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金屋可藏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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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金屋可藏娇-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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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可恨者,那些商贾不念皇恩浩荡,反与诸侯勾连。”第三个说话的人又恨恨的说道,“李兄,你怎么看?”

那人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人言我朝民给家足,凛庚尽满,府库财余,京师之钱累百矩万,贯朽而不可校。又谁知我朝下有兼并豪党之徒,武断于乡曲,民多丧地为奴,中有商贾勾连诸侯,图谋裂地自封,皇权难固,外有匈奴兵威强盛,虎视眈眈,家国垂危。”

“兼并、商贾、诸侯、匈奴算得上是我朝四害了。”桑弘羊应和道。

听到此处,刘彻有些心神动摇,便推门而入,说道:“朕竟然不知道此处藏有大贤。”此言一出,房中诸人俱惊,五人之中以司马相如官职最高,他忙向前迎道:“臣等叩见陛下!”

“都平身吧。”刘彻点了点头,一一扫过眼前诸人,发现其中有三张从未见过的新面孔,便对着他们三人问道:“朕方才听几位爱卿言之有据,不知三位名为何?现居何职?”

“回陛下,臣冯遂,乃议郎。”冯遂颔首道,从前他其实见过刘彻,只是刘彻对他的印象不深刻罢了。

“回陛下,臣颜驷,乃郎中户将下属的一个郎中。”颜驷虽是第一次面圣,却是不卑不亢。

“回陛下,臣李希,与颜老同为郎中。”李希直视着刘彻说道。

刘彻见此心中暗暗点头,对三人欣赏有加。只是他又向颜驷望了一眼,对他如此大的年纪了仍然只是一介郎中感到不解,郎中是郎官中地位最低的那等官,仅比散郎略高一些。于是他就开口问道:“颜卿,何年入宫为郎?”

“回陛下,臣自文帝年间便为郎中。”颜驷答道。

“什么?”这个答案令刘彻也不禁吃了一惊,从汉文帝年间至今,少说也有30多年了,30年间职位居然纹丝不动,未曾升迁,这也太让人吃惊了。他不由得问道:“以颜卿之才,何以……”后面的话便消去了,说出来未免对已逝的文景二帝不敬。

“回陛下,文帝尚老而我年壮,景帝好武而吾习文,陛下……”颜驷当然知道刘彻话中之意,便回答道,说到陛下二字时,却不仅犹疑了。

“朕如何?”刘彻追问道。

“陛下好少吾已老!”此一语算得上掷地有声,顿时让房中一片沉默。

汉文帝由一众老臣扶上皇位,平生所倚重的自然也是老臣,汉景帝屡受匈奴和诸侯叛乱之苦,自然是好武不好文,而刘彻继位以来为了进行自己的新政,越级擢拔自然都是没有根基的少年人,以便让他们顺从自己的旨意行事。但是这三位皇帝的不同喜好,对于颜驷来说却不免是个悲剧。

“朕好少?”刘彻心中不断玩味着这句话,嘴边划出一丝笑容,然后对颜驷说道,“颜卿可知朝中之御史大夫,公孙弘?”

“回陛下,公孙大人之名,臣自然知道。”颜驷点头道,仍然是一派淡定。

“颜卿比之弘卿,怕是还要少上几岁吧?”刘彻调侃道,“朕好少,自然要好好重用你的。”一言便将方才有些尴尬的气氛化解了。

方才还暗自为颜驷担忧的李希也不觉舒了一口气,眼中带着赞赏看向刘彻,心道,果然不负明主之名。

“冯卿,朕对你倒是有些印象,不知你?”刘彻转向冯遂问道。

“回陛下,家父冯唐。”冯遂说道。冯遂的父亲冯唐是文景之时的有名的怀才不遇之臣,后免归故里,刘彻初即位时,遍求贤良,那时候有人举荐了冯唐,但是冯唐年纪已经90余岁了,便拒绝了征召。为了显示对这位老臣的恩宠,刘彻下了一道诏令,令他的儿子冯遂入宫为郎,算来冯遂入宫也有近十年的时间了。

“原来是名门之后。”刘彻点了点头,看向李希,问道,“李卿是何年入仕?”

“回陛下,臣乃是今年资选为郎的。”李希颔首道。虽然说汉代并无什么科考,不过通过资选入仕的官,比之征辟所得的官还是要为人看轻一点的。

“是吗?李卿大才,幸而不曾埋于荒野。”刘彻笑着点了点头,李希方才所说的几点,深得他心,“明日起,颜卿、李卿均升为议郎,二人并冯卿、桑卿一起,金马门待诏。”

根据汉制,所有的被征召之士,都会在公车待诏,而其中的最优异者,则在金马门待诏。得到金马门待诏的地位,等于说你在皇帝心目中,已经是高级官吏的候选人了。

这对于场中四人来说,简直可说是喜从天降,只是他们四人都算得上是才智高超之人,还都能把持得住自己的心智,让自己安安稳稳的下跪谢恩。而被单独落在一边的司马相如却是面色不好,对于皇帝就此将自己抛在一边感到有些莫名。

*****

晚间昭阳殿

陈娇不意外的看到刘彻的坐驾再度来到了昭阳殿,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提起陈娇去堂邑侯府的事情。用完晚膳之后,刘彻令杨得意去宣室殿取些奏折回来,于是陈娇和刘彻在内室各据一头,各做各的事情。陈娇埋头画着她的设计图,而刘彻批阅着他的奏折。

完成了几样图纸之后,陈娇看了一眼烛台上的蜜烛,已经烧去了一半,再看了一眼对面的刘彻,发现他左手肘轻轻支在案上,托着左颊,双眼全合,显然已经是睡着了。此时室内的所有宫女宦官都已经被他们二人支开,陈娇便站起身,想到一边拿衣裳给他盖一盖,可是一起身,就觉得双盖一软,又勾了一脚,整个人扑倒在地上。

巨大的响声当然马上就把刘彻弄醒了,他有些哭笑不得看着陈娇不雅的坐在席子上面,嘶牙裂齿的揉着自己的膝盖和小腿。他走到陈娇的身边,跪下来,接过她的脚,伸手轻轻揉了揉,说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太久没这样跪坐了,一时不习惯。大概是小腿血液循环不畅通,所以没什么力。”陈娇在他力道适中揉捏下,感到十分舒服,轻轻呼了一口气,说道。

“小腿血液循环?”刘彻听到这个名词,疑惑的问道。

“啊……”陈娇听到他的追问,就知道糟了,便问道,“这个问题比较复杂,我能不能下次解释?”

“不可以。”刘彻从来就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怎么能让这样的疑惑放在心里。他抱起陈娇,将她放到床上,然后一边为她揉微微有些淤青的小腿,一边用那种好奇宝宝的眼神望着她。

陈娇只得叹了口气,开始为这个帝王讲解那些基本的生理知识,应付他没完没了的追问,面对一个十分精明的好奇宝宝是一个多么头痛的事情,陈娇终于领会到了,两人每每要为一点小小的问题争执得面红耳赤。而一边的蜡烛渐渐消了下去。

“我知道了。只要做一个实验就可以证明声音的速度比光的速度慢了。才不是因为眼睛长在前面,耳朵长在后面呢。”陈娇绞了半天脑汁,终于想起了八百年前被她扔在不知道哪个角落的实验方法,忙推了推一边的刘彻,想要和他说实验方法,来推翻他的歪理邪说。一转头却发现刘彻已经靠在枕头上睡着了,她推了推他,见他还是没有醒过来,知道他是真地睡着了。

陈娇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睡颜,拉过一边的被子给他盖上,手不觉在他脸上描着他的眉型,唇型,睡着了的他没有了清醒时的锐气,反而多了一份安详。方才的争执让她有一种回到从前的感觉,他们之间与国事无关,只是像儿时那样,为了一己对错而负气相争。

她知道刘彻希望能够弥补他们之间的裂痕,虽然他说不出更多的甜言蜜语,做不出更多的贴心的举止,只是,他们之间,真的还有可能吗?至少,陈娇自己心中知道,她对他是再也不会有那种信任了,无论是从阿娇的记忆来说,还是从陈娇的所知来说,刘彻都不是一个好丈夫,可是她却偏偏逃不出,不仅是因为权势的禁锢,也因为心的禁锢。

“彻儿,你知道吗?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她轻轻在他的额际落下一吻,泪随之落下。

过了许久,当陈娇靠在刘彻怀中沉沉睡去,刘彻才睁开眼睛,眼神清澄,他低头搂过陈娇为她盖上被子,看着一边闪耀着熠熠红光的蜜烛,看着扑火而去的飞蛾纷纷落下。

第五十三章 悠悠岁月使人悲

第二日醒来,陈娇惊讶的发现刘彻没有离开,而是半支着身子,静静的看着自己。

“你怎么不去早朝?”陈娇问道。刘彻算得上是个勤政的皇帝,在陈娇的记忆中,他从前很少在就寝后的第二日还留在寝殿。

“取消了。”刘彻说道,“既然醒了,就起身吧。”说完对着外面喊道,“你们都进来,服侍娘娘洗漱。”一众宫女鱼贯而入,恭敬的跪在行障一边。

陈娇在众宫女的服侍下,开始洗漱,不一会儿听到外面传来一段熟悉的乐曲,正是《汉宫秋月》。等她穿上衣饰,走出内室,不意外的发现刘彻正在外厅轻拂着琴弦,曲子正是出自他之手。

刘彻看到陈娇出来,便停下手,转头对她说道:“这曲子,朕就听卓文君弹过几次,不知道有没有差错?”

“你的琴艺一贯都比我好些,又怎么会有差错呢。”陈娇微微低下头。琴在当时虽然不是什么十分流行的乐器,不过刘彻和陈娇儿时却曾经因为一时好奇而在一个师傅门下学过的,而刘彻天资聪颖,成绩总是比她好些。

“朕只顾着听,都忘记问卓文君这曲子叫什么了。”刘彻站起身,走到陈娇身边,为她理了理头发,问道。

陈娇听到这个问题,抬起头,直视着刘彻的眼睛,缓缓说道:“这曲子,叫汉宫秋月。”

两人之间一阵寂静,过了好一会儿,刘彻才说道:“阿娇,陪朕出去走走吧。”

外面已经是一片初秋景色,不知不觉间,陈娇回宫已经月余了,盛夏的炎热渐渐过去,而是添了一份秋日的清凉。两人离开昭阳殿后,便一言不发的行着,一前一后,刘彻在前,陈娇在后,。

陈娇看着外间的景色,不觉有些黯然。来到这个时代这么久,又接受了属于阿娇的记忆,她是真正感受到自己是处在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而平凡如她只能在内心深深的惊骇中,看着这一切发生,随波逐流。她抬头望了望走在自己身前的刘彻,只看到他的背影和那飘扬的冠带,是啊,总是这样,永远的跟在他的身后。阿娇是个养在深闺的娇娇女,跟不上他的脚步,而陈娇这个来自现代的普通女孩难道就可以跟得上他吗?他毕竟是那个机智超群、文采焕然而又杀伐果决的汉武帝啊。想到这里,陈娇不觉停住了脚步,痴痴的望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过了好一会儿,刘彻才发现陈娇没有跟上来,他奇怪的转过身,却看到陈娇停在后面不远处,眼神迷离的看着自己。他笑了笑,向她伸出手,问道:“怎么了?累了吗?”

陈娇的视线定格在他所伸出的手上,看着那略带薄茧的手,眼前的这一幕和脑中的某段记忆不觉重合在了一起。从前,他们两人总是喜欢甩开宫女和小宦官,在这巨大的皇宫里玩探险游戏,每一次身为女孩子的她都会提早力竭,被仍然精力充沛的刘彻甩在后面,那时候,刘彻就会很无奈的向她伸出手,问道:“怎么了?累了吗?”然后,她就会回答……

“是啊,你不要走那么快,要等等我。”陈娇不觉说道。

刘彻脸上的笑容略略凝滞,显然他也想起了从前的事情,那一瞬间很多不同的情绪在心间泛起,然后他往回走了几步,拉住陈娇的手,说道:“走吧。”

低眼看了看拉住自己的手,再看了看他认真的侧脸,陈娇想,这个男人,真的还希望能够挽回些什么吗?

刘彻带着陈娇走到未央厩,对未央厩令说道:“马都准备好了吗?”未央厩令恭敬的点了点头,从厩内牵出两匹骏马,一棕一白,在阳光下,昂然立着。

“会骑马?”刘彻低头问道。陈娇仰头看了看那匹白色的骏马,走到它的一侧,跃马而上,居高临下看着刘彻,刘彻只是一笑,也走到棕色马的旁边,一跃而上,他转头对她笑了笑,说道:“我们出宫吧。”

陈娇虽然会骑马,技术却不怎么行,虽然未央厩令一定已经挑了最温顺的那一匹出来,她还是只能驱马缓行。刘彻很快发现了这一点,也便跟着慢了下来,两人并排骑着,从章城门出,一路向外行去。

“回去我和厩令说,以后这匹马就归你。”刘彻见陈娇似乎很是喜欢胯下的白马,便说道。

“这样可以吗?”陈娇知道未央厩中所饲养的马都是供给皇帝骑乘的。

“朕说了就可以。它还是没有名字呢。给它取个名字吧。”刘彻说道。

“叫踏雪吧。”陈娇低头摸了摸马鬃说道。从前看武侠小说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踏雪无痕这个词语,这匹通身雪白的马,的确很配这个名字。

“好名字。”刘彻看了眼白马,淡淡一笑,然后说道,“那朕这匹呢?不给取个名字吗?”

“它没名字吗?”陈娇有些惊讶的问道。

“这是仲卿自匈奴掳回的骏马,新近训练好,刚上贡的。”刘彻说道。

“原来如此。”陈娇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叫赤兔如何?”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刘彻听到这个名字,挑了挑眉。这话却让陈娇心中一惊,她惊讶的望着刘彻,说道:“你怎么知道?”

“很有意思的故事。”刘彻笑道,“朕听别人说的。”然后便转过头去,将目光集中在前方的道路上。陈娇却很不是滋味的低下头,她知道自己在辽东城所做过的一切事情,都被刘彻看在眼中,控制在掌中。

又骑了一会儿,陈娇终于忍不住看口问道:“我们去哪里?”

“平阳侯府。”刘彻答道。

平阳侯的封地本在平阳县,根据汉代的规矩,平阳侯应该要呆在自己的封地,不得长留京城。但是由于他的妻子是皇太后的爱女,因而平阳侯一家,在皇帝和太后的默许下,在灞上住了下来,连带着将平阳侯封地的众多奴婢都带进了长安,其中就包括卫家姐弟。

陈娇不是第一次来平阳侯府,从前她和平阳公主刘婧感情好时,便经常来,后来出了卫子夫的事情,也上门闹过。如今再度踏足这里,真是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大约是因为刘彻事先吩咐过,平阳侯一家并没有出来迎接圣驾,只是有一个老家人,在门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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