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晚,我才锁上办公室门离开,下楼正巧碰见凌苍的驶了过来。
灯光刺眼,我伸手遮住眼睛。
车停,凌苍打开门下来。
【好巧!】我打了声招呼。
【走吧。】他拿过我手里的东西,破天荒为我开车门,示意上车。
【我……】支吾半天,我说不上半句话。
他看我半天没动,把我拉上车。
他发动车子之前,突然俯身过来,我连忙向车门靠去。
待他手从我背后拿出来时,看到他手中的安全带,我才知他是要帮我系安全带,舒了口气。
他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样子好看得不像话。
【笑什么?】我皱了皱眉。
【不过是系安全带,想哪儿去了。】他帮我把安全带扣上,我们贴得很近,能闻到他发间的清香。
不过是清香,不是迷香,不至于再让我神魂颠倒,我倒也没再拘谨,随他去。
【没什么,我只是,不大习惯这么近距离。】他本来还笑着的脸,没了表情。
看情况不对,我也噤了声,随手拿了张纸折叠打开,打开又折叠。
我们这样的姿势足足持续了十分钟,他才坐好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车子里的气氛有些诡异。
等我手上的纸都快要被折烂了,他温柔道【我们回家。】
回家?
家?
何为家?
他对我说回、家。
说这话时,他眼里温柔如水,有闪烁在光芒,那深潭下竟还有一丝无奈。
也许是我太累,看得不真切。
【好,回公寓。】
我们不是回家,只是回公寓。
没有感情的两个人,就算共枕,也是异梦。
所以,这样的我们,即使在同一个屋檐下又如何,那个屋檐不是家。
他专心开车,眼睛目视着前方,笑道【夏安开始和我咬文嚼字了。】
【没有。】
【好,没有。】这次他没有和我争下去。
【宁纾那边怎么样了?】宁纾应该没大碍了所以凌苍才过来。
【他很好。明天除夕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
【那明晚带你去……】
【不用】我连忙道【你陪宁纾吧。】
【夏安,】他莫名道【我为什么要去陪宁纾?】
【可他还在医院……】
【明晚带你河边看烟花。】
【宁纾需要你照顾……】
【别让我重复第二遍。】他打断我,道【宁纾的事,不需要你操心。】
好一句,不需要你操心。
对,不需要,我操心。
是啊,我特么操哪门子心。
我有什么资格来操心,操瞎心!
【凌苍,停车,我想我还是自己走回去吧。】
他继续开车,没有要停的意思。
我伸手开车门,他拉住我,我便用一只手去开,他猛地用力一拉,将车门上了锁,我跌坐回副驾驶座。同时,车子在马路上走了一个惊险的S曲线,最终停在了路边。
【你这是胡闹!】他神色冰冷。
【我要下车。】我捶打车窗玻璃。
他不理我。
我便拼了命地用力捶打,车窗安然无恙,可我的手却是阵阵钝痛。
他坐在那里,静静看着。
等我精疲力竭手上出现青紫淤痕,他把我搂近怀里。
【现在夏安总是这么不听话。该拿你怎么办?】
【我要下车。】
【不闹了,好不好?】
【我要下车。】
【不闹了,听话。】他重复道。
他不理会我要求,不,是恳求。
他把我关着,我出不去。
他要我听话,我就必须听话。
他在一旁,看着我挣扎,直到崩溃,直到屈服。
他一直重复着别闹,要听话,像在催眠。
不闹就不闹,我也累了,把头上的帽子拉下扣住整个脑袋。我不听不看,总行了吧。
这样,够听话了吧,凌苍。
小冉过来开门时,发现我俩气氛不对,叫了我一声。
我没应直接进了房关门。
不一会儿门被打开。
【我累了。】
【小少爷,是我。】小冉说道。
【小冉?】我回头,他轻手轻脚关上门。
【你和凌少,吵架了?】
【没。】我摇了摇头。
【小少爷,你别伤心。凌少他只是…只是…】小冉本想为凌苍找一个借口开脱,可是他想了半天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找我有事?】
【萧峰说让我陪他回北方一趟,估计要半个月。】他腼腆道【这半个月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看来萧峰已经被你彻底降服了。】
他羞红了脸【小少爷~~~】
【放心去吧,我好着呢。】
【明早就走,等你下班回来就看不到我了。】他嘟囔着【到时别挂念我。】
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想太多。】我笑着捏了捏他鼻子。
【你笑起来好看多了。】
【怎么,嫌我丑!】我佯装生气道。
【不是不是】他连忙挥手,【我…我只…只是不想看你总是伤心难过。】
【呵呵~怎么会。好了,早点睡吧。】我拍了拍他肩,道了声晚安。
他看我笑得一脸灿烂,便放心回去了。
但那只是表面看起来。
真正内心究竟腐烂掏空成什么样子,我自己也不清楚了。
不是我能够掌控的。
它痛,它在呐喊,它要宣泄。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屋子,一如我十岁那年的夜,暗沉压抑。
也许,那个女人说的对,我不该苟活,生来就是被诅咒的,苟活只是徒劳的残喘。
她恨我,恨我来到这个世上,带走她的一切,所以她从来都没过我母爱。
我毁了她的前程,她的落魄癫狂都是我造成的,她恨不得亲手掐死我,。
所以我注定我是不被祝福的,从出生到成长,没有过任何爱和鼓励,所以我才渴望老爷子给予的父爱,因为不曾拥有,所以我倍加珍惜,所以我只听老爷子的话。
那个女人有时不给我饭吃,经常吃不饱穿不暖,还经常挨打。
后来她完全疯了,要亲手杀我,她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要了。
我亲眼看她割腕,死在我面前。我不想她死的,我是想就救她,尽管她要杀我,那夜,我一直呼叫,希望有人来救救她,来救救我。可那夜,没人伸出援手。
医院不愿理会一个疯子。一个身无分文带着孩子赖在医院整整三个月不肯走的疯女人。
所以,她死了。
虽然她老是打我,可毕竟血肉相连,她是我唯一的依靠。
她死了,留我一人在世上,我怕极了。
她的血不断涌出,湿了衣服、床单,还染红了地面。这些红色张着血盆大口要吞噬我。
可她的疯狂还不止,她还用刀子割我的手。
我怕极了,我不想死,我怕疼。
我拼了命逃出来,一直狂奔,直到再也跑不动。
我以为我会死在那堆垃圾旁。
然而凌苍救了我,那天我以为,他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天使。
原来,我没有被遗弃。
他救了我,他还把我送进凌氏的福利院。他对我这么好,我要报答他,人应该知恩图报,不是么。所以进了福利院,我没日没夜地学习,只为能争取到那唯一的名额如果我足够优秀被凌氏看中,就能成为秘书辅佐他。
可当我拼了命来到他身边,他却问我是谁。
后来我掏心掏肺地对他好,他却躲我,离我越来越远。
他的嫌恶与日俱增,不曾停止,我很难过。
看到他和他别人亲近我会很生气很烦躁会牙齿痒痒想把那人痛扁一顿。那时懵懂不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也不知他为什么老要躲着我。
后来,才知道那种感觉叫做喜欢。报恩已经成了我接近他的幌子,我已经喜欢上他了。
我成了同性恋,而他讨厌同性恋,所以讨厌我。
可他骗了我,因为他可以容忍宁纾。
他只是讨厌我,讨厌夏安这个人,和同性恋无关。
他总是这么坏,说话从来都不考虑我感受,总是害我伤心却还是死心塌地地对他不离不弃。
凭什么?
不过是凭我爱他。
我为什么要爱,爱一个这么坏的家伙。
如果知道后来会这么痛苦,我宁愿当初跟那个疯女人一起走。
可偏偏那时的我就是这么天真,认为自己伟大,为他付出什么都可以。
却不知,在人家心里只有俩字儿:“恶心。”
多么可笑。
既然我生来就被诅咒,连血缘的亲情都不曾得到,又凭什么期盼别人的爱情?
他救了我,这命,本来就是他的。他有权挥霍,我无权支配。
腐败的身体,腐朽的内心,我还在试图拯救什么,都是无用功罢了。
黑暗中,我摸索着开了台灯,从包里翻出白天收到的包裹。
☆、甘愿堕落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好~亲们
白天看着扎眼的包裹,此刻,竟然也不这么觉得了。
突然发现那些白色透明粉末是那么亲切。
出狱以来的坚持根本就毫无意义,何必去违抗,无论是和谁,哪怕是自己,我早已无力抗衡。
看到注射器里的液体缓缓流向血管时,我感觉到了身体深处迫不及待地渴望在欢呼,像喷发的火山,汹涌而来。
关上灯,倚坐墙角,我笑着静静这感受久违的快感。
两门之隔,他在那头,一夜美梦。
也许是昨晚兴奋过度,今早一点也不觉着累,我一口气自己还未做完的事全部整理做完。
因为我,没时间了。
洗脸时,我对着镜子仔细观察了很久,自己的精神状况看上去还不错,看不出什么端倪,便放心去公司了。
到公司不久,在过道碰见凌苍,他也来了。
他问我为什么早上不等他一起来。
我说我有晨跑的习惯,为了锻炼身体。
他说昨晚他说的话是无心之言。
我问什么话,我不记得了。今晚想吃什么我包办?
他笑道说只要是我做的他都喜欢。
我让他今天早点下班回去。
他上前俯身吻了吻我额头。
等我回到办公室整理资料时,才发现我忘记带会议资料了,早上光顾着照镜子却东西落在房间。看看还有半小时,还来得及。
一进公寓,居然看到小冉打扫屋子。
【小冉,不是早上走了,怎么还在这里?】我疑惑道。
【小少爷!】他激动得扔下扫帚扑来【这不是想着没人打扫所以改了航班专程回来给你扫屋子来了。】
【难为你上心了。】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他眨着眼睛问道。
【资料忘带了。】我走到书桌前找东西。没看到资料,早上我明明放在这里,怎么不见了?
【你是说这个么?】他从一旁的书架上拿下【看看你,桌子乱七八糟的,怎么可能找得到东西。】
我接过【下次放整齐点还不行么,真是的。】
【每次你都这样说。】他嘟囔了句。
【有小冉在,我还担心什么。好了,我得走了,不然开会要迟到了。】
【别急,小心点!】他叮嘱道。
【知道了。】
下午去老爷子墓地之前,我先去买了点东西和他最喜欢的酒。
老爷子是爱酒的人,过年不喝,他一定闹得慌。
过年了,是该来看看他,不然他得多寂寞。
不巧碰见了老狐狸也去悼念了,本来要对老爷子说的话都吞了回去,放下酒和鲜花,我离开了。
年夜饭应该是很幸福的事情,
我仿佛闻到了年味的气息。
今夜,就放下一切吧,且不论过去将来,只有凌苍和夏安,两个人过年。
今夜,我不要悲伤,痛苦,只要安宁,足矣。
把买来部分东西厨房的柜子,其余的都拿出准备清洗,我系上围裙开始动工。
可惜那些虾兵蟹将都是小恶魔,偏要和我作对,满地到处爬,害我费了好大劲才搞定它们。
等最终它们在锅里被煮得通红通红,心里才平衡地呼了口气。
【呵呵~】听到声音回头看,凌苍在门口笑弯了腰。
才意识到刚刚一幕全被他看了去。
解了围裙丢在一旁,我把菜端出去,他也过来帮忙。
待一切准备就绪,外面开始响起爆竹声,此起彼伏没消停。
声音太大,我条件反射地捂住耳朵,他伸手帮我捂住耳朵。
他的手很温热很暖。
好不容易,外面的声音终于停了,我们坐下,他坐我边上。
他递来盛了半杯葡萄酒高脚杯。
干杯!
他说晚餐他很喜欢,谢谢你,安。
微仰着头,葡萄酒顺着他喉咙流下,我可以清楚看到他的喉结上下滑动,形成一道别致的弧线,眼角带着深深的笑意。
我仰头,一口喝完。
胃里火烧的感觉,不过是最普通的葡萄酒,它都受不了。
吃饭期间,我不断给他夹菜。
【安,那围裙,很适合你。】他笑道。
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我直想钻地缝。
端起碗贴着脸,我用力扒饭,装作没听见。
他把我的碗拿下【有你这么吃饭的么!小心噎着。】
【我吃饭你也要管?】
【好我不管,看看你,吃得满脸都是饭。】
说着他还用手擦掉我嘴角的饭粒,憋着不笑出声。
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存心不让我好好吃饭!
算了算了,今天过年,我就大人不计小人过,不和他计较这么多了。
吃完饭,他说带我河边去看烟花。
我们便开车来了河边。
这里聚集了很多来看烟花的人,绚烂的烟花升起,在漆黑的夜里尽情绽放,送来隆隆的祝福,烟花下的人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
我也抬头,静静看着。
凌苍问我会不会冷,
我摇了摇头。
他说,安,许个愿吧。
我十指交叉握在胸前,闭眼,许愿。
过了好一会儿,才睁眼。
他问,这么快就许好了?
我说许完了。
他把我脸转过,张口想说什么,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本不想接的,可是电话一直响不停,存心不让他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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