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公仔也有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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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公仔也有春天-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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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我追出去时已经找不到他。同时间我遇上另一个同学,他告诉我去登山的那几个学生失联了,那时候我大概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打电话给我室友的爸爸,他爸爸证实他的确失联。我告诉他爸爸他们被困在哪里,隔日新闻就报导找到人了,真的就在他告诉我的那个地点,他被落石打中,后脑破一个洞,头也被压扁,我才知道他不是变胖,是被石头压扁。那时我问自己,要把那些事当成幻觉吗?但又真的在那个地方找到了他们;可若不是幻觉,那么出现我面前的又是谁?」
张启瑞站起身子,走到前头,拿出烟包,点了根烟衔在嘴边,深深吸了一口,低眸看着星点大光,低道:「我爸爸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当医生,不过家境不好,供不了他读太多书,所以他从小就希望我和我哥念医学院。我和我哥也觉得当医生很好啊,可是见自己的父亲和好发就这样走了,什么话也没留下,连遗体都无法完整,我不知道当医生能做什么;我连身边的人都救不了,甚至连他们死后都不知道怎么让他们的样子变好看一点,我不明白读再多书有什么用。所以我想,如果能帮他们的样子恢复到生前那样,也许会比当医生更好。」
所以他就休学,跑去做殡葬业?他指间的烟雾缓缓上升,朦胧了他的脸,陈以希看不清他神色,她想了两秒,起身走过去,站到他身边;而见她走来的张启瑞,脸庞一转,朝着另一侧吐出烟圈后,将烟扔到地上踩熄,拾起烟蒂丢进角落的垃圾桶,回到她面前时,郁色已从他眼底淡去。
「你上来那天,我在外面工作,事情处理完就赶过去接你,因为还得回公司上班,我没换衣服。工作时,我同事动作大了点,我因此碰到了往生者的大体,我衣服上就沾了死者所脱落的一层皮,可能也沾到一点尸水,我不很确定,因为死者是从水里捞起来的。不让你擦是怕你碰到,有些人体质敏感,接触到往生者的东西就会生病,而且尸体多少都带有病菌,何况还是泡水尸。」

第十六章
他两手滑入裤袋,看着远处又说:「本来是要让你坐副驾驶座的,怎么知道我一开车门就看到那名死者的灵坐在那,是个女人,满活泼的,她要我帮她化妆,不过那也不是我能决定的,总也要她家人愿意让我处理,所以我没答应她。她沿路一直讲话,要求我答应她,你在车里听到我说的那些话,其实是在对她说。她还叫你胖小姐,我满生气的,才会回她一句『你不讲话会死吗』。」稍顿,他才又说:「像这样的事,没有科学根据,我所看到的和听到的,也只有我一人能见到听到,说给谁听恐怕都会换来质疑吧,也许还会被当成神经病,因此我从不说我能见得到灵体的事,就连我妈和我哥至今也不知道我看得见。」
事情的真相原来是这样。他怕他的话不被当真,所以不提,也因此她才会误会他讨厌她,实际上他说话的对象根本不是她……细细想来,她与他之间其实什么事也没有,就因为当年那晚的小意外,两人都憋了件心事——他以为她会认定他下流、好色;她以为他会气她乱闯他房间还发现他在看色情片;于是两人渐行渐远……上来台北那天,又因为他那番对另一空间说的话让她更加认定他讨厌她。现在想来,这不是太可笑了?自己胡思乱想了一堆,原来真的就是胡思乱想。
张启瑞迟未听见她回应,侧眸看她。「觉得我在讲鬼话?」
她不信吧?他感觉有些挫败。能看见也不是他愿意,说出来怕吓人,不说出来又怕未来会有其它的误会,他也是考虑甚久才决定让她知道,总不能对自己喜欢的人隐瞒这些吧?
「不是……就觉得……」她低眸想了想,忽而笑了声,细声说:「有误会没有解开来,结果误会更深。其实原来都只是自己在乱想,感觉就是……有些幼稚,也有些莫名其妙,好像这些年的生疏是没有必要的。」
她说得没头没尾,可他却明白她的意思。是,她说的没错,一个小小的意外因为彼此迂回的心思,让彼此误会多年,当年的他们果然是幼稚啊。
见她眉角眼梢都带笑,甜美得令他心口怦跳,想起自己带她来这里,还对她说这些的目的,他咳了声,道:「我问你,这种工作你能接受吗?」
突然换了话题,陈以希一愣。「啊,什么?」
「土公仔啊!」
「土公仔不好吗?」他不都做了这么多年了?
「我怎么知道你觉得好还是不好?现在是我在问你话。」他心跳有些快,口气略硬,似是想要掩饰自己太过在乎她对他的感受的心情。
「我觉得……嗯,你做那么多年了,我好像也习惯你做这个工作了啊,感觉也没什么好与不好的问题,工作就是要自己做得快乐,从中获得成就感或是满足感,不是这样吗?」她眨着乌黑瞳仁看他。
所以意思是她不会干涉他的工作吗?那很好,他就是要这个答案。反复思考后,他问:「既然你知道我看过A片,我也知道你爱看A漫和色情小说,那不如我们凑一起吧?」
「……啊?」她哪有爱看!她只是有一阵子很好奇,所以跟着同学看而已呀。
听不懂?她有这么纯?「我是说,我们都知道彼此的秘密,而且那些秘密是不能告诉别人的,不如我们就在一起,省得再找对象。」
「……」她睁大了乌溜溜的眼睛,桃色在她脸蛋漫染开来。他意思是……是她想的那样吗?
见她目不转暗看着他,两颊红咚咚的也不回应他,他一阵不自在。「陈小胖,你是在脸红个什么劲!我告诉你,你今天早上可是在我床上醒过来的,要是不跟我在一起,你还能跟谁在一起?」
他愈讲愈气,几乎是恼羞成怒了。怎么有人这么迟钝!「反正你不答应,我就去告诉大家你跟我睡过了,跟你爸你妈说,跟我妈我哥说,再跟你同事说,看将来谁要跟你在一起。」
陈以希将他的话消化后,想着他今日起床后的所有举止,再对照他现在说的话……她心脏鼓动,眼神一亮。他是在对她告白?他喜欢她吗?何时开始的?但若不是喜欢,又何必对她解释这么多?
她盯着他瞧,眨了眨眼后,再眨了眨眼……他脖颈青筋突起,肤泽红润,是在害羞?知道他这人很爱面子,要他好好告白应该很困难吧。
她软软叹息,轻道:「我没说不要跟你在一起,只是……只是你表白的方式好……奇怪……」说完,自己的脸颊也热辣辣的。
张启瑞膛眸,提高语声:「表白?谁跟你表白了?」看了下腕表,又说:「不是四点上班吗?快三点了,早点下山,免得塞车。」扭头就走。
她看着他的背影。半山腰上,又是不大有民众参拜的钟馗庙,哪可能塞车,到底是在别扭什么?她都帮他开口了,他还不承认……
「发什么呆?」没见她跟上,他转头瞪视她。陈以希走了过去,走在他身侧,垂在身侧的软手马上就被身侧男人握住。刚刚那不是表白?那现在又紧握住她的手是怎么回事?她忍住笑,偷偷觑他一眼,见他侧颜线条柔软,她心念一动,脚下故意一软,还发出「唉唷」一声。
「喂,小姐,你也小心一点。」张启瑞眼捷手快,两手从她胳膊下穿过,将她整个人往上提,她几乎是在他怀中了。眸一垂,就见她闪动着乌溜溜的眼妹子看他,唇畔还带着甜软的笑意,他一愣,不大自在地问:「笑什么?」
「我发现你其实很紧张我……嗯……刚刚真的不是在跟我告白?」她鼓起勇气问,脸蛋却红如蜜桃。
他膛大眼眸,不应声,面庞隐约浮现暗红。
「不是告白……就算了。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现在这样抱着我是因为?」陈以希笑得眼眸弯弯。
见她如此笃定的表情,再ㄍㄥ下去似乎也没什么意义,他别开眼不看她,有些不甘愿地掀唇道:「是啦!我就是告白啦!没错,我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怎样?」别扭一整天,他总算是说出口了,回眸见她笑得这样甜美得意,他哼笑一声,又说:「不然你以为要我抱一个女人比抬尸体容易吗?」
他很久以前就喜欢她了吗?陈以希愣了几秒,又惊又喜,半晌,情绪略平复后,才不好意思地说:「其实土公仔也是可以拥有春天的嘛,不用不好意思的,不然那么多殡葬业者,不都要单身了吗?」
「春天?」他戏谵地看着她。「你意思是你是我的春天?」
她被他看得脸颊红透,红唇张合几次后,才说:「是呀,不都是用春天形容的吗?」
张启瑞叹了声。「我倒是觉得我不入地,狱谁入呢!」
「……」她瞪着他,可见他眼底渗着笑意,她也禁不住笑出声来。好爱面子的男人啊……没有关系,既然误会解开了,知道他不是讨厌自己的,那么由她来表示情意也挺好,她来北部上班原就是打算要向他告白的呀。
思及此,她两手突然从他腰间绕过,十指在他腰后交扣道:「好吧,土公仔大人,就委屈你了。」
张启瑞征愣半秒,俊目再度染上笑意,他一手揽在她腰间,另一绕到她背心的手掌微微施力,让她更贴近自己,他低首,嗅她发香。
「启瑞。」虽隔了件外套,却仍能感受到他胸下那鼓动的心跳,那么强而有力,那么令她感到愉比美妙。
「嗯。」他低应了声,嗓音浑厚低沉,酥麻了她的耳。
她软软一叹。「我不漂亮呢。」
张启瑞顿了下,似是明白她想表达什么;他抬起她脸缘,将她五官打量过一回,才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漂亮了?」
「……我有点胖。」
他手从她外套下摆钻入,轻掐她稍宽的腰身。「你一直都没瘦过吧。」
「那你为什么喜欢我?」
为什么?他哪里知道为什么!那年除夕夜,当他发现自己对她的心思时,那已是事实了,要再回想他从哪时开始喜欢她、为何喜欢她,要他从何想起?摆在眼前的事实就是他喜欢她,真要找出一个答案,或许就是「日久生情」?
静默后,他耸眉。「我只是觉得……我委屈一下也没什么关系。」
「……」听他这番话,她该哭还是该笑?他对她说话永远都是这样,不温柔也不动听,更不会轻声细语,还坦直得有些……嗯,算白目吗?可是也许正因为他不对她假,总是将他最真实的一面给她,她才会喜欢他吧。
「那你——」这样问他,害他也想问一样的问题了。轻咳了声,张启瑞才续道:「你喜欢我什么?」
喜欢他什么?从小一就与他相识至今,他什么样子她没见过?真要说,他的缺点可能比优点多,以正常女性标准来看,启惟哥才是更好的选择,可是她就是喜欢跟他在一起。记得第一次去到张家时,两兄弟明明一个样子,她偏偏就是走到他面前,跟他玩了起来。那时候的她哪里晓得喜欢与不喜欢,所以要说她对他一见钟情其实很牵强,或许「喜欢一个人」这种事情本来就没道理可言。
她斟酌再斟酌,才红着脸蛋说:「我也不知道。就是跟你在一起时,感觉特别自在和快乐,想一直跟你在一起。」
那句「想一直跟你在一起」莫名取悦了他,他微微笑着,忽然间想起什么,他道:「先说了,我身上常会有比较不好闻的气味,或者也会有消毒水的味道。」他是担心她会讨厌他身上的气味,才对她说这些吗?想到他可能因为在乎她的感受才对她解释,她脸色红了红后,突然踮足,凑近脸,嗅了嗅他脖颈。
「你、你干嘛?」她呼出的暖息袭上他,相当诱人,想起早晨的床上,他抱她在怀里,感受了她圆润又柔软的曲线,竟让他这刻有些心猿意马了。不知道身后那栋建筑物里的天师大人会不会把他当色鬼,直接抓了去?
「没有臭味,也没有消毒水的味道。」陈以希抬眸,圆脸绽开笑花。
他别开发热的面庞,不看她黑亮的瞳仁。「今天休假没去上班,当然不会沾到什么味道。」
「你是怕我讨厌你身上的味道,才告诉我这些的吗?」
说她迟钝,她这会儿又精明得要命。被看出心思的他有些不自在,仍然不看她,口气有些傲:「谁理你讨厌还喜欢,反正你是都得接受的。」
「那你身上现在这是什么味道?好香呢。」陈以希两手攀住他肩,鼻子贴在他颈侧,深深地嗅。
回眸见她凑在他脖颈嗅闻,这样的画面和她出口的话在在令他感到害羞,莫名其妙的害羞,他也才知道原来害羞不是女人的专利。「当——这当然是男人味啊,还能有什么味。」
脸皮不受控地发着烫,他有些气恼地抓下她的手,改而握在自己的掌心里,粗声地说:「走了啦,再不下山你别上班了。」拉了人家小姐的手,缓缓朝他停放机车的地方走去。
陈以希别过眼眸,觑着他俊朗的侧颜,菱唇轻轻抿出笑弧。
她知道他们都明白对方不是最好的那一个,却是最适合自己的那一个。认识太久、了解太深,纵然有过几年的疏离,却仍改变不了那早已深植的情感,喜欢对方的什么好像已经不是最重要的,而是想要与对方一直在一起的心意。
若能像这刻这样牵着彼此的手,一直走下去不放开,挺好啊……

第十七章
「你肚子真的没问题吧?」
陈以希摸摸肚皮,微笑道:「没事,我皮厚肉多。」刚交完班,她下楼时正巧遇到也要下班的急诊部学姐。
「唉,那小孩踢那么大力,妈妈在一旁也不管不哄,实在是很糟糕。」
今晚真的好冷。方步出医院大门,站在骑楼下,冷风便已瞬间袭上面容。陈以希拉紧身上外套,笑笑地说:「没关系啦,反正最后还是打上了啊。」一个孩子经过评估后需住院治疗,她被call下楼到儿童急诊部打点滴,那孩子见针头就哭闹,哄也哄不停。孩子块头大,最后就是乱踢,她小腹被他踹中好几脚。
为了帮他打上针,学姐靠了过来,直接压住孩子粗壮的大腿,不过两只手臂乱挥,折腾了半小时之久终于还是让她完成了。其间,孩子的母亲只是站在一旁看,不哄也不安抚,好像打针和安抚全是护士的工作。
的确是她的工作,但通常家长都会在一旁帮忙哄慰孩子,倒是第一次遇上这么冷漠的家长,难怪学姐会生气。
「你脾气真好,从头到尾就见你软声软语地骗,要是换成我喔,直接用我大腿压他的腿,针就刺下去了,哪还能让他在那边给我发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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