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他身前的人一身黑色劲装,赫然正是从御书房飞出的那人。
皇非颜静静的听完他的话,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
然后缓缓的扬眉,张开一双深灰而有别于四年前血色流光的眼眸,那双眼睛,和以前热烈的火红不同,在如今仿佛没有一丝温度,是一片死寂冰冷的灰。
他轻轻扬起唇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皇亦梵,你是一个失败的情人,更是一个失败的王者。可我要的,却不是这样的一个对手! 所以…”
天,完全黑了,夜风渐起,沙沙沙的声音掩盖了皇非颜越来越低的声音。
第097章 某些真相
夜已深了,海公公还是忠心耿耿的守在御书房门外,而皇亦梵还没有出来好似皇亦梵除了早上草草的用了些早膳,进御书房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了。
不过,海公公却已不担心,不是他不在乎皇亦梵的身体,而是已经习惯了,也麻木了。
一身火红色的衣衫,黑色的斗笠,一个装扮怪异的高大身影不疾不徐的走在皇宫内,并朝着御书房走去。
“你是何人?为何夜闯…”
海公公的话还没说完,就听看到一道冷冷的声音:“让开。”
那声音,虽然有四年没有听到,但身为宫中的老人,海公公还是轻而易举的认出那是皇非颜的声音。
“摄政王殿下,你…”
据说摄政王皇非颜将近四年未出摄政王府,今晚他出现是振作起来了么?
那么,皇亦梵,他们的皇上,天朝的希望,是不是也该振作起来了???
皇非颜直接无视了海公公的话,推门走了进去。
外面虽然是漆黑的夜,御书房里面却被柔和的夜明珠照的很亮。
隔着斗笠,皇非颜没能把皇亦梵的容颜看的很清,但却隐隐约约的察觉到了他清瘦很多很多。
顺着斗笠上垂下的黑纱让皇非颜影影绰绰的看到了皇亦梵正在伏案而作。
作什么?
皇非颜不知道,他也没兴趣知道。
他只是直直的走向皇亦梵。
察觉到有人进入,皇亦梵连头都没抬,冷冷的开口道:“滚出去。”
皇非颜没有开口,将手放在了斗笠上面,晶莹如玉的手在黑色的斗笠的映衬下,更是美好的让人不敢相信。
那只手微微使力,将斗笠拿了下来,皇非颜那张精致绝美的脸,在下一刻便立即暴露到了空气中。
“我说了,滚出去! ”
皇亦梵依旧没有抬头,专心作画,只是有些烦躁的开口。
皇非颜眼眸微眯,里面闪过一道森寒的光,他伸手,毫不犹豫的将皇亦梵正在作的画使劲的抽出来。
撕拉一声,皇亦梵正在作的画瞬间被撕裂,一分为二。
皇亦梵的动作滞了滞,不可置信的瞪眼看着画中那人的身躯被人撕裂,呼吸立即变得急促起来。
他蓦然抬头,想要知道到底是那个混账东西竟然敢把他辛辛苦苦画了将近两个时辰的话给撕烂。
只是,一抬头一看到那张脸,皇亦梵便呆住了。
其实,何止是他呆住了呢,皇非颜同样也呆住了。
眼前的皇非颜虽然绝美妖娆如昔,但那双曾经璀璨火红的眼眸,竟然变成一双冷寂的深灰,那冷,仅是看着便让他打冷战。
而皇亦梵皇非颜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曾经的皇亦梵,虽然没有他的相貌那么出色,但也是少有的英俊,虽然身体带病,但是病不发作的时候,看上去也与常人无异,而现在…
现在的皇亦梵,整个人瘦的就像一根竹竿,脸上颧骨突出,双目下陷,眼神混沌…整个人就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一样。
他身上的巫术,明明已经被解了,不是么?
为什么会这样???
皇非颜渐渐蹙起眉,移开视线,发现了整个御书房的墙上,竟然贴满了画,韩子陵的画像。
每一个都栩栩如生,不同的衣袍,不同的动作,不同的表情…相同的却是那双漆黑的眼底的温柔和深情…
皇非颜痴迷的看着那些画,仿佛画中人,温柔的眼神凝望着的人是他一样。
他不由自主的抬起脚步,想要靠近那些画,皇亦梵却蓦然开口了:“皇非颜,你想要做什么?”
皇亦梵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沙哑低沉,皇非颜的思绪被他给打断了,回过神,深灰色的眼眸重新放到皇亦梵脸上:“你真是懦弱的厉害…”
皇亦梵的面颊抽动了一下,没有开口。
“比我想象中更懦弱,我想,你已经没有资格做我的对手了。”
说完之后,皇非颜淡然的转身离去,只是离去之前,眼眸还在留恋的望墙上那些形态各异的画。
大叔…大叔…
每次想到那个人,都是锥心的痛。
怎么舍得伤害他,他在的时候,怎么舍得那样伤害他呢…
“等等,皇非颜,你什么意思?”
皇亦梵一向受不了皇非颜的不屑,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况且…
所有的一切,都未必如表面那样。
皇亦梵的话让皇非颜停住了脚步,他转过身,重新回到桌前,以手撑着桌子,俯下身,墨色的发丝垂了下来,冷幽的梅香霎时包围了皇亦梵,皇亦梵反感的皱了皱眉。
“我以为,西曼王朝要吃掉天朝会比较难即使西曼已经发展的那么快了…谁知道,天朝因为你的存在,竟是这么的不堪一击。”
皇亦梵迷茫的皱眉望着皇非颜,然后深思起来,慢慢的,他脸上出现了了然之色,那双混沌的眼眸也渐渐的明亮了起来,带着怒火,直直的瞪着皇非颜:“西曼是你搞的鬼???”
第098章 崩溃之后
“是我又如何???”
皇非颜精致绝美的脸上露出一抹让人炫目却又冰冷彻骨的笑:“我费了多大力气,才利用那个老头的愧疚之心得到了西曼……之后的三年多,我闭门不出,在摄政王府内,想尽一切办法让西曼发展起来……
为的,就是亲自打败你,侵吞你的一切,让你眼睁睁的看着所有属于你的东西,一点一滴的变成我的却没想到,等西曼发展起来的时候,天朝,却已不再是西曼的对手了。”
皇亦梵的消沉,和懦弱是在是超乎他的想象,而对现在的皇亦梵,皇非颜忽然觉得自己过去那四年,全都白费功夫了。
“为什么?”
皇亦梵面色阴沉,眼底有某些负面的情绪在酝酿。
“我一向都那么讨厌你,你说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他无法释怀皇亦梵曾经对韩子陵的伤害,无法释怀自己对韩子陵的伤害,皇亦梵该死,他又何尝不该死?
不过,在自责之前,他想要先打败皇亦梵,让皇亦梵一无所有,向曾经固执的韩子陵证明,他爱错人了。
皇亦梵,不论哪一方面都不值得他爱,一点都不! 这也是他这些年坚持着没有倒下去的动力之一。
皇亦梵眯起眼睛,打量了皇非颜半响,突然叹息了一声:“你以为,我会在乎那点东西么……天朝也罢,这个皇位也罢,你想要,我给你就好。”
皇非颜嗤笑一声:
“谁稀罕……皇亦梵,我本来还想来向你下战书呢,如今看来,倒是不必了,你,真的不值得我出手了。”
说完之后他的目光移到了四周的画上,喃喃自语,带着某些伤怀:“大叔,这就是你爱的人……不过如此……我不服,他不配啊……”
深灰色的眼底闪过一丝悲伤,他为韩子陵的感情感到有些悲哀。
“皇非颜,你说什么! 你凭什么说我配不上子陵老师???我爱他,他爱我,我们两个才是最合适的……
皇非颜,我恨你,我很恨你,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我就不会……怀疑他,不会伤害他……让他,连死,连死都没有原谅我……”
那是他心底最深最深的痛。
一向对他那么宽容的韩子陵,竟然连“死”都不愿意原谅他……
他知道他那次做得有些过了,但是,那不是他的错,是皇非颜,都是皇非颜的错,凭着自己的容颜魅惑韩子陵,让韩子陵背叛他……
“你真可笑。”
皇非颜很是诧异,他一直以为皇亦梵这些年来的痛苦,和他一样是因为自责内疚,却想不到,这个人,至今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太可笑了,实在是太可笑了。
不过,美人告诉他事实,他却愿意告诉他。
“皇亦梵,你为什么会认为大叔是爱我的呢?你为什么会怀疑他?你有没有给过他解释的机会,你有没有向我求证过你那自以为是的理解?”
“你的心结……是因为我是他第一个男人吧,可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得到他么?”
说到这里,皇非颜绝美的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胸口堵堵的,想哭又想笑。
为韩子陵的可悲而哭,为皇亦梵的可笑而笑。
“你不知道吧,皇亦梵,你那历来将你当做宝贝的父皇,在去世之前,曾向韩子陵透露,能够医好你身子的药在我手上你说,当大叔知道我手上有药,你又不会低头向我要药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皇非颜还在笑,脸上的笑,却扭曲得比哭还难看。
“他自然要亲自来找我讨药了……可我,那么讨厌你,讨厌……他,怎么会给他呢?匡秋,那药,根本不是我想有就有的——没错,那段时间,我手上并没有药,但我却将错就错的把他耍得团团转……”
此时皇亦梵瘦得难以想象的身子不由自主的站了下来,他的呼吸非常急促,面色发白,站立起来的身子摇摇欲坠。
四年的消沉,并没有使得他愚笨,他依旧聪明地从皇非颜的话中觉察到了什么,预感到了什么……
“他是为了你,才甘愿雌伏子在我的身下……他是为了你,才被我百般羞辱……他……很痛苦,在我面前,我从来,从来没有见他笑过——他的微笑,他的温暖,他的温柔,全部都给了你……不论是我的羞辱。还是他身边那个深爱他的傻子师弟,他都没有看进去,他的眼里只有你一个人……可愈是如此,我愈是恨你,愈是恨他,愈是不甘,愈是想要折磨他……”
皇非颜掩在衣袖下的手,已经紧紧地攥在一起,修剪整齐的指甲陷入到皮肉里面,温热的血从紧握的指缝滴落下去,但是,他却毫无察觉。
日光毫无焦距的定格在墙角上的某一幅画像,回忆般的“仁慈”的开口替韩子陵向皇亦梵解释他的清白和处境。
只是,他的“仁慈”,好比七伤拳,在重重的伤到皇亦梵的同时,自己也陷入到了深深的自责中去,他自己也痛得无法呼吸,痛得心底将近麻木。
但是,他再痛,都比不上皇亦梵的难受。
这是皇亦梵从未想象过的真相,他假设过无数种可能,或是韩子陵背叛了他,或是韩子陵有不得已的苦衷。
却唯独,唯独没有想到韩子陵是为了自己。
是为了他。
天……
如果皇非颜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他做了什么???
他假借他自以为是的深情,对“背叛”他的韩子陵做了什么???
那时候……
被皇非颜伤害之后,再面对他的指责和伤害,他的子陵老师,一个人,是怎么承受的?是如何承受的???
皇亦梵的脑海中轰的一声几乎是要炸开了。
他觉得自己头痛无比,整个人烦躁得难以安定下来。
“啊啊啊啊……我不信,我不信……怎么会是这样……你骗我,你骗我,皇非颜,你好恶毒的心肠,你……如果他真的是被迫的,他为什么会跟你走……跟你离开天朝……”
“皇亦梵,你真够蠢的了。”
皇非颜看着皇亦梵近乎癫狂的样子,心底不是不开心,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是和皇亦梵一样的难受和觉得可笑。
“自然,还是被我逼的啊……被迫的啊……他怎么会舍得离开你,况且,他可是一刻都放心不下你的身子啊……”
“不,不,不,不会是这样的……不会是这样的……”
像是有无数根锋利的针在脑海中肆意地乱扎一样,他头痛欲裂。
他的心底是无尽的心疼,自责,痛苦,绝望……
他狂躁的伸手抓自己的头发,发带被撕扯开了,没有光泽的长发披散下来,在那涨红扭曲的脸上非常的恐怖。
他那双乌黑的眼睛非常的亮,亮的像是下一刻眼珠立即将从他的眼眶中凸出来一样。
披头散发之下亮到诡异的眼神,高高的颧骨,下陷的眼窝,扭曲的面颊,此时的皇亦梵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疯子。
他伸手使劲的暴躁的抓着自己的长发。
“我不信,我不信……子陵老师,子陵老师……”
皇非颜站在原地,看皇亦梵犹如一头困兽,只差没有抱着自己的脑袋往墙上去撞。
皇亦梵……彻底毁了吧。
他还是不甘心,还是疑惑。
皇亦梵何德何能呢,为什么偏偏是皇亦梵,偏偏是这样的皇亦梵会被韩子陵爱上???
哪怕韩子陵爱的是他那傻瓜师弟风扬呢,他也觉得比皇亦梵还要好上千百倍。
“幸运的蠢材……”
给皇亦梵下了最终的定语,皇非颜连原本的计划都取消了,皇亦梵,不值得他出手。
真的不值,亦不配。
重新将黑色的斗笠戴到头上,垂下黑纱,皇非颜如来时一样,高调的离开了。
皇亦梵,完全没必要再看作是对手了。
无论是西曼,还是天朝,对他都没有意义了……
接下来,他该亲自四处走走,去找他的大叔了
只要没有见到韩子陵的尸体,他就绝不承认韩子陵是真的死了。
……
皇非颜走后,皇亦梵依旧在痛苦地哀鸣,他双手抱着自己的头,死命地抓着头发想要用头皮的疼痛在缓解脑海中的疼痛。
但是,他越暴躁,却越痛,最终……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死命的将头往墙上撞去。
真的好痛好痛……
痛的他没有一点理智,痛的他好似真的疯了。
有鲜红的血液从他的额际,发丝间流淌了下去,血色的液体阻隔了他的视线,他呆了呆。
脑海中的痛奇迹般的瞬间褪去了。
他整个人身子软倒了下去。
抱着头,蜷缩在地上,然后突然抬起头,面上的疯狂全部消失了,带着几分惧意和难受。
他的身子慢慢舒展开来,微微抽搐颤抖着,这次痛的不是头,而是身体,这种痛——就犹如是以前身体好之前,病发时的痛一样。
他双手抱着自己的身子,在地上打起滚来。
颤抖着唇,苍白的脸上汗水津津,眉目间带着无法想象的脆弱:“好痛……子陵老师,好痛……为什么,为什么你不陪我了……为什么不愿喂我血了呢……子陵老师……子陵老师,我好痛……”
在翻滚中,他慢慢的滚到了墙的角落里。
伸手抠着墙壁,指尖磨破,鲜血淋漓,却缓解不了身体的痛。
海公公一直站在门外,皇亦梵的哀鸣,他听到了,屋内的动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