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么?!”
“别动!有人来了。”
蛰伏的虫子们纷纷四处逃窜,林子里走出十几个面色迥异的村民,他们手持武器略有些凶恶,虎视眈眈的瞪着两人,犹豫许久都僵持在十步开外。大黑马估计是不喜此时的情境,打了个响鼻嘶鸣一声,焦躁的踏着马蹄。
村民中有人会汉语,上前问道:“这位侠士,可瞧见一个……”话没说完,一杆长枪破空飞来j□j他们面前的土里,湿润的泥土竟被震得裂开几道缝。秦义嗓音冰冷嗜血,带着压迫性的肃杀。
“滚。”
气氛又一次陷入了僵局。秦义原本是打算好好会会这些人的,无奈叶长风突然浑身发抖,身体冷冰冰的。秦将军急了本性被触发,四周又有人在窥探,幸而把这人的脸给抹了,不然不知又要掀起什么风浪。
大树上飘下一个人,对为首的村民叽里咕噜了几句,他们忌惮的看了那杆长枪一眼,讪讪的走了。
“你怎么了?”
“不……知道,大抵是中了……毒。”叶长风说话断断续续,没说一个字牙齿就撞到一起,连呼出的气都是冰凉的,就像五脏六腑里全是冰天雪地一样。
李承恩在黑龙沼布防了一些兵力,据闻是对付南诏军队的。秦义放了信号,过了一会,同样的信号在另一边升起,秦将军抱着人快马加鞭赶过去。
营地的指挥官认识秦义,见他带着人来急忙让出营帐喊军医。军医里头有个苗人姑娘,十分热心。一把叶长风的脸擦干净后看他脸色就惊呼起来,秦义知道坏了,孤身闯进圣火坛定是中了毒。最坏的结果,毒蛊一起中。
秦义看了一会军医把脉问诊,轻手轻脚的出了营帐。叔宝正好带了曲无心赶到,两人都有些着急,特别是叔宝,他清楚自家师兄的性子,如若不是危急关头,他不会放信号。毕竟这一放,自己的位置就暴露了。
“师兄,你没事吧?”
“没事。”秦义蹙着眉头看营地里躺着的受伤士兵,包扎处都渗出黑色的血水,正在换药的士兵伤口化脓,闻起来有一股子腥味。他走过去问指挥官,“张哥,这是怎么个情况?”
指挥官一说起这个就叹气,“唉……不瞒你说,咱们本是布防预备与南诏军作战的,没想到竟与天一教那些大毒尸先交手。那些东西满身是毒,将士们受不住啊。”
“没有办法对付么?”
“他们身躯庞大不怕疼,非得要把脑袋砍下来才不会动,再一把火烧了。喏!不远处就有个专门炼制毒尸的地儿,那群人真是疯了,油盐不进的。”指挥官颇为头疼,按了按太阳穴继续道:“都是些村民,我们也不好行动。想了个法子夜袭要把他们的那些毒物都烧了,没想到被发现差点回不来!这阵子成天把那些怪物往我们这放,真是不识好歹!”
“晚点我去探探。”秦义话音刚落,前排的士兵们就吹起哨子,做备战状态。
前方忽然扬起尘土,地面被震得晃动。放眼看去,好几个大毒尸手持着巨斧奔跑过来,身上黑烟缭绕,惨绿惨绿的毒液不停往下淌。士兵们排成一字长蛇,手握长枪抵御毒尸的攻势。
营帐里的苗人军医跑出来,脚踝上戴着铃铛发出脆响,她对着秦义摇了摇头,汉语说的流利,“将军,他中了毒蛊,用血牵引的。不好解。”
秦义点头表示明白,前排的士兵们齐声大喝,有的被毒液溅到倒下另一个马上补上去,后援立刻把受伤士兵抬回营地。秦义的脸色阴晴不定,至少曲无心看出来他心情十分的不好。心下衡量片刻,曲无心与苗人军医沟通后一起进了营帐。
叔宝年纪小,见不得自己的弟兄倒下,拿了长枪就要上。秦义拽着他衣领子往后扔,摔得屁股都疼了。叔宝正想和师兄辩解,就见他平时波澜不惊的师兄执起长枪做了个投射的姿势,长枪破空飞出,“扑哧”一下穿透大毒尸的喉咙。毒尸被长枪一带,狠狠向后栽倒。秦义轻功上前拿过一边的大刀,横空劈下去,骨肉分离的声音异常响亮。毒尸的脑袋掉在地上,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塌。
一连几个毒尸,秦义都已同样的方法制服。将士们瞪大了眼满脸憧憬,年纪小点的更是崇拜的不得了。秦义拖着几个毒尸的尸体,点火直接烧了。
叔宝站在营地门口,前方他师兄的背影特别高大。总有一天,他也会成为这样令人敬畏的天策将士。不求扬名立万,只为能保家卫国,和自己在乎的人。
有了秦义的加入,士兵们士气大涨,但秦将军表情淡淡,也没人敢上前搭话。曲无心与军医二人自营帐中出来,军医摇了摇头,唯有曲无心和苗人军医似乎有话说。曲无心把秦义拉到一边,抿了抿嘴。
“秦大哥,叶大哥去过圣坛,那里的毒蛊太厉害,我和苗姐姐仔细看过了,用血触发,不好解。”
“不好解不是不能解,办法呢?”
曲无心犹豫了一下,道:“我修习补天时间不长,只能用抑制的方法,但……”
“但说无妨。”
第十二章
曲无心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倒是苗人军医惊讶的张大了嘴。
“你不问那是什么东西吗?”
秦义绷着脸,“不就是救人的东西。”
苗人军医没话说,心里十分的敬佩。听他们又说了两句话就进营帐里查看去了。
“两生蛊,是用其中一个人的血养着另一个的命。叶大哥的血蛊已经发作,咱们只能用这个办法暂时给他续命,就算找到人给他解了血蛊,两生蛊也解不掉。因为两生蛊,活人无解。”
叔宝正在偷听,最后那句“活人无解”把他吓坏了,跳出去握住秦义的手,“师兄,万万不可!”
秦义把叔宝的脑袋按住,问:“死了呢?”
曲无心低下头,“如果一方死亡,另一方的蛊虫才会死,这蛊就没用了。秦大哥,两生蛊对你威胁较大,叶大哥的血蛊一旦发作,蛊虫就会在你身体里疯狂的啃噬,直到它们平静为止。血蛊一解,两生蛊就是个能告知你叶大哥近况的东西,比如说,他活没活着。”
“发作时他会如何?”
曲无心笑着说:“困了想睡而已。秦大哥,你仔细想想吧。”
叔宝还想说什么,抬头就见秦义目光暗沉,缩了缩脖子没敢说话。苗人军医急匆匆的跑出来,对曲无心说:“曲妹妹,病人不太好。”
曲无心和秦义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进了营帐。
叶长风脸上的淤泥已经被擦干净,此时正躺在矮榻上脸色青白,嘴唇青紫。营帐里点了炭火,热的叔宝觉得后背都渗出汗水。曲无心让秦义靠近叶长风,把两人的手牵在一起。接着从随身的坛子里拿出黑惨惨的两只虫子,叔宝吓得退后三步。
“秦大哥,我和苗姐姐一起给你和叶大哥下蛊,切忌,千万不要运功。”
“来吧。”
曲无心把蛊虫放在两人相交的手上,两只蛊虫互相用触角碰了碰对方,然后分开钻进了皮肤里。叶长风猛的哆嗦了一下,而秦义则是看着自己手背上的皮肤下鼓起一个包,它快速的往上爬没入被衣袍遮挡的皮肉里,每一步都疼的锥心刺骨。
“秦大哥,你……”曲无心看着秦义一声不吭,但光洁的额头上青筋暴突,高大的身躯四平八稳的坐着,鬓角几不可见的往下淌汗。她有些担心,但还是什么都没说的和女军医到外边去配药。
叔宝早在虫子钻进皮肤里时就逃了出去,和另一个军医一起给受伤的将士们换药。
秦义握着叶长风的手感觉到他逐渐平静,身子也不再抖,脸色好了许多,暗暗地惊奇这蛊的作用。说不疼是假的,就像骨头被虫子一口一口的啃噬一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了这个萍水相逢才见过几面的人受这抓心挠肺的疼。若是换了天策府的将士们他这么做是情义,唉……秦将军叹气,就当是他突然心软见不得人死多管闲事罢了。
这个人,现下让他死了,他怕自己以后会后悔。
女军医和曲无心把稀奇古怪的东西捣碎碾成药粉,和水弄成泥状。另一边的炉子上煮着味道奇异的药,一个鼎一样的锅子里咕噜咕噜的冒着气泡,时不时还能看到面上翻滚的残肢断羽。
“曲妹妹,秦将军和病人可是兄弟?”
曲无心摇头,“不是啊,他们才见过几面而已。”
“哎呀,这中原人很仗义啊,甘愿为外人受这等苦。”女军医感叹道。
“是啊,秦大哥很仗义。”曲无心笑了笑,往锅子里放水,看远处蔚蓝的天有些怀念,“当初我得了瘟疫快死了,就是秦大哥他们把我带回安全的地方,如若不是他们,我如今怕是不在了。”
女军医,也就是苗衣。听了之后面色有些犹豫,想了半晌,才道:“中原的天策被唤作东都之狼,确是名副其实。”
曲无心笑的眼睛弯成月牙,“是啊,叔宝会嗷嗷叫。”
“曲妹妹。”
“姐姐何事?方才你就心事重重的。”
苗衣犹豫再三,还是拉了曲无心的手走到一处隐秘的地方,道:“曲妹妹,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有求于你。”
“姐姐你说,我能帮的一定帮,我们是一家人。”
“乌蒙贵带着人叛变到此处,兴建了烛龙殿,目的就是为了将中原各大门派一网打尽称霸中原,勾结南诏军亦是如此,中原危机重重啊。”苗衣皱了眉头,惭愧道:“我与阿爹原本是跟着乌蒙贵叛逃到此,但阿爹被炼制成傀儡后我才明白他根本不顾我们死活,我是逃出来的,是个天策的将士救了我,我为了报恩便留下来用毒医为他们疗伤。”
“曲妹妹,我知道这要求很过分,但我求你,给秦将军说说,让他探敌营时救救我阿爹。”
“姐姐,你知道的,傀儡救不回来了。”
苗衣绝望的滑坐到地上,喃喃的说:“我明白,至少,给他留个全尸让我尽尽孝。”
“苗姐姐……”曲无心心里不好受,抱着苗衣的脑袋和她一起掉泪。
叔宝正好来树林里小解就碰上这两人鬼鬼祟祟的,他担心自家师兄的身体,于是跟上去小人一回偷听。这一趟倒是让他听到了个重要消息,难怪用山河社稷图引他们来,不过……乌蒙贵此人一日不除,大唐就多一分危险。
心思细腻的叔宝给秦义一说,秦将军沉思片刻摸了摸下巴,笑得邪气,“给老李发封信,让他自己琢磨着办。”
“好嘞。”叔宝颠儿颠儿的去发信了。
秦义回头看紧闭双眼的叶长风,感受到血液里的脉动趋于平静,也没再疼。他闭上眼缓缓运功,暖流流向四肢百骸,转了个周天后停下运功。转了转脑袋缓解酸疼的脖子,给叶长风拉了拉被子就要出去。
叶长风的手指轻轻的收拢勾了他掌心,秦义捏了捏他的手后起身出了营帐。本来心情甚好,但一想到可能是体内的蛊虫作祟心就沉了下去,这莫名其妙的心情他自己都搞不明白。
营地的篝火烧起了,映照着黑龙暗沉的天幕。
同一片天空下,与黑龙的沉重不同,裴悬与傅长随悠闲得很。裴大夫路上只要遇到疑难杂症怪病无药可救的病症,就会耽搁行程为人诊治,他面色不善的模样让那些个乡绅给出的诊金都相当的高。
傅长随算是发现了,这人会在不经意的小动作中,把钱扔到流离失所的孩子身上,或者扔进落魄的百姓家里。就是不知道,这天下大夫的心肠,有几个是这样软的。傅道长初时还比较着急,他担忧在万花谷的太虚师兄。哪知裴悬斜睨他一眼,胸有成竹的说了一句话,傅道长便安下心来,当然只是暂时而已。
“这花一日不败,他便不会死。”
裴悬带了一株花出谷,一路长势大好,在裴大夫说那句话的这天,迅速的枯萎了。傅道长的心刚放下又提起,捧着碗吃也不是放也不是。他太虚师兄究竟还活着吗?
“裴悬……花枯了。”
裴大夫挑眉,夹了一筷子青菜细嚼慢咽,“你就这么信我说的话?”
“骗我的?”
裴悬专心吃饭,心道:道长你能长那么大真不容易,果然纯阳宫太冷了连脑子都给冻坏了,真要不得。
“你师兄好在内力足,躺一年半载无大碍,谷里有人照看,你且安心。”裴悬撑着下巴看客栈外的天幕,这几日傅道长心绪不宁,要不开个方子给他熬点药?或者直接敲晕了省事。
也许是兄弟之间有心灵感应,叶长风中蛊毒时傅长随心悸了好几下,疼的一向没什么表情的傅道长面容都扭曲了。
傅长随听裴悬一说,便点头,道:“有劳了。”
“哼……”裴悬几不可闻的哼了一声。
即便是再耽搁行程,裴悬与傅道长也到了南疆,但并未进入五毒教的领地。裴大夫高贵冷艳的指挥傅道长给他在野外的泥地里抓虫子,拿了个小秤在称虫子的重量,不符合就放了再抓。天可怜见,傅道长成天就与虫子为伍了。
傅道长跟着裴悬相处了一段时间,从他的医典里看了好多的医术草药,还是能认得一些奇花异草的。正在刨坑找什么七星蛛的傅长随看到一处矮壁上开了朵蓝紫色的花,他记不清叫什么名字,但他记得医典上有画。一个轻功跃上去,从根部细致的往外挖。
纯阳的轻功自有一番风味,翻飞的蓝白道袍,带起的风无形中凝成一个八卦又消失。足尖点地站稳,负剑而立,清风傲骨。他们有个十分契合这轻功的名称:逍遥游。潜意识里,只要看见纯阳宫的道长道姑们轻功划过,就似一群伴着仙鹤羽化登仙的仙人。
“裴悬,看。”傅道长举着药草,没有表情的脸上显得很柔和。
裴大夫仰着脸看傅长随,道长就站在崖壁上,始终都是蓝白色的道袍异常刺眼,他总想着,那种纯粹的颜色染上些许耀眼的红,会不会更好看。
傅道长一个轻功落地,把草药放到药篓子里。瞥见路过自己脚边的蝎子,不动声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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