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了。”
听到黄泉这么说,罗喉伸手拿过雪糕的两个木棒。向两侧掰过之后,雪糕从中断裂,但由于技术问题变成一大一小。
“你要大的还是小的?”罗喉问道。
“小的。”
“四加四等于多少。”
“八——唔?!”
流畅地将比较大的那支塞进黄泉的嘴巴,罗喉拍拍他的脑袋,果断地转身向考场门口走去。
“若口里则棍当(罗喉你这混蛋)————!!!”
冲那抹背影混沌不清地叫骂完的黄泉叼着冰棍,突然被电到一样回头,不出意外地撞到君凤卿与女儿相差无几的笑容。
如果这里是沙漠就好了。
黄泉嘴巴里噎着北冰洋,吐血不能地想。
是沙漠至少还可以方便头扎地去。
等待君曼睩完成上午考试的同时,罗喉站在考场门口的家长席附近,见到了同等考生的几个人。
虽然不认识那几位年轻人,但看为首的那位有张中性的温和面容,加上一头浅葱色的半长发,罗喉约摸猜出那就是曼睩那位大她两级的,至今还和同伴们住在学生公寓里的翠山行了。按头发的颜色就能认出围坐在树荫下小圆桌旁的几个人都是谁,很有意思。
想起之前君曼睩所说的奇闻轶事,罗喉侧目望去,当真有一个小东西在三人的环绕下坐在石桌中央。由于家长席上气氛凝重,加上被三人身体阻挡,少有人注意到那东西的特殊行为。
果不其然,那不是松鼠,而是个和黄泉当年大小类似的小人儿。小人儿穿着素净的紫黑道袍,盘着繁复的浅栗色长发,背上背着类似古琴的东西,正座在在浅棕色的茶杯垫上闭目养神。他的膝盖旁放着烟斗大小的茶杯和分好的茶点,茶壶则在翠山行手边。
九方墀正在看一本文集,时而停下来和他身边的黄商子认真讨论着其中内容。翠山行自始至终都少言少语,垂眸凝视着石桌上的小家伙。
罗喉不记得自己的印象里有这样一号人物,只是看对方那似睡非睡,看不出睁开还是阖上的眯眯眼和自己车里的那只兔子很是相似。
大概是注意到自己的视线,小人儿的目光朝自己投来。罗喉全无忌讳地回望,见叶影斑驳下,那双只有一半指甲盖大小的眼是云母的颜色,流淌着寂静古远的微光。
看来,这些人的首领是他才对。
小人儿向他颔首致意,罗喉点头回礼。这不大的举动被翠山行尽收眼底,他不禁回头看看罗喉,露出有点诧异的表情。
与此同时,罗喉才发现那个小家伙并不是坐在茶杯垫上。因为在翠山行回头后,类似茶杯垫的东西随小人儿的起身动作甩起并拖在他背后。在小人儿拿了块抹茶酥开始吃的时候,那东西还小幅度地动了动。
毕竟是松鼠,有蓬松的大尾巴没什么稀奇。
小侄女是和赤云染并肩走出考场的,后者看到等待她的家属时赶忙小跑到几人面前,第一个感激的却是坐在桌子上的松鼠。
“弦首,赤云染让您久候了。”
松鼠淡然地看看她,表情就像是和蔼的父亲对小女儿的态度一样摇摇头表示“没关系”。而后一行人表示接下来去另一个考场接白雪飘,随后以捧钻石般捧着松鼠的翠山行为主,云中仙人似地飘然离去。
“曼睩。”罗喉目送着这群远去的仙人们,“你高中三年,都是和这些人一同度过的么。”
“是啊,大伯。”小姑娘笑嘻嘻地回答,“曼睩每天都很开心呢。”
而几乎没有人知道自始至终板着一张脸的传媒总裁正在心里略微黑暗地想:原来就是因为他们,使自己的小侄女开心到周末也不想回家。即使回来了,也会赶在周日晚上之前回到学生公寓里去的。等到上了大学,能见到的次数大概会更少吧。
充满欢声笑语和神奇动物的快乐世界和只有几个老男人的家,年轻人果然是属于早上八点钟的太阳。
事实上,这是溺爱侄女的大伯寂寞了,悲凉了,空巢了。晦暗的气氛引得上车后黄泉一个劲儿地捅他的肋骨,挑着眉毛问他“你又在钻什么牛角尖啊”。
“吾没有。”
“自己照照镜子再讲这话吧,看看你的德行,就差释放邪能了。”
罗喉难得没有回击他,只是抿嘴,浅浅地“哼”了声。刻意忽略后座上不知是父女中的哪个发出的喷笑。
考试整整两天,在这两天里,罗喉和黄泉刻意也好,无意也罢,见识到了各种奇妙的小生物。只是在两人眼里,这些动物有两种不同的形态。
比如就黄泉看来,坐在急救区的心理辅导员,一袭白衣的如月影怀里抱着只连蹬带踹很不老实的棕色斑纹猫。但在罗喉眼里是那位温文尔雅的长睫毛辅导员正在巧妙地将一个额上有草叶纹,浅棕色长发,涨红着脸想要跟他拉开距离的小人拢在手心里。
比如就黄泉看来,守在考场门口忧虑地等待学生们的某班班主任姥无艳肩头乖顺地伏着一只深紫色的鸟类,不时好奇地眨巴着孔雀石色的大眼睛,张望四方。但在罗喉眼里,那位老师的肩头正坐着一个身披紫裘黑色直发的小人儿,正嘟着嘴巴,歪着脑袋好奇地盯着自己看。
比如在家长等候区的停车处,那辆怎么看都是私人漆成紫色和白色的凯迪拉克旁边竟然给支起了奢华的抗UV尖顶帐子,帐子里坐着位身材高挑面容妖艳的男人,大热天穿着镶嵌珍珠水晶的紫色礼服,活脱脱来自中世纪的不明生物。
那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自顾自地将自备水晶杯里的冰块摇得桄榔响,百无聊赖时就会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只皮毛全白嘴巴里还不知道在咀嚼着什么的小仓鼠,命身边沉默的男仆端来一个不大的宠物箱,将仓鼠塞到塑料轮上然后手指在轮子上一拨,开始恶劣地笑看仓鼠拼命地在轮子上奔跑。
罗喉看着那全身上下都是白色,连头发眉毛眼睫毛都是白色的小人死命在轮子上跑着,不时还被紫衣男人强迫地加速度。再看看那位主人把他抓出来喂曲奇饼吃的时候,凝视对方鼓着腮帮子的小样儿笑得三分妩媚一分柔情六分阴险,多少猜到了些内幕。不由摇摇头,拉着黄泉退到稍远的地方去了。
“黄泉。”
“怎么?”
“看来你并不是限定产品。”
“……哈?”
等到君曼睩正式离开高中了,长假了,弃天帝和罗喉的公司合作的灾难片也要上映了。
这次郊游弃天帝之所以跟着一起来,自称絮叨是小合作讨论是大。宣传预告上映会还要多加布置,要布置得轰轰烈烈天崩地裂,要让地铁乘客看小电视看得能在地铁行驶时破窗而出,公共汽车乘客看得能自刎于马路,逛商场的能在自动扶梯上血溅五步云云。
罗喉就着自来水管冲了手又冲了桃子,说你这么想被广电和谐么。
弃天帝冷笑数声,令对方逐渐回忆起他老人家的灾难片上映光荣史。
异度魔界出品的大型灾难片迄今为止已出了六部,主题名是《魔皇降世》。罗喉身为合作单位领导,在首映前便是都预览过的。故事讲述的是一位对三次元世界有极度洁癖的天神,认为世界和人类的关系就是手织蕾丝桌布和桌布上肮脏的油渍。于是他彪悍的家庭主妇模式启动了,使用各种手段要将油渍完全消灭。由此,一场世界毁灭的危机正待展开。
电影第一部首映后,整整一周各大影院都人满为患。接踵而至的就是广电那你想吃就吃不想吃也得吃的河蟹,原因是此电影内涵过量——不,是整部影片全部是由血腥暴力镜头组成。
几个老相识聚集在弃天帝的会议厅里,多少不安地望着双臂撑桌双手交叉掩住脸下半部分只露一双异色瞳孔呈真嗣老爹状的弃天帝。那时朱武刚跑,异度魔界算是擎天柱少了一根。现在吃了河蟹,血本怕是收不回来了。
就在同僚们担忧的同时,弃天帝的脸上勾起一抹邪笑。
那一笑,笑得寒入骨髓,死尸遍野,天崩地裂,鬼哭神嚎。
第二天,广电老局便被送进了急诊室,据说是胃穿孔。
文艺界的认识人多少都去关心寒暄,顺便套套近乎。
罗喉是上午去的,开着公司的黑色奥迪,黑衣黑裤黑鞋黑墨镜,怀抱一把盛放的白卡萨,吓煞了养病中的老人家,心说罗总您是根本是为我这把老骨头奔丧来的是不是啊啊。
接着是跳着印度湿婆舞的女戎和她弟弟天蚩极业,一面跳一面在老人家面前各种扭动,做勾引TX状。说是印度来的全新精神疗法,可以让下腹部疾病患者在观摩后快速恢复健康。
再来是cos成黑弥撒男巫的死神苦着张俊美的脸,还用黑围巾遮上一半,悄然无声地出现在床头,送来黑漆木盒里风干的白玫瑰。
你们搞我是吧!!我封了你们朋友的电影你们搞我是吧!!
可怜的老人在心底哀嚎。
然后在探病时间结束之后,弃天帝去了。
没有人知道他在里面对老局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听陪他到门口的死神讲起,弃天帝走出门的时候,气定神闲,傲慢无比,美丽的脸上闪烁着神明的光辉。他抬着下巴,跩到极限地冲里面的老局吟诗般说了句。
“人间的小局长,你尽力了。”
又过了两天,《魔皇降世》解封。
没剪镜头,没删情节,照常放映,观众如潮。弃天帝成为了史上空前第一个将河蟹从嘴巴里吐出来并将其三振到广电脑袋上的文媒神话。
现在这个电影已经成为了系列,第六部的上映时间近在眼前。
“罗总,你认为这部发行之后,吾儿朱武是否会火速回家?”
“不,吾认为他若看过,也许终生都会驻扎在西双版纳了。”
罗喉默默地绕过品位着他这番话的弃天帝,手上将桃子剥皮,递给一旁的黄泉。
黄泉无聊地瞅着君曼睩挎着小篮子在她父亲和几个叔伯间欢快地走动,瞥了眼罗喉递来的桃子,始终没有接过去。
“黄泉。”
“拿开,我不要这个。”
面对罗喉疑问的眼神,黄泉厌烦地别过脑袋。
“手上弄得黏糊糊的人,你一个就够了。”
总之就是说,你不想把手弄脏吧。罗喉想啮齿类就是啮齿类,非常介意爪子变湿。
想当初他给小不点的黄泉餐前洗手就得折腾个一刻钟,弄自己满衬衫的水不算,小家伙还满腹怨恨地恶瞪着他,一面缩在角落里猛舔自己的前爪,就跟手上沾了什么令他无法忍受的东西一样。
“那就直接咬。”
“你没长眼啊?!”
黄泉的意思是:你没看到你的兄弟你的侄女你的朋友(大概)全都在场吗白痴!!但他似乎没有注意自己的音量,听到这么大声的指责,反而引得所有人侧目观之。
他……他居然敢骂大哥……
碍于自家大哥的威严,又经过君凤卿隐晦的说明,这一路上老二和老三都没有去询问黄泉的身份以及他和罗喉的关系。
对于老二,看到一个红白毛的小年轻跟他不怒自威的大哥连打带闹唇枪舌战简直跟看到果园里有两只成年雄性霸王龙爪拉爪在夕阳下奔跑的镜头没什么差别。
至于老三,他默默地凝望着两个为谁把桃子吃掉而拌嘴的成年人,从衬衫口袋里掏出墨镜戴上后,拉着老二的耳朵向前走去。
“疼啊啊啊啊啊!!你干什么啊啊!!”
“跟我往那边走,被马踢死,你选一个吧二哥。”
老二虽然是笨蛋(老三语),但脑袋里的小人儿还不算是装饰品。眼见自家兄弟串糖葫芦一样一个拉一个火速朝前方走去,就连君曼睩都掩口呼呼呼地笑着飘然撤离。
刚和黄泉商量好“一人一半得了”,于是面无表情地在掰果实的罗喉慢慢地眨巴下眼睛,想说这毕竟是家庭聚会为什么你们跑得那么快是因为吾同事来这里的缘故么。然后一回头,发现几个损友也像遭到杀虫剂攻击的蟑螂般以他俩为圆心,向四周退避而去。
朝离他们还不算太远的女戎投去询问的目光,只见那婀娜多姿的丰盈美女正做少女惊诧掩口状扭动着后退,被她拖来的天蚩相当配合地应着她的舞步,简直称得上是合体变身了。
“罗总,这就是您对女戎失了兴致,不屑一顾的原因吗?”
甜得人脖子发麻的嗓音似乎在控诉薄情郎的抛弃,大概不会受女戎调戏攻击影响的,除去她老公佛皇,万年面瘫娃娃脸的罗喉,人数也不多了。
“有梦回自家床上去做,女戎。”
“啊啊,狠心的男人哟~~但竟能在有生之年见到您‘分桃’的景象,女戎真是开心无比啊~~”
罗喉挑眉,与其说威胁她的言论,不如说根本没听明白她在讲什么。而与其大相径庭的是,就着他的手刚把桃子咬了一口的黄泉闻言,嘴巴里的东西喷不得咽不得,生生给卡在喉咙里,使他发出一声苦闷的哽咽。
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罗喉这种没情趣知识的男人才不理解他分桃子给黄泉吃所代表的隐晦含义了。
被罗喉体贴地拍着背,沐浴在堪称神奇的目光中。黄泉面色难看地咳嗽着,不时踹上罗喉两脚,示意他立刻停止这该死的亲热动作。不想这傻瓜非但没理解他的苦心,还上手来摸他的脑袋。
这是众目睽睽之下!众目睽睽之下啊!!
虽然各路人马都识趣地开启了自我屏蔽,黄泉还是很吐血,非常吐血。尤其在听到天尺极业没大脑的嚷嚷时,那口血险些喷洒九天。
“女座!”天蚩对他老姐的称呼还停留在幼稚园时期,据说因为每日都玩的“城主大人”游戏得来的称呼一直延续到现在,“‘分桃’不是同O恋吗?!”
“是啊~~天蚩~~”
“啊!那你是说罗喉和那家伙是同O————!!!”
就在天蚩的话说到一半的时候,罗喉突然中止了对黄泉旁若无人的关怀动作,以闪电般的动作抡起自己手中半个带核的桃子,阿波罗铁饼*(典故见前文)般砸向天蚩极业。
他的目标完全没预料到这出其不意的突然袭击,直面中弹。由于冲击力影响,桃子整个砸上了他大张的嘴巴,如同过去公园里追逐小黄泉的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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