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菲眨了眨醉眼,“你……怎么来了?呃……”打了个酒嗝,把赵顼熏远了些。
赵顼也学她,四仰八叉地倒下,勾着墨菲的指尖,“只要我想知道,啥能瞒得住我?”
墨菲突然就咯咯怪笑了几声,“那抓龙手你知道吗?”
“抓龙手?”赵顼好奇地扭过脸,想了想,又翻身爬到她身边,微微嗅了嗅,觉得味道不那么呛了,才支起脑袋侧在她身边,点点那粉红苹果脸,“很厉害的武功吗?只听说少林寺有龙爪手,大力金刚指……”
刚刚的一丝清明,已经她躺下来的时候泯灭了。墨菲吃吃笑着,随手一掏,“当然厉害,抓龙鸟的手嘛~”
赵顼身子一僵,眼底深邃了起来。自上次后已经几天不见她,早就心痒难耐了,不然也不会知道她今天来这儿就巴巴地赶了过来……
可她偏喝得烂醉,当朕是什么?那龙鸟……岂是想抓就抓的?!
然而他低估了酒醉后的墨菲有着怎样的强悍,当初西夏大将军别院都给闹得鸡飞狗跳的……
一个时辰后,全身抖得跟什么似的万有扶着面带菜色,双腿不敢夹紧的赵顼爬上了马车。
赵顼咬牙切齿地趴在软垫上,瞪着万有:“不许跟她提这事!”
万有的一颗心终于咽了回去,“什么事?奴才不知道啊~”
赵顼哼了一声,这老家伙……
在家左等右等不见墨菲回来的梁继还是亲自来接了。老赵正在楼下悠哉地喝着茶,跟无事的小伙计们扯着皮,一见他进来,连忙迎上去。
“那位临走时说二奶奶在楼上竹厅睡着了,让我再等等的。”他压低了声音,大拇指一比划。
梁继的心就一颤,“知道了,我上去看看。”
三步并二步地来到二楼,拉开门便见一面屏风挡在面前,心又一颤,腿竟有些软了。咬了咬牙,秉着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信念绕过屏风,瞧见睡得呼呼的墨菲,衣服虽有些凌乱却是没动过的,因那衣带是自己给系的,结都没变。
原地站着顺了会儿气,有了些力气,才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微拧了眉头,这酒气……这是喝了多少啊?伸手整理了一下她的衣襟,却发现放到腹上的右手食指与中指尖上竟染红了,不禁奇怪地抓到眼前细看。
咦,好像是……人血?
再低头看旁边地榻上细看,……几点灰白散落,近边还有几滴暗红……
身为男人岂会不知道那灰白的凝结为何物?顿时绝美的脸上浮出一抹不可思议,继而震惊地瞪着那睡得不动如山的家伙。她她她……这是把皇上给捅了?!
“媳妇,墨菲……”梁继轻轻拍打着她的脸蛋,这要是真的,岂不是灭门之祸?这样一想,梁继就出了身冷汗,哗哗滴。
心急之下,力气就大了些,墨菲哼了一声,拧着眉头睁开眼,努力地眨了几下,“还来?那可得找根胡萝卜了~”然后头一歪,又睡了过去。
梁继一听,彻底凉快了。完了完了,看来是真的了。瞧那血滴,是伤得不轻了。罢了,能跟她一起死,也算是……生死相随了。只是可怜安儿宁儿,年纪还太小。
要不要做些准备?至少先把那三房偷偷送出京?再给父母三弟他们去个信儿,总归是一家人。自己陪着她死就好了,连累了他们,可就真的过意不去了……
面色凄然的梁继抱着睡得人事不知的墨菲下了楼……
、第一二三章 解燃眉
墨菲很奇怪,最近赵顼居然消停了,一直过了二月二都没宣自己进宫。不过,她也不会贱皮子想去就是了,毕竟哪次进宫,留给她的都是阴影。那两口子,没一个好饼……虽然赵顼其实对自家还是蛮不错的,凭心而论。不过,就是因为这样的交情,才让那臭小子利用自己一次又一次,还挺硬气的,闹得自己左一次右一次地帮他还没啥实际的好处。
若是为官,就算从八品开始爬吧,现在也应该升到四品三品的了,还得是个实缺。不过封了自己一个一品长公主之名,连封田都没有,入不入皇室档案的不说,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俸禄长上去了。赏赐的不是字画就是玉器,要不就是药材,连块银子都看不着,还弄得卖都不敢卖,要好生地腾出地儿供放着。
所以墨菲怎么想都觉亏得慌。天儿还微凉,不过她也让人搬了美人靠,赶在大晌午的坐在院子里晒日光浴随便……发呆。
白鹤匆匆走进来,“二奶奶,我回来了。”
墨菲立即精神了,“她们都怎么样了?”
白鹤去年底才与林嬷嬷新婚不久,墨菲就不得不把他打发去了趟庆州,实在是惦记着那里的姐妹们。
白鹤脸色有些憔悴但双眼还算有神,“二奶奶别急,她们还好,只是不愿过来,说是要留在庆州做细作。这次梁永能攻下庆州后严令不许将士们骚扰百姓,若有发现一率处斩。砍了十来颗人头后,消停了。百姓在城里,倒也安居乐业的,不像以往了。种小将军还在城外,虽说一时半会儿攻不下庆州城,但西夏兵暂时也前进不得。”
墨菲叹口气,“算了,她们不来就不来吧,也不是能勉强的事儿。”
“那我先回去了。”
“嗯嗯,回去好好歇歇,我这儿也没什么事,暂时不用过来了,好好陪陪林嬷嬷吧。若是努力,嬷嬷没准儿还能老蚌育新珠呢。”墨菲最后一句话,说得怪邪气的,居然逼红了白鹤的老脸。
他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后,转身走了。
墨菲又开始发呆……琢磨,终于想出一招来,虽然有点儿杀鸡取卵的意思,但想来宫里的那位,如今也应该为银子犯愁呢。虽然之前自己给他出的损招弄了些银钱,年前王安石在江宁也弄了不少,但也只是杯水车薪,赵顼的手头还是紧,不然的话,赏赐的东西也不能照往年精简了许多。
几个小球边跑边笑地滚了过来,其中之一是自家的宁儿,还有白帆的长子白湖,另外就是荀况的儿子荀玉。后面跟了五个半大小子,是当初随时墨投奔来的那几个,在墨府学了几年武,字也识了不少,规矩都学得不错,才要过来做宁儿的贴身小厮。
“娘,娘~”宁儿虎头虎脑的,看上去比荀玉还大些似的,其实比人家小近一年呢。
“别拿着小木剑乱挥,小心打到玉哥儿跟湖哥儿。”墨菲张开手把他抱腿上,“又去哪儿疯了?这会儿应该下课半天了吧?”
这孩子自打会走后就跑,一天不摔几回不罢休,不过现在也练得小短腿如飞一样,寻常人看他都得累个好歹。原本那几个服侍他的小丫头每天都累得跟跑了马拉松似的,所以墨菲才把那五个从娘家挖了过来。
也因此,宁儿现在是自己分院住的,毕竟那五个,最大的都十三四岁了,最小的也十一,得跟内院的女眷分开了。
“玩打仗,我是将军。”宁儿自豪地说,脸蛋红扑扑的肉肉的,手里的小木剑攥得牢牢的。
“瞧这一头的汗。”墨菲掏帕子给儿子擦了擦,“小竹,把湖哥儿玉哥儿都带进屋去,别落了汗再吹了风。洗把脸,吃些果子,看看若是小衣都湿了就换了。”然后又看着那五个,也都额头见了汗,“你们也辛苦了,自去休息吧,等他们三个午睡后再跟着。”
自白帆荀况去了江宁,这两个孩子就留下陪着宁儿了。虽然年纪还早,但白湖已经五岁了,于是墨菲就让他们每天上午去学一个半时辰,全当启蒙了。
“宁儿也去吧,睡一觉起来好习武。”墨菲忍不住捏了捏儿子的小胖脸。
“嗯,宁儿中午吃了二个大肉包,会长得很快哟~”宁儿显摆着,“娘陪宁儿睡。”
墨菲笑,“好,先去洗脸洗手。”然后冲小兰使了个眼色。
小兰把宁儿抱走后,墨菲就回屋写了封密函。大白话,意思就是问赵顼,我打算在江宁开个拍卖行,卖些字画古董什么的,把家里不能吃不能花的那些库存换成银子。江宁是个好地方,有文化底蕴,想来也能卖上价,而且苏杭离着也不远,有钱人不缺。如果你想掺一脚的话,可以把你的压箱底也送来些,卖出银子正用,也比被虫蛀了的好。
咱俩关系这么铁,我就不收你手续费了,不然的话,我可是要抽一成做佣金的。当然了,我那些存货也有不少是你赏的,所以就平了。不过,你可以帮我介绍些客源,比如一时手头紧,捣腾不开要卖的,还有手里有闲钱有品位的要买好东西的……
写完用火漆封上口,就让人送去给万有了。
正巧梁继从天真楼回来,墨菲就把这打算说了,还把拉赵顼下水的事儿也说了。梁继听完,异样地扫了她一眼,没吭声。
“怎么了,你觉得这事不好?”墨菲奇怪地瞟他一眼,往常只要是赚钱的事,他可是十足的热心。
“没,挺好的。”梁继想了下,“你说,皇上能同意吗?这要是让人知道了皇上卖字画筹银子,面子可都没了。”
墨菲哼了一声,“总比抱着饿死强吧?他那些东西,也是下面臣子孝敬上来的。再说,拍卖行对拍卖人与竞拍人的信息是保密的,这点要是做不到,那还开什么?谁还敢卖?”
梁继点点头,“对了,上个月初六的事,你还记得不?”
“初六?跟杨成他们喝酒的那回?怎么不记得。”
“喝完酒,你干嘛去了?”梁继继续。
“喝多了呗,你不是接我去了?除了睡觉还能干嘛?”墨菲没打奔儿地反问。
梁继一笑,点点头,心里替赵顼苦悲了一下。皇上,您的菊……算是白爆了。这么久没动静,梁继也猜出是赵顼没想追究了。
赵顼的回信很快,不似往日啰嗦半天,简单干脆的两个字,同意。
墨菲盯了那两个字半天,没咂摸出味儿来,于是拒绝再费脑细胞,让小兰这几日把库房收拾一下,该打包的打包,准备拉去江宁。原本宫里还赐了不少好药,也一并打包,给纪老带过去。他惦记着那药圃,竟不回来了。
其实她也有私心的,谁知道那些药有没有被人趁机“加料”?毕竟她与后宫的那位,面和心不和已有时日。有纪老把关,用着也安心些,就是送人,心也有底了。不然再放下去,怕有些药材就要被蛀空,生生的浪费了。
这边也收拾完了,韩祖那边也秘密押解着五大车上路了。墨菲还是挺满意赵顼的速度的,看样子真是缺钱缺得狠了,皇家的脸面都不要了。
搭着顺风船,连船资都不用掏地回了江宁,加上自己的三车,可说是有些浩荡了。
墨菲把那三个小子也带来了,留在家里怕是没人能管得住宁儿。这孩子的脾气也不知像谁,又冲又硬,偏好习武,整日里喊打喊杀的。
枫叶山庄的库房终于塞满了,还另开了一间专门放药材,不然挤不下呢。
墨菲修书一封,请已经调到苏州的苏轼过来帮她主持这件事。其实也就是露个面儿,有他在,谁敢说那些字画不是真迹?敢跟苏大才子叫板?而且他人面广,有他暗中一宣传,来的不是有才就是有钱,当然两者兼备的会占多数。这世道,还是世族的天下,别看赵顼坐在那把金光灿灿的椅子上,很多时候还是受挟制的,不然新法也不会执行起来那么难了。
拍卖地点,就在枫叶山庄的西院,有得住,有得玩,再次做个免费的广告。
虽说没有红叶可看,但满山的新绿看起来也是很盎然的,充满了生命力。
苏轼果然给面子,很快就到了,还顺手把米芾也捎来了。消息传来,不止江淮两地自忖有才且有财的来了,连河南府那边也过来了不少。穷得掉渣的才士们被墨菲分出个小院单独供养上了,好在为数不多,一些酒水吃食,还吃不穷她。
为此苏轼很有些不好意思,墨菲安慰他,皇家还有穷亲戚呢,何况谁说有才华的人就必须有钱?看司马大人富大人王首相,偌大的年纪,不还是两袖清风?
做为第一任拍卖师的荀况,已经历练多年,早就磨出一口的铁齿铜牙,下嘴狠又表面光。经过一番私下里的培训,墨菲相信,以他的口才,绝对比自己上场要精彩得多。
此次只选出五十件藏品,字画,玉器,漆器,珊瑚树等,字画占了一半。苏轼不明白,不是卖得越多越好吗?墨菲神秘地一笑,啥多了也不值钱了。不过一个月后,还会再办一场的,这只是打头阵的,有几件是真真的好货,孤本,万金难求。
印了不少宣传单,把五十件藏品的明细列得很详尽,每件起价也标在上面,方便各花入各眼。白菜萝卜各有所爱,也是人之深情。这里还有一架古琴绿漪,起价就是百万贯。
墨菲特意让苏轼把小朝云带来,她的琴艺越发的纯熟,真的很有天赋,绿漪往她那一放,弹个过瘾吧,把小丫头激动得不行。正日子那天是要她上台配乐的,以增强文化底蕴,顺便也拍了。苏轼对这个举双手双脚赞同,一点儿没有我家小妾我作主的自觉。
令人意外的是富弼的到来,让墨菲激动够呛。吃过喝过后才弄明白,原来是赵顼怕苏轼压不住场,暗地里给老大人去了封信,老大人这才从洛阳赶来。要说当初墨菲劝赵顼善待老臣,这会儿就能看出效果了,七十多岁的老人家拄着拐来了,这是神马精神?忠君为国啊!
苏轼跟富老大人也相熟,自然聊着聊着就聊到苏轼的座师欧阳修身上了,皆是唏嘘一番。欧阳修已逝二整年,墨菲这两年都派人给老夫人送些家用。有时直接送些银子,有时送布料,米面,腊肉等等,被富弼说露了嘴,苏轼竟当场起身冲墨菲深鞠一礼,泪流满面。倒闹得墨菲有些不好意思,连连说是应该做的。
其实墨菲不止对欧阳老夫人如此,对司马夫人跟富夫人也很有感情,尤其是富夫人,年节时这两家的年货也一向备得周全。想来赵顼也是知晓的,所以那信一到,老大人抬脚就来了,这些情分也是在内的。
要说满大宋,像墨菲这样两派都交好的还真是少之又少,也跟她不是朝官有些关系。但苏轼就比较不如意了,他是保皇党那边的人,也反对变法,但性情耿直,不是一味地说这不好那也不好,而是好的就是好的,不好的就是不好,于是就遭两方都嫌弃。但这个年代的人,都好以高洁自居,苏轼的才华又是公认的,所以在士林当中还是有很高的声望的。这也是为何墨菲敢用他的原因,虽想借他的势,但也想借机拉他一把。
很快的,在紧张的准备中,三月初三终于到了。此时江宁的树也绿了,早春的花儿也开了,春衫也都换上了……
“各位来宾大家上午好,在这万物复苏的季节里,我们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