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我说话不近人情了?”墨菲冷冷地撇她一眼,“那么你又是如何对我的?是因为我把你请来,以至于你再进不去那个家门了吧。还是说你认为在你挣扎在生死线上时,应该保护你的男人没有保护你是应该的。你对他没有失望没有怨言,所以你甘愿去死以全那个男人的名声。我呸~!其实就是厚颜无耻又贪生怕死,不然早该在被强~暴之前就应该咬舌自尽,既全了你的名节,又为你男人脸上添了光,更为了他日后再娶腾出了位置,找到了借口。你早就应该死了,但想死在我这儿却是不行的,我会派人把你男人请来,他若不肯,就绑了来,怎么也得让他把带着活气儿的你弄回家去死。”
墨菲说到这里,竟微微笑了出来,却令人觉得周身寒凉,一点儿暖意都没有。“我想救助的,都是不应该死的人,一心求死的你,不配死在这里,因为这是将是重生的福地,你应该受到我们的唾骂,因为你脏了这片福地。一个人,若是连自己的生命都不爱,那她也不配得到别人的关爱。你凭什么来打击我想挽救其他姐妹的心?你配吗?我劝你快些下来,别在这儿吓唬人,来换取别人同情的泪水。你这样的人,就是活着也是浪费粮食,也是苟延残喘,方才我说的,有的人活着,已经死了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你还真是急着对号入座呢~”
“我不是,不是……”韩娘摇着头,梨花带雨,瘦得风吹就倒的身子越颤越厉害,“你冤枉我,我没有……”
“没有?那你这是喝多了撒酒疯,吓唬人玩呢?”墨菲冷眼看她,“还是你觉得自己长得比别人都好,生来就应该过得幸福,是个男人都得当牌位供着你,你有委屈就得有旁人来哄?我劝你,还是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高,要知道爬得越高,跌得越狠。看你也不像是吃过苦的人,想来也曾是娇生惯养的,当初也是被你男人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是不是?现在他对你冷淡了,厌弃了,你却还舍不得以前的温存,所以你才一直没那决心去死,也不敢死。可眼下,你喝了点儿酒就觉得自己有胆子去死了,是不是?”
“我再重申一遍,只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像你这种寻死觅活想要得到别人可怜的,也甭想得到我的劝慰。我若来,也只会劝你快些去死,觉得你再多喘一口气都是一种浪费,是对生命的玷辱,是对父母的不孝。”墨菲缓了口气,“因为一个不值得的男人跟另一个猪狗不如的男人,你就要去死,全然没想过父母,你报过生养之恩了吗?有没有想过当双亲得知你死后,那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你配得到我的帮助吗?站在这里的,谁不痛苦?谁不想手刃敌人,喝他的血,抽他的筋?可你……”
墨菲喘了口气,抬手一指,“你们大家看看,这个人即便比你们当中不少人都年长几岁,却是把粮食都吃进狗肚子里去了,还值得你们去关心吗?因为她的死,轻于鸿毛。当一个人的死,重于泰山,那才叫死得死得其所,才是遵命生命。名节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男人纳妾,逛青楼,喝花酒,睡花娘,谁会说他们没有名节?凭什么女人要被那两个狗屁不是的字给栓住了,还要去为了男人犯的错而惩罚自己,甚至要失去性命?”
一院子的静寂,只有风吹过树叶发出轻微的婆娑……
“喝了几口酒就壮了怂人胆了是吧,”墨菲冷凝着韩娘,“那我再免费告诉你个消息帮你下定决心,然后也不绑你那没筋骨的男人了,直接把你打包送回去,让你吊死在自家的房梁上,你说好不好?你,肚子里有宝宝了。我不知道那宝宝是不是你家男人的,但我觉得既然那男人没半分担当,你就带着这个孩子下去做个恶鬼,不管这世上什么人得罪了你,包括我,你都可以回来报仇了,如果你寄予希望于死后冤魂不散的话。而且你男人再娶的话,你也能吊在上面没事儿就吓唬他们玩玩儿,多有意思呀,是不是?”
“你说什么……我有孩子了?”韩娘把脑袋从那套中退出来,一手抚着小腹,“我真的有孩子了?这是……这是我家相公的……”
“你确定你男人肯认这个种儿?”墨菲下完这味猛药,心里也没底儿,但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有了底气。
“真的是相公的,我……是破城那夜被……那会儿严大夫来请脉时,我还纳闷他为何看我的眼神有些难懂,原来是我有了孩子……”
她欲下来,墨菲大声道:“别动,我改变主意了,你就在那棵上吊死吧,大不了我把那树挖了。别来回挪地方了,省得你相公不信那孩子是他的,再费二遍事儿。”
韩娘愣了一下,突然怒了,“我为什么要死?成亲五载,好不容易有了孩子,我要好好养大他!墨爷莫非在逼我去死吗?”
“大家可都看到了,是你自己非要吊死在这棵树上的,可是我推你上去的?”墨菲见她眼底确实已经没了死意,却觉得预防针还得打才行。
“其实,若你那男人不肯认这孩子,你也可以独力抚养他长大,然后告诉他,他父亲是如何的懦弱,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子,又如何地狠心不肯认他,要他去寻生父报仇。”
“我为何要这样做?我只要我的孩子健康快乐地长大就好了,就算,就算……他爹不肯认他,我也……舍不得他,我要养大他!”
“死很容易,活着却要难得多了。也许有一天,他会问你要爹爹,你怎么办?他问你为何爹爹不肯要他,你怎么说?缺吃少穿活不下去的时候,你是不是又要带着他一起去死?那些闲言碎语,你可受得了?”墨菲一步步逼近她,“你说活就活?你想过有一天,你的孩子会不会埋怨你不该生他?那样的话,你要如何面对他的指责?他的不领情?或许他情愿没出生呢?”
“我我……”韩娘腿一软,堆到椅子上,有些失神地看着墨菲,“你究竟是想我死,还是想我活呀?”
“你死你活,都是你自己选择的,只看你有没有勇气一直走下去,能不能永远记住你当初下这个决定时的决心。”墨菲抬手按上她的肩头,觉得硌手,似乎连心都硌疼了。“你有了孩子,就重燃了生的希望,可曾想过你的父母,因你的厌世也会没有了生的勇气?男人若不可心,换了就是,好男人这世上有的是,但父母子女却是旁人代替不了的。你若真的想活,就让我看到你的决心吧。”
墨菲回身往院门走,临出去前,还是回头,默默地看了一圈,“你们也是,好好想想,若还有更糟糕的情况出现,是不是还有勇气选择活下去。今晚都好好地想,我认为你们都不是愚笨之人,我也希望你们将会成为我的得力助手,因为一定还有更多的姐妹需要你我伸出温暖的手,让她们感受到生的可贵。”
墨菲扭头便走,只是一出门便见墨青抓着一个男人的衣领站在那儿。那男人长得白净,看样子是个读书人,只是脸色不太好。
墨菲一摆手,示意墨青押着张三元跟自己走。
回到自己的院子,进到小书房,墨菲坐下,看了眼那男人。
“他就是韩娘的男人,张三元。”
墨青说完拍了张三元一掌,张三元身子一颤,啊了一声,才怒目而视着墨青。
“你在瞪一个杀敌英雄?你有那资格吗?”墨菲倒了杯水,慢条斯理地喝了几口,润了润嗓子,才带着压强开了口。
“啊?”张三元扭回头看着墨菲,“您就是……墨爷?”
“读过书?可有功名?”墨菲垂下眼,不是很喜他,但也不会特别反感。毕竟这个年代的男人,十之**都是一样的想法,觉得女人是衣裳,兄弟是手足。衣裳旧了,没了可以换,却不能为了一件旧衣而不再添新的,哪怕当初再喜欢。
嗯,像梁继那样试了一圈才知道哪件衣服最适合自己,然后只肯穿此一件者,已是少之又少的了。当然,像司马光那样的,对这个年代的女子来说就是奇珍异宝了。
那男子见这位墨爷突然发起呆,大有不再理会自己的意思,心里一突突,“学生已经考中秀才。墨爷派人将学生的娘子请了来,学生此来本是欲接她回去的,不想被这位军爷治住。”
墨菲看向墨青,“你们听了多少?”
“大部分都听到了,你才进去,杨成就带着他过来了,我就点了他的哑穴。”
墨菲点点头,“你娘子的话,你也都听到了,有何感想?”
张三元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似想起了什么,脸色不断地变化着……
墨菲等了一会儿就不耐了,面露鄙夷地哼了一声,才看向墨青,“阿青,把韩娘带过来,让她当面听听这个男人说出绝情断义的话,并让建中过来帮着办和离的手续,把韩娘的嫁妆都要出来,留着养儿子,以后改嫁也有个傍身的家底。”
墨青抬脚就出去了。张三元却涨紫了脸皮瞪起了眼:“墨爷这是什么意思?”
“怪不得你也只能考个秀才,这么简单的话都听不明白。那秀才怕也是你父母掏钱帮你捐的吧?”墨菲毫不客气地说道。
“谁谁谁说的?那是我自己考上的!”
“瞧瞧,还口吃,怪不得韩娘的脑子不灵光,原来是吃你的口水太多,浆糊了。”
张三元气得全身直颤,指着墨菲:“你你你……欺人太甚~!”
墨菲怪哼一声,“有你厉害吗?你都能把妻儿逼上绝路了,我可是差你一大截呢。怎么,想上来挠我呀?借你个胆子要不要?”
张三元手指乱颤,“你你你……怎么会有你这样恶毒之人?怪不得之前逼我家娘子去死,我要去告你!”
“我逼她?若是你百般安抚她那颗受伤的心,她会喝了几口酒就闹着去死?看她那三寸金莲,怕是往日过个门槛都得小心翼翼的吧,如今也敢爬上椅子往树上吊了,你看你多能耐呀?若她不死,再受你些熏陶,过些日子,没准儿还能蹦上房呢。”
“我我我……我哪里舍得她去死了?”张三元气得开始在地上直转圈,“孔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不其然~!”
“哟,你还知道孔子呢?那请问,圣贤说过被强的女子必须去死以全名节吗?”墨菲讥讽地看着他,“还是说,秀才你把圣贤之书都读到狗脑子里,记不得了?”
“我我我……”
“哦,原来不是狗脑子,是鸡脑子呀,怪不得呢,还是只会乱转不会打鸣的哑鸡,难怪心眼儿那么小,只顾及着自己的名声好不好听,全然不理会韩娘内心的苦楚与期盼。就你这样的,也实在是委屈了韩娘跟你过了好几年的夫妻。都怪她瞎了眼,怎么就看上你了呢?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墨菲的腰越来越疼,脾气也越发的大,这嘴就跟机关机似的嗒嗒嗒地射个没完。
“要我说,你是舍不得韩娘的嫁妆吧,想必她当初嫁你时,嫁妆也是频为丰厚的。看她头上戴的,身上穿得,娘家也定是不俗,所以你才不敢明面逼她去死,暗下软刀子,逼让她自己想不开,这样就算岳丈找上门来,你也有说辞对不对?果然比起阴险,还是你这秀才技高一筹,刀不血刃呢,怎么就没派人上战场呢?没准儿我们这些拿着刀的都比不过你这玩心眼儿的。我虽舌毒,却是将她从死路上骂了回来,你这一言不发的却把她逼上了死路……”
“我我我……我没有!”张三元突然崩溃地大吼了出来。“难道我心里会好受吗?我若不曾真心待她,心里岂会难过得吃不下,睡不着?我也恨自己没那本事,抢不回娘子,可是……可是我能怎么样?难道就因为我没有抢在她前面死掉就应该受到你这样恶毒的污辱?是不是我死了,娘子就可以不被玷污?如果是的话,我情愿当时挡在她身前死去!”
“我我……大军杀进城后,我听到就跑出去寻她,当时肋骨也是被踢断了一根的。好不容易找到她时……已经晚了,可我还是把她带回家……我并没有不管她呀?我只是……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张三元说到这里,放声悲哭,“我躺在床上几日起不了身,心想不如就这样去了也好。身为男人,却护不得妻,也是不应该活在这世上了,还要面对邻里的指指点点,娘子她只不定心里也会怨恨我的无用……”
“我为什么……当初就没学武呢?”张三元往地上一坐,“像我这样没用的……还怎么面对娘子?”
看着还抽嗒着的张三元,墨菲叹口气,“不会武,不是你的错,救不下妻子,也不能全怪你,我也不是希望你去死,可是这些话,你有对韩娘说过吗?你有乞求过她的原谅吗?你只知道自己难过,可曾想过韩娘面对你的冷脸时,会怎样的心如刀割吗?可你太过自私,无视她对你的祈盼,最终绝望。其实,你最在乎的,是怕别人指着你后背说你娘子怎么怎么样吧?你怕没脸见人,怕人家笑话你。”
“不用否认,若这些都不在乎,你还会任由韩娘一天天消瘦,一天天的沉默下去吗?就因为你的自私,所以你看不到她的痛苦。你敢不敢承认,也曾有过若她回不来就好了的念头?”
张三元怔怔地看着墨菲,愣住了。
墨菲哼了一声,“你可有勇气否认这句?”
“人无完人,没人要求你做到百分百,但是做为一个男人,就一定要有担当。你可想过,若当初真的以死挡在韩娘的身前,她可舍得你去死?或许,她情愿自己被抢走也不愿那些人伤到你,愿为你挡去死劫而不后悔。然而,你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寒了她的心,才令她有了轻生的念头。其实,你只要简单地说一句娘子我们好好过日子,她就会有勇气活下去了,可是你却没有。那样娇弱的一个人,却连死都不怕了,为什么?她若想死,早在**之前就会想法子自尽了,又何必在挣扎无望中忍受那屈辱?那是因为她舍不得你……”墨菲深深地叹了口气,“情深似海,大概就是如此吧~”
张三元愣愣地想了一会儿,突然失声大哭,“娘子,我对不起你……是我没用……我才该死……”
墨菲起身,留下哭得全神贯注的张三元,推开门走了出去,却愣住了。
韩娘死死地捂住嘴,身子颤抖地被李嫣搂着,其他姐妹也都站在院里默默地流着泪,偶尔响起几声倒吸气……
墨青见她出来,用心地看了她一眼,默默地垂下头,往她身后一站。
墨菲又愣了一下,后腰处贴上两团温热,持续地释放着,令她若折的小腰顿时缓解了不少。心头一暖,往旁边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