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颗雪粒,北风吹来,落入郑屠夫的脖子里。
郑屠夫猛然回过神来,打了个哆嗦。
随后,他长出一口气,强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酸水,摆摆手,命令士兵赶紧收拾现场。
尸体被拖走,唯一存活的那个黑衣人,被堵住嘴巴,五花大绑带走。
当士兵们逐渐离去,场地中只剩下了郑屠夫一人后。
他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这阴风阵阵,似有冤魂哭号的巷子,伸出颤抖的手,竖起了领子,然后抱着双臂,转身离去。
……
金凤楼,灯火通明。
虽然室内温暖如春,但马三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整个人如堕冰窟,如同见鬼了一般,看着眼前的青布长衫的书生,两条腿扑腾着,不断后退。
李牧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将目光投向了门口。
林平之带着一身,还未褪去的杀气,沾染着鲜血的鞋子,在地上留下一个个血印,缓缓走了进来。
见林平之微微躬身,含羞点头。
李牧淡淡一笑,点头回应了一下。随后转过头来,对李泽民道:“事情都办妥了!”
李泽民微微一笑,随后挑了挑下巴,指着地上。惊慌之际的马三道:“他怎么办?”
李牧皱眉想了想。仍然一无所获。
随后。转过头来,看着一旁,被白素贞抱住,正默默垂泪的马贵妃。
沉默了一下后,李牧抬脚缓缓走了过去。
“没事儿的!”李牧犹豫了一下,终是伸出手,轻轻的在马贵妃的肩膀上拍了拍,轻声说道:“没事儿了!”
连着两句没事儿。意思却截然不同。
第一句,只是在安慰她。而第二句,却隐约的告诉了马贵妃,你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也不会发生。
马贵妃本就是心灵剔透,聪明绝顶的人物。
听到这番话后,哭泣声渐渐消失。
抬起头,朦胧泪眼中,带着一丝惊讶不安。也带着一丝歉疚,喃喃道:“你都知道了?”
李牧微微一笑。低着头,用袖子拍打着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埃,耸肩道:“这天底下还有我李牧不知道的事情吗?”
很自大的话,但其实并不好笑,尤其是在这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中,更谈不上好笑。
可是,马贵妃却笑了出来。
俏脸上带着泪花,绽放出了带着一丝凄美柔弱的笑容,让人心疼。
“对不起!”马贵妃咬着嘴唇,低头说道:“我,我不是有意骗你的!”
李牧轻叹一声,点点头,伸出双臂,将马贵妃揽入怀中,手掌轻轻的在她微微颤抖的背上拍了拍,轻声说道:“我知道!”
轻轻拍了拍马贵妃的背后,李牧缓缓的收回了手。
抬起头,看到白素贞主仆嘟着嘴,幽怨的看着自己。
李牧哭笑不得的摇摇头,走过去,伸手握住了白素贞和小青的手,柔声问道:“你们没事儿吧!”
“哼!”
白素贞哼了一声,背转过身去,不理睬他。
李牧淡淡一笑,手掌微微用力,紧握了一下白素贞的小手,然后走上前去,轻咳一声,低声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最近,我看了一本书,招式很强悍,咱们晚上回去可一定要试试!”
此话一出,白素贞的脸,顿时羞成了粉红。
娇嗔一声,抬脚踩在了李牧额脚掌上:“你作死啊!”
李牧哈哈一笑,一脸色相的看着白素贞那粉红的脸颊,还有吹弹可破的肌肤,以及那因为羞涩,而微微泛红的耳垂。
被李牧这么直勾勾的看着,白素贞顿感浑身燥热。
脑海中,不由的浮现出了昨晚床榻上,那羞人的一幕。
昨天都那样了,今天会是怎样?
呸呸呸,羞死人了,我怎么能想这些呢!
白素贞轻呸一声,美眸中春情未退,狠狠的瞪了李牧一眼,然后拉着一脸茫然的小青的手,转身狼狈离去。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先走了,快点办完事,早点回家!”
白素贞丢下一句,转身离去。
李牧微微一笑,对人群中的林平之点了点头。
林平之会意,转身随着白素贞主仆二人,走出了金凤楼。
见白素贞二人离去,马贵妃也准备离开。
但刚走一步,却被李牧拉住了袖子。
“你做什么?”马贵妃芳心一颤,低着头,低声问道。
李牧耸了耸肩,抬手指着一旁,蜷缩在地上,吓得浑身发抖的马三,无奈道:“没事儿,就是问问,他怎么办?”
马贵妃脸上的羞红,迅速散去。抬起头,眼神冰冷的看了一眼马三,摇摇头,淡淡道:“别管他了,我们走吧!”
李牧笑了笑,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我们走吧!”
说完,他转过头,对李泽民和秦王府一干人等以及,已经走下楼来的杜石等人,拱手行了一礼,便准备带着人,转身离去。
但就在他二人走到门口的时候,守在门口的东宫侍卫,突然挡住了门。
“你们想干什么?”
李泽民看到这一幕,率先走过去,目光冰冷的盯着这二人,沉声问道。
侍卫不语,身体不动。
李泽民冷哼一声,转过头,看着一旁,抱着胳膊的太子,眯着眼睛,沉声道:“大哥,你想干什么?”
太子讥讽一笑,将目光投向了李牧,抬手指着一旁,已经被人搀扶起来,一瘸一拐的马三,冷笑道:“打了我的人,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你的人?”李牧歪着头,看着太子,笑问道。
“当然!”太子冷声道。
“你搞错了吧?”李牧伸手揽住了身旁马贵妃的柳腰,看了一眼马三后,示威似的,看着太子:“他是我老婆的弟弟,按辈分,我是他的姐夫。姐夫教训一下小舅子,有何不可?”
说完这句话后,见太子脸色一变,李牧冷冷一笑,语气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看着太子道:“倒是太子殿下您,无端干涉别人家事,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啊!”
第一百二十五章原委
“好了!”
就在这时,杜石走了过来。
他先是向太子行了一礼,随后转过头,狠狠的瞪了李牧一眼,斥责的道:“李牧,你太放肆了!还不快退下?”
李牧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微微点头,躬身虚心接受杜石的批评。
事情发展到了这里,对于太子来说,已经是退无可退。
而对于一身轻的李牧来说,是进可攻退可守。
杜石人老成精,岂能看不出这微妙之处。
李牧三言两句,将太子逼到了绝境,退无可退的地步。其胆大包天,又进退有度,不失分寸的手段令人悚然。
太子本就理亏,如若不顾一切杀了李牧,那么,此时一旦传出。昏聩暴虐之名,是逃不了的了。
这个时候,正值皇帝对他颇为失望之时,一旦发生此事,太子就完了。
但是,他还不能退。
因为他是太子,未来的皇帝。
被一个五品官,逼到这个份儿上,退就是无能,怂包的表现。
不过,令杜石失望的是。
太子显然没有意识到他如今尴尬的处境,而是杀气腾腾的想置李牧于死地。
哎,真是头蠢驴啊。你也不想想,你想杀李牧,你当秦王是吃素的?
太子,差的太远了!。
不过,杜石心里纵然失望,但,他毕竟是大周臣子,太子现在也还是太子。所以,该维护的。他必须维护。
而且。这也是为了给太子一个台阶下。
杜石一开口。随着李牧拱手行礼,悄然褪去。金凤楼中,剑拔弩张的气势,骤然被消失。
李泽民走过来,拱手对杜石和太子等人微笑着行了一礼,然后带着秦王府一干人,悄然离去。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不多时。当杜石和卫虎行完君臣之礼后,转身离去后。金凤楼中,也只剩下了愤怒的太子,一脸沉默的齐王,以及坐在一旁,不动声色,品着凉茶的李思君。
太子握紧拳头,盯着门口,眼神发红,身体微微颤抖。
而齐王。则抬起头偷偷的看了一眼太子,本想说些什么。但眼角余光。却突然发现,李思君抬起了头,正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
那目光,竟是如此的深邃,像是瞬间看穿了自己所有的心思。
齐王心头一颤,连忙压下了心中话语,轻咳一声后,对太子和李思君拱手一礼:“大哥,太傅大人,我先走了!”
太子猛然回过神,连忙道:“二弟,你……”
“太子殿下!”
这时,一直不出声的李思君,突然冷冰冰开口了。他端起茶抿了一口,没有去看齐王,而是淡淡的盯着太子,缓缓道:“齐王殿下有自己的事情,你就不要打扰他了!”
转过头来,看着讪讪笑着的齐王,李思君端起茶,缓缓道:“殿下慢走,恕老臣不能远送!”
齐王脸色变了变,眼中阴测之色,一闪而过。随后,他微笑着拱手,道:“太傅大人客气了!告辞!”
随后,齐王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仆从转身离去。
“哎,二弟,你……”
见齐王招呼也不打,掉头就走。
太子顿时着急起来,为难的看了一眼李思君后,连忙追了几步。
咣当一声。
李思君愤怒的站了起来,一把将茶壶扔在了地上,摔成了粉碎。
他面色铁青的盯着太子,气的须发皆抖,抬起手,颤抖的指着太子,恨铁不成钢道:“殿下……”
看到李思君发怒,太子顿时脖子一缩,不敢再出声了。
走到门口的齐王,回头看了一眼。
李思君黑着脸,目光不善的盯着他:“齐王殿下,莫非非要老臣送你离开!”
齐王心颤,连忙摆手笑道:“不敢不敢,本王这就走了!”
匆匆脚步声,逐渐远去。
金凤楼中,彻底陷入了一片寂静。
金凤楼的下人掌柜们,早已被外面的东宫侍卫请走,不知去了哪里。
偌大的客厅里,只有李思君濒临爆发的粗重喘息声。
“老师,二弟他……”
太子表情挣扎了片刻,终是陪着笑,替齐王说请。
李思君脸色骤然苍白,身体一颤。
噗的一声,一口猩红的鲜血,喷了出来。
站在原地的他,身体猛地一晃,然后轰然倒地。
“老师……”太子顿时大急,连忙跑过去,一把抱住昏迷不醒的李思君,惊慌失措的喊道;:“来人啊,来人!”
……
回去的路上,风雪漫卷,夜风凄寒。
宽敞的车厢里,火炉烧得正旺。
温暖如春的车厢里,和外面天寒地冻,大雪纷飞的冰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牧闭着眼睛,靠在车厢上,一动不动,闭眼假寐。
对面,李泽民看着李牧,欲言又止。
“殿下,是想问我,为什么,要跟太子过不去吗?”良久之后,闭眼假寐的李牧,幽幽出声了。
“是啊,今晚之事,明显是齐王所谓,为何慕白你……”李泽民点了点头,皱眉沉思道。
“那是因为……”李牧顿了顿,声音有些无奈,叹气道:“李思君啊!”
“李大人?”李泽民不解。
“李大人如今已是太子太傅这件事,殿下你知道吧?”李牧睁开眼,看着李泽民道。
“是的!”李泽民点了点头,旋即依然皱眉道:“可是,我还是不明白!”
李牧轻轻摇头,淡淡道:“原本,太子可以无视掉。但是,有李大人帮他。他的实力,就不得不让我们重新估计了!”
“齐王势大!”饶是车内温暖如春,但偶有寒风吹进来,还是令人不由的打了个寒战。李牧操了操手,挪动了一下身体,试图坐的更舒服一点:“他在朝廷里的影响力,有多厉害,想必你应该知道!这从他三番五次阻扰你,甚至是嫁祸你,却无半点阻碍,就能看得出来!”
李泽民想了想,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李牧嘴角挑起一抹无奈的笑容,轻声道:“所以,就目前来说,以我们的力量,是撼动不了齐王的地位的。嘴上占占便宜,偶尔算计他一下,对他来说,也只是无足轻重的皮外伤,动不了根本的!”
“那你的意思是?”李泽民隐隐明白了什么,但依然不甚清楚。
“对方势大,而我方势单力薄。所以,想要战胜它,必须要借势!或者说,搅浑这池子水!”李牧淡淡道:“拉太子如水,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让齐王和太子互掐。如此一来,我们才能在夹缝中求生存,徐徐图之!”
李泽民听到这番话后,恍然大悟。
但随后,他又想到另一种可能,不禁忧心道:“可是,若是太子势力壮大,那我们……”
“不会的!”李牧摇摇头,微微笑道。
“为什么?”李泽民惊讶道。
李牧睁开眼,带着微笑的眼神中,充斥着强烈的自信和把握:“在高明的师傅,对于一块已经腐烂到了极点朽木,也是无计可施!”
顿了顿后,李牧轻叹一声,微笑的看着李泽民,微微一笑,沉声道:“太子是朽木,朽木不可雕也!”
第一百二十六章三足
寒风呼啸而过,街道两侧的枯树发出野兽般的哀嚎,闻之令人心生恐惧,毛骨悚然。
车帘在抖动着,发出呼呼的声响。
白砂糖似得雪粒,从车窗中飘进来,落在车内毛毯上,很快就消融成一颗颗水珠。
桌子上,油灯猛烈摇曳,光线忽明忽暗。
李牧的脸,神色专注的用一根铁丝,拨弄着微微卷曲的灯芯,被灯光染上了一层朦胧黄光的脸庞,平静无漾。
在大周帝位之争的战争里,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势单力薄的秦王府,在这其中,左右逢源,逐渐壮大。这时弱者的求生之道,也是李牧根据此前突变的局势,为李泽民指定下的策略方案。
锋芒尽敛,却暗潮汹涌。一旦蓄势而发,将雷动九霄,翻天覆地。
心中迷雾尽散之后,一股寒气,也陡然从心头升起。
将人心把握到如此地步,又拥有着如此长远的目光和纵观全局的视野。
这样的人啊,太可怕了!
心中唏嘘后怕之余,李泽民也深深的感到了庆幸。
“我很幸运!”
李泽民长叹一声,转过头来看着李牧,眼中满是欣喜之色。
短短三个字,包括了很多意思。
幸运是在帮他,而不是在帮别人。
幸运自己有李牧相助,这等运气。
很多很多,欢喜和震惊陈杂在心头,当窗外的寒风吹进来,带来一阵清凉后。李泽民突然发现。自己心静如水。
李牧偏了偏头。矜持了片刻后,微微笑道:“我也很幸运!”
李泽民终归不是魏王。
他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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