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现在才拿出来。”话是这样说,华毓秀其实知道在她先前以为他是出去唤宫女拿冰块,自己不想在领他的情而唤住他时,他其实是想出去拿药膏。
拿起桌上的小罐子打开,淡绿的,跟果冻一样,正散发一阵阵植物的清香,抹在脸上,一阵舒爽的清凉,一下把脸上的火辣褪去了八八九九。
云绯墨也没有解释,径自回到案几前,执笔书写起来,神情认真而专注,无形中散发出了致命的魅力。
华毓秀一边擦着清凉的药膏,目光忍不住频频往云绯墨方向看去,见云绯墨抬头,她又赶紧撇开目光,若无其事的涂着脸。
“药膏虽好,但是也要适量。”云绯墨头也不抬,轻言提醒,只是,为何心中会觉得有一些的愉悦?
华毓秀有些窘迫,一摸脸,伸手一看,手上全是绿油油的药膏,暗道一声“浪费”,想拿手上的手绢擦拭,又舍不得,正一筹莫展之际,见云绯墨又望了过来,她想也没想,就往另一个脸颊抹去。
云绯墨忍不住轻笑出声,如同睡莲散开,美丽得近乎虚幻。
“笑什么,你那妹妹下手的劲别提多狠了,另一个脸颊也被震伤了,当然也要涂抹一下。”华毓秀一本正经的解释,当然,如果忽略掉她那通红的耳根的话,说服力会更加强大许多。
“若你驻留在原地,又何会弄到如此地步。”皇宫之中,皆有他的暗卫,因此,从华毓秀进宫之后的事情,他都了如指掌,也正因如此,他才能赶得及前去相救。
华毓秀突然变得认真了起来,两颊上皆是绿油油的药膏,看起来滑稽至极,却从她眸中看到了无比的坚定:“我不是不知道有人要刁难于我,只是,我觉得,若是我刚踏进北云就退缩了,日后,我将更难迈出那一步,云绯墨,这跟你强迫式的不同,这是我自愿的,哪怕在前进的同时,身上会添加一道道的伤口,我也甘之如饴,而你的方式,则会让我难以接受,哪怕我最后变强了,我也不会感激你,我甚至会讨厌你,我讨厌别人做这种‘爱心绑架’的事情,况且,一个人的成长不单单只要厮杀绝望恐惧,她也需要帮助,友情,和支持,也许我们两个人的观念不同,但是,我希望这样的事情下次不要再发生,不然你就等着和我为敌吧。”
云绯墨,云绯墨,好像从一见面,她就直呼他姓名了,顺其自然得好像理所当然一般,就连一向对他没大没小的凤天涯都不敢如此,难道她就一点都不怕他吗?
细细想来,这丫头的性格和行为作风真的和以往刚见她时真的判若两人,失去至亲的痛苦真的会将一个人改变得这么彻底吗?
如同他一样。
竟然还敢理直气壮的说会讨厌他,这一点,倒是和她的年龄有些吻合,可为何,他会有点讨厌这个说法?
观念不同吗?
一个小丫头的观念怎么可能和一国的帝王相同,他这一路就是从厮杀绝望恐惧中一步一步踏着别人的尸体登上如今的高位,帮助?友情?支持?那些都是什么?他的人生中只有利用,合作,与共谋,与其迟早有一天会被人背叛,何不从一开始就抛之弃之。
可如今,听到她真真切切的话,以及明明说着要与他为敌的狠话眸子里却闪过一抹渴望和紧张时,为何到嘴的冷言讽语会因为一丝不愿她失望的情绪而生生吞下?
甩去脑中的思绪,不经意间,目光触及到了她那高高隆起的腹部,鬼使神差之下,站起身,朝着她一步一步接近。
华毓秀坐起来,后退两步,防备的看着他,“你要是不赞同我的说法,尽管提出来,咱们各抒己见,理论一番便是。”
见他脚步未停,华毓秀连忙伸手喝道:“你站住,别过来。”
半丈之处,云绯墨停住步伐,眸光略带挑衅:“朕还以为你不会怕朕。”
华毓秀挺了挺胸膛,一脸无畏道:“谁怕你了,但你突然一声不吭神经兮兮的走过来,谁知道你心里打得什么鬼主意,我这叫防范于未然。”
“朕若想对你怎样,你防范于未然也没用。”云绯墨看向她的腹部,清冷的容颜柔和了些许,“朕只是想看看他。”
☆、似是而非
华毓秀看着自己隆起腹部,温柔的抚摸了下,再看向云绯墨,神情有些不自在,“你,你想怎么看?”
这人,虽然挺不负责,心肠又狠,可到底是孩子的父亲,他有权利靠近关心这孩子,孩子想必也需要他父亲的呵护和疼爱。
好吧,华毓秀,别在虚伪的打着别号旗帜了,说到底,你不过是拒绝不了他的请求罢了。
“别拒绝朕的靠近。”云绯墨霸道的说完,几步走至她面前,在华毓秀神经紧绷之际,俯下了身,双手搭在她的腰际,耳朵贴近了那高耸的腹部。
华毓秀顿时面红耳赤,双手不自觉的握住,低头看着那弯着的背,以及那垂下来的墨发,浑身毛孔都仿佛张开了一般,被一种特殊的清香和气息深深的占据着,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另她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又不愿它离去。
云绯墨又岂会感觉不到她的情绪,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扬唇一笑,感受到腹中的跳动,似乎在伸出小脚踢他的脸颊一般,眸中柔和更甚。
这是他的孩子,再过一个多月,他就会呱呱坠地诞生于世,来到他的身边,让他陪伴着他成长。
不知,取什么名字好呢?
“可想好名字了?”云绯墨站直了身子看她。
华毓秀木讷的点点头,“想好了,叫云玥,王月的玥。”
“玥,云玥。”云绯墨声线温醇如水低声品味了一番,旋即笑容漾荡了开来,“那就叫云玥。”
“你不反对?”华毓秀微微讶异,她还以为,事关皇子之名,身为一国帝王,理应更加执拗霸道,却不想,就这么轻易的答应了。
“你想朕反对?”云绯墨轻笑着反问。
华毓秀摇摇头,“那倒不是,只是……。”有些意外。
“这名字想必你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况且,朕可不认为朕反对,你就会从了朕的意愿。”语调如同花落清泉,竟让人听出了几分溺爱与无奈。
心,在那一刻,微微沉沦,又不免有了几分黯然,仿佛落入了一种清晰的幻境,她心知只是错觉,又宁愿沉溺其中,纠纠缠缠,凌凌乱乱,最终,她仍然是要醒的。
羞涩和那一抹表露无遗的情意,如同潮水般,瞬间退去,不顾云绯墨微凝的神色,拿起桌上的药膏,低低的道了声“谢谢”,便转身离去。
云绯墨看着她行动之间显得笨重无比的背影,眼中流光霭霭,直至那抹身影消失在大门处,蒙雾散去,陡然只留一镜清泠。
兰天清一路施展轻功踏步至朝云宫外门,匆忙就想进门,一个锦素衣衫的女子已然从宫殿门口缓缓而来。
“夫人。”她急忙上前,瞧见她脸上还未褪去的肿胀,微微吃惊:“谁打得你?”
“无碍,擦过药膏了。”华毓秀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走吧,回千流宫。”
兰天清上前扶助她略微羸弱的身躯,什么也没说,并步和她往宫门走去。
“夫人请留步。”一道醇厚平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两人顿步回头,却见一名带刀侍卫脚步生风而来至二人而来。
这人兰天清自然认得,是北云皇宫中的御前带刀侍卫,陆离,官拜四品,乃是开国功勋陆家之子,其父就是当今的陆国公,陆有才。
“夫人,皇上说,这是您想要的东西。”陆离走至二人两尺距离停下,双手摊开躬身奉上一样东西,华毓秀向他手心方向看去,心中微震,竟是一块仿若令牌的东西。
那东西乃是晶莹剔透的紫玉打造,约莫半个手掌大小,形状如同一朵梅花,上面雕刻着祥龙飞腾云间的图腾,正中间刻着一个不大不小“墨”字,令牌上方凸出来一朵小花朵,花蕊正中一条紫色混金绳带穿孔而过,莹润精致,巧夺天工,精美绝伦。
这样的东西,真的是一块令牌?
云绯墨不是说没有吗,还一脸认真的。
“这是什么?”她似懂非懂的问。
兰天清微微有些不可置信,一向平淡如荷的容颜也添上了些许凝重,看她的神色分明是知道那是何物。
“夫人,这是代表着皇上的至高令牌‘紫令”。”陆离简单回道,谁也不知道,在他平静的转述中掩盖的是如何巨大的震惊。
皇上居然把如君亲临且能调动整个皇城禁军的令牌,交给了凭空冒出的身怀六甲女子,若不是他亲自转送,他绝对不敢相信。
天家紫令,几百年来,一直都是当今天子的随身令牌,从未外传给他人,多少反党逆贼,拼了性命想要得到此物却因此统统下了地狱,而如今,皇上却轻而易举的将它送给了一个女子。
一个长相丑陋的女子。
看来,这北云皇朝的天,终于开始起风了。
华毓秀执起那块紫令,心中微涩,若他绝情还好,完全不必留任何希望,可现在……。
不再多想,拿起令牌,直接戴在了脖子上,然后放进了衣服里面,一抬眸,那侍卫目瞪口呆,而一旁的兰天清面色也有些古怪。
“怎么了?”她不解的问。
“没什么。”两人异口同声。
那是紫令,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抢夺的紫令啊,居然有人直接就这样松散的挂在脖子上了。
陆离心中泪流满面,都不知道该说她神经大条还是不懂得紫令的重要性。
回到兰楼,华毓秀脸上的红肿已然消失,石榴石丹高兴的将她迎了进来,也没有看出什么异样,依旧是粗茶淡饭,华毓秀无心计较,草草了用了午膳,直接忽略掉石榴石丹满腹好奇的模样,回到房内,将一切都隔绝在外。
朝云楼。
太后从应公公口中得到自己女儿被罚禁闭在朝云楼面壁思过时,并没有当场离席,而是将宴会举办完毕,方才雍容华贵的来到了朝云楼。
一进门,她脸色倏地变得阴婺,凤眸中黑沉萦绕,一干宫女心惊胆战,不自觉地就屏住了声息,直到一阵香风拂过,紧绷住的肩膀才微微松塌了下来。
“母后,您来了。”
几个陪同的千金小姐早就在云绯墨离开之后慢一步离开了。屋内,云紫鸢正在绣花,白色绢上,一朵紫色鸢尾栩栩逼真。
放下绣帕,云紫鸢起身行礼。
“鸢儿,你受委屈了。”太后一把抓住她的手,眸中疼爱之意明显。
云紫鸢却是轻轻一笑,“母后说得哪里的话,能为母后分忧,鸢儿一点都不觉得委屈。”
宁静致远,温柔娟秀,此刻的她,又哪有先前的骄横模样。
“是母后让你为难了。”太后拉着她坐下,慈爱的拍了拍她的手。
“母后,是紫鸢心甘情愿的,别再说这等折煞鸢儿的话。”云紫鸢柔柔一笑,“只是不曾想到,皇兄竟然也有了喜欢的女子。”
太后眸光骤冷,“这些年,哀家为了他的亲事,花费了多少精力,寻找了多少优秀的女子,可他居然一个都看不上眼,现在倒好,直接从东景找来了这么一个无盐女子,未奏双亲,珠胎暗结,这下,母后就是想反对也来不及了。”
云紫鸢柔声劝慰:“母后,您这些年对皇兄的好,皇兄定然记在了心上,那女子,样貌虽凡,性情却是刚烈,皇兄喜欢就好。”
“好什么好,北云一国之后,岂能随意定夺,随便找个阿猫阿狗就能坐上那位置,北云皇室得遭多少天下人耻笑。”太后说至此,更加来气,雍容华贵的面容上,已然隐隐冒出了一丝黑气。
“母后,皇兄心藏海阔,定然有他的一番打算,母后无需太过担忧。”云紫鸢执起茶壶斟了一杯热茶,递到太后手里。
太后接过,浅浅一抿,竟是她喜爱的金银花茶,她不由一笑,“看来,你早知道母后会过来。”
“因为鸢儿心知母后听到我被禁闭,定然会担心鸢儿前来相看。”
太后怒气稍减,眼底却是一黯,“鸢儿,你会不会怪母后没有告诉你那女子身份,让你在你皇兄和一干侍卫千金面前丢了脸面,甚至被罚。”
云紫鸢伸手覆上太后柔荑,清淡恬和一笑,“母后,鸢儿不怪您,真的,母后此举也是为北云皇朝所想,鸢儿自是理解母后苦心。”
太后满是慰藉,低低叹气:“若是你皇兄能理解哀家的一番苦心就好了,可他到底不是哀家亲生的,虽处处尊敬和睦,却与哀家不亲。”
云紫鸢淡笑不语。
太后也不甚在意,和她聊了一些琐事,抒发了下自己对其的心疼之意,便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末了,一个宫女踩着碎步而进,檀木门关上。
云紫鸢正在窗边赏湖边景色,听到声音,纹丝不动,只是道了一句:“瑞夏来了。”
目光所向之处,正能望到宫女前来时的道路。
那宫女颔首,施礼:“皇上担忧公主,便命奴婢来了,皇上说,日后不必再做那些顺了太后却伤了自己的事情。”
云紫鸢轻轻一笑,似朵清荷摇曳,“我还以为皇兄会责怪我伤了他的人,不知,那位姑……。”许是不知如何称呼,她直接跳过,“如何了。”
一句话,断了一截,瑞夏明了。
“有皇上在,一切尚好,擦了药已回千流。”
“她怕是记恨上我了。”云紫鸢苦笑。
“公主不必忧虑,只要有皇上在,即便她成了皇后,也奈何不了公主一分。”她话中,似乎有零星点点的不屑。
云紫鸢回身一笑,亭亭而来,“瑞夏说得这话严重了,她虽刚烈,却不是娇蛮跋扈之人,既然皇兄选择了她,你们就必须要将她视为主子对待,可懂。”
最后两字,声音很轻,蕴含了丝丝压迫。
瑞夏心中一凛,忙应声:“奴婢明白。”
“皇兄可有说何时举行封后大典。”如流入座,玉手执起茶壶,亲自为自己倒了一杯温温淡淡的金银花茶。
鼻尖闻了闻,那一缕清香,沁人心脾。
“未曾说过,皇上心思,奴婢不敢妄测,可在奴婢看来,皇上并没有立那女子为后的念头。”若真在意,又怎会明知那女子前往的方向有危机而不加以阻止任由事态发展下去呢。
云紫鸢未喝一口,便放下,只是看着杯中微微波澜的清茶,“告诉皇兄,我无碍,本就是天天呆在此处,禁闭与不禁闭,都相差无毫。”再者,也未曾说过不准他人探望,所以,他那道口谕,等于没罚,至于脸面那东西,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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