不多时,满满地煮了五大碗,一一送了上去。 
 
那几人端起了面碗,吃了几口,卢云坐在一旁,眼角却不住偷看众人的神情,就怕他们不喜欢自己的面。 
 
正看间,忽听一人骂道:“他奶奶的,这面里有死苍蝇,我操!”跟着用力一丢,竟把面碗丢到了湖里,另四人也是大喊大叫,都把面碗丢了出去。 
 
卢云却不惊慌,察言观色,这些人当是此地的流氓太保。他只低头煽火,不加理会。 
 
几名无赖冲了过来,喝道:“你的面里有脏东西,你可曾知道?” 
 
卢云哦地一声,淡淡地道:“是么?” 
 
带头无赖喝道:“你还一脸无事的模样!这面要是吃坏了爷爷的肚子,你怎生赔我?” 
 
卢云眯着眼,懒洋洋地道:“阁下到底想怎么地,赶紧说吧。” 
 
那几名无赖一齐伸手出去,喝道:“怎么样?拿钱出来!一人五两银子!” 
 
卢云淡淡一笑,他取出五文铜钱,当下一人一个,塞在那五人手里。 
 
那五人一愣,喝道:“你奶奶的,当我们是乞丐么?” 
 
卢云哈哈一笑,取出五两碎银来,便往那五人掷去,那五人伸手接住,猛觉偌大劲力传到手上,那五人一声闷哼,霎时如中雷击,脚下一个踉跄,纷纷摔倒在地。 
 
卢云笑道:“给多了,怕你们接不住,给少了,你们又要呼天抢地,真叫我为难啊。” 
 
他笑吟吟地走上前去,自行将地下碎银拾起,塞回怀里去了。 
 
众无赖爬起身来,喝道:“他奶奶的,你敢胆作弄我们,看爷爷们给你点颜色瞧瞧!” 
 
说着从靴筒里拔出匕首,便要往卢云欺来,一人更是大喊大嚷,猛往面摊砸落。 
 
正闹间,却见先前吃面的两名客人已然站起身来,怒目往一众无赖瞪去,众无赖喝道:“你这两人快些滚开了,一会儿伤了你们,可别怨刀剑无眼!” 
 
一名客人站了出来,冷冷地道:“你们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一名无赖笑道:“他奶奶的,这里不就是太湖边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客人冷笑道:“你既然知道此处是太湖,如何还敢在此胡闹?” 
 
带头无赖跳了出来,喝道:“放你个狗屁!你满口太湖长太湖短,似你也是个什么东西?告诉你吧!你可知你老子是谁?”说话间神色颇为傲慢,好似他是个什么要紧人物一般。 
 
那客人哦地一声,道:“听你说得好生神气,你却是什么人了?” 
 
那无赖哈哈大笑,朗声道:“老子告诉你吧,你亲爹就是太湖双龙寨的‘火眼狻猊’,你若是识相,赶紧给我滚开了吧!”一脚踩上板凳,连连挥舞匕首,神态更见凶恶。 
 
那客人忍俊不禁,哈哈笑道:“好你个小子,你要是火眼狻猊,那我又是谁啊?” 
 
那无赖怒道:“我管你是谁!”说着冲向前来,立时便要厮杀。 
 
那客人望向那大胡子,摇头道:“无赖子却来顶冒,真个丢人现眼。”他举手一抓,将那无赖揪了起来,跟着用力一扔,只听扑通一声,那无赖便摔落湖中。 
 
另一名大胡子客人哈哈大笑,道:“有人顶冒你,你这小子定是心里偷偷欢喜,对不对?”说着单手拉起一名无赖,当场摔入水里。 
 
那客人呸地一声,也是双手连丢,将余下众人全数丢进湖里。 
 
不到片刻,五名无赖都在水中翻滚,模样狼狈之至。 
 
卢云见这两人武功高强,出手俐落,心中只感惊喜,便笑道:“多谢两位仗义相助,不敢请教贵姓大名。”他几月来行走江湖,见识早非昔比,言语间已有江湖风味儿。 
 
那两名客人相识一笑,那满脸胡须的人走上前去,朗声道:“小兄弟啊!昔年山东一会,你已忘了我么?” 
 
卢云一愣,仔细看着眼前这人,脑中急转,他“啊”地一声,霎时想起昔年狱中的那位江洋大盗来,他颤声道:“原来是阁下,狱中匆匆一别,想不到却在此地相见。” 
 
那人见卢云认出他来,当即大笑道:“好小子,记性不坏嘛!还能认得我‘九命疯子’常雪恨。”说着朝另一人指去,道:“这位是‘火眼狻猊’解滔解大哥,方才给那脓包冒充的便是他。” 
 
卢云见解滔双目如电,神色间颇见历练,想来是条有名的好汉,连忙拱手道:“小子卢云,见过解大爷。” 
 
解滔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忽听湖里传来那群无赖的呼喊声,那群人水性不坏,正朝岸上游来。 
 
解滔笑道:“这群妄人跑来太湖旁撒野,还惊扰了咱们卢兄弟,不教训一下不成。”说着朝远处柳枝一指,道:“咱们把这群王八挂在那儿,一只一个,让他们随风漂荡,最是有趣不过。” 
 
卢云一笑,他见此地离那柳枝有数百步之遥,不知这解滔要如何把人挂上。却见解滔从包裹中取出一只大弓,跟着弯弓搭箭,笑道:“两位看好了。”只听刷地一声响,那箭破空而去。 
 
一名无赖正自游动,猛见长箭射来,惊道:“妈呀!”一时闭目待死,谁知那箭只射中了那无赖的衣领,丝毫没有伤到皮肉,箭上劲力带过,那无赖身不由己的飞了出去,只听啪地一声,那箭已然定在柳枝之上,那无赖惊叫连连,身子却高挂在柳枝上,正自随风摇摆。 
 
常雪恨笑道:“痛快!痛快!” 
 
卢云见箭上所附真力非同小可,心下也是暗自惊叹。 
 
解滔笑道:“这是第一个,且看其他几人!” 
 
只听刷刷数响,霎时连珠箭发,四箭破空飞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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