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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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第-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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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公像,起个心理镇定的作用。毕竟铺面在台东闹市区,熙熙攘攘的比较乱,有他在,她就不必怕街上的混混们。在家里,忙成陀螺的还是李翠红。他哪有资格指责里里外外忙成一团陀螺的持家女人?

可是,他心里沉甸甸的,很压抑。父亲早就没了,母亲把他当一家之长来指靠,他是弟弟最亲的大哥,和弟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他怎么能袖手旁观冷了他们的心?

他闷着头,又抽了几支烟。

“要抽死啊!”李翠红已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他面前了,把一个存折扔到桌子上,“就是你杀了我,我也只能拿出这么多了。”

何顺生用食指挑着存折,翻开看了看,是两万元的活期存款,那万分的感念早已把他心头泡得水汪汪的了,就仰头问:“都给春生?”

“你愿意扣下点儿,那是你的事。”李翠红爱答不理的。

门第 第二部分 门第 第五章(4)

何顺生把烟蒂狠狠地在烟灰缸里戳了几下,抱起李翠红,噔噔地转了两圈,说:“哎呀,我的好媳妇。”

李翠红捶了他两下,“别属耗子的,搁爪就忘了我的好啊。”

何顺生说:“哪能,我一辈子都惦记着你的好,如果有下辈子,你还得给我当老婆。”

李翠红“啊呸”了一声,恨恨地说:“我这辈子跟着你遭罪还不够?谁爱给你当老婆谁当,反正我是不当了。”

何顺生不管,嬉皮笑脸地扛着李翠红回屋去了。李翠红知道他要干什么,踢了他一脚,“洗澡去。”

何顺生把她放在床上,屁颠屁颠地拿着存折先去母亲屋里报了功,说:“翠红说给春生结婚用的。”

然后,他顾不上多说,兑了桶热水,打算去卫生间洗澡。里面有人,他放下水桶,转了两圈,满脑子想的是李翠红白花花的身子,就恨不能把门踢破了。

走廊里响起沉闷的脚步声,何春生回来了,见哥哥提着桶水在卫生间门口兜圈儿,心里就厌厌的。只要何顺生提着水桶洗澡,夜里隔壁就安生不了。老房的隔音不是很好,他不仅能听见李翠红的呻吟,还能听清何顺生夹杂在喘息声中的脏话。

何顺生看了看他,说:“回来啦?”

何春生用鼻子“嗯”了一声。

何顺生说:“你结婚,你嫂子给两万。”

何春生说:“哦。”心里有点儿酸酸软软的感动。就他对李翠红的了解,两万绝对不是小数目。何况哥哥嫂子也不是富人,都是苦扒苦做的平常百姓,每一分钱上都有汗臭味儿。

何春生顿了一会儿,又折回来,“哥,还是算了吧。”

“嫌少?”

“不是,你们挣点儿钱也不容易。”

“不容易它也让咱挣回来了不是?拿着吧,别记你嫂子的仇。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管什么时候,她只要一听掏钱就肝疼肉酸。她就这么个人了,真需要花钱的关口,也不含糊。”

何春生知道,接下来哥哥就要表扬李翠红了,就笑着说:“嫂子是好人,刀子嘴豆腐心,咱这楼上的人都知道。”

何顺生“嘿嘿”笑了两声,拍拍弟弟的肩。

何春生就回屋去了。他没打算花这两万,别看李翠红不给——不给那是一种态度,她给了,他不花,再还回去,那又是一种态度。钱这东西,就是一照妖镜,你明知一照就会看见不堪的真相,但有些时候,你忍不住要拿着这玩意去照照那些所谓的美好表象。2

次日,何春生就去了织锦家,她还没回来。他见柳如意在包蛤蜊馅饺子,就洗了手去帮忙。柳如意往旁边腾了点儿空,说:“现在的男人,兴到丈母娘家下厨房了。”

何春生让她说得不好意思,顺口说:“我锦程哥也到你家下厨房?”

柳如意咬着牙,“切”了一声说:“人和人不一样,有的女人天生是要男人来哄的。像我这样命贱的女人,是要去哄男人的。”

何春生怕再说下去,她又会眼泪汪汪了,就识趣地闭了嘴,安静地包饺子。

“嫂子,今天怎么你下厨?余阿姨呢?”何春生没话找话说。

“我让她去超市买三文鱼生了。”柳如意利落地把饺子捏好,放在垫子上。

“三文鱼生啊……一百多一斤呢。”何春生小声嘟哝着,“你们家可真舍得吃。”

柳如意笑了笑,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门铃响了,柳如意扔下手里的饺子皮,跑进卫生间照着镜子拢了拢头发,才跑去开门。何春生看得发笑,等来人一进门,他的笑才刹了车——是罗锦程。看样子柳如意早就知道是他。罗锦程往厨房探了探头,说:“春生啊。”

门第 第二部分 门第 第五章(5)

何春生笑了笑,觉得自己多余。织锦妈妈去幼儿园接兜兜了,她接了兜兜总要到街心公园里玩一会儿。这个时候,应该早就被柳如意蓄谋好了,别看她脸上笑嘻嘻的,心里不知有多懊恼被他败坏了好事呢。

何春生识趣地洗了洗手,说自己出去等织锦。罗锦程举着一张报纸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的背影,笑得很阴损。

何春生出了门,看了一下表,离织锦下班时间还早,遂去了织锦妈妈带兜兜常去的街心公园。果然,妈妈正和街坊聊天,兜兜在旁边的滑梯上玩得不亦乐乎。

他上前叫了声妈妈。妈妈看着他笑了一下,就和正在聊天的街坊介绍道:“我女婿,小何。”

几个老太太对织锦究竟要嫁个什么样的男人很感兴趣,先是七嘴八舌地夸何春生的相貌,又问:“小何也在外国公司上班?”

妈妈笑了一下,说:“不是。”

一个胖老太太笑眯眯地打量了一会儿何春生,“嗯,好多企业都发不出钱来了,还是给自己干好。”老太太的眼睛炯炯地看着何春生。街头巷尾闲坐的老太太大多这样,不见得多么市侩多么阴暗,却个个喜欢炫耀子女,子女们工作好、官职高、有孝心,比穿名牌、戴钻石更能满足她们的虚荣心。

何春生觉得胖老太的目光像直杀他虚荣命门的刀子,带着温暖的笑意,一步步逼了上来。是的,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胆怯,更不想说自己只是个超市的普通员工后被她们用廉价的同情和虚假的安慰包围。他侧了一下头,就朝兜兜走去,“兜兜,走,叔叔带你去买冰淇淋吃。”

正在滑梯上的兜兜欢呼雀跃,忘记了自己站在滑梯顶上,舞着胳膊就奔何春生来了。何春生大叫了一声:“兜兜,小心!”

话音未落,兜兜就一个跟头从滑梯上栽下来了。好在滑梯不高,下面还铺了塑胶,但兜兜受了惊,闭眼张嘴地大哭,很是凄惨。妈妈见状吓傻了似的愣在那里。何春生连揍自己一顿的心都有了,对胖老太就更是恨意迭生。何春生跑过去抱起兜兜,就见他鼻子擦破了,嘴唇也肿了。妈妈慌手慌脚地让兜兜活动了一下手脚,见没什么大碍,就让何春生抱着他去社区诊所上了点儿药。

从诊所出来,兜兜的哭声渐渐小了,趴在他肩上,蚊子一样小声哼哼。

何春生默默地走在前面,心里装满了没来由的愤怒,步子倔犟地往前闯。

回家后,饺子已经包完了,厨房里热气腾腾的。柳如意在煮饺子,罗锦程跷着二郎腿看晚报。像所有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嘉嘉一见他妈,就开始没来由地大哭。柳如意听见儿子哭,出来一看,见兜兜肿起的嘴唇,忙问怎么了。何春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他不小心把兜兜摔着了。

柳如意就不问了,把捞饺子的笊篱一扔,问兜兜疼不疼。兜兜使劲儿地点头。罗锦程见状也凑上来,做出一副慈父的样子,把兜兜抱到怀里。柳如意用小指的指尖轻轻地摸着兜兜受伤的小脸,左看看右看看,看着看着,眼泪就掉下来了。其实,眼泪不是因为看着兜兜弄伤了而心疼,她得找个借口哭一顿。下午,罗锦程打来电话说回家吃晚饭,她就特意买了新鲜的蛤蜊,满心欢喜地又洗又蒸又剥壳地忙活了半天,因为蛤蜊饺子是罗锦程最爱吃的。

下午,自从婆婆出去接兜兜了,她又把余阿姨也打发到了超市,盼望罗锦程能在这个点回来,看见她正在为他爱吃的晚饭而幸福地忙碌。等门铃响时,她满心欢喜地去开门,却是何春生。那个失落啊,像海水一样汹涌而至。好在何春生识眼色,见罗锦程回来,就找了个借口出去了。为此,她心下生出了一丝感激。对每一个寄希望于她和罗锦程复合的人,她都是心存感激的。

门第 第二部分 门第 第五章(6)

可是,何春生走了后,罗锦程都干了些什么?

她不指望他会扮演体贴的丈夫,到厨房帮她包饺子。只要他过来问一声,或是看一眼,见她正在做他最爱吃的东西,适当地表示一下领情就可。

罗锦程让她失望,他竟然一直在客厅看报纸,对她仿佛都懒得问一声。

伤心以及被冷落的委屈,让她的心里蓄满了眼泪,终于借着兜兜的受伤,流了下来。

何春生见柳如意也哭,心里就更窝火了,又不知说什么好,就进厨房想帮余阿姨干活儿。余阿姨已经摆好了三文鱼生,灶上还炖着牛尾汤,正忙着往外捞饺子,见何春生进来了,笑得脸上开了花,“小何啊,你来得正是时候,帮我搭把手。”

何春生却摊着两手,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好,只好说:“弄别的我不会,我煮饺子吧。”

余阿姨搅了搅牛尾汤,对何春生说:“小何,你跟织锦快结婚了,跟我学学煲牛尾汤吧,织锦最爱喝了。”

何春生突然觉得有点儿别扭。凭什么快结婚了就该他学煲牛尾汤啊?在家里,他可是没下过厨房的人。就算织锦从小娇生惯养的,他何春生是穷街陋巷里长大的穷小子,可她余阿姨不过是一个保姆而已,也不该那个什么眼看人低吧!

何春生心里憋着气,什么也没说,就用笊篱把锅沿敲得叮当响。余阿姨似乎看出了何春生的心思,“小何,我这么说,你别不高兴。你娶了织锦,算是祖上积了八辈子德了。多好的姑娘,善良,懂事。我让你学做饭,不是为了别的,织锦可是我看着长大的,在家连杯奶都没热过,你是她男人,你不疼她谁疼她?”

何春生咬了咬牙,挤着嗓子说:“我知道。”

余阿姨也就不再吭声了,把调好的辣根和鱼生送出去。何春生心烦意乱,饺子弄碎了好几个,等余阿姨返回来,看着锅里的碎饺子,什么也没说,从他手里拿过笊篱,“小何,你去坐着吧,我自己来。”

何春生从厨房出来,正好门铃响了,织锦回来了。她好像心情不错,见何春生从厨房出来,就笑着说:“呵,现在就开始跟余阿姨见习做菜手艺了?”

何春生笑了笑,用鼻子轻轻地“嗯”了一声。织锦洗了手,帮着把饺子摆好。何春生心里闷,罗锦程让他喝酒,他怕喝多了会管不住嘴,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就借口说上回喝了酒,直到现在还头疼呢,给拒绝了。罗锦程也就没再让,自斟自饮了几杯。

饭后,大家看了一会儿电视,柳如意一脸委屈的样子,让每个人都有些自责,仿佛是因为自己才使兜兜受了伤。大家心怀歉疚地哄兜兜玩了一会儿,见他困了,就七手八脚地打水让他洗脚擦手,送他回房睡觉。客厅里的空气这才稍微轻松了一些。

织锦胡乱调了一会儿台,没个好节目,就懒懒地上楼了。她上了一半楼梯,突然想起何春生还在客厅呢,就回头看他,“你傻愣着干吗?上来呀。”

罗锦程用嘴角坏坏地笑了一下。何春生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低着头,飞快地上了楼梯,低声说:“你叫什么叫?弄得大家都看我。”

织锦就笑,“我又不是约你去偷去抢,叫你进来,你怕什么?”

何春生理屈词穷地看着她,讷了半天,才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存折扔在床上。织锦瞄了两眼,“干吗?”

“装修用。”

织锦拿起存折翻开看了看。何春生有点儿不高兴,“你能不能不斜着眼看我?”

门第 第二部分 门第 第五章(7)

“我斜着眼看你怎么了?你回家要钱了?”

“我妈给的。这些年的工资我都交给她了,我哥给了两万。”

织锦歪着头笑,把存折在手上啪啪地拍了几下,然后用一根小指挑开何春生T恤上的口袋,把存折塞进去。

何春生疑惑地看着她,“你不要?”

“我看好的房子是装修好了的。还有,这两万块钱,春生,你想一想,你嫂子要做多少件衣服才能赚来?亏你也好意思要。”

“我没要,他们自己给的。”何春生低头嘟哝了一句。

织锦又笑了一下,“他们给你就要拿着啊?为了和我显摆,还是让我领情你们全家人都在齐心卖力地为咱俩结婚奉献力量?”

“和你在一起,怎么就这么累呢!你能不能嘴下留点儿德?你不说破也没人把你当傻子。”何春生不高兴了,嘴里嘟哝着,坐在床角,伸手胡乱在口袋里掏。

织锦劈手把他掏出来的烟夺过去,瞪着他,把烟一丝一丝地拧碎了,“你记住了,和我在一起,你就甭想在卧室里抽烟!”

何春生伸手去抢,织锦一闪,他差点儿摔倒。下午兜兜受伤,本来就让他有点儿窝火了,现在织锦又火上浇油,他有点儿恼了,恨恨地看着织锦,咬牙切齿地说:“怪不得马小龙不和你结婚!你这么刁蛮,谁敢和你结婚?”

织锦一下子就呆了。他怎么可以这样没深没浅地说马小龙呢?这三个字是她心上的伤口。

她愤愤地瞪着何春生,胸脯一起一伏的,突然,她把满手的碎烟丝扔到了何春生的脸上,“你抽吧,抽死才好!不愿意和我结婚,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说着,眼泪就滚了下来。

何春生一下子就慌了手脚,不知怎么办才好了。其实,在“马小龙”三个字脱口而出时,他就知道坏了。可是话一出口就收不回来了,像下狠力踩过了劲儿的汽车油门。

何春生一边说“是我不好,我说错话了”,一边给织锦擦泪,却被她扒拉到一边去了。他讪讪地坐在床角,叹了口气说:“织锦,你要是觉得嫁给我很委屈,还是算了吧,不然我们都不开心。”

织锦哭得更厉害了。

何春生唯恐被罗锦程他们听到,恨不能找个东西堵在织锦嘴上。张皇了一会儿,他觉得别无他法,张开胳膊,像狗熊一样把织锦圈在怀里,嘴里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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