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战纪摸了摸鼻头,以掩饰他的心虚,本来应该是自己台词的,却被别人抢了去,而且,华毓秀的语气,怎么好像把于秋当做小孩子一样,她明明都才十五岁模样,说出来的话却像他们的长辈一般,那感觉,怎么想怎么怪异。
“华毓秀,你多少岁了?”白战纪突然冒出了这一句。
“二十五了。”华毓秀下意识答了一句。
于是,两主仆目瞪口呆了,华毓秀一抬头,对上他们的目光,才后知后觉说错了什么,咳了声,一本正经道:“我说十五岁了,有至于那么惊讶吗?”
原来是听错了,白战纪丢掉手上的鸡骨头,看着满手的油渍,又看了一眼还在咬着烤鸡的于秋,二话不说就往于秋身上抹去。
于秋一扭头,看着那理所当然末了还很无辜耸耸肩的主子,好不容易被抚平了的情绪立马又炸毛起来了:“少爷,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的衣服是衣服,我的衣服就不是衣服了吗,我就只有这一套了,本来浑身臭味我都忍了,你还给我火上浇油,你让我以后怎么穿,人家现在还风寒呢,又不能下水。”
白战纪看他红着鼻子可怜兮兮的,原本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下真感觉自己十恶不赦了,支吾了半天才道:“之后本少爷给你买身新衣服不就行了,一个大男人跟个娘们一样像什么样。”
“你有银子吗,拿什么给我买新衣服。”于秋态度缓和了些许。
白战纪俊脸一红,目光飘了飘,看向华毓秀,道:“华毓秀,借我点银钱行吗,等我拿了银钱,我会还你的。”
于秋这下又不忍了,不忍他家少年为了自己而向他人低声下气,又道:“不用了少爷,我就说说而已,这里离西都也就几日的路程,回到府里再换也行。”
华毓秀从包裹里拿着了一锭银子,扔到白战纪怀里,“这五十两是你几个月前借给我的,现在我还给你了,虽然我曾说过你救了我,我也救了你,之间已经相互抵消,可若你没有救我,我也没有机会救你,我很感激你,也非常感谢你们现在前来救我,但是,我们还是在此分道扬镳吧。”
白战纪握着那银子一怔,他感觉到现在的华毓秀和之前的华毓秀有所不同了,神秘依旧也仍然让人捉摸不透,却不像之前那般始终冷冰冰的,以前和他人撇清楚干系是不想和他人有任何牵扯,不想欠他人任何情义,而现在,似乎又多了什么东西。
他问道:“为什么,你一个孕妇难道还能自己前往北境不成,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想要追杀你或者俘虏你吗,反正我们现在也是有家不能回,既然如此,还不如一同随你前往千流当做历练一番,正好给你当护卫,难道不好吗?”
华毓秀看着他,轻轻的笑了:“我们无亲无故,你为什么要随我前往千流且还不计得失当我护卫?”
白战纪反问:“那有人给你不求回报给你当苦力你为什么不要?”
华毓秀直视着他那纯净的双眼,慢慢道:“因为跟着我的人不会有好下场。”这两个少年初出茅庐,涉世未深,骨子里就带着她早已撇下许久的纯真和热情,这些美好的东西,不应该被她亲手毁灭掉了,即便他们终有一日会了解到这个世界的黑暗,也不应该让她变成了刽子手是借她的手造成,她不想,也不愿。
“如果说,我们偏要跟呢。”既然不是嫌弃他们碍手碍脚,那从此举起刀剑跟着她到风雨里轰轰烈烈闯荡一回,又有何妨。
于秋膛目结舌,道:“少爷,我们不回府里了吗?”
白战纪没有理会他,而是一直看着华毓秀,白府自他被他父亲一意孤行派遣出来开始,那里就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唯一牵挂的只有在府中只影行单的娘亲,可即便思念,他也不能回去,因为只有他在外头一日,他的娘亲的日子才会好过一日,倘若他活着回到了白府,他娘亲的日子又会回到水深火热的时刻,他不是不回,而是还没到那个时刻,与其如同丧家犬一般被人耻笑着回去,他宁愿到未知的世界哪怕丢了性命也要变强踏上白府迎接回他的娘亲,现在,无疑就是一个最好的机会,身边带着一个无论身价还是悬赏金都最高且还是人人喊杀的女魔头的人,还愁没有变强的机会吗。
想到一事,白战纪又不免疑惑,道:“华毓秀,狼山峰中的那些各路门派的人都是你杀的吗?你的武功真有凌空扫剑那么高?”
狼山峰?
她杀人?
华毓秀眉头一蹙,心中震惊,心思回转间已然明白过来,平静道:“不是我。”
白斩鸡说出来的话,她毫不怀疑,自从见识到了苏毓的人皮面具之后,很快就能联想到定是有人冒充她造成了这一杀戮。
只是,会是谁呢。
来到异世之后,她不曾和人有过仇恨,就算是以前的华毓秀,有过牵扯的也只有东景云等人,那那人为何要伪装成她的模样,造下了那杀孽,让她来承担?
白战纪点点头,道:“我也不相信是你,只是,那些亲眼见证了用你的模样杀人的门派如今个个发起了讨伐之声,如今你的悬赏金已经达到了五万两黄金,可谓史无前例,一路上我们都遇见了不少搜寻你的组织,听闻杀手组织的第一剑客燕七都已经出动了,他们心知无论你走哪条路必定会经过西茂到达北境,现在由西茂通往北境的路上更是埋伏了不少人手,一旦对上存有诛杀之心者,你将难逃一死。”
少爷,那你明知路上将会险境重重,还瞎凑什么热闹。
于秋伸手扯了扯白战纪衣袖,皱眉低声道:“少爷,我们还是回府里吧,就我们这点功夫哪里能抵挡那些江湖中的传说人物呢,更何况还是燕七,一旦对上人家随便一招都能杀死我们了。”
☆、夏雨淅淅
距离那么近,华毓秀哪里会听不到于秋的话,更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侯府庶女到现在声动几个国家和江湖,到底是何人在幕后推动这一切,目的又是什么?
“燕七是谁?”她疑惑的问道。
为了能让已被卷入了巨大漩涡中的自己寻得一条上岸的船,她必须了解局势,为自己谋得一条活路。
于秋脸上露出了几分惋惜和畏惧,缓缓道:“江湖玉郎榜上排名第七的天下第一剑客,原本是剑泉山庄的一名内门弟子,资质颇有天赋,相貌俊美,一手天泉剑法更是练得炉火纯青,在江湖中也算是颇有名气,是不少江湖侠女的仰慕之人,只是后来,就在众人都以为他将来会继承剑泉山庄之时,他对自己的师娘生出了觊觎之心,竟然将他师娘活生生的凌虐死了,天泉庄主雷霆大怒,下令将他击杀,在一百多名弟子的围攻下,身中数剑,手筋脚筋活活被挑断,被扔在下了深不见底的断情崖,谁也没有想到,几年之后,剑泉山庄被一剑客一夜屠尽,而那人,就是死而复生之后性情大变的燕七,现在已是杀手组织的第一把交椅,冷酷无情,手段残忍,死在他剑下之人数不胜数,成为了江湖上人人闻声丧胆的‘修罗’杀手,一旦被他盯上了,想死都会成为奢望。”
华毓秀握紧了拳头,深深的闭上了眼,长长的舒了口气,睁眼之时,眸中一片坚定。
她害怕,非常害怕,害怕得内心都止不住颤抖。
的确,听到那则得之可换半壁江山的流言,她其实没怎么放在心上,因为在她的潜意识中,那些所谓江湖人士,皇室中人为了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利金钱地位是绝对不会杀掉她这个作为交换的筹码的,所以她有恃无恐,认为就算落入他人之手,不过是换个环境换个护卫人群罢了,可现在,她的处境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为了复仇可以不惜一切,那些被那个冒充她的人杀掉的人又何尝不是,风暴早已来临,她身在其中,是站在原地毫无抵抗任由风暴侵袭,还是撕裂风暴来迎接狂风过后的彩虹,就看她今后的所作所为了。
她问过苏毓,这个时空的武功该如何修炼,却被一句“孕妇不得修炼练武”的原因被一口回绝,那个时候,她有苏毓他们,如今,她什么都没有,难道就只能这样坐以待毙任由他人虐杀吗,不,她华毓秀的人生绝对不能如此窝囊,一开始不是决定好了吗,她华毓秀要变为强者,叱咤一方的强者。
“白斩鸡,能否教我怎么练武。”苏毓的回答当时与其说不可以,不如说担心她和胎儿的安全,她不能在依赖别人了,从今往后,她要靠她自己。
白战纪有些出乎意料,看了眼她高高隆起的小腹,摇了摇头,道:“你不行,太过危险了,华毓秀,练武不是靠打坐冥想聚气就可以的,它需要日积月累而成,让身体锻炼到一个强韧地步,同时在慢慢凝聚内力,而你现在的状况,完全不适合,一个不好,都有可能伤及胎儿导致落胎的情况,你想去北境,我帮你就是,去北境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小道,道路虽然没有官道好走,但是也胜在比较安全。”
华毓秀刚想表明自己身上应该有他们口中的内力,就被一声惊呼抢断。
“少爷,你真要去啊。”于秋心里焦急了,不淡定了,他还没娶媳妇呢,连女人的小手都没摸过,他还不想死啊。
白战纪瞟了瞟他,叹息道:“秋秋,你知道你和大虎最大的差别在于哪里吗,知道为什么大虎能娶媳妇你娶不到吗,不是少爷不准你去勾搭,是那些姑娘一看你这怂样就退却三步了,瞧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只要眼不瞎的估计都看不上你。”
于秋不服气的鼓着脸:“好歹我也长得一表人才,是那些姑娘肤浅。”
白战纪鄙夷道:“连个肤浅的姑娘都看不上你,你还好意思说自己一表人才。”
于秋被说得哑口无言,哼了声,抱胸撇过了脸去,一副不理你了的模样。
华毓秀缓慢的站起身,望了眼外面渐渐阴沉起来的天色,轻声道:“要下雨了,你们俩回去吧。”
这场雨下得比华毓秀的想象中还要大,坐在小镇小客栈的窗边,望着天际中倾盆而下的大雨,伸出一只细手,任由大雨淋打在她皮肤上,感受着那一股清凉,华毓秀嘴边荡漾着一个浅浅的微笑。
客栈下行人匆匆,用衣服兜在头上的,穿着蓑衣的,伸手遮挡的,带着草笠的,或撑着油纸伞的,污脏的泥水溅湿了每个人的鞋子,雨水淋湿了行人的衣裳,有厌烦者,焦躁者,悠然者,屋檐下聚集了许多形形色色躲雨的人群,皆驻足望着这场大雨,似乎在想着这场雨什么时候能够停。
华毓秀很喜欢下雨,雨是滋润万物的甘琼浆液,无论是哗哗啦啦的声音还是淅沥淅沥的声音,都有一种独特的感觉,更喜欢自己撑着伞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聆听下雨时那清脆的声音,那种静谧又吵闹的时刻,仿佛等到雨停时,她的一切烦恼就能被洗空了一般。
天与地由线连成,那被雨朦胧的小镇,洗涤过的绿树和房屋,雾化了一般的远处高山,穿着古代服装的人群,置身于其中,感受着这个古香古色小镇带来的宁静,让人舒逸的同时又增添了一缕缕愁绪。
突然,一抹白,映入了她的眼中,那人一抬头,正好望向她的窗户那边,两人隔着一条街道和大雨四目相对,华毓秀的心狠狠的跳动了一下,霍地站起身,抓起客栈处的一把油纸伞,奔向房门打开,蹬蹬蹬走下楼梯,箭步流星走出了客栈门外,往那处一看,先前的白影早已不知所踪,所站的位置,更是连一个湿脚印都没有,仿佛这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画中仙。”她喃喃了一句,只觉得心中酸涩无比。
若即若离,如同雾里探花水中望月,飘渺如烟。
一道力狠狠撞来,差点让她趔趄倒地,回头一看,一个大汉对着她斥骂出声:“没长眼啊,死大肚婆。”骂完,又匆匆离去。
风雨打在她的面纱之上,华毓秀咬了咬牙,随手一挥,那跑到了不远处的大汉,突然踉跄摔倒在地,溅了满脸的污水,恶狠狠的瞪着双眼往左右一看,没有发现异常,只能吞下了那口气,爬起身抹了把雨水跑了。
另一座小客栈里头的窗户边,一个人影将这一幕收尽了眼底,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喃喃自语:“隔空打物,有意思。”
“你站在那里干嘛?”白战纪换了身衣裳,来到华毓秀房间发现空无一人,走到窗边一看,才发现华毓秀一个人撑着油纸伞孤零零站在了雨中,立马跑下了楼,想喊华毓秀,想到华毓秀的身份,硬生生的噎在了口中,喊出了这么一句。
华毓秀没有回头,站在雨中,一动不动,银灰色的衣衫勾勒得她的背影更加单薄,素净粉蓝色的裙摆上沾满了泥土和雨水,露出了白色的早已浸湿的鞋跟,就像风雨中茕茕孑立的一朵白百合,仿佛下一刻就会被暴风雨吞噬。
白战纪不顾雨水,快步走到她的伞下,雨水太大声,让他不得不大声喊:“你怎么了,是不是掉了什么东西?”
华毓秀摇摇头,淡淡道:“没什么,回去吧。”
两人走到客栈门口,翘首以盼的于秋一看到白战纪刚换好的新衣服又湿了,不免责怪道:“少爷,你看看你,要出去不会拿把油纸伞吗,刚换好的衣服又湿了,若是风寒了,我可不照顾你。”
白战纪让华毓秀先进了屋内,收好了油纸伞,抖了下水渍,走进来交给了于秋说道:“秋秋,去叫点菜让小二拿到她房间来,我和她先上去。”
于秋瘪瘪嘴,道:“知道啦知道啦,快上去吧,记得换衣服不要着凉了。”边说着,他到了柜台旁,向着一个灰衣粗布的小儿吩咐:“小二,上几样你们这里的招牌菜,到二楼一号房间。”
“好咧。”小二欢快的应了声,把汗巾往肩上一搭,很快就跑进厨房交代去了。
又有大餐吃了。
于秋美滋滋的上楼了,开了房门,自家少爷手负在脑后,翘着二郎腿,摇摇晃晃着好不惬意。
而那个丑八怪又坐在窗边不知看什么正出神。
“少爷,她在看什么呢?”于秋凑上前悄声问道。
白战纪摇摇头,一耸肩道:“我也不知道呢,难道下面有什么美男子不成。”
“这破地方那有什么美男子。”于秋不以为意在一旁落座,又突然笑道:“有倒是有,我们两个不就是吗,嘻嘻。”
白战纪失笑拍了下他后脑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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