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冬娥迟疑片刻,点点头,却又摇摇头。”
我说:“那您会做豆腐吗?”
曹冬娥一怔,脸上掠过一丝痛苦的神色:“会。”
我追问道:“您是绸缎庄的大小姐,怎么会做豆腐这种苦力?”
她深深地看着我,良久道:“因为有人爱吃我磨的豆腐。”
我:“谁?”
曹冬娥没回答我的问题,却自言自语地反问道:“谁?对啊,是谁呢?”
凭她的那些话,我仍然无法判断她到底是哪个曹冬娥,于是只能再换话题。
我觉得我此刻很象一名审讯的警察,面对狡猾的嫌疑人,到处找寻突破口。
我突然想起,我在怀化曹家后院里,用手机拍过几张照片,于是就掏出手机,调出照片给她看:“婆婆,你看这张照片上的地方,您熟悉吗?”
曹冬娥看了一眼,便把我的手机夺过去,仔细又贪婪地看起来。
她用她那双粗糙的手,抚摸着手机屏幕,久久不愿放下。
我看着她的表情,就知道这张照片触动了她心底最隐秘的地方。她若不是豆腐店的孤女曹冬娥,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难道她真是被毒死的孤女曹冬娥?那她怎么会仍然活在这个世上?
我看眼前的曹冬娥对我一直很温和,并没有丝毫害我的样子,我便壮着胆子点破她道:“婆婆,这才是你的家,对吗?庭院角落那口井,是你打水磨豆腐用的吧?”
曹冬娥抬起头,把视线从手机上移开,走过来,把手机塞还到我手里,顺势用她干枯的手拉过我左手,一滴眼泪正好滴在我左手背的黑痣上。
我又惊又怕,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只见她的眼泪“簌簌”而落,全部落在我的左手背,我奋力抽回我的左手。
她跌坐在椅子上,神情复杂。
我问:“婆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到底是豆腐店的曹冬娥,曹记绸缎铺的女儿?”
诡异的一幕又发生了,曹冬娥的脸色由白转灰,由灰转黑,一下子又变得晦暗干枯,象个活死人一样,睁着眼睛,却眼珠子都不动一下。
我用手探探她的鼻息,尚有微弱的气息,我见此情景,不敢多留,赶紧走出她家。
走出院子,我仍余悸未消,急急忙忙赶回客栈。
140 前世的记忆
海叔看到我回来了,松了口气。他说:“可急死我了!你没事吧?”
我说:“我没事,老太婆倒没有伤害我的意思,但是行为太诡异了,她今天竟然拉着我的手掉眼泪。”
海叔说:“拉你的手?哪只手?”
我伸出左手道:“这只手!眼泪好巧不巧地都掉我这颗黑痣上,真是幕牛 �
海叔拉过我的左手,看我这颗硕大的黑痣,说:“小魏,你这颗痣,是生下来就有的吗?”
我说:“是啊,生下来就有,小时候就很明显,我妈妈带我到医院让医生替我切除,我怕疼,死活不肯,后来年龄慢慢长大,这颗痣也越长越大,现在看起来不但碍眼,而且听说这种部位长的黑痣,容易癌变,成为黑色素瘤,所以我考虑有时间还是去医院割除算了。”
海叔仔细了看,摇头说:“这颗黑痣割不得!别去动它!”
我问:“为什么?”
海叔说:“这是你前世的记号!”
我疑惑道:“前世的记号?谁留的?”
海叔说:“当然是别人为你留的!一个人刚死亡时,如果有人对你恋恋不舍,心心念念想要来生相认的,他的眼泪滴在你的身体上,你转世为人时,眼泪掉落的部位,就会留下这么一颗黑痣。”
我说:“可是每个人身上多多少少都会有几颗黑痣啊,难道都是眼泪变的?”
海叔说:“当然不是,你看你手上这颗痣,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仔细看了看,说:“上面有三根毛!”
海叔说:“正是!亲人眼泪掉落之处,来生从娘胎里带来的黑痣,上面会不多不少长三根毛,意为缘定三生。”
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小时候我手欠,看见黑痣上长出毛来,就用镊子连根拔掉,可每次都还会长出来!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缘故!可是,前世的事情,谁能记得呢?”
海叔说:“是啊,痴情人儿想要来世再续前缘,可他们不知道,到了阴间,过奈何桥时都要喝孟婆汤,否则就没法投胎转世。所以这种记号,留了也白留。但是你的黑痣,可能没有白留!”
我惊讶道:“海叔,你说我的黑痣,是曹冬娥给我留下的吗?可她怎么能记得前世的事情呢?”
海叔慢慢吐出一句使我哑然的话:“因为你的前世,却是她的今生!”
我的前世,是她的今天?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海叔说:“我有这样一个设想,你的前世和曹冬娥相恋,你已经死而投生,但曹冬娥却一直活着,所以她能记得她给你留下的记号!”
我总算听明白了,如果我的前世和曹冬娥年龄相仿,而他在二十五年期死了,投胎转世成我,那样算的话,这个海叔的假设是成立的。
那么我的前世是谁呢?听司秦麦老人说,曹冬娥六十多年前嫁来龙山村后,就没回过怀化,那么我的前世也是龙山村人吗?否则怎么能在我死的时候,给我留下印记?
于是我说:“听说他的丈夫很早就死了,按投胎时间算,不会是我,她的儿子死的时间倒比较符合,难道前世我是曹冬娥的儿子?难怪她几次见到我,对我总是很温和!”
海叔却说:“按理是有这种可能,但是如果你前世是她的儿子,她必定不会害你,那你身上的暮气从何而来?你朋友方旭尧又怎么住进她家就莫名其妙死了?你别看她对你很温和,她说不定当初对方旭尧也很温和,否则方旭尧怎么敢住进一个诡异老太婆的房子,和她单独相处?”
海叔的一番话点醒了,我的前世不会是他的儿子这么简单。
这时,陈帅虎蹦过来了,他看到我就说:“小魏哥,那老僵尸没咬你吗?”
我没理他的话,我还沉浸在刚才的思维中,便问他说:“我问你,如果有一个女人,在你死的时候,悲痛欲绝恋恋不舍,在你的身上做下记号,想要来生相认。等你投胎转世后,她仍然活着。你带着身上的记号来到她的身边,她认出了你,知道你是谁,却想要置你于死地,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陈帅虎一头雾水地问:“小魏哥,这算是脑筋急转弯吗?如果是脑筋急转弯的话,答案应该是这样的:她再次见到你时,发现你这么年轻,她却老了,没法跟你在一起,然后她想想她反正也要死了,就把你先害死,然后你们再一起投胎,不就又可以在一起了?怎么样?我聪明吧?”
我说:“呸,这也太恐怖了!”
陈帅虎却说:“小魏哥,你不知道,女人的爱有时候是很可怕的!”
陈帅虎的话说得我心里直发毛,但想想也好像有点道理,这个曹冬娥不会这么变态吧?还有,当年她被毒死配阴婚后,怎么又活过来了?又是怎么摇身一变,成了曹记绸缎铺的千金小姐?前几年在龙山村死亡后,是第二次复活吗?现在的她,为什么是非人非鬼的样子?如果我的前世真是她的恋人,是在什么时段发生的恋情?还有方旭尧的死跟她有什么关系?那个红色运动衣少年跟方旭尧又是什么关系?这一系列的谜团,究竟要怎么才能解开?
傍晚的时候,我身体开始感觉不舒服,先发冷后发热,口干舌燥,肚子还疼。我晚饭也没吃就上了床,陈帅虎说我一定是被老僵尸给摸了,所以才会这样。他紧张地看着我,仿佛我也会变僵尸一样。
我不理他,把头闷进被子里睡觉。
海叔和爷叔闻讯过来,以为我已经睡着了,就在我房间里熏了香。
海叔对爷叔说:“小魏这趟从龙山村回来,身上的暮气更加重了,我真担心他躲不过这一劫。”
爷叔说:“智通**师是得道高僧,名不虚传,既然他加持过小魏,小魏应该能保住小命。你不必太过担心。”
海叔叹了口气说:“唉,小魏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和我们家小美又是同学,去年我一时糊涂,把他引入道门,若是他真出点事,我跟他父母怎么交待?若真到了这一天,我就下去换他,把我的阳寿都给他!”
爷叔说:“海生,你也不用杞人忧天,这次虽然看似凶险,但小魏命格不同寻常,一般妖魔鬼怪未必害得了他。况且我给他排过八字,今年流年虽相冲,可大运还是好的,所以出不了大事。”
听爷叔这么安慰,海叔心里稍稍宽泛一些,他说:“今天不该任由他去老太婆那里,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路数呢?爷叔,你见多识广,难道也看不出个二四六?”
爷叔说:“依我看,小魏今天暮气加重,未必就是老太婆的缘故,他今天还去过墓地呢!我们之前一直把目标对准那姓曹的老太婆,或许,我们找错方向了呢?”
海叔一拍脑袋:“您说的是,这种先入为主的错误,我们犯得还少吗?郑秋娥这么复杂的事情,我们都解决了,相信这次一定也能顺利度过劫难。”
听了两位师父的对话,我拉开被子露出脑袋来,不再装睡。
我说:“海叔,爷叔,我扛得住。我绝对不会不明不白地象方旭尧一样死了。海叔说得对,郑秋娥的事情难度这么大,我们都破解了,还有什么能难倒我们的?爷叔,那曹冬娥非人非鬼的样子,就是是怎么回事?您学道这么多年,难道真的没遇见过?”
141 荷塘疑案
爷叔说:“小魏,你先躺下,不要激动。这几天我也一直在琢磨这个事情,曹冬娥的墓里很古怪,她的人更古怪。我学道那么多年,一模一样的倒还真没遇到过。不过有个故事,你们倒可以听听。”
一听说爷叔要讲故事,陈帅虎马上给爷叔泡了茶,然后搬来凳子坐下围观了。
看到陈帅虎这个德性,我真是又气又好笑,我费力地说:“陈帅虎,瓜子在抽屉里!”
陈帅虎不知道我在讽刺他,他说:“小魏哥,你躺在床上,就别吃瓜子了!一起听爷叔讲故事吧!”
我翻翻眼睛,对他真是无语了。
爷叔喝了口茶,清清嗓子,就开讲了:
我十岁刚学道那会,抗战刚刚结束。那一年,我跟着我师父去江南一带游访,来到浙江嘉兴,嘉兴是江南富庶之地,鱼米之乡,是个好地方。
当地有个有钱的富商金家,号称“小金鱼”,是靠贩卖生丝发家的,抗日战争中又走私过军火,所以富甲一方。
金家老爷太太膝下有二子一女,两位少爷均已经娶妻,最小的女儿待字闺中。
嘉兴烟雨楼旁的道观里有位朱道长,是我师父的师兄,我们到了嘉兴,就住在他的道观中。
我师伯朱道长是金家老爷的座上客,因此我和师父也得以进入金府玩过几次,后来熟了以后,我自己一个人也会跑去玩。金府有个后花园,非常大,里面有个荷花池,种满了荷花。
我们去的时候正值夏天,池塘里的荷花开得非常之茂盛,满眼望去,美妙之极。金家小姐金巧荷年方十五岁,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性格像个男孩,生性比较顽皮,我到金家玩的时候,金巧荷就让我陪她玩,我年岁小,她不用避讳我。
金巧荷、我、还有金府隔壁的几个孩子都喜欢在荷塘里捉迷藏。江南水乡有一种水上工具,叫做菱桶,其实就是一个很大的木盆,正好容纳一个大人盘腿坐下,用手在水中划水,菱桶就会前行,非常方便。
金家的荷花池里就有很多这样的菱桶,方便下人在池中间打理满池的荷花。
我们几个孩子凑在一起,就顽皮起来,分别坐上菱桶就到莲花池中间去捉迷藏,荷叶很高,躲在里面不容易发现,馋了还可以顺手摘莲蓬解馋,我们玩得不亦乐乎,象到了天堂乐园一般快乐。
可是乐极生悲,玩了几天后,就出事了。
那天玩捉迷藏,轮到金巧荷躲,我们几个找。等金巧荷的菱桶划进荷花丛中躲好,我们就分别开始进去找。
可是当我们找到金巧荷坐的菱桶时,上面已经见不到人了,只剩下空空的菱桶漂浮在水面上!
我们几个小孩吓坏了,年纪最小的大声哭喊起来,大一点的急忙划到岸上叫人。
金家大小姐出事了,这还了得!老爷不在,金家太太赶到荷花池边时,所有会水的下人都下水去捞了,可捞了很久也没捞到,金家太太顿时昏倒在岸边。
等金家老爷赶回家,再次让人下水,把荷花塘摸了个遍也不见小姐的尸体。
我们几个小孩知道自己闯了大祸,都趁乱偷偷跑回家了,我回到师伯的道观,不敢跟师父说实情,但脸上的惧色藏不住,被师父发现了。
师伯听说金家大小姐掉池塘,暗呼一声“糟了”,拔腿便向金府跑去,我师父顾不得惩罚我,随后也跟着师伯去了。
我一个人在道观害怕,边哭边跟在师父后面,也进了金府。
此时的金府已经乱成了一团糟,金老爷又要顾着捞女儿,又要顾着救治昏迷的太太,他看到我师伯朱道长的时候,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抓住朱道长的手哀求着:“求朱道长救救我女儿吧,再不济,也得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啊!”
朱道长和我师父来到荷花池边,两人齐心协力测了一卦,锁定了方位,一张符咒扔下水,再叫人照着符咒的位置下去捞,这次果然找到了金巧荷,大家把她抬上来,早就等在一旁的郎中一试鼻息,叹息着摇摇头,金巧荷的奶妈上去摸了摸她的四肢,都已经僵硬了。
算算时间,金巧荷已经落水半个时辰了,所以大家对这个结果早已经预料到。
金家太太好不容易被郎中救醒过来,看到女儿的尸体,一口鲜血喷出,又昏了过去。
金巧荷的尸体放在棺材里,等待三天后入殓,据给她擦洗身子换衣服的婆子说,金小姐被捞出来时,虽然全身都是淤泥,但是口鼻眼耳等七窍却干干净净,丝毫未沾淤泥。
金巧荷躺在棺材里,金家请了一班和尚给她助念,只待第三天一早,就抬出去埋入祖坟。
可是到了第三天早上,要封钉棺材的时候,屋里突然飘来一股奇香,金老爷掀起盖在女儿脸上的被子想看最后一眼,却发现女儿脸色白里透红,栩栩如生,再一摸女儿的脸,居然又变软了。
金老爷惊呼起,说快请郎中再来看看,等下人领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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