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孺子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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孺子帝- 第2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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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两个时辰之后,老君实在太累了,平恩侯夫人才得以解脱,本想找机会私下里向老君解释,结果自那天之后,她连崔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老君在府中只手遮天,根本没人敢为平恩侯夫人通报。

平恩侯夫人无奈,只好继续等待,心想等父亲回来,总能解释清楚,老君不会一直活着,崔夫人生性懦弱,崔家还是需要像自己这样的人主持家政。

崔宏回来了,却一直没有见长女,与老君不同,崔宏并不怨恨平恩侯夫人,只是太忙,没时间管家里的闲事。

就这样,平恩侯夫人自以为立了大功,却一直没机会向崔家表露,突然间,东海国传来消息,慈宁太后的家人找到了。

平恩侯夫人比所有人都吃惊,因为她事前一无所知,居然没有人提前通知她一声。

她也低估了东海国官员的狡猾。

当事情漫无头绪的时候,东海国很愿意配合平恩侯夫人,尽量不担责任,可是等到线索突然变得清晰时,官员们改了主意,立刻上报朝廷,只是稍微提了一下平恩侯夫人在其中的作用。

线索是意外出现的,平乱之后,东海国抓起来不少人,其中一名囚徒不知从哪听说当地在找太后的家人,于是向差人透露,自己从前曾经转卖过一名小女孩儿,很可能就是小时候的皇帝生母。

与诸多线索一样,犯的人话没有得到重视,直到其它线索都被证实为假之后,才有官员想起此人,抱着一试的心态提审,录下口供,然后派差人一一核实,惊讶地发现每一步都能找到证人、证物。

当初将女孩儿卖到王府的人牙子以及更往上一层的转卖者,竟然都被找了出来,全都活得好好的,回归乡里,已经多年未操旧业,当初的买卖收据却还留着,都能对应得上。

官府顺藤摸瓜,发现太后小时候被转卖了不只一次,线索也有中断之处,但是知道转卖者的姓名之后,总能继续追查下去,终于在临近的一个县里找到了太后的家人。

让东海国官员放心的是,这是一户普通的人家,有地有房,不算大富,但是绝不贫穷,而且真的姓王,当初将孩子拐走卖掉的人,是太后一个不成器的舅舅。

这个舅舅还活着,听说被自己偷着卖掉的外甥女有可能就是当今皇帝的生母,吓得面无人色,当天晚上就上吊自杀了。

除此之外,整个王家都让东海国官员非常满意,可这家人并非东海国属籍,担心临县抢功,东海国相立刻发出加急公文,请求朝廷给予下一步指示。

消息迅速传开,平恩侯夫人听说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气得她茶饭不思,好好一场大功,竟然被抢走了,全怨老君,如果老君能稍微冷静一点,让长孙女把话说完,凭着崔家的势力,东海国绝不敢这么欺负人。

因此,父亲崔宏派人来请的时候,平恩侯夫人一肚子怨气,就算不能直接说,旁敲侧击也要靠祖母一状。

崔宏在自家书房里接见女儿,坐在桌后看一本兵书,似乎很入迷,半天没有抬头。

仆人退出,平恩侯夫人站在父亲面前,突然惴惴不安起来,她很多年没跟父亲单独交谈过了,父亲向来严厉,与子女极少交流,她几乎不记得父亲笑起来是什么模样。

崔宏放下书,抬头看着长女,冷冷地问:“此前你去东海国,是为了帮太后寻找家人?”

“是,父亲,东海国的官员实在……”

崔宏挥下手,制止女儿说下去,继续道:“谁给你出的主意?”

平恩侯夫人一愣,没想到父亲竟然猜出这不是自己的主意,不太情愿地说:“东海王提起过,不过……”

崔宏站起身,绕过书桌,站到女儿面前,平静地问:“在发生那么多事情之后,你以为东海王还会替崔家着想?”

“这个……他当时……崔家毕竟对他有恩……我做错了吗?父亲。”平恩侯夫人心中越发不安。

崔宏依然平静,接着问道:“你凭什么以为慈宁太后会因此感谢你、感谢崔家?”

“啊?”平恩侯夫人可没想过这一点,“太后……家人……这也是……人之常情吧?”

崔宏必须平静,只有这样,才能让愚蠢的长女明白自己的意思,“慈宁太后想找家人,自己不会下令吗?非要通过你?”

“慈宁太后……可能没想到……”平恩侯夫人低下头,不敢再说下去。

崔宏沉默了一会,事情已经发生了,着急与愤怒都没有用,还好他另有一个当皇后的聪明女儿,知道怎么才能真正保护崔家。

“既然如此,你进宫去见慈宁太后邀功吧。”

平恩侯夫人惊讶地抬头看向父亲,弄不清这是嘲讽还是真的命令。

“你要想方设法讨得慈宁太后的欢心,让她派你去东海国查看那家人的真实情况,做到了,你还算是我的女儿,做不到,从此不要再说自己是崔家人。进宫之事我已经替你安排好了,去吧。”

崔宏转身回到座位上继续看书,平恩侯夫人失魂落魄地告退,还是没弄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第三百七十四章  寻亲背后

一直以来,韩孺子与母亲孤苦无依,突然间冒出来一大家子亲戚,他的第一反应是其中有诈,可是仔细看过东海国送来的公文之后,又觉得不可草率做出定论,稍一寻思,决定进宫去见母亲。

外戚通常是麻烦的来源,可如果真找到的话,韩孺子决不能向母亲隐瞒,那毕竟是他们母子的至亲之人。

就在皇帝到来前不久,慈宁太后已经听说了这个消息,身为受此影响最大的人,她表现得非常平静。

“唉,也是地方上多事,过去这么多年,找来做什么?再说,谁知道是真是假?万一中间有一点偏差,宣扬出去,岂不令天下人笑话?”

“东海国若是没有把握,也不至于报给朝廷,母亲不妨留心一下。”韩孺子将东海国的公文交给宫女,宫女转递到慈宁太后手中。

慈宁太后迅速看了一遍,“东海国倒是真用心,人证、物证一大堆,许多事情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他们竟然都能查出来……”

慈宁太后摇摇头,还是不太上心。

韩孺子上前一步道:“母亲对儿时可还有什么记忆?或许可以用来当作印证。”

慈宁太后微微皱眉,想了一会,说:“陛下真要寻亲吗?”

“当然,无论如何那都是母亲的家人,也是朕的舅氏,如公文所言,当初也不是有意卖女,而是为奸人所害,如今朕的外祖尚在,姨、舅众多,果然为真的话,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慈宁太后又想了一会,挥手屏退房间里的宫女与太监,然后对皇帝道:“平恩侯夫人是崔家的女儿,有她掺在里面,我总觉得不安。”

对平恩侯夫人,东海国的公文里只提了一句,声称她路过东海国的时候,曾经提起过要为太后寻找家人的事情,韩孺子也对此感到纳闷,劝道:“不管平恩侯夫人有什么想法,只要这真是舅家就好,朕一定要将他们接到京城,母亲再也不会觉得孤单。”

慈宁太后笑了笑,“最难的时候都熬过来了……也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不是因为陛下,东海国也不会这么尽心尽力。小时候的事情我都忘得差不得了,只记得……有个小孩儿,经常叫我‘小姐姐’,我也不知道这是被拐之前,还是被拐之后的事情,只是有这么一个印象。东海国的公文里没提过这件事,陛下如果有心,就派一个可信之人前去查验。”

“明白。”韩孺子心中已有一个人选。

慈宁太后还是不太放心,补充道:“此事不可急躁,我在宫里的生活很好,只要陛下无恙,我别无所求,不是非要找一群亲戚不可。”

“没有十分把握,朕绝不会随便认亲。”

慈宁太后又笑了,“好吧,由陛下处置,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不必事事通报,最后给我一个结果就好。”

“是,母亲。”

“近日天凉,你在倦侯府有几层被褥?府里的人备好木炭了吗?张有才年纪太小,要不要找一个老成些的太监去管事……”

慈宁太后更在意儿子的吃住,韩孺子一一回答,让母亲放心,然后告辞,将寻亲当成一件大事对待。

第二天下午,平恩侯夫人进宫面见慈宁太后,心中的惶恐不安怎么也掩饰不住,全都表现在苍白的脸上,一进屋就向太后跪下。

慈宁太后还是王美人的时候,对崔家人就没有好印象,那是一种掺杂了大量妒意的憎恨:同样是侧室,东海王的母亲依仗自家的强势,就能飞扬跋扈,甚至几次威胁到正妻的地位,而王美人却只能躲躲藏藏,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自己与儿子的性命。

慈宁太后没让平恩侯夫人起身,由身边的女官负责问话,几句之后她就明白,这是一个趋炎附势的女人,纯粹是为了讨好自己,只是不知道,在这个女人的愚蠢背后,有没有崔家的阴谋。

平恩侯夫人从父亲那里得到过死命令,几问几答之后,仍不肯告辞,厚着脸皮自荐,愿意亲往东海国查验王家的真假。

慈宁太后同意了,但是强调一点:“此事朝廷自有决断,你想去东海国可以,但是不要说是我派去的,更不能对朝廷的调查有半点干涉,明白吗?”

平恩侯夫人不停磕头,保证绝不乱说,出宫之后只觉得全身出了一层冷汗,心里却觉得纳闷,慈宁太后没有预料得那么强硬蛮横,反应稍显冷淡一些,但是绝没有怒意,父亲到底在担心什么?

平恩侯夫人立刻去崔府见父亲,将经过详细说了一遍,最后道:“慈宁太后……好像挺好说话的。”

崔宏冷笑一声,现在他可以向女儿解释了,“慈宁太后隐忍多年,岂是那种遇事沉不住气的人?就算心中怀疑,也不会当着你的面表露出来。”

“可她同意女儿去东海国……”

“当然同意,太后仍然以为寻亲之事有诈,她让你去东海国不是为了查验真假,而是出事之后背黑锅。”

平恩侯夫人大吃一惊,这才醒悟过来,慈宁太后根本就是给她设了个套,“如果……如果那户人家是真呢?”

崔宏冷冷地说:“那你就是崔家的叛徒,慈宁太后或许会需要你,等崔家倒了,她再慢慢收拾你。”

平恩侯夫人离开崔府的时候失魂落魄,心里明镜似的,连父亲也没安好心,根本就是主动将她送到太后嘴边,当作一件小小的猎物。

如果东海国那边果然有诈,崔家绝不会承认与此有关,平恩侯夫人得独自承担,如果慈宁太后的家人没有问题,崔家从此也会提防着这个大女儿。

平恩侯夫人地位太低,两股势力谁也没将她当回事。

平恩侯夫人后悔莫及,思来想去,只能去向一个人求助,她恨这个人,可是也需要这个人的指点。

东海王接待了表姐,笑呵呵地恭喜她立了一功。

平恩侯夫人没敢指责东海王,套了一会交情,说出自己的困境,“这可怎么办?我这一去,不是得罪太后,就是惹怒自家,好兄弟,无论如何你得为我再出个主意,好人做到底吧。”

东海王笑着摇头,“唉,我没想到你这么独,当初给你出主意,是让你跟崔家商量之后再做决定,没想到……”

平恩侯夫人恨得牙真痒痒,脸上还得堆出苦笑,“是我太笨,没领会你的意思,这回你说得详细点,别让我一个人乱做决定了。”

东海王露出为难的样子,想了一会,“好吧,最初是我给你出的主意,怎么也不能半路甩手。”

平恩侯夫人连声感谢。

“你现在感到为难,觉得没法同时讨好慈宁太后与崔家,对吧?”

“可不就是,关键是哪一方我都得罪不起啊。”

“慈宁太后与崔家因何结仇?”

平恩侯夫人一愣,随后干笑一声,“因为……崔太妃?”

东海王平静地点头,“没错,其实双方也没什么深仇大恨,真正的原因你也明白,无非是后宫争斗,虽然我的母亲也在其中,我还是得这么说,因为这是实话。”

平恩侯夫人点头,这的确是实话,她也的确明白,争风吃醋在哪都一样,皇帝有后宫之忧,侯门也不省心,为了保住自己在苗家的地位,她不知恨过、斗过多少女人,可她没明白东海王现在说这些话有何用意。

东海王等了一会,见平恩侯夫人还是一脸茫然,忍不住笑了,“你还真是……我都说到这个分上,你还不明白?”

“明白什么?好兄弟,你倒是说清楚啊。”

“如果平恩侯还有两位宠妾,你是同时对付这两人呢,还是拉拢一个对付一个?”

“当然……”平恩侯夫人终于明白了一点,“你是说慈宁太后与崔家其实可以联手,这样一来我就谁也不会得罪,反而讨好双方了?”

东海王点头。

“可是联手就得有敌人,敌人在哪?”平恩侯夫人想了好一会,“慈顺太后?她现在已经不问朝政,上官家也已经倒掉……”

“上官家倒掉了吗?东海国、齐国之乱是谁挑起来的?推举英王称帝的又是谁?如今叛乱已平,首恶却没有落网。”

“上官家还有人没落网?”

东海王耸耸肩,“我不知道,你儿子不是去云梦泽剿匪吗?让他好好打听一下。”

平恩侯夫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见她还是不太开窍,东海王只好说得更明白一些,“别只盯着上官家,还有海上的那些强盗。”

“海盗跟慈顺太后有什么关系?”

“大有关系,叛军当中最重要的一股力量来自义士岛,岛民自称是陈齐后人,就是他们一直在暗中策划这起叛乱。”

“嗯。”平恩侯夫人听说过这些事。

“义士岛的一个人,改名叫孟徹,曾经是宫里的侍卫,是太后从东海国带进京的,这边一出事,他就跑了,参与叛乱,是首脑之一,如今下落不明,不是躲在东海,就是藏身云梦泽。”

“这件事我有耳闻。”

“瞧,所有事情你都知道,为什么不将它们联系在一起呢?”

平恩侯夫人脑子里冒出无数个念头,“你说得太对了,蹊跷,太蹊跷了,好兄弟……”

“我也只能说到这儿了,你回家慢慢想吧。”东海王送客。

平恩侯夫人离开王府时,将丢掉的魂魄都找了回来,但是暗下决心,这回绝不草率行事。

府里的东海王给自己倒了杯酒,上官太后最大的破绽就是孟徹,东海王没有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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