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浑浊的气味,满室旖旎。
东景云穿好了衣衫,满脸铁青,坐与桌前,面对突然冲进来个个目瞪口呆的一屋子人,也仿若未见,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慌张。
邱夫人心中震惊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头昏眼花的,立马冲上去将邱含笑抱在怀中,拍着她的背,作无声的安慰。
邱含笑终于哭出了声:“娘亲……呜呜。”
邱老爷见状,当机立断将闲杂人等赶了出去,关上了房门,全部下人被赶出了门外,也是站着不走,个个屏息静气听着屋内的声响。
邱老爷神色复杂,上前问道:“王爷,这……。”后面的话,竟是如鲠在喉怎么问都问不下去。
因为,若不是他亲眼所言,他绝对不会相信,他的主子会对他女儿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这下她女儿的清白全毁,若是主子不愿将她带走接入府中,他女儿这辈子就完了,而他一个下属自然不能做出指责主子的行为,只能有苦不能言打落牙齿混血吞,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东景云一言不发,屋内除了邱含笑抽抽搭搭的哭泣声,谁也没有开口,直到凌冰从窗外飞进来,看到了此情此景,不动声色走到东景云身边,拱手道:“王爷,属下来迟。”
东景云目光不动,语气冷冽得如同寒风冰霜:“给本王查。”
凌冰遵命:“是,属下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话语中坚决又愤怒,言罢,便从窗外飞身而出,半个时辰之后,带着一脸惊恐的两个妈妈和一个老大夫走进了门来,关上。
凌冰禀告道:“王爷,这两个妈妈是负责王爷膳食之人,今晚的膳食也是她们亲手操办的,若要从中下药,这两个妈妈的嫌疑最大。”
两个妈妈吓得浑身发抖,连忙磕头求饶:“王爷饶命啊,王爷奴婢是冤枉的啊,奴婢虽然是负责王爷的膳食,可是却从未在王爷饭菜中下过药,就算给奴婢天大的胆子,奴婢也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啊。”
“是啊,王爷,奴婢冤枉啊,奴婢无缘无故何必给王爷下药,这对于我们没有一点好处,若是王爷出了什么差错,奴婢们给王爷负责膳食,还不是首当其冲将罪责怪到奴婢身上,怒奴婢何苦自讨苦吃,还请王爷明察。”
不得不说,这个妈妈说得非常言之有理,而能在如此紧张的局势下,想出了其中的关键,道出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已是不易。
东景云冷冷的看着她们,道:“你们不敢,总有人敢。”这意思是指,她们是受人指使了。
邱含笑心中惊了一下,抱着邱夫人的手更紧了,邱夫人眼中满是心疼,只当她是小小年纪收到了打击,一时之间承受不住,而还害怕得不知如何是好。
第一个妈妈惊恐道:“王爷,奴婢们万万不会在王爷膳食中下药,更何况奴婢一个下午都在厨房准备,绝对没人指使,厨房中很多下人都可以作证,再者,奴婢们手里也没有那等腌臜的东西。”
妈妈们都已年过四十,也曾见过不少这等事情,一看屋中的情形便猜出了几分。邱老爷此时也明白了过来,对着两个妈妈厉声道:“贱婢,还不将下午进过厨房的嫌疑人等说出来。”若是此时下的药是剧毒,那么暗中的人恐怕都已经得逞了,光想想,邱老爷都觉得背脊发凉,他不知道的是,东景云的膳食在用膳之前均会用宫中太医专用的银针试过,确定无疑,再由凌冰自告奋勇试吃之后,方才食用。
凌冰之所以没有发作,只当是用量太少,没有在体内激发出来。
一提到嫌疑人等,两个妈妈下意识的就看向了楠木床上抽泣的邱含笑,一对上她们的眼神,邱夫人抑制不住愤怒出声:“我们家含笑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事情,王爷,含笑虽然仰慕于你,但是却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不知廉耻自甘作践的事情,含笑,你且把今夜之事细细说来,王爷定然不会冤枉好人还你一个清白。”
妈妈们连忙解释道:“夫人,奴婢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下午在厨房内,除了平常的人,就只有小姐进过厨房。”
邱含笑抬起头来,吸了吸鼻子,含泪道:“妈妈们说得没错,下午我的确去过大厨房,但是我只是请教了妈妈亲手做了些糕点,娘亲说得没错,我是仰慕王爷,这才不顾男女有别,只想在王爷明日离开之际,给王爷一点小小心意饯别,谁知……”说着,她眼泪跟着掉下来,“谁知,好不容易征求王爷进了屋内,王爷就一直盯着我,没一会,就,就……”说到这里,她泣不成声,俯首在邱夫人肩膀处哭得伤心欲绝。
众人一瞧,果见大理石上从篮子里散落了一些糕点,第二个妈妈道:“王爷,小姐的确是进了厨房做糕点,并无其他异常,王爷,奴婢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讲?”
“说。”东景云依旧脸色冷得吓人。
那妈妈脸上露出了几分忐忑道:“王爷,您用过的膳食,留下的,都送回了厨房,由奴婢一干下人瓜分了,所以,那膳食,奴婢等人都曾食用过,很多人可以作证。”
东景云俊眉一皱,只有站在他身边的凌冰知道,王爷有严重的洁癖,特别是在吃食上,一旦别人碰过的,他绝对不动,同样,他动过的,别人吃了,他同样觉得恶心,所以王爷几乎都是一个人在吃饭,就算与别人同桌,他只会夹别人夹过的那盘菜的位置的相反位置,所以,在华毓秀落水之后,他亲自给华毓秀唇与唇吐入真气,才会让会他自己觉得他对华毓秀动了什么心思。
话说到这里,众人心思都被填入了这样的一个想法,东景云身上被人下的药并不是从膳食中来的,邱含笑心中窃喜,暗想:华毓秀果然没有骗她,那情药无色无味,平常人吃了身体照样无异,前体是中药者没有接触到此药的药引,她来见东景云之前,身上涂抹了一种兰花香味的药水,所以东景云一接触到她才会突然变了一个人一般。
线索到了这里就断了,事情却仍然没有完结,凌冰将一直缩在角落的老大夫提了出来,冷声道:“查出王爷所中何物。”
老大夫心里叫苦连连,听闻下人所说,这异国王爷明日即会离开,原本以为过了一夜终于可以脱离苦海,不想临走前又摊上了这么一回事,一张老脸纠结得如同萝卜干,颤颤巍巍上前。
东景云伸手放于小枕子上,老大夫强忍住心中的惊悸,伸手探向他的脉搏,细细观察着。
众人不由屏息静气了起来,整个屋内静得落针可闻。
秋含笑紧紧的抓着裹在自己身上的被单,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含泪的眸光里,终究染上了一丝的害怕。
不会的。
绝对不会的。
突然,老大夫猛地抬头,矍铄的眼中一道亮光一闪而过,似乎为了更加确定,又诊脉了一会。
秋含笑见此,心里猛地一沉,开始七上八下乱糟糟的揪成了一团。
最终,老大夫似乎确定了什么,自顾自的点了点头,站起身行礼道:“王爷,老夫之前见过此等脉状,脉象强稳,但是细细探查,会发现脉中含有一丝紊乱,那正是药物所致,而导致气息不平,身体乏累,想要休憩之又暗藏燥乱,王爷,不知老夫所言可否属实。”
☆、101
什么。
邱含笑心头一跳,薄被之下指尖掐进了肉里,眼底的心存侥幸彻底被慌乱所代替,这一刻,她严重不安了起来,脑中竟然浮现出了华毓秀那春暖花开般的笑容,只觉得身体从未有过的寒冷。
东景云点了点头,道:“继续。”
老大夫眼中闪过了几分追忆道:“四年前,老夫曾在一名富家公子身上见过,情况和王爷非常吻合,如果老夫没有料错的话,王爷您中的药名为‘遇见花开’顾名思义,此药分为两种,一种是主药,一种是药引,两者遇见,方能开花结果,共享极乐,是江湖中药性极其强烈的一种,只要那人被下了药而遇了药引,就算是神仙也抵抗不住,从而堕落凡尘,反之,若吃了主药,而未遇上药引,则相安无事,并不会伤及他人性命,同时要想药效发挥还必须在下了主药一定的时辰之内碰上药引方能水到渠成,方才老夫进入屋中,闻得一阵兰花香味,那香味是经过特殊制作而成,正是此情药中的药引。”
脑中轰隆一声如同平地炸开,秋含笑怔愣在了原地,如同木偶,一动不动。
屋内全部目光全部向邱含笑看来,有怀疑,有痛心,有愤怒,有杀意,道道目光化作了冰刃一般,将她刺得遍体生寒。
不能。
绝对不能。
她绝对不能认输。
认输了,她就完了。
她这一生都完了。
她似是受到了他人严重的污蔑,愤怒的嘶吼:“简直胡说八道,什么遇见花开什么药引我根本就不知道,这兰花香味本身就是喷洒在我身上的香水,怎么可能是什么药引,”她一把抓住邱夫人的手,泪如雨下哀求道:“娘亲,你要相信我,我是被冤枉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的,我房间内就有一瓶兰花香水,娘亲,帮我,你要帮我。”
邱夫人此时也是半信半疑,看到女儿如此痛苦,又不免心痛,对着那老大夫试探问道:“大夫,你会不会弄错了,本夫人先前也曾在江湖闯荡,可不曾听闻过这等情药。”
老大夫信誓旦旦道:“邱夫人,江湖中的奇药千千万万,一样两样不清楚也是理所当然的,这等情药药引,味道酷似兰花,却和真正的兰花香有所不同,味道更加浓厚还混杂了一些迷迭香的香味,若夫人不信,尽可从邱小姐房中的兰花香水前来对比一下。”
“你别血口喷人,你这个庸医,不过是小镇上的名不见经传的小大夫,我娘亲纵横江湖之人都没听过此等情药,你怎么会知道,你分明就是诊断不出来胡言乱语的。”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的。
华毓秀说过了,此等情药是她朋友独门秘制,整个天下都无人能知,这老大夫怎么一诊断就诊断出来了呢,她不信,她不信。
“你若按照我说的去做,这五十万银票便是你的,你可要想好了,你一个老大夫,穷其一生都不可能得到这么多银票,如今你只要我吩咐的耍耍嘴皮子,就能一家人一辈子衣食无忧,你还可以拿着这五十万两银票安享晚年,再也不用担心为了赚点银子像这几日一般受人威胁甚至可能随时被人要去了性命。”老大夫想起了那普通女子的话,整理了情绪,正色道:“老夫虽然未出江湖,可也诊断过不少疑难杂症,老夫先前说过了,老夫之所以知道这味情药,是因为四年前老夫曾经遇到这样的例子,若是你们不信,老夫也无能为力。”
东景云不疾不徐站起身,目光冰冷的看了一眼邱含笑,对着凌冰道:“去邱小姐房中将她那瓶兰花香水拿来。”
若是平常,到了这个地步,东景云早已一刀了结了陷害他之人的性命,邱老爷心知东景云让凌冰前去拿香水,是为了让他心服口服,只是,事情到了现在一目了然的地步了,真的还需要任自己的女儿自取其辱将自己逼得无路可退吗?
邱老爷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对着邱含笑无措的脸颊就是狠狠的一巴掌,怒斥道:“孽障,还不给我跪下。”
邱夫人一脸痛心,此时竟也是狠下了心来,使用蛮力将怔楞住的邱含笑扯下了床,逼其跪在了地上,随后自己也跪了下去,俯首磕地,哀求道:“王爷,是属下管教无方,让小女作出这滔天的罪行,王爷要怎么责罚,属下绝无怨言,只望王爷看在属下跟随您多年的情分上,放小女一条生路。”
邱老爷眼中已然闪现了泪光,为人父母,一直将女儿捧在手心,平时自己打骂都舍不得,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他直直跪下,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王爷,求您开恩,放小女一条生路。”
“爹,娘亲。”怎么会这样,怎么和华毓秀说的完全不一样,华毓秀不是说过了吗,大人是个很有担当的男人,要了她的身子,自会带她走,就算不会明媒正娶,也会将他的女人留在身边,为什么一切都不同反而颠倒过来了。
东景云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他们,薄唇轻启:“喝下送子汤,赐“回童丸”一颗。”
邱老爷夫妇痛苦的闭了闭眼,重重的磕头:“谢王爷开恩。”
“谢王爷开恩。”傻了,总比死了好,不是吗。
回童丸,这是要毒傻她,邱含笑看着这一切,突然大笑起来:“华毓秀,华毓秀,你骗得我好惨啊,说什么此药无人能知,现在却连一个三脚大夫都能诊断出来,哈哈哈哈哈,我居然信了你,我明明知道你心思毒辣,我居然信了你,我怎么那么蠢,我怎么那么蠢,居然就这样落入了你的圈套,哈哈哈。”
邱含笑知道,她此生是无望陪伴与她眼前这个另她日思夜念的男子了,一想到方才那男子与她恩爱缠绵,现在却要毒傻她,只觉得一颗心痛到极致,泪水四溢。
听到华毓秀的名字,东景云直觉不好,问向凌冰:“华毓秀可有安排人员看守。”
凌冰还未作答,邱含笑先笑了:“没用的,哈哈哈,没用的,她已经走了,我怎么那么蠢呢,我曾经差点杀了她,她怎么可能那么好心让我得到我想得到的一切,哈哈哈……”
那模样竟像是疯了一般。
陷入了爱情的女人都是无措的,如同迷失了方向的小兔,华毓秀就是抓住了邱含笑爱慕东景云而东景云却要离她而去这痛苦的心理弱点,邱含笑才会不深入考虑,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孤注一掷选择相信了华毓秀。
只是,她忘了。
她忘了华毓秀曾经差点死于她手的事实。
凌冰无比自责,拳头攥紧,东景云面沉入水就要开门离开,这时外面却传来了一阵吵闹之声,一个丫鬟拍着门焦急大喊:“老爷夫人,不好了,梨木院着火了,很大火势,控制不住,姑娘,姑娘还在里面呢。”
东景云箭步流星打开大门,那拍门的丫鬟猝不及防之下差点脚下趔趄摔倒,只感觉一阵风从她身边飘过,等反应过来,又一道身影飞奔了过去,她看了眼房中的情景,心下震惊,只当没看见,关上了门,转身往梨木院方向跑去。
东景云赶到梨木院之时,一阵热浪扑面而来,就见一大片火光冲天,火舌四窜,那被烧毁的房梁一件一件变成黑炭卷火重重砸下,整座梨木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