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么多年来,微臣早就没有什么东西可教导皇上的了,这太傅一职,也早该辞去了…”
“不! ”
他话还没说完,皇亦梵就激动的伸手抓住他的肩膀:“子陵老师,你要断绝和我的师生关系么??子陵老师,你不可以这样,我不允许! 我们都时日不多了,为什么还要这样相互折磨,子陵老师,难道你就不能原谅我么?
虽然我做过伤害过你的事,但是,但是你也背叛过我,我们相互抵消,互不相欠,一切从头开始不好么???”
皇亦梵的话让韩子陵听的恍惚不已。
背叛???
相互抵消?互不相欠???
他以为他们之间的感情是什么???
什么伤害,什么痛苦,只用一个相互抵消就可以抹杀的么???
互不相欠,更是讽刺,原来感情也是可以欠的…如果,感情真的可以欠的话,皇亦梵欠了他多少???
这样的皇亦梵,让韩子陵愈发的失望了,过去的十年,他是怎么活的,为什么那时候他眼中的皇亦梵是那么的完美无瑕呢???
韩子陵冷冷的将皇亦梵抓着他肩膀的手拿了下去,也不打算再跟他客气下去:“皇亦梵,我错了,我一直和你的父皇一样,只在意你的才学和治国之道,却从未教过你感情之事,我竟然从来都不知道,感情在你的眼里是可以抵消,可以用欠不欠来衡量的…“说到这里,韩子陵有些难过。
其实认真想想,以前的事,他好似是不该自以为对皇亦梵好的隐瞒他,他应该好好告诉他。
因为,那是皇亦梵也该承担的。
也许,就是因为皇亦梵在感情上太一帆风顺了,所以出一点点偏差就忍受不了,所以才会让他在感情上变的如此肤浅和偏执。
他的错,他有错啊。
痛心疾首的闭了闭眼睛,韩子陵重新睁开眼的时候,面上已经恢复到一片平静了。
他觉得自己没必要和皇亦梵争执这些皇亦梵根本不会懂的事。
但是,他要离开,是一定的。
“亦梵,子陵老师最后告诫你一句,在你真正懂得爱该怎样做的之前,不要再轻易爱人了,没有人能承受你目前所认为的‘爱’还有,现在你该做的是尽快去西曼找治愈你的药,而不是在这里和我争论我这个将死之人的去处。”
皇亦梵的神情呆滞。
他从来都不知道,他竟然让韩子陵失望到了这种地步。
“可是,子陵老师,你…是我的全部啊…”
他,可以不在乎皇位,可以不在乎生死,但不可以不在乎他的子陵老师在哪里,愿不愿意与他相守。
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他就把韩子陵当做他的全部,他所做的一切,都与韩子陵有关。
韩子陵的心微微的震动了一下,差点就被皇亦梵的话给蛊惑了。
面对曾经深爱过的人,他的意志还是不够坚定。
所以,离开,必须离开!
不愿再被皇亦梵的话影响,韩子陵越过他,直接向盘龙宫外走去。
皇亦梵却是从背后抱住了他:
“子陵老师。”
他埋首在韩子陵的后项,呼吸喷在韩子陵的脖颈上,是温热的,却让韩子陵莫名的不安起来,他竟然觉得浑身发凉。
“你必须留下,你知道么…我们的棺木我已经找人做好了…那么大,我一个人躺着多孤独,那明明是为我们量身定做的,你怎么可以一个人离开呢…子陵老师,这一世,生生世世,我绝不放你离开,你不能抛下我,我决不允许你抛下我! ”
说这句话的时候,皇亦梵的声音低沉阴冷。
这让韩子陵头脑一阵眩晕,差点栽倒过去:
“皇亦梵,你是皇帝,你疯了么?竟然要和一个男人合葬,你…”
韩子陵很悲哀的明白,皇亦梵不是不爱他,而是深爱他,只是两人之间有太多的不信任和误会了。
他们明明那么相爱,为什么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我是皇上,我说了算,我要和子陵老师合葬,天下谁人敢反对???”
在韩子陵胸腔内翻滚的,是极度的痛苦和幸福,而那根源却都是皇亦梵。
两种极致的情绪,在他的身体内疯狂的肆虐着。一个人的身体的好坏,除了身体本身的因素之外,信念,精神,情绪,也是至关重要的。
韩子陵剧烈的情绪波动,复杂的难以想象的情绪,终于让他体内本就虚弱不堪的器官变的支离破碎起来。
头重脚轻,身子毫无意外的软倒了,好在有皇亦梵抱着他,手脚在痉挛抽搐,面色铁青灰白,唇瓣失去了血色,却偏偏又艳红的血液从发甜的喉中上涌。
有所预感的韩子陵,在秀气的脸上扯出一抹苦涩而无奈的笑他,终还是死在皇宫,死在皇亦梵怀中么?
第068章 悲伤欲绝
“子陵?子陵老师???”
感觉到韩子陵的身体重量全部倾斜到了他的身上,皇亦梵有些慌张起来,等他看清韩子陵的面色的时候,更是犹如雷击,立即将他打横抱起,大声吼着:“御医叫御医”
守在外面的海公公再次被吓的双腿颤抖的去找季素峰。
将韩子陵放入到床上之后,皇亦梵颤抖着手去抹他唇边溢出的血迹:“子陵老师,子陵老师…你忍一忍…至少,至少要等我…”
可是,那血却越擦越多,不但是染污了他的手,把韩子陵的脸也擦的满是血迹。
“出什么事了,病鬼皇帝病发了么?为什么海公公那么急着去找御医”
皇非颜原本轻松的声音,在看清皇亦梵和韩子陵的状况之后,立即怔住了。
稍微顿了一下下之后,他飞快的冲到床前,瞪大血红的双眼,不可置信的望着韩子陵惨白若纸却染满血迹的脸,眼瞳急速的收缩着:“怎么会…大叔你…”
韩子陵的眸光涣散,无力的凝望着皇亦梵,眼角再一次滑下了透明的水泽,喉咙滚动,想要说什么,但却有很多很多的血在不断的涌出。
皇非颜见此,好像被惊醒了一样,他拉着皇亦梵的衣领,瞬间把他拉开,收紧双手:“你对他做了什么?你对大叔做了什么???你说啊,你到底做了什么! ”
皇亦梵呆若木鸡,眸光一直定在韩子陵身上,不管皇非颜怎么对待他都没有反应,只是深深,深深的凝望着韩子陵。
皇非颜气的恨不得掐死皇亦梵,见从他那里得不到什么有用消息,狠狠的松开手,将皇亦梵推倒在地,回到床边,抱起韩子陵,发誓般的开口:“大叔,我要救你,一定会救你的。”
他的手穿过韩子陵的胳膊,搭在自己的后项上,正要起身,韩子陵修长无力的手,却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用尽一切力气收紧,手指关键握的发白,整个手在轻微的颤抖:“不…不必了…”
他艰难的说出那些话,眸光越来越暗淡。
他轻轻的闭上眼,摇了摇头:
“…我早就知…知道会有这么…这么一天…”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而已,他的另一只手颤抖的抚向自己的腹部,眼角的泪流的更急了。
其实…他是不想死的…
“大叔???”
皇非颜声音哽咽,面色悲痛,紧紧的抱着他:
“不要,不要这样好不好…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前不该那么坏的…”
韩子陵的喉间虽然不间断的涌着血,但他颤抖的唇角,却在努力,努力的扬起。
他的手掌完全的罩住了自己的腹部之后,才艰难的抬起浓长的睫毛,已经有些茫然朦胧的眼神,努力的想要在皇非颜身上聚焦:“你…我原谅你…”
他以为自己会死在皇亦梵怀中呢,没想到,却是皇非颜。
而这时候,皇亦梵正行尸走肉般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凭着本能接近床,接近韩子陵…
听到韩子陵那句原谅,皇非颜如获大赦,埋首在韩子陵的脖颈:“大叔,不要死好不好…不要离开好不好,只要你好好的,让我做什么都好…我…我还没告诉我对你的感情呢…我做那些坏事都是因为我嫉妒啊…我嫉妒你对皇亦梵那么那么好…我后悔了,其实,我是爱你的啊…”
他埋首在韩子陵的脖颈间,感觉到了韩子陵眼角落下的湿热泪痕,他自己难受的快要死了,心口堵的无法呼吸,却流不出半颗泪。
为什么会这样???
如他的母妃所说么,他没有情,所以才会连悲伤都无法完整的表达???
韩子陵流到自己的脖颈、沾染到皇非颜面颊上的泪痕,几乎要烫伤了皇非颜的心。
皇非颜呜咽着,哽咽着,那双血红的眸中盈满了悲伤,里面是破碎的血液,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水汽。
韩子陵手逐渐无力,从皇非颜的衣襟上滑了下去,皇非颜心中一惊,蓦然抬头,伸手握住了韩子陵下滑的手:“大叔,大叔…假的,这都是假的,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对不对…”
他的声音中满是惊慌,满是无措。
可是,已经定下了的结局,绝不会因为他的悲伤而改变。
韩子陵的双眸无力的,终还是慢慢的阖上了,浓长的睫毛毫无生气的在惨白的肌肤上留下了一排脆弱的不堪一击的影子。
“不大叔子陵”
皇非颜像是一只失去挚爱的受伤的兽一般哀鸣着,他抬起韩子陵那只被他握在手中的手,将脸埋了进去。
在察觉到生命力完全从韩子陵身上被抽离的时候,他那突如其来的,所有的悲伤和痛苦,全部爆发了。
在脸埋在韩子陵手中的时候,终于有冰凉的液体从他的眼眶滑了下去。
他母妃说过,他只有血,没有泪的。
但是,他还是流了泪…
风扬一路赶了回来,正好在宫门口碰上了季素峰,看到季素峰,他便拧眉问道:“我师兄他在皇宫对么?”
季素峰瞪大双眼,思及皇亦梵的命令,摇了摇头:“没有。”
“真的???”
风扬面上露出一抹失望之色,他找了这么多天,整个人风尘仆仆,狼狈不已,眼底是数不清的血丝,下颚也冒出了新生的胡渣。
季素峰看着他的眼神由急切的渴望变成黯然的失望,心口有些堵。
风扬对韩子陵一腔深情,韩子陵就快撒手人寰了,难道他真的要为了皇亦梵的一己私欲,让他们师兄弟无法见最后一面么???
季素峰有些犹豫了,紧接着又想到了皇非颜已经知道韩子陵在皇宫里,他现在隐瞒也没什么意义,便叹息一声:“对不起,风扬,你师兄正是在皇上的盘龙宫的。”
此话一出,风扬的身影闪电般的消失了。
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在盘龙宫了。
盘龙宫中的浓浓哀伤气息让他不由自主的停下了飞跃的身子,他冲了进去,看到皇亦梵狼狈的跪在床边,皇非颜拥着他的师兄,埋头在他师兄手中…哭泣???
一股难以抑制的不安从心底升起,风扬慢慢的接近他们三人。
“这是怎么了?”
他轻声询问着,但却没有人回答他。
“师兄他怎么了?”
风扬靠的越来越近了。
他看到了韩子陵惨白的脸。
他看到了韩子陵阖上的双眸。
他看到了韩子陵的血。
他看到他的师兄没有张开眼迎接他。
“师兄?”
风扬梦呓般的开口,声音颤抖,面上带着的疑惑中夹杂着深深的恐惧。
他伸手推了推皇非颜:
“放开我师兄。”
皇非颜的身子一歪,差点倒了过去,韩子陵被他抓在手中的手也滑落了下去,落到了床边皇亦梵的眼前,皇亦梵像是被那只滑下的手惊醒了一般,眸光动了动,缓缓的回过了神。
但他眼底却依旧只有韩子陵,没有皇非颜,没有风扬。
他如痴如醉的抓住了韩子陵的那只手,放在唇边细碎的亲吻着:“子陵老师,你累了么…睡了么…没关系,没关系…我马上就会来陪你。”
韩子陵的手指修长细腻,他吻的仔细,一股甘甜的液体似乎滑入到了他的喉中,他慢慢起身,三个人挤在床边非常的拥挤,他眼神空寂,声音冰冷:“你们让开! 子陵老师是我一个人的! ”
皇非颜抬眸,睚眦欲裂:
“你…”
话还没说完,后颈便传来一阵疼痛,他眼前一黑,栽倒下去。
下一刻,风扬和皇亦梵受到了同样的待遇。
…
半响,季素峰赶到盘龙宫,瞠目结舌的发现皇亦梵三人七倒八歪的倒在床边,床上残余着不少血迹,却没有韩子陵的身影…
第069章 四名医者
一辆大的超乎想象,如同可以移动的房子一样的马车在幽静的古道上疾驰着。
表面朴素的马车,内里却非常的华贵精致,一切日用品应有尽有。
整个马车内有四个人…呃,不对,是五个人,只是其中一个是躺着的,面色苍白如纸,双眼紧闭,看上去虚弱不堪,好似下一刻就会断气一般但是,他的胸口却又明确的起伏着。
那人正是韩子陵。
其余坐着的四人,一边密切的关注着他的状况,一边咬牙切齿的算着帐。
“沈老三你个混蛋,非要给你个笨蛋徒儿育子丹,让我的乖乖子陵伤上加伤,这下可怎么办…呜呜,我家子陵要是哪里出问题的话,我一定阉了你! ”
开口的是一个年过五旬,发须皆白,童颜鹤发的娃娃脸老头。
一向要强的沈束然不甘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当初送给小季育子丹的事是我们大家一起决定的,干嘛只怪我一个人。”
“你还敢说! 当初是谁信誓旦旦的说在子陵服用育子丹之前,就一定把药送到子陵手中的?结果呢???药呢?为什么子陵现在会是这种模样???”
“这…老夫怎么能算到,那只贪喝的小小白会喝醉昏睡过去,忘了正事。”
“够了,都别吵了。”
这次开口的是一个正襟危坐,满脸坚毅的老人,他正是在场年纪最大的,在水云幽谷人称二爷的华染霜。
所谓贪喝的小小白,是一只身上带着白色斑点的白鸽,那是一只和它主人一样嗜酒如命的鸽子。
从十年前开始,水云幽谷的几位医者,季素峰的师父沈束然,韩子陵的师父祝元夜,水云幽谷地位崇高的二爷华染霜,以及几人中脾气最古怪,年纪最轻,医术最好却坐着轮椅的孤雁,就开始一起在研究精赤血的缺陷,终于在半个月前有所成就,然后就立即制成药丸让小小白送到天朝去,谁知小小白竟然在关键时候喝醉酒睡着误事了。
当他们知道小小白没能及时把药送到的时候,就明白事情不妙,后来又收到季素峰的飞鸽传书,说是韩子陵时日不多,祝元夜就再也待不下去了,立即收拾包袱出了水云幽谷,赶往天朝十年前他诈死把韩子陵骗到天朝去,一方面是因为皇亦梵的病的确需要韩子陵的血,而另一方面就是因为他明白自己一个人无法研究出了精赤血那种让人内部零件老化的缺陷,所以他打算去水云幽谷集合天下顶尖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