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昱城稍滞了一秒:“怎么了?”
“没什么。”她随口撒谎道:“有个朋友对这些挺感兴趣的,问我有没有什么好的推荐。”
沈昱城又沉默了片刻,犹豫后终于开口说:“她叫刘子惜。”
作者有话要说:补全,磨磨叽叽的文~~筒子们都嫑着急啊……
、第九章
季冉在沈昱城刚刚开口的时候心脏像是一下被悬到了最高处,而在他慢缓地吐出那几个字之后,她胸腔里又仿佛有一块大石落了下来,却不是释然,而是似乎莫名被压得有些许沉闷。
他说的这个名字的后两个字,果然与她刚才看到的是一样的。
“哦。”凝滞了稍许季冉才终于略显僵硬地答了一声,又盯着他,语调漫不经心地问:“她是你……朋友?”
沈昱城的表情变得比刚才还要复杂,仿佛她的问题开启了他心里最不愿触碰的一个角落。他朝着她的方向偏着头,眼睛也不眨,眼神却是有些空茫,似乎只是透过她定定地看着别的什么地方,又或者是在思考这个让他为难的问题。半晌,沈昱城的眼神才终于又聚焦回来,看着她的目光很是淡漠,似乎觉得她的问题侮辱了那个人,不太高兴地说道:“不是你想的那种。”顿了一下又想起些什么:“其实你也见过她,就是上次在我家的那个女孩。她是我……妹妹。”
多么牵强的称谓,尤其是在他明显地犹豫了那么一下之后。季冉突然想起她还在念书的岁月里,男女之间友达以上,却又还未到亲密关系的时候,通常就会用这个暧昧的词语来掩饰过去,以为能够欺骗了外人,可周围的观众却都看得十分通透,他们不过是自欺欺人。
“原来是这样。你妹妹好厉害,这么年轻就开个人画展。”季冉一个一个字地往外蹦,同时费力地扯了一下嘴角,状似真诚地说:“而且也很漂亮。我时间到了,先走了。”
她连贯地说完连气都没换,也没有道别便转身向不远处的写字楼匆匆走去,途中踩到一个微小的石块,不小心崴了一下脚。季冉感觉脚踝处猛地狠狠抽痛了一瞬,她却很快调整好了动作,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仍然保持着最好的姿态。
她找不到自己这般掩饰狼狈的理由,又或者,这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季冉听见她身后的轿车发动开走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回头瞟了一眼,车子已然走出十几米开外,速度不慢,像是着急离开,也许沈昱城根本没有看到她出了什么状况。季冉甚至不知他今天怎么会善心大发要求送她,可能是为了感谢她给他当了一回厨子,又抑或是为了补偿她空等了他一整个晚上,总之都是无聊的原因。
兴许还是因为昨晚没有睡好,在那天晚一些的时候季冉终于感觉到累,还没有到中午休息时间就呵欠连连。她看电脑屏幕看得眼睛酸涩,用手撑住一边的脸,闭上眼睛一阵,居然连意识都开始变得模糊。
她的头点了好几下,忽然感觉下颚处有一股力量抵住了她,像是人的指节,还咯得她有些痛。抬起头来微眯着眼向身旁扫了眼,季冉又立马如梦初醒地站了起来,轻声叫了句“副总”,椅子都被她撞得退了半步。
“在钓鱼?成果怎么样?”陈竟的脸色一如既往的深沉而看不出端倪,语调也是平平淡淡,不像指责和讽刺,但季冉想他也总不会是在开玩笑。
其实陈竟的音量并不算大,但她刚才的动作还是引来了一些八卦的视线,季冉之前从未有过这样在上班时间浑水摸鱼的前科,现在感到无比的尴尬,只好垂头说:“对不起。”
陈竟没有表态,只淡淡说:“跟我过来。”
他说完便率先走了,季冉忙不迭地跟上,周围关注的目光霎时都从八卦变成了同情。季冉路过小周身边的时候,小姑娘还轻轻拉了一下她的手臂。
季冉进了他的办公室,在身后掩上门,陈竟走到桌子后面,没有坐下,只是在旁边的一叠资料里抽出一份,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撑着桌沿微俯着身,平视她说:“这个你再看一下吧,其实也就是你之前做的,可能到时需要你陈述一下……哦对了,我和贺先生约的是后天晚上,你时间上有问题吗?”
“……没有。”季冉万没想到陈竟让她过来只是为了这件事,本来还做好了挨批的打算。她暗舒一口气,听到对方客气且稍带着歉意说:“麻烦你了,你今天精神不太好,是昨晚太累了?”
“可能是,我会注意的……”季冉顺水推舟地小声应了句,拿起桌上的东西说:“那我出去了。”
陈竟挥手放行,季冉转身走了几步,到了门口,身后的人突然又说:“哎,你等一下。”
她定住脚步,回头看见陈竟在办公桌的柜子里拿出一个袋子,又走到她旁边递给她说:“我看你总是喝咖啡提神,我之前大学时候的导师说太多咖啡因对女性不太好……虽然科学家说的话总是在变,但还是注意些吧。这是别人送我的茶叶,我也不喜欢喝茶,怕放坏了,不如给你。”
她一下愣住,陈竟又把袋子往她眼前递了递,“拿着啊,你要是不喜欢,送给别人也可以。”
“不用!这怎么可以?”季冉连连摆手,感觉这场面实在很奇怪。
“怎么不可以,还是你以为我们在行贿受贿?”
季冉找不到借口,胡言乱语地说:“不不,可——可如果我现在拿出去……”她说到这里又一下停住,没有把后半句说出口。她想的是:如果她现在就这样堂而皇之地从他办公室拿礼物出去,同事们该怎么想?
陈竟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罕见地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不太妥当,那你下班的时候再来拿吧……不用这副表情了,你就当作这是我给你的谢礼,或者是我请你帮我处理一件我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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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下班前季冉接到陈竟的内线电话,提醒她不要忘记去他那里拿茶叶。她果然险些忘记,愣了两秒才应声说好。后来到了他办公室,陈竟询问她的住址,又说可以顺道送她回去。
上司的好意总是比命令还要难以拒绝。虽然几次接触下来,季冉觉得陈竟也不像平日传闻里那般冷淡难处,但她仍是觉得不太自如。她本就是个不太会找话题的人,偏偏下班时间堵车状况又十分严重。季冉坐在车里玩弄自己的手指,在聊完天气和最近的影视作品之后四周便陷入短暂的沉寂,她觉得这样相顾无言的气氛着实尴尬,不由得连呼吸都放轻,恨不得把今日收盘股指拿出来说一说。
“我怎么感觉你总是很拘束?”陈竟忽然扭回头来,明亮有神的双目直看着她。
“没有啊……”
“你手背上是不是都被你自己掐出印了?”陈竟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又自嘲一般地笑起来:“你让我觉得我像个凶恶的老师而你是个无辜的学生。”
季冉忙低头看自己的手背,上面只是有几个被指甲按出的很小的月牙形,不知道陈竟视力怎么那么好。她小时候的确害怕老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对,好在一阵突然的电话铃声及时解救了她。季冉连是谁都没有看就接起来,在听到那头略带调笑的声音之后,反应蓦地比刚才还要迟钝。
“我们今天是不是应该继续昨天未完成的事情?”沈昱城满含意味的声音清晰地传到她耳边,听起来心情不错,又说:“下班了么?我去接你,今天早上那个地方是不是?”
季冉向身旁的人觑了一眼,手不由自主地去捂住听筒,陈竟接收到她的目光,也转脸过来扫了她一眼,说:“怎么了?”
“……没事。”她对着陈竟摇摇头,沈昱城在那边却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骤然静默了几秒。
“哦……原来你不方便。”沈昱城再度开口时仍在笑,温度却有些冷:“看来你平时的夜生活也很丰富啊,所以今天不行了?”
季冉一声不吭,说不清为什么,从听到他的声音开始她就像有一股气不上不下地堵在喉间,不仅无话可说,还有一些憋闷的感觉。僵持了一阵电话那边的人都没再说话,她咬咬牙,一字一字僵硬而冰冷地说:“今天没空,挂了。”
她没有等对方的回应就快速地切断通话,同时轻微地呼了一口长长的气,似乎身体里有一根紧绷的弦缓缓松了下来。其实她今天并没有什么事情,季冉发呆了一阵,恍然觉察她方才的决定似乎有些怄气的成分,但又不知怄气的原因是什么,望着窗外思考了一会,猜想也许是因为每回只要沈昱城一提议她便答应,多少会让自己有些应召女郎的羞辱感。
看她出神了很久,陈竟在她耳边打了个响指:“是上桥还是右拐?”
“嗯?哦……”季冉回过脸看看他,又看着前方,原来已经快到她家了,抬手指了指方向说:“右拐,大概五十米,有个大广告牌的地方就是。”
陈竟打了方向盘,扫了她一眼道:“今天没空?怎么,自行加班?”
“……对啊。”她顺水推舟地举了举怀里那个今天他交给她的文件:“准备一下这个,明天不是要用吗?”
陈竟静了一阵,将车子慢慢靠边,在她下车前又眯眼瞧她两眼,微一勾唇哂笑说:“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么,我跟你说的明明是后天。”
“……”
当晚季冉独自看了一部好评度很高的电影,觉得不过尔尔,又无聊得从书柜上翻出从以前一直珍藏到现在的小说来看。也许是有些困,那些从前喜欢的文字现在都像是变成了陌生的鬼画符。她想着干脆早些睡觉,却发现手机里有一条未读短信和一个未接来电,匆忙打开,不过是一条垃圾短信。又去看那个未接的电话号码,十分陌生,前面几个数字还是其他地方的区号,季冉几乎连回拨都没有了兴趣,拨过去果然是什么宣传广告,电脑女音很温柔,可她听着很烦躁,关掉手机扔到一边,把房间的灯也熄掉。
季冉在床上辗转了一阵,发现自己不是很有睡意,只好睁着眼睛看着白色的石膏吊顶,甚至无聊地去数墙角条纹上的雕花,暗夜里只靠着窗边投进的街光她看得并不清晰,反反复复了几次都没有数清楚。
她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然后猛地把被子掀开踢到一边,对这样的状态感到厌烦。坐起身来四顾茫然,在混杂的思绪里去找厌烦的源头,季冉又似乎突然隐约发现了一些什么。
她平日生活无趣,与沈昱城那种不正常的来往,的确给她带来一些调剂,但如今她又突然觉得这样下去没有什么意思。之前她从未有过这般想法,不知为何现在开始动摇。也许是她觉得有些腻味了,又或许是她感觉自己在这段本该是平等而各取所需的关系里落了下风,时时听他差遣,越来越没有自我。
这么想又似乎太过于严重,季冉心里有两股力量在不停挣扎,一边想着:不然就结束吧,过了这么久荒谬的日子难道还不够吗?另一边却在默默无声地反抗着这个结束的决定,并且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后来一直到很晚,睡意终于把她湮没,季冉也没有得出最后的结论。
她在电话里说她没空,而之后的两天,沈昱城比她还要繁忙,不止见面,连电话也再没有一个,不知是不是因为那天她拒绝他之后他自尊心受挫。
然而不论怎样,他们不见面也好。季冉想着,这几天她正好心烦,搞不好再看到他自己会失控。
那天下班后她陪同陈竟去和贺先生吃饭,全程都很顺利,事情没多大一会儿便谈妥,剩下的时间便是喝酒谈天。席间贺先生还提到了某个人的名字,说沈昱城也向他推荐过陈竟这次的合作项目。陈竟面不改色,笑了笑说“是么?”,季冉倒是有些惊讶。
“那他最近忙些什么?”陈竟随口玩笑一般地问说:“难道是打算把自己的公司改组上市?”
“不会吧?”贺先生摆摆手说:“不过好像他的确在忙着筹资……咳!谁知道呢?他老子已经让我当过很多回的说客了,可他这小子总有自己的想法。”
关于沈昱城的生意和家世季冉是一概不知,低头默声地听着他们的谈话,有种很久都没见到那个人的错觉。后来陈竟送她回家,这次他轻车熟路,到了她家的小区门口,陈竟笑说:“我发现你今晚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季冉否认道:“有么?是不是刚才陈述得你不满意?”可是明明合作意向都达成了。
“我是说从那之后……是不是你太累了?”陈竟又笑了笑,“快回去吧,今天麻烦你了,明天见。”
季冉回家之后仍然在想饭桌上他们关于沈昱城的讨论,后来听见手机铃声便去接了起来。对方说了几句,她的心口像是猛地被提到了嗓子眼,声音都有些颤抖地说:“我会尽快赶过去!”
、第十章
季冉的老家离这个城市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但挂掉电话以后她却连东西也来不及收拾,匆匆拿了手提包就赶去了火车站,还好赶得及当晚的最后一班高铁。
她一路心烦意乱,在还有十分钟就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接到一个不速来电,她看着那个仿若许久都未联系的名字,犹豫了片刻,还是接了起来。
“你在哪里?今天可是方便么?”那边的背景音有些吵杂,使得对方的声音都不是很清晰,愉悦里似乎还带着微醺的醉意。季冉心想,也许是沈昱城的确喝醉了,否则他怎么好像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连语气都恢复了原本的谑笑。
可这当然不是好时机,季冉甚至连说话都没什么兴趣,言简意赅道:“不方便,我不在家,我在火车上。”
“那真是太糟糕了,我突然有点想念你……”沈昱城的声音低了一些,但仍是拖着长长的尾音,满带着暧昧的戏弄。又停了一秒,语调里少了些不正经,却是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在火车上?一个人?去哪里?”
“嗯,家里有点事。”季冉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变成了好奇宝宝,可她没有心情陪他聊天,稍稍有些焦急地回答完后便想说再见,不想沈昱城又突然一本正经地说:“怎么,出事了?”
她愣了稍许没有说话,对方却似乎以为她在犹豫,比方才更严肃了一些,“什么事?告诉我,也许能帮得上忙。”
事况急迫,他哪里帮得上什么忙,搞不好只是无聊得想要八卦一下罢了。但季冉忽然又觉得有个人听她倾吐一下心里的烦躁也是好的。她开口急促,有些乱七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