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的感觉充满每一个细胞,全身僵硬。
外面的世界几乎都与他无关。
“你……不是不会来吗?”小小的声音传来。
他愣了愣,尤不确信,脚仍旧酸软麻木,几乎就向另一边摔下去。
在墙角蹲成一团的人动了动,“我怕死。”
当她站在栏杆前,真想凭着一股热情跳下去的时候,还是怕,多疼,而且还会面目全非。
她真的很怕很怕死,死亡的可怕占据在她脑海。
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如此的懦弱。
她真的很怕很怕那种感觉。
程沂哲在听到她第二句话后,突然笑了下,可笑僵硬在他脸上,他揉了揉腿,才走到她面前。
黑黑的一团,他停在她面前。
“你个死女人,我是来给你收尸的。”
她愣了愣,带着一点哭腔,“那你该等在楼下面。”
程沂哲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也蹲下来,认真的看着她,“你怎么能越来越愚蠢。”
你机灵劲儿都快被磨光了。
她只哭,“我哪里不好,你为什么就不喜欢我?”
哪里不好,不是哪里不好,是局面让他妥协了。
他抿紧唇,“你现在死缠烂打得厉害。”
她知道自己很卑微,卑微到让人讨厌,自己都讨厌自己了,“我只是不想你好过而已。你以为我是多爱你才说跳楼什么的吗?我只是骗你到这样,让江桑榆难堪,让你们的订婚典礼得不到继续。相信明天的头条就是你突然跑出来吧,多好,让你们俩心中有着间隙。你现在是不是很恨我?打破了你的美梦,也伤了你的圣女,可我开心着呢!”
她口不择言的说完这段话,胸口不停的起伏着,眼泪却越掉越多。
他重重的喘息,她本就是这样的人,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
“你赢了,是我这么蠢上当了。也行,愚蠢一次,可以避免下次,谢谢你给我这样一个巨大的教训。”
“是啊,我又给你上了一次功课了,多好。”白诺言越说越起劲儿,“而且你看看我,多迷恋你啊,多喜欢你啊,喜欢了你这么多年。每次只要你发个短信,我就屁颠屁颠的跑去。不管自己是不是在工作,不管自己是不是难受,不管自己是饿着还是想睡觉,都跟火箭似的的跑到你面前,供你享受。只要你有时间,我都作陪,多廉价啊。什么都服从你,什么都要看你脸色行事。每次都怕你不高兴了,会随时甩了我。每次都以你为重。你也得记住我,下次遇到这样迷恋你的女人,记得好好去利用,反正这样的女人好利用,赔上整个青春都无所谓。”
程沂哲气得脸色发青,重重的喘息着,“白诺言,你有种。”
两个人都沉默,不说话。
她明明那么解气了,却哭得更厉害了。
他还是不解气,站起来走了几圈,才对她吼着,“我们从来都是你情我愿,我们之间很公……”
她抬头看他,即使他没有说完,也知道,他说的是他们之间很公平。
她提供自己,他提供金钱。
多公平啊。
她就是一个商品,随时可以买卖。
她一直以为自己在这件事上的自尊心虚伪到等同于无,可这一刻,心被撕了一大半。
她哭得更厉害了,程沂哲看着她不再开口。
她哭得全身都在抖,程沂哲压抑自己的呼吸,许久,才上前摸摸她的头,“别哭了,我送你回去。”
她弄出的一堆烂摊子,想哭的是他。
她挥开他的手,“别碰我。”
他刚消下去的火又腾气,“你闹什么别扭。”
这次,她的语气很轻很轻,“我求你,别碰我。”
她求他。
他收回自己的手,看着她因啜泣不停抖动的肩膀。
她哭了很久,他一直看着,“我送你回去。”
“不……用。”
他笑了,“你就这样回去,是不是要让媒体写点啥,来更加添油加醋这订婚典礼……”
她咬了咬唇,“我会自己回去。”
“我不信你人品。”他立即打断。
她的泪水掉落更多,拿出手机,拨打着另一个人的电话。
她多贱啊,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想得起别人。
孟津维在白诺言打了那个电话之后便立即赶来了,这里气氛怪异,程沂哲站在一边,白诺言蹲在地上哭。
孟津维狠狠瞪了程沂哲一眼,上前就拉起白诺言,安抚的拍拍她的背,“走,我送你回家。”
程沂哲在看到他们走了两步时,伸出手,却又收了回去。
孟津维却顿住脚步,“程总,诺言就是一个小孩心性,做事不考虑后果,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我代她向你道歉了,你也被和她一般见识。”
程沂哲收回的那只手紧捏成一个拳,她竟然会是另一个男人代他……
有一个男人,竟然愿意为她如此。
他是觉得白诺言和孟津维关系不一般,可白诺言这人做事虽然按照自己的心性来,却从不会越界。
他看着那一对,呆立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回家了,这个文也快走到尽头了,感谢一路陪伴我的人。嫌弃我的,我也没法,文就这样了,我只能写出我想写的故事。不准欺负我不留言……
第七十五季
白诺言很努力的想睁开眼睛,却像被胶水糊在眼睛上;扯着睫毛生疼。她努力的揉着自己的眼睛;看着开着车的孟津维,心情还没从刚才那一幕中缓和过来。
孟津维从后视镜中看她;“如果觉得还不够;可以继续哭,我保证不笑你。”
他的表情太认真;一点都不想是开玩笑。
“那也不准嘲笑我。”她讨价还钱一般开口。
他的眉毛拧了拧,终于点点头。
白诺言这不要脸的,直直的躺下,没脸没皮的真就这样哭起来;也不担心自己的眼泪鼻涕掉到座椅上,最最关键的是她还没忘记一点,“你有没有给我准备好纸。”
孟津维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下,很认命的掏出一包纸巾。
这是她大学的时候最喜欢用的牌子,一条七块多钱,十小包。纸巾的质量非常好,摸着感觉都高级些。用白诺言的话来说用了这种纸后才知道自己以前用的纸质量多差,然后就舍不得不用这牌子。至少她是这样,即使再没钱,也会买这种纸。可她用纸很浪费,几天都木有了,然后天天喊着自己一定要节约。可结果一定不好,就跟天天对着自己说,一定要节约用钱的结果一样。想着要节约用钱的步骤通常是这样,花钱买一大堆东西回来,告诉自己一次性买了就不能再花钱买别的了,而这些东西里面还有着一些是“最后一次买来吃,让自己好好享受下”。结果就是,那享受的东西享受了一天,第二天继续犯。于是喊着节约,天天做着浪费的事,比平时不喊节约的时候还浪费,钱去得更多。
白诺言拿出一张纸来,想着自己真浪费啊,还制造些眼泪鼻涕来浪费纸,她真是个罪人。
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撇嘴,“我这样子是不是很丑?”
孟津维点点头。
“是不是看起来像个怨妇?”
孟津维点点头。
“是不是像个傻妞?”
孟津维再点了点头。
白诺言哭得更大声了,“那我肯定嫁不出去了。”
孟津维转移视线的速度就像一个机器人从她脸上扫过,“你干了这么多丢人的事,不会没想到这个后果吧?”
继续哭。
孟津维继续开车。
“你今天不准骂我。”她先开口。
“我不干浪费口水的事。”
“可你心理一定想骂我。”
孟津维揉了揉额头,“你继续。”
白诺言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胡言乱语,“我知道自己很不好,长得又不乖巧,又没有好的家世,从小到大都没个好男人会喜欢我。我又不勤快,做菜只会那几样,旁的怎么都学不会。拖地的时候老偷懒,能不拖都不拖,看到些灰尘在死角都假装没看见,地板永远都不能干净得像一面镜子。我洗衣服还洗不干净,总是脏得厉害就直接扔掉了,一点没有贤妻良母的作风。我知道我成绩不咋样,也没有天才的能力,也没啥特别好的优点。江桑榆长得乖巧,笑得温柔,成绩又好,还那么勤快,是个男人都会喜欢她。”
孟津维假装没听见,让她继续神神叨叨。
“江桑榆还那么有钱,妈的,一出生都含着金钥匙,还让不让人活了啊。是个男人都喜欢她那种性格了,还来个公主般的身世,怎么什么好事都让她个摊上了啊。我多不平衡啊,我多嫉妒啊,我恨死了。”
孟津维摇摇头,没有开口。
“妈的,我恨死程沂哲了。别人喜欢江桑榆,他凑什么热闹。是个男的都喜欢江桑榆那一款,他都不能特殊点啊,爱好特别点会死人。喜欢我会死人啊。明明知道我不喜欢江桑榆,还和她订婚,气死我了。”
“我好喜欢他啊,第一次见到他我就知道是我喜欢的类型,就像我心中的白马王子。我以为他是来接我去城堡的,原来他方向对了,却要接的是站在我身边的那个人。我这么努力的靠近他,和他努力的拉近距离。一次又一次,我都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没了尊严,没了自信,慢慢变得卑微,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我知道我自己很贱,尤其是在程沂哲面前,什么都没有。可还是要倒贴上去,去祈求他的注意。我告诉你吧,直到现在我都不后悔,也不觉得自己有错。”
她说着说着,停下来狠狠的啜泣,然后继续。
“你们永远都不会明白,程沂哲哪怕什么都没有做。可他是我昏暗时期唯一的亮光,让我感觉到我还有可以追求的东西,不至于生活一片黑暗。他是好像对我没有什么作用,可他让我感到了温暖和阳光,像天边的印下,闪动了我的世界,让我看到了多姿多彩的人生。”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心跳那么剧烈,让我才明白,原来这才是活着的激情,这才是生命的跳动。我不是淡然的看着这个世界,不是以为这个世界到处都是黑暗和冷冰冰的。”
“每一次看到他笑,就觉得像初升的晨曦,代表希望和温暖。而我太渴求那样的希望和温暖了,于是将他当做唯一的源泉。那是我生命里第一束亮光啊,即使有痛,也舍不得就此放下。”
“我多想有一天可以和他生活在一起,我可以为他生儿育女,我们一家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他教孩子学习,我就在一边捣乱,然后他就无奈的看着我,多有趣。”
“我是不喜欢孩子,可我还是想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我有没有说过一件事。我小时候生病过很长时间,当时村里有一对夫妻,男人死了很久才被发现。因为他们无儿无女,男人死了被老鼠啃了,女人竟然只是躺在男人身边睡着。当时我站在一边和众人围观,想到那一幕,头疼得厉害,没几天就生病了。那个时候我就想,我一定要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哪怕这个孩子不怎么孝顺,可至少得因为那点血缘关系,在我老了生病的时候给我端上一杯开水吧,至少在我死了的时候知道要送我去火化,知道要为我收尸。”
她越说越离谱,“我都想好我和他孩子的名字了,全都要我自己取,别人取的肯定没有我取的好听。我不喜欢儿子,要是独自里怀着儿子,就去打了,反正我一定得生女儿。可我后来一想,我讨厌别人重男轻女,可我自己这样不是一样众女轻男了吗,一样不可饶恕,算了,以后怀什么就生什么。生儿子算我倒霉,可我这辈子,大概不会有孩子了。”
眼泪一直不停的从她眼角滑落。
孟津维踩了刹车,“你够了吧?”
“你看,你还是想骂我。”
孟津维闭了闭眼,也不下车,叹了叹气,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你别骂我。”白诺言哭得更厉害,“让我自己骂我自己。白诺言你一天都在做白日梦,程沂哲怎么可能看上你,一天到晚胡思乱想,浪费时间浪费金钱,还惹人嫌。还有,你自己怎么能一根筋都放在一个男人身上,你自己受伤了没什么,可你这样做不是丢女人脸吗?是女人的耻辱,身为同胞的生物都该鄙视你,在心底骂死你,对你唾弃。”
孟津维转过身看她,“你不用骂你自己。”
“你不用安慰我。”她吸吸鼻子,“我骂我自己只是为了让你们不好意思说我,我都这么检讨了,谁还会好意思再骂我。”
孟津维听了想吐血。
白诺言这厮还没完没了,非拉着孟津维去喝酒,她自己酒量不咋样,还要逞强。
而且她特别喜欢那种花花绿绿的东西,选酒也选她自认为看上去比较漂亮的东西。
而且,她还特没脸没皮的继续哭。
每当有人看她,她就回给对方一句,“我失恋了。”
所以哭很正常,你们都别大惊小怪。
难道你们没失恋过?
别告诉她,你们失恋全都一副女王架势,不上不难过,直接将那男的踢飞。
好吧,她就懦弱,还是想哭。
她哭着哭着想起了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抓着孟津维的手不放,“如果我真嫁不出去,你得给我找个保障啊,我不想成为孤家寡人。”
孟津维甩开她的手,“丢脸。”
“我人都丢了,还怕啥丢脸。”
孟津维闭了闭眼,“你三十岁之前嫁不出去,再来找我。”
“好。”想了想,还是不太确定,“你不能反悔。”
“恩。”尾音拖得很长很长。
她说话如此爽快的时候,通常都是因为,她只是说着玩。
配合就好,哪怕很想当真。
白诺言喝了很多酒,孟津维没送她回“轻云”,而是到了他自己住的公寓。
当她被他放在床上时,他为她盖上被子。
她莫名的就笑了,“不要忘记了,我的后半辈子压在你身上了,你可千万一定一直要是有钱人,我喜欢有钱的。”
孟津维扯不出笑来。
因为她说了那句话后,便哭了。
她闹了一天了,故意哭,发泄的哭,闹着哭,可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是真的哭,发自内心的哭。
泪水落到被单上,染湿了一片。
她在心里默默的开口:对不起,我配不上你,以后再也不会打扰你了。
她这么自私,当然也去想过和孟津维在一起的可能。但他们在一起会如何,她依旧别扭,然后他一直对她好,一直呵护着。以她自己得寸进尺的性格,加上对他似乎不那么在意,除了一味的摄取,还能如何?
她太了解自己了,对待一直对自己好的人,真的只会得寸进尺的去享受。
她的确有自虐情绪,得要一个她无比在乎的人,才能抑制住那点得寸进尺。
因为在乎,才会想着付出。
孟津维长长的叹口气,他知晓,她从不会给自己机会,从开始到现在,所以他也不曾将自己逼上绝境。
原来看得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