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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河一直通向敞开大门的皇宫第一殿,皇帝加冕和早朝之处,象征皇室威仪的权力中心。
镇宣大殿上,祁路举剑指向原旭晨,原旭晨从高高的龙椅上俯视他,神情一如记忆中一般柔和。
他开腔道:“你病了。”
祁路一眨不眨盯着他,即使他的身影在自己眼中已成一团朦胧:“看看外面那些人,你就知道我是不是病了。”
原旭晨苦笑:“你这是何苦。”
半晌没得到回应,他又问:“是祁融派你来的?”
祁路道:“不。”
“你怕是不想让他看到你这个样子,才逃出来的吧?”
祁路答非所问道:“杀了你,他就不会有那么多烦恼。”
原旭晨笑着摇头:“阿融从没下定决心杀朕,不然朕无法那么安稳活到今天。”
“那么我便替他决定。”
原旭晨仰面大笑:“你终于长大了,竟学会替他做主意,来杀朕这个曾经救过他和絮儿的人!”话音未落他突然哽住,敛容仔仔细细打量,喃喃道,“你真是……絮儿的孩子?”
祁路注视着他不说话。
原旭晨苦笑:“是了,干疆剑,阿融,絮儿……莫非这就是原野之主的诅咒么……”他望向祁路道,“如果你现在放弃,野性之血说不定不会爆发;留在朕的身边,朕对野人族的了解比阿融更深,你还有希望……”
“晚了!”祁路打断道,“这是我唯一一次凭自己的意愿行事,我绝不放弃。”
原旭晨凝视他半晌,突然哈哈大笑:“拿朕的脑袋做临别赠礼,怕是奢侈了些!”
祁融终于赶到镇宣殿外的时候,只能眼睁睁看着祁路像飞蛾般扑向原旭晨,他有如狼主般的咆哮贯彻苍穹,惊天动地,身体仿佛要承受不住这股巨力一样崩裂开来,霎时与祁融眼中快速闪过的龚野和族长之死重叠。
祁融也大声咆哮起来,但他的“住手”二字淹没在莫野剑贯胸而出的响声中。
他只堪堪借住陨落的身体。
原旭晨的手臂被干疆剑齐根斩断,他又被祁融一脚狠狠踹开,顿时吐出一口浓血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祁融颤抖的手指探过祁路的鼻尖,被烫到般猛地缩回,他随即又不死心地给祁路渡气,却沾了满嘴鲜血回来,他想按压胸口强行让他呼吸,却发现那里赫然张开个血淋淋的洞。
上天意外给他不要的东西,却是为了收回他最想要的。他得到了所有,却也失去了所有。
这个嬉皮笑脸了一辈子的家伙,突然抱着今生唯一所爱之人的尸体嚎啕大哭起来。
原旭晨凭借仅存的单手竭力撑起身体,细细欣赏天下另一霸主的眼泪,嘴角的笑容愈发猖狂。
作者有话要说:
被河蟹了心情很不爽
于是坑爹地回顾楔子╮(╯▽╰)╭
☆、第42章 永不相见
祁融轻轻放下祁路的身体,抓起掉在地上的干疆剑猛地朝原旭晨刺去。只听“锵”的一声巨响,火花四溅间,原旭晨的脸颊飞起一道血花,干疆却被莫野架住,原旭晨握剑的右手青筋暴起,左臂伤口鲜血迸流不止,却没让剑锋更近一步。
两人僵持片刻,原旭晨突然大喝一声,将莫野剑竭力往前推出,连挥剑带踹地把祁融逼开自己五步。
祁融倒退避开剑锋,随即脚跟支力再次瞬身上前,剑锋流转挑开了原旭晨因力竭没能握住的莫野剑,干疆锐利的锋尖飞速蹿去,却在原旭晨两眼之间堪堪停住。
原旭晨盯着锋芒毕露的剑以及持剑之人,冷汗密布的脸上又显出欠揍的笑意。
他明知故问道:“阿融,你这是干什么?”语气跟往昔见面时的招呼一般无二。
祁融眼中恨意与隐忍汹涌纠缠:“杀你!”
“那你为何停下?”原旭晨笑出声来,“再过来一尺,另半边天下也是你的了。小路拿自己的命送你这个礼物,你喜欢吗?”
剑锋往前一寸,刺破了原旭晨的鼻梁。一条血线缓缓淌下,被分割的脸显得异常狰狞。
“你这是在找死!”祁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怎么会呢?朕现在还活着,便证明你杀不了朕。天下能杀朕之人,必备异禀之力和无情之心,现在同时具备这两个条件的人已经死了。你算得了什么?”
祁融握剑的手不住颤抖,剑锋把伤口挑得更大,却丝毫没有深入半分。他恨眼前之人咬定自己不敢下手,他也恨自己遂了他的愿。
原旭晨眯起眼:“你还在犹豫什么?无非是怕朕死后无人能镇压西九州。试问天下之大,有谁能像朕这般让凌雁虎狼之流臣服。”
祁融咬牙切齿:“以仁方能服天下,你这般不仁不义不孝之徒,若不是看在昔日深厚感情的份上,我早就……”
“荒谬!”原旭晨突然变脸怒喝,“我道你这些年做了皇帝成长不少,原来依旧一副自以为是的性子!你说你不愿与世纷争,最后还不是做了天下另一半的皇者?你厌恶我手段暴力,若非我扮作黑脸,哪里来你的红脸吸引诸国归顺?若不是我把最顽固的土地啃下,自伤肺腑,九州怎会诞生第二个皇?”
他喘了喘气,脸色因失血更加苍白,他却丝毫不理会继续责斥道:“你身在其位坐享我施舍予你的一切,与我平起平坐还要冠冕堂皇控诉我的罪证,你凭什么跟我叫嚣!你与我有什么分别!!”
干疆剑颤抖得愈发厉害,祁融剧烈喘息,一口气憋在胸前上不去下不来。他眼珠充血死死瞪着原旭晨,却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
原旭晨半撑的身体终于支持不住倒在地上,他望着镇宣殿顶的腾蛇壁画,重新回归平静略带虚弱的语气:“说了半天还不动手,朕都累了。算了,朕逼了你多少年都没逼出个亲弟弟,你能走到这一步朕已经很欣慰了。带他走吧,朕许你个百年凌留互不侵犯,不要再出现在朕眼前。”
祁融不甘又泄愤似地把干疆剑猛地扎入他耳边地板里,随即握住剑柄用力拔出,恨恨地把他最后的狼狈模样净收眼底,自暴自弃转过身,抱起祁路离开。
临出镇宣殿门的那一刻,他不回头地问道:“那年你让我和小路去灭野人族的信里说,战胜之后保留国百年平安,许我们风光大婚……如果我们侥幸从狼口逃脱来找你,你是不是会兑现自己的诺言?”
原旭晨忽然拿手盖住自己双眼,似笑非笑道:“如果的事我从来不记得,不过你哪次看见我违背自己的誓言了?”
祁融沉默片刻,从袖袋里掏出一件事物丢在地上,抱紧祁路迈出了镇宣殿。
昔日繁华庆安街上嬉闹调笑的篇章已经泛黄,星空下的情谊如流星般滑落,曾经把后背交给彼此的兄弟放下指向对方的利剑,自此天各一方,许下他们永不相见的最后誓言。
原旭晨望着空无一人的镇宣殿门许久许久,那敞开的皇宫第一门酷似雄狮的血盆大口,他被吞进去成为战争的消化品、亲情的排泄物。
他突然竭尽全力撑起身体,一步十喘地挪到门边,拾起被祁融丢在地上的东西。
掌心中,异常熟悉的发簪已被锈蚀得非常厉害,上面还沾满了从自己手上流下的鲜血。
他颤抖着捧起它,凑到唇边极尽温柔地吻了吻,然后握紧它转过身,面对高高在上的帝座站稳了。
“父皇您看看,儿子现在是一半九州的主人,比您还厉害,比凌国历来的先祖都厉害。若您当初赞赏我一句,我便不可能成为这天下霸主。您欣慰么?”
他朝空空的龙椅爆喝道:“您欣慰吗!!”
他像当年听到父皇和三弟逝去的消息时一样,背对着群臣的方向,眼角渗出了泪滴。
祁融抱着祁路的身体失魂落魄回去留国,在与前来接应的留军相遇时终于抵不住数日的不眠不休和悲痛过度,从马上跌了下来。
他连续昏迷了三日,把留国众臣和君王们吓得魂都没了。
三日间凌国也传来消息,凌皇原旭晨遭雁国旧部叛贼偷袭,失去左臂,昏迷不醒。
两大国的帝皇都昏了,九州倒也消停了,省下互相乘人之危的事。
祁融发了一天一夜的烧,不停做着噩梦。梦见祁路在他眼前发狂,最后爆裂而死。这段情景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炸得四散的血肉一次次劈头盖脸撒遍祁融全身,而他无论如何都无法阻止。
守在一旁的太医们只见他们的皇帝不住挣扎和呼喊着祁将军的名字,却怎么也醒不过来。他们找身强体壮的数名侍卫使劲压住他,才防止他手舞足蹈的自残行为。
在梦里,祁融将头一次次撞向地府大门,终于引来某个面目狰狞似人似兽的家伙。那家伙的头穿过门探了他一眼,仿佛被吓到般立马缩了回去。
“妈呀,是龙气!鼎盛的龙气!痛死我了!”里面有人叽里呱啦叫着。
祁融咆哮道:“我不要什么帝位!把小路还我!”
“命数之定,由不得你!”另一个声音沉稳道。
“我从不相信什么命数!既然你们不给,我便自己来取!”
他把脑袋狠狠撞在门上,顿时额头血花飞溅,被血沾到的地方嘶嘶作响,像被侵蚀般迅速融化。
“妈呀,老大!太可怕了,我不要被龙气烤熟啊!”
“闭嘴!”那个沉稳声音道,“你要找什么人?”
“留国长公主之子,我的爱人,祁路!”
哗啦啦一阵翻书声,那人道:“没有。”
祁融急得猛捶门:“怎么会没有!”
“哇啊!”在里面人的惊呼声中,已饱经风霜的大门忽然碎裂。透过跌落的碎片缝隙,祁融兀然与一张脸望了个对视。
他惊呼道:“是你!”
门的另一边站着的,赫然是已自爆而亡的祁路之父,野人族长。
只见他不紧不慢拾起一块碎片随手丢去,正中祁融脑门。祁融被巨大的冲力带得往后摔倒,后脑砸上地面的瞬间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太医和侍卫们一张张焦急的面孔。
在众人七嘴八舌询问他身体状况的时候,祁融突然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竟是——
“小路怎么样了?”
寝宫里突然静默下来,见大家面面相觑,祁融不耐烦地又重复了一遍。
最终资历最老的御医开腔道:“吾皇英明!祁将军吉人自有天相,皇上带他回来时明明已了无气息,躺了小半天后脉搏竟又跳动起来,虽然异常缓慢,但好歹活了!”
祁融闻言全身都松懈下来,在众人的惊呼中又昏睡过去。
这回祁融只睡了一个时辰就醒了,醒来后直奔将军府。由于尸体放置在皇宫不吉利,军队将祁路带回来时便直接送往将军府,现在人半死不活的,搬动又不安全,于是祁融索性命人把自己的东西和奏折统统搬到祁路府上,把那里当做半个皇宫。
祁路仍处于昏迷状态,浑身冰冷,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若不是有细微的呼吸和心跳,简直跟死人无异。
祁融轻轻吻了吻他凹陷下去的脸颊,不敢用力,仿佛对待一件易碎的水晶制品。
他低下头侧耳倾听几不可闻的呼吸声,感觉像是听到了天籁。
☆、结局 天下来同
御医在一旁静静候着,目睹祁融一动不动凝视了祁路足足一个时辰,终于站起来给他使了个眼色。御医松了口气,随他走到外间。
“是寒毒?”
见祁融的头脑依旧如此锐利,御医放下心来,颔首道:“是,将军胸前的剑伤带有寒毒。野人族天生狂血本无解,但刺破心口那一剑让多余的血流出,再用玄冰寒毒冷冻防止失血过多,可谓破解狂血的独到妙招啊!”涉及专业处御医激动起来,说罢才想起送剑的人是谁,赶紧敛声。
祁融沉浸在自己的思索里,半晌苦笑道:“难怪他之前烧得那么厉害,原来就是前兆,都怨朕掉以轻心。”
御医赶紧请罪:“臣亦以为将军已经好透,想来是之前中过的那次寒毒暂时抑制了狂血。”
祁融点点头:“小路现在这样,算是已经平安了?”
御医叹道:“不。将军心口受到重创,现在虽还吊着一口气,但寒毒毕竟不能止血疗伤,这样下去,血流尽是早晚的事。”
“那便给他输血……”
说完祁融自己也发现答案的荒谬,祁路的心脏被刺穿了个洞,无论怎么输血,都是治标不治本的。除非……
“只能是小孩的心脏。”御医看出祁融在想什么,补充道,“十岁以下小孩的心脏足够活跃,才能抵住移植的创伤,有可能在新环境下继续融合成长。”
“十岁啊……”
无罪无辜的年纪,叫他有什么理由白白夺去一个幼小的生命?
祁融独自一人走进内间,静静站在床边凝视祁路紧闭的双眼。如果没有心脏,那双曜石一般的双眸里将不再映出自己的身影。祁融跪了下来,双肘撑着床沿用手盖住自己的脸:“即使有愧苍生,我也会……”他的声音消失在痛苦的呜咽中。
祁融的目光一一扫过阶下众臣,细数他们合适的子孙和隐藏的罪名。其实流浪的小孩大有人在,死掉一打都不足为奇,但祁融要确保得到的心脏绝对健康,所以他宁可冒险吃窝边草。
此举一出必然牵一发而动全身,自此朝堂之内必有一阵人心惶惶,君臣不再像以往那般对他推心置腹。但即便如此又如何?祁融自嘲道,我生而不愿做救世主,为何要让我以牺牲所爱之人的代价来成全这份大义?
正待他酝酿着怎么开口时,殿外突然来报,有凌国使臣拜访。宣入后那个凌臣手捧一个精致盒子跪在殿前,说凌皇已醒,他手中捧的是凌皇送给留皇的礼物。
“朕,凌皇原旭晨与留皇祁融立约,在朕有生之年,只要贵国的军队不踏上凌国的土地,朕亦绝不对贵国动一兵一卒。朕愿许凌留百年好合,祝留皇与青衣将军百年好合!”
这是原旭晨的原话,使臣继续模仿道:“为鉴两国友好,感谢留皇赠物,朕特赠此物,望留皇笑纳。”
使臣捧着盒子高举过头顶,殿旁的大臣们纷纷劝说祁融让凌臣自己打开。祁融摆了摆手,命人将盒子呈上来,捧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