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再做多余的考虑,咬牙将华毓秀放在了原处,让她靠着一颗树木,三步两回头,最终消失在道路中。
风儿再次卷起了黄尘,窸窸窣窣的树林飘下了几朵绿叶,摇摇曳曳的落在了华毓秀身上,马蹄声越来越近。
东景云依旧一袭黑衣,墨发用紫玉冠高高竖起,威风凛凛的骑着战马,一路当先,身后跟着十几名护卫,浩浩荡荡的往树林小茶棚赶来。
突然一阵血腥味飘忽而至,东景云剑眉微拢,身边的凌冰也察觉了异常,连忙说道:“王爷,前方异常,我等先去查探。”
一甩马鞭子,抽在了马儿身上,连同几人率先冲在了前方。
☆、拱手让人
东景云等人放慢了速度,不一会,凌冰骑马返回,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大声说道:“王爷,前方有三人,一人死亡,两人重伤,其中重伤的一人就是华毓秀,像是在林中经历了一番打斗。”
“驾。”东景云闻言,不作多言,双腿甩了下马儿肚子,立即奔往前方,身后等人不敢耽误,连忙跟了上去。
赶到了现场,已有两个侍卫把昏迷的华毓秀用绳子绑住,东景云下马到达她的跟前,神情冷峻,一双幽深的眸子里如同深不见底的海水般,令人捉摸不透。
一位懂医的侍卫上前禀告道:“王爷,华毓秀中毒了,逼出了大半,仍有余毒残留,若是不管不顾,估计一天之后,就会死亡,王爷,她的同伴还有一个还有一息尚存,是否要了结他的性命。”
东景云看着眼前之人,披头散发,土黄色的小脸,近乎透明,嘴唇紫黑,脆弱得自己一伸手就能够捏死她。
还是如同以往一般,那么的卑微,那么的邋遢,那么的狼狈,那么的让人……厌恶。
注视了良久,他缓缓站起身,转身吩咐:“杀了她。”
“是。”凌冰领命,抽出腰间的宝剑,干脆利落的朝华毓秀颈间劈去,他这是要砍掉她的脑袋,避免她向上次那样浴血重生,给他们的王爷造成任何的危害。
“你不怕我?”
“有点怕,有点不怕,怕的是王爷的身份,不怕的是王爷这个人,王爷乃是东景国的战神,为了保家卫国,不惜年少上阵,试问,这样英勇的人,又岂会因为草民小小的无心之言而迁怒与草民。”
“等一下。”一道清润而带着笑意的话语和一双煜煜生辉的眸子就这样硬生生的闯了进来,东景云还未整理好思绪,已然先脱口而出。
锋利的宝剑,在离华毓秀颈间的一毫米之距停了下来,凌冰回头看向东景云,凛声道:“王爷,此女不杀,日后必成大患,王爷的仁慈之心只会另王爷又多了一个强大的仇人,王爷。”
他多想就这样不管不顾要了这女子性命,华毓秀变了,不再是以前那样懦弱,胆小,无能之人,他甚至不用想象都能知道,如果不趁她羽翼未丰满之时杀了她,任由她继续成长下去,总有一天,她会成为提着刀剑来取王爷项上人头之人。
可是,王爷的命令,他又不敢不从。
凌冰见他态度坚决,犹豫了许久,恨恨的看了依旧闭着双眼没有知觉的华毓秀一眼,不得不撤开了宝剑。
他不知道的是,在未来的日子里,他将会不止一次后悔他今天的这个决定,后悔自己没有一意孤行的了结了华毓秀的性命,以至于将来发生了种种另他深深懊悔却无力改变之事。
三天后。
西茂国边缘小镇,一座郊外庄园。
房间内,雕刻着枝头飞鸟栖息图的花梨木窗户,向着鲜花盛开的院外敞开着,窗梨木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只月白釉色牡丹花瓶,瓶中插着几株洁白色百合,夏日里的一阵清风从窗户而进,吹开了蔷薇色烟罗沙帐幔,嬉戏般的撩起了帐幔中一个闭着眼的少女额前碎发。
“都几天了,怎么还不醒。”
屋中外间守候着的一个花苞头丫鬟忍不住嘀咕。
“就是啊,一个外来人,而且还长得那么丑,凭什么要安排我们来守着她。”另一名翠绿衣裳的丫鬟也不爽的跟着附和。
“看见她的大肚子没有,你说会不会是老爷那朋友的夫人啊。”随即转念一想,花苞头丫鬟又自顾自的摇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那位大人生得那么英俊不凡,他夫人怎么可能是这等模样,就连我都还长得比她好看呢。”
绿衣丫鬟掩唇咯咯笑道:“就是,谁会那么没眼光看上这么粗鄙的女子,那位大人现在可是咱们小姐看中的玉郎,小姐天天都能来这里几次,还不是想等那丑女醒后,跟她确认确认。”
花苞头丫鬟不由奇怪道:“小姐若想知道直接问那大人便是,何必用如此曲折的方法,再说了,这丑女人什么时候能醒来都不知道呢。”
绿衣丫鬟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也是从小姐身边的小丫那里听来了,小姐曾经就问过老爷,想打听那位大人的由来,可你猜怎么着……。”
她故意打了个顿,见那丫鬟一脸好奇,示意她赶紧说下去,她才神秘说道:“老爷一向疼爱小姐,可这次是任由小姐又哭又闹,都不肯透露半分呢,小姐是何等精灵,一看老爷对那位大人客客气气毕恭毕敬的,就立马明白过来,那位大人一定是了不起的大人物,就故意制造偶遇,想要博得那位大人的青睐,可结果呢,那位大人连正眼都不曾瞧过她,小姐这才不得不把主意打到这边来。”
花苞头丫鬟一脸恍然,“原来如此,若是这丑女人真与那位大人有关系,小姐就跟她交好,通过她来接近那位大人。”
绿衣丫鬟摇摇头,一脸高深:“我看不尽其然,小姐是什么人,能让其他女人压在她头顶,她这是想取而代之了,你等着吧,这丑女人一醒来,小姐就会对她发难了。”
“不是吧。”花苞头丫鬟低声惊呼,道:“若这丑女人真的是那位大人的妾侍什么的,小姐发难与她,那位大人还不得动怒啊。”
“可不是嘛……。”绿衣丫鬟想要回头看看内间床榻上的女人,一回头,就撞上了一双黑白分明闪现着点点幽深的眸子,不由吓得尖叫一声,连连后退,差点绊倒在地。
花苞头丫鬟被她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到了,顺着那方向一看,顿时吓得小脸煞白,忙掩住了唇才没有像绿衣丫鬟那般尖叫出声。
“姑,姑娘,您醒来了。”她强忍住心中的惊悸,心虚着干笑道。
华毓秀并未在意她们的举动,点点头,多日未说话,声音略带嘶哑:“那个救我的公子呢,他还在吗?”
这次,她无论如何都要知道他的名字,他已经救过她两次了,她应该再和他说声谢谢,如果没有他,她也不可能两次遇到危险都能从鬼门关走回来。
让人难过的是,黄楚他们却是回不来了。
她不免心中一痛,面上却没有变化过,始终平平淡淡的,无悲无喜。
原来是那大人救回来的人,花苞头丫鬟笑道:“在,在的,那位大人送姑娘来此便一直住在此处,姑娘,现在是否要通知那公子一声。”
“是啊是啊,那位公子这几天每日都会来一次,知道姑娘醒了,那位大人想必一定会很欣喜的。”绿衣丫鬟稳住了心神,在一旁插话讨好道。
华毓秀刚想说好,可一低眸,看见自己仍然是之前的那一身污脏的衣裳,心头奇怪,却也说道:“暂时不用,有吃的吗,可以给我端碗葱花粥吗,还有,一套干净的衣裳,我想洗漱洗漱。”
“可以的可以的。”花苞头丫鬟笑着点头,对着一旁的绿衣丫鬟道:“小翠,你去厨房给姑娘端碗葱花粥,我给姑娘拿衣服倒热水。”
“好咧。”绿衣丫鬟笑着应了声,快速走出了门去。她其实一点都不想呆在这屋里,不知为何,一见到那姑娘,脑子里就老是浮现出那幽深的眸子,阴测测的,怪可怖的。
绿衣丫鬟一出门,走出了院子,踏上了一座溪水拱桥,一路去了厨房,挑选了几样开胃菜,和一小煲葱花瘦肉粥,回来的时候,华毓秀已经换上了一袭水绿色碎花襦裙,正端坐在桌子旁擦拭着一头又黄又毛糙的湿发,面容沉静如水,一言不发。
一旁想要服侍他人却被拒绝的花苞头丫鬟,尴尬的站在一边,见到绿衣丫鬟进来了,连忙举步上前帮忙,把四五碟小菜摆上桌,说道:“姑娘,可以用膳了。”
“谢谢。”华毓秀站起身,随手把帕子放一旁的凳子背上,就坐于桌前。绿衣丫鬟想要过来布菜,她摆摆手,淡淡道:“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若没什么事,你们可否出去一下。”
两个丫鬟心中奇怪,对视了一眼,应了声是,纷纷颔首退了出去,把门轻轻关上。
华毓秀拾起碗勺,给自己装了一碗散发着浓厚香气的葱花瘦肉粥,一边吃着,一边眼泪抑制不住的往下流,滴落在碗中,又混和着吃进了口中,一口一口的。
从一开始,她就不断的在失去,先是娘亲和奶娘,现在又是她的朋友,比起从未得到的时候流逝,得到之后在从自己手心溜走,第二种更能让人窒息。
为什么每次都是她活下来。
为什么死的都是她身边珍贵的人。
为什么每次她都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事后又在那里独自痛心。
身边的人都护着她,她却不能好好回应他们的期待,终归结底,她太弱了,弱得这个世界中的大多数人都可以随手捏死她,她次次侥幸的活了下来,都是她的亲人朋友用他们的生命换来的,她太无耻了,无耻到仗着自己的曾经对他们施恩理所当然的得到他们的庇护,仗着自己弱小来换取他们的无条件付出。
她华毓秀,真的很小人。
她不能在这样下去,不然,她只能一次次的重蹈覆辙,一次次的懊悔,一次次的怨恨自己,她要变强,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
她似乎能莫名其妙的使出一些力量。
☆、蛮女刁难
沈长流之前曾说过,就算她全部力量倾泻而出都不是他的对手,那是不是代表她还有隐藏着的力量呢,只不过还未被她本身所激发出来。
那么,那力量到底是何物,这是不是都跟她娘亲给她的紫色彼岸印记有关,若是要激发出那潜能,她又该如何做?
一碗粥下肚,华毓秀终于感觉身体有力气了些,想了许久,也仍然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先放在一旁,把桌子上的食物,一样一样的残卷而空。
吃饱喝足,华毓秀便静下心来,集中意念,试着将先前所使用的力量按照模糊的记忆慢慢运气而生,平心静气许久,腰间一股力量,突然缓缓流淌至她全身,她心中微喜,睁开眼,看着自己右掌,在望向花几上的花瓶,凭空而想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将那股力量慢慢集中到手掌,云袖一翻,花几上的花瓶突然仿佛被什么击中了一般,摇摇晃晃的,华毓秀心中微动,赶紧跑过去将花瓶扶稳,而后回到座位安静的坐着,仿若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当两个丫鬟进来收拾餐具的时候,看到桌上那空空如也的碟子和紫砂煲,面色都有些怪异,她们怎么也没想到看似小小的一个人居然那么能吃,可眼光瞄到那隆起的小腹,就觉得比较理所当然了,毕竟一份吃食,现在是两个人分。
华毓秀假装没看到她们的反应,只是淡笑相问:“不知救我的那位公子现身在何处,可否带我前去相见。”
花苞头性格到底比较活泼些,笑着道:“自然可以的,那位大人曾经交代奴婢,若是姑娘醒来,就前去通告,他就住在姑娘的隔壁的楠木院,只需经过一条小径,路过了鱼塘,很快就到。”
“如此,便谢谢了。”华毓秀笑着点头。
三人离开了自己所在的梨木院,一路上亭台楼阁,拱桥流水,鲜花簇拥,煜煜生辉的阳光倾洒下来,波光潋滟,色彩鲜明,和她以往所见倒也大同小异。
走完了绿意央然的雅致小径,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一池鱼塘,鱼塘边种了几颗红梅树,红梅树旁边坐落了一个八角凉亭,凉亭里正坐着几位妙龄女子,闲情逸致的吃着点心,含笑嫣嫣的嬉笑着。
其中一位身着雅兰色罗裙的女子,眸光一转,见到对面小径处走来三个人,走在前方的更是从未见过,不由向着这个庄园主人的千金邱含笑问道:“含笑,那个女子是何人,我可不曾记得,你们家何时出了另一名小姐。”
看那前面女子的穿着打扮,和身后两个丫鬟来看,分明就是一个小姐的气度,这邱家,可是从来只有一位千金小姐啊。
凉亭中另外三人闻言,皆向着那女子目光而去。一袭嫩绿色绣着朵朵紫罗兰纱裙的邱含笑一看,明媚的笑容渐渐凝固了起来,不由冷声道:“不过是一个来错地方的癞蛤蟆,可不是我们邱家的小姐,她还不配,走,会会她去。”
邱含笑率先起身,其他三位小姐一看,相互对视一眼,眼中皆闪过狡黠的光芒,这下,有好戏看了,也不枉她们顶着炎炎烈日来此,纷纷跟着起身,随着邱含笑来到了那刚好来到鱼塘边的三人。
花苞头丫鬟和绿衣丫鬟,连忙行礼:“见过小姐。”
小姐?
她是那画中仙的谁?
华毓秀心头疑惑,只是朝着她颔了颔首:“你好。”
许是没见过如此见礼的方式,四人都有些怔然。邱含笑回过神,轻蔑笑道:“好一个粗鄙无礼的女子,寄养我家三日,日日珍贵名药吊着,现在醒了,见到主人家,居然连声道谢都没有,难道你家人没教你要懂得知恩图报,以礼待人。”
华毓秀敛了敛眉,心中虽不满此女子的傲然,可思及自己这条命是寄人于篱下而存活,却还是道:“感谢贵舍让我在此养伤,不知小姐芳名?”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问本小姐芳名?”邱含笑扬着下巴,一脸不屑。
花苞头丫鬟深知自家小姐是把她眼前之人当做情敌了,当下就想告诉她那个丑女人不过是那位那位大人救回来的,不由出声道:“小姐,她是那位大人……。”
“贱婢,本小姐和别人说话你插什么嘴。”不就是那位大人的妻妾吗,用得着你一个吃里扒外的贱婢来提醒吗,邱含笑越想越气,看着那丫鬟的目光几乎可以戳出一个洞来。
花苞头丫鬟吓得直哆嗦,下意识的就躲到了华毓秀的身后。
华毓秀目光不着痕迹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年约十六年华,一袭嫩绿色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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