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他人探望,所以,他那道口谕,等于没罚,至于脸面那东西,又何曾在意。
他要给那女子一个交代,她配合就是。
☆、女子情丝
认认真真思思暮暮,却终究敌不过清清泠泠漠漠然然。
八月初的夏日,一场夏雨浇灭了原本灼热却随着时日渐渐冷然的一丝情意。
倚窗而坐,倾听淅淅雨水,执笔而起,停顿半空,点点墨水,瞬间晕染与白洁纸上,圈圈绕绕,难舍难分。
多少天了。
距离她去了朝云宫之后。
自从那天回来,仍未拿出紫令,却无人在敢为难与她了。
可……。
一颗心,却是更加难受了。
就着那张被墨染过的纸,提袖一笔一划,静然如雅兰,深浅有度,苍劲浑然,光是书写这一幕,就足以令人看出其深浅。
“我的一生,最美好的场景,就是遇见你。”
笔锋刚落,“啪嗒”一声,墨笔落架,白纸揉在了手心,而后狠狠一掷,丢出窗外。
云绯墨,你给我去死。
她华毓秀何曾变成了一个思慕他人不得而黯然伤神的女子了。
腹中胎儿已然九月,身为孩子父亲,他却从未主动来瞧他一眼,这样无情无义的男子,何以值得她为此日日难以入眠。
顷刻时间,她又恢复了平静,如同那渐渐变小的雨滴,开云散日间,光辉直射而下,点缀了片片晶莹。
“石榴。”她轻唤了一声。
“奴婢在。”人还未到,先闻其声,石榴快步而进,“夫人,有何吩咐。”
“可知小三儿在何处?”前几天还经常到她住处玩耍,今日都快到午时,按理说,也该来她这儿蹭饭吃了。
石榴倒也不意外,便答道:“今日轮到小三儿前去后山管理蔬菜瓜果,估计也快回来了。”
自从知道这位夫人喜欢那个呆瓜小三儿之后,她还为此特地前去天清阁打听好了小三儿的日常安排,故她一问,她才能立马回答过来。
后山?
“后山在何处?”
“夫人,前往后山之路崎岖,坡度陡峭,夫人如今怀孕九月,可不能随意走动了,这要是动了胎气……。”石榴微微焦急,生怕她一意孤行前往,连忙出言打消她的念头。
华毓秀摆手笑了,“我就随便问问,瞧你紧张的,如果小三儿回来了,叫他过来这里吃饭,叫厨房多准备一些。”
石榴笑着欠身应是。
“不用准备了。”石榴刚要转身前往,一道较为柔尖的男音已从大门外传来,引来华毓秀二人的目光。
不一会,一位皮肤白如霜,长相略微阴柔,身穿一身黑红太监服的青年男子,面无表情迈门而进,一双眼睛,微微上吊着,淡淡看了华毓秀一眼,简单的施了个礼。
“奴才瑞冬,特尊皇上之命,前来邀请华姑娘前往凤绕宫参加皇室宴会。”
瑞冬身后,石丹等人正一脸不安的看着华毓秀,后者给她们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没有在意。
石榴察觉,也松了口气,兰楼来客,竟然没有一个婢女前来通知,若追究起来,足以将她们以疏忽职守之罪赶出兰楼,甚至千流,夫人想必是明白过来石丹等人没来得及阻拦方才让外来客先行一步来到了兰楼。
皇室宴会,云绯墨到底有何用意?
怕是宴无好宴,也罢,他既敢邀,她又岂能退缩。
华毓秀朝那瑞冬道:“还请公公稍等片刻,毓秀稍稍梳妆打扮,便跟公公前往。”
瑞冬颔首道:“还请华姑娘尽快,不要让皇上太后等太久便是。”言罢,便退出门外,静立一旁。
大门一关,石榴石丹就要进内间帮忙挑衣梳妆,华毓秀已然果断阻止:“你们只管好好站在这里便是,时间仓促,我自己来就可以。”
不等她们回应,拨动珠帘,进了内间,把门一关,把二人的慌张焦急悉数隔绝在外。
打开橱柜,挑选衣裳,利落换下,坐与古铜镜前,拿起画笔,勾唇一笑,沾与粉饼,于脸上快速勾画起来。
绰绰一盏茶时间,原本双颊满是小雀斑的平凡女子,已然成为了一位白皙的清秀佳人,由中而分,将齐腰长发从耳旁轻挽于脑后形成一个简约发髻,并从众多首饰之中,挑选了一支金镶翡翠点翠簪插于发间,并点缀一些清新不俗的珠花,剩余青丝,随意抛与身后,用一根紫色发带柔和系住,手腕间白玉雕绞丝纹手镯散发着莹莹雪光,精巧粉腻的耳垂下海珠明晃,最后,粉唇沾于口脂,轻轻一抿,映于铜镜内的女子,微微一笑,已是清姿卓然。
房门“咿呀”一声开启,石榴石丹循声望去,顿时张大了嘴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走吧。”
华毓秀淡说一句,率先走在了前头,两个丫鬟跟在身后,仍然失神,若不是那人声音相同且从房内出来,她们几乎不敢相信,一个人的变化能有这样天与地的差距。
毫无意外的,就连那个毫无表情的瑞冬,一双微微上吊着的双眼都提高了不小弧度,旋即低垂着细眉,说了句:“华姑娘随奴才来。”
所到之处,皆现惊诧之态,暗道一句:“这是谁家的女子,为何石榴石丹会尾随其身后,而不顾先前所到的夫人呢。”
待看到那高耸的腹部,才恍然大悟,只是心道:“石榴石丹何时有了如此高超的技艺,竟能让一个无盐女摇身一变成为一个秀雅绝俗的丽人。”
下了千玄梯,坐上马车,一路直达北云皇宫,随着瑞冬弯弯绕绕,到达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门口。
瑞冬顿足,回身看着石榴石丹二人道:“你们就再此等候吧,奴才自会带华姑娘前往。”
石榴石丹下意识看了华毓秀一眼,见后者颔首,方才点头应声,退居一旁。
隔着一些距离,都能听到宫内的欢声笑语,大门敞开,故华毓秀从宫门口盈盈而来的时候,殿内之人的全部目光皆聚集在了她的身上。
一袭水蓝色长裙摇曳生辉,清风带起,如同湖畔处的水波潋滟,云袖处雅竹绿染,气息淡然,面容生花,绯色的薄唇上噙着一抹极轻极淡的微笑,一步一步,从容自信,自院中两旁鲜花绿树中,款步而来。
让人不得不赞叹一句:“好一个清雅如竹的秀丽女子。”
坐于殿内右手边的云绯墨见此,眸光微动,睫毛合下,倏地盖住了他的情绪,再次睁眸时,已然平静如冰。
“民女华毓秀,参见皇上,太后娘娘。”华毓秀屈身行礼。
不等云绯墨喊“平身”,殿内左旁突传一声戏谑的笑:“你就是那个传闻中的丑八怪,在本王看来,分明就是一位灵动佳人嘛。”
华毓秀余光一扫,是一个十七八岁锦衣华服的少年,俊眉朗目自带一股风流之态,言罢竟朝殿内首座之人施礼笑道:“皇兄,你好福气。”
云绯墨淡笑,不置可否。
“过朕这边来。”他话一出口,殿内之人皆一怔,就连华毓秀都不得不怀疑,他这话是否在对自己说的。
抬眸看向他,他温和一笑,一瞬间,她仿佛听到了冰雪碎裂的声音,融化开来,一层一层的散去。
脚步,不由自主的向他走去。
不待他吩咐,一名面若桃花的明艳宫女搬来一张桌椅,在他旁边往下一步位置放定,而后轻步退下。
“皇帝,这女子身份不明,尚未册封,此举怕是于理不合。”
离座椅两步之遥站定,华毓秀看去,出言之人,座位居中,面容端庄华贵,一身红织金锦绣凤凰宫装,头戴凤钗,甲涂蔻丹,尾指带金纹套甲,尖锐锋利,如同她那双凤眸中一瞬即逝的犀利。
这便是太后了。
正如初次进宫之时,特意刁难她一般,让人一看就知是个不好相与之人。
也不知她和那个七公主是否是亲生母女关系,若是的话,因为自己关系导致她女儿被禁闭,想必早已心存恨意了吧。
这次发难,左右有云绯墨这个打头阵的,她干脆缄口不言。
云绯墨拉过她的手让她坐下,边含笑道:“母后,今日家宴,趁此机会,朕要向众人宣布,三日之后,朕要封其为贵妃,今日让她过来,也不过是让她对众人熟悉一番,也避免日后相见不识,前几日,朕已经通知礼部工部,相信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况且秀儿已怀身孕九月,行动不便,朕唤其到跟前,也不过是作为一个父皇担忧自己孩儿罢了。”
太后闻言,浅浅一笑:“倒是哀家多言了。”
那个最先开口的少年笑着道贺:“恭喜皇兄,孤身一人二十几年,终于寻得意中人,皇弟先在此恭贺皇兄和皇嫂幸福美满,白头偕老。”
他一言,殿内他人纷纷起身道贺,华毓秀望过去,皆是美丽女子俊俏男子,男子之中最大的看起来也不过和云绯墨相差无几,看来,今日来至此的都是一些闲散王爷和待字闺中的公主。
兰天清曾和她介绍过北云最具影响力的几位皇室人物,一位是曾经的北宣皇帝,云绯烈,退位给云绯墨之后,便自请前往边境驻扎,手中握有北云四分之一兵权,行事风格狠厉,一到位,就雷厉风行将前来侵犯边境村镇的匪徒蛮夷清剿了干净,还原了一片和泰,如今,与其说是一位王爷,倒不如说是一方诸侯,云绯墨似乎也不防范着他,割据城池土地,任其发展,倒也逍遥自在。
再一位,就是云绯墨的八皇叔,云臻,云绯墨初来北境之际,是云臻没有缘由的一路扶持他至今,待云绯墨根基站稳之后,反倒辞去了手中职务,去向不明。
最后一位,便是守在千流宫的太上皇,云藏了,北云谁能称帝,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当初云绯烈还在位之时,就对他这位父皇尊敬有加,丝毫不敢因为自己已身处九五之尊之位而有所松懈,由此可见,云藏对于北云皇室的震慑性。
等等。
封妃。
三日之后?
这该死的云绯墨,什么时候才能改掉那独断专行的性格。
☆、共同对外
华毓秀猛地抬头看向云绯墨,见他正好望过来,身子微倾,朝他方向靠近,低声咬牙道:“云绯墨,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要嫁给你了。”
“你怀着朕的孩儿,不嫁给朕还能嫁给谁?”云绯墨薄唇未动,声音却清晰无比的传入她的脑海。
华毓秀微怔,已然明白过来,这就是古代武功的秘语传音了。
可恶,武功高了不起啊。
“你怎么可以又不经我本人同意擅自决定我的人生。”隐隐有了薄怒。
“这不正合了你的意吗,从今往后,你便是北云后宫第一人,谁敢不敬你三分。”他说得理所当然。
“然后呢,成为了那北云后宫第一人之后,在眼睁睁的看着你接一个又一个女人进来,和她们共享你这个夫君吗?”她阖眸冷笑。
他一怔,随即道:“朕乃一国之主,有三宫六院在正常不过。”
“那请你收回成命吧,我不会嫁给你的,像你这种人,说了你也不会懂。”语气变得更加冰凉。
他握住扶手的玉指紧了紧,月牙白的指甲上现出了绯白交加。
“皇兄皇嫂,当着一干哥哥弟弟妹妹面前,可就不能收敛点,这恩爱得实在羡煞旁人了。”那少年又没大没小的打趣。
殿内一片笑谑。
华毓秀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方才举动太过贴近云绯墨,外人看起来,完全是在咬耳细语了。
她面色不变,身子立马坐正,尽管如此,众人还只当她是赧然了。
云绯墨淡笑道:“九弟府中更是美人无数,又何来羡慕之说。”
那少年却是笑:“皇兄,府中美人再多,可倘若没个知我心,入我心的,对于皇弟而言,不过是一场风月而已,哪像皇兄皇嫂,恩爱有加,鹣鲽情深。”
这时,太后却微微叹了口气。
右坐中一位绿衣公主起身,贴心问道:“母后,皇兄大婚,乃是喜事,母后又为何苦闷,还请母后说出,也好让儿臣们为您分忧啊。”
此言一出,不少公主皇子仿佛都为了显得自己有多孝顺一般,纷纷出言附和。
华毓秀见此,不禁想笑,在这情深意切之中,到底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太后看了华毓秀方向一眼,似乎有些为难,“罢了,不提也罢。”
华毓秀再次成为了焦点所在,心中直骂皇太后虚伪做作,面上却道:“太后似乎有苦烦忧,不防说出来让大家听听,也好让大家为您解忧。”
众人再次附言。
太后这才悠悠道:“皇帝大婚,本是喜事,可是哀家一想到紫鸢还禁闭在朝云楼,就……。”话至此,她又长长逸出了口气。
殿内之人,眼神交流一番,皆无惊诧之色,显然也是知此事的。
不少目光看来,华毓秀静然而坐,仿若未知。
那口谕是她旁边这位主下的,看她又有何用,难道他们还会认为自己会自动跟那位主提及解除禁闭之事?
天家的子孙,从来都不会这么愚蠢,那么,这就是威逼了。
联合起来作势,无形中逼迫她按照他们的想法行事,今日,她若顺了,日后,这些天家子孙还不人人都可在她头上动土了。
他们不蠢,她更不蠢。
殿内突然静得有些诡异。
太后向殿内那绿衣公主使了个眼色,绿衣公主心神领会,立即朝那华毓秀笑道:“皇嫂,听闻七姐不久前因不知你的身份和你发生一些不愉快,如今,不知皇嫂可原谅七姐了,皇兄大婚,若是七姐不能来参加,实属遗憾,初见皇嫂,就知皇嫂是心胸宽广之人,还望皇嫂能让七姐也跟着粘粘喜气。”
皇嫂皇嫂,谁是你皇嫂。
华毓秀微笑道:“紫鸢公主禁闭,乃是皇上旨意,又岂有毓秀插手的份,怕是要让公主失望了。”
“若是你原谅了紫鸢,朕也不是不可以收回口谕。”云绯墨笑看着她,慵懒的神情仿佛在观赏一样好笑的事物。
“皇上金口玉言,毓秀只是怕坏了皇上权威。”她说得无比恭顺。
“俗话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君主虽严,但也应有一颗德治天下的仁厚之心,爱妃心善,朕岂有不成全之理。”他拉过她的小手,脸上宠溺之情明显。
她指尖狠狠陷进他的肉里,笑得甜美:“皇上所言甚是,既然皇上不忍紫鸢公主受罚,皇上撤了口谕便是,毓秀定当遵从。”
“听爱妃口气,似乎不太情愿。”他微微挑眉。
“一些小女儿家的打闹,毓秀早就没有在意,难得皇上还能一直惦记至今。”意思说他吃饱了多管闲事。
“事关爱妃之事,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